红毛愣愣,他不回亓行舟,对着另一边哀求:“阿爹——”
“你爹?你今天叫你爷来,我连你爷一块儿打。”亓行舟话音刚落,派出所外传来几声大力关车门的声音,紧接着涌进来五个人,打头的似乎认识亓行舟和路远山,一看到亓行舟就围了过来。
他们穿的衣服,红毛一家没再敢说话。
亓行舟放开哆嗦的红毛,他瞪了一眼逐渐不那么嚣张的老头一伙,他松了脸色,和来的人握手,转头又去找民警交涉。
五分钟后,又来了第三批人,领头的人直奔了民警那边,然后民警小哥开始给所长打电话。
路远山坐在何禾身边,她看着亓行舟指着红毛狂骂的背影偷偷笑。
亓行舟啪啪扇了红毛两巴掌,红毛一家就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
“找姥爷啦?”路远山问。
“嗯。”何禾也笑:“顺便还给我爷爷打了电话。”
“我可不是故意这样的——”她看着安静如鸡的红毛一家撇撇嘴:“他打阿布,还想拼爹。”
何禾‘切’了一声:“就他有爹啊!”
“这事儿能压下去的话,别和王工说啊——”何禾趴在路远山耳边小声说,“他再担心了。”
“我知道,不说。”路远山点头保证,她隔着何禾看一眼阿布,笑眯眯地问:“阿布,你什么时候是禾禾男朋友啦?”
“哎呀。”何禾急忙轻推一把路远山,“这不是,先构建关系才能占理嘛——”
“哦——”路远山意味深长地笑,“我以为是真的呢——”
阿布只笑,何禾鼓起腮帮子,她又推了路远山一把:“干嘛呀你。”
四十分钟后,阿布和何禾还被叫去例行做了个尿检。打架的事儿这算完了,他们能走,红毛依然不能走。
亓行舟和路远山带着何禾和阿布站在派出所外,红毛和他的同伙们被警察按着站在派出所门口一一指认着非法改装的电摩。
红毛爹今晚也没再多说什么了,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等着。
亓行舟再次和来的那两波人一一了握手,他们热情寒暄了一阵儿,就离开了派出所。
给姥爷回了电话,亓行舟催着何禾也给她爷爷回一个电话。
电话都打完了,亓行舟这才顾得上看阿布。
“行啊,阿布。”亓行舟还穿着走雨林的一身迷彩服,他一拍阿布肩膀,“这回真得让我们禾禾认你······”
何禾蹦起来捂住亓行舟的嘴:“你再乱说!”
亓行舟被捂得使劲儿摇头,他拿开何禾的手笑嘻嘻地说:“我也没说干爹啊。”
……
何禾暂时信任亓行舟一秒:“那你想说什么——”
亓行舟无辜地问:“你想的啥?”
何禾转过身子:“我啥也没想。”
路远山在一旁笑,她走到阿布身边,拿一包湿巾给阿布擦脸。
湿巾擦下来的血与灰,路远山心疼得不得了:“他们怎么不讲武德,打人哪有打脸的——”
亓行舟的脸色又变了,他盯着和电摩拍大合照的那群精神小伙:“这要搁家里,川儿今晚得去把那红毛手掰折。”
何禾拍着亓行舟胸口劝他冷静:“哥,法治社会法治社会!”
“法治社会咱也占理。”亓行舟大手一挥,“上车,去医院还是回家?”
马上八点了,等下会有一场大的烟花秀。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在派出所中几句未说完的心意。
烟花好像成了最合适的收场。
何禾问阿布:“看烟花还是去医院?”
“不去医院。”阿布摇头,“你想看烟花。”
阿布刚说完,何禾拽着他就跑。
路远山和亓行舟站在车边转头:“哎,去哪!”
何禾边跑边喊:“还没看烟花呢!等下我们自己回家!”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激动地搓手手!
因为打算在我的现言系列共用一个世界观,所以何禾的二哥,路远山的弟弟路征川就是下下下本《葭鹭临川》的男主~
第66章 版纳日记
◎2020.0808—“开一间大床房◎
派出所回泼水广场的路,1.8公里,出租车开了一半就被堵在了路上。
“你们走过去吧!”堵了五分钟后,司机大哥打量着前后左右的车流无可奈何地叹气,“现在都是往那嘞去嘞,动都动不了噶!”
何禾看了一眼时间,19:54了,她没多说一句废话,推着阿布下了车。
马路或者小道上的喇叭此起彼伏,隐隐约约能听到从几百米之外传来的傣迪。
旅游大巴夹在其间,从大巴上涌下来旅行团游客们又像另一波水流汇进了车海。
不知道下车后的哪一个瞬间开始,何禾的手又被牵在了阿布的手中。
也或许是从派出所走出来之后,他们的手就一直牵着。
何禾低头,她的手指被阿布攥在手中,闷热的夏夜,热得出汗也不放开。
反正,她不嫌弃。
她曾经想象过的,他的手牵着她。而现在就像她想的那样,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嫌弃。
何禾还在偷偷笑,阿布突然转头。
他指着远处天空:“八点了。”
“快跑啊!!”何禾哈哈笑着,她反攥阿布的手拽着他向前奔去。
跑一步,被堵一步。
烟花嘭嘭嘭地炸在夜空,他们追着烟花的方向在人海中跑得磕磕绊绊。
其实有时候,赶不赶得上烟花都无所谓。
她只是想两个人一起看烟花。
重点是两个人。
两个人,在哪里看烟花都无所谓。可能,看不看烟花也无所谓。
只要是两个人。
只要是她和阿布。
何禾渐渐停下了脚步,她和阿布被堵在泼水广场外的路上,只能看着烟花在空中炸开时的那一瞬间。
它们是如何像一颗流星那样划向夜空的,她不知道,没看见。
但是她想,它依然是完整的。
烟花飞向天际,像给天空寄出了一封信。
消散入夜空是神明阅后即焚,神明会知道她的愿望。
何禾扭头看向阿布,他正仰头看着烟花。
烟花的光,或者路灯的光映在他的脸上。
他的高眉骨与山根连接起了挺拔的鼻梁,像普洱见到银河那晚的山峰。
阿布也像一座山。
陡峭的,庄重的。
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分割了熙熙攘攘与她的人间。
他带着那些伤口,还有匆匆忙忙没抹干净的血污。
血被向后擦去,沾在他的银耳环上。
淋了铁桶中涮拖把的脏水,湿淋淋,脏兮兮的。
即使这样,何禾还是觉得,她从来没见过阿布这样好看的人。
他的好看不止他的容貌,还有他的灵魂。
干净,干净得像他这座山间的白雾。
落在地上是山间的雪,飘向空中就是山顶的云。
笼罩着她,不伤害她。
只是会让她看不清他的心,也看不见任何一个人了。
阿布收回视线,他低下头,撞上何禾的视线,他又对着她咧嘴笑着。
他笑,何禾也笑。
阿布晃晃何禾的手:“笑什么?”
“不知道!”轮到何禾学阿布说话了,她笑嘻嘻的,“一看见你,我就想笑。”
阿布皱皱鼻子:“我长得好笑嘛。”
何禾‘哼’了一声:“才不是。”
十几颗烟花飞向天空,炸开了,像无数颗小花。密密麻麻的金色,一闪一闪,是送出愿望的星星。
“神啊,求求你!”何禾对着烟花闭上眼睛,“希望夏天结束之前,某个人能对我说出他的心里话!”
阿布听着,他想了想:“可是版纳一直都是夏天。”
“是哦——”何禾睁开眼,她愣了一下。
这里是永恒夏日的热带啊。
她赶紧冲着天空摆手:“我撤回!撤回!随便哪个神,你先别听啊!”
阿布在一旁笑,他笑着笑着扯到了脸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烟花看完了,阿布拽着何禾走:“给你买冰淇淋去。”
然后何禾和阿布坐在奶茶店外的长椅上,吃着抹茶冰淇淋看着被泼得浑身上下好像从水里拎出来的人提着小水桶跑出了泼水广场。
烟花放完,接下来是dj和喷泉秀。
大概因为刚刚的斗殴事件,特警明显又增加了一些,何禾等着女特警小队牵着警犬走过去了,才问阿布:“你怎么来的?”
“骑摩托车。”阿布抻着脖子找了找,“在那边嘞。”
何禾跟着瞧,她看不见,重新靠在椅背上咬着蛋卷甜筒。
何禾小声嘟哝:“不是说不来了嘛——”
阿布没听清,他脑袋凑过来:“啥?”
dj太响了,何禾对着阿布的耳朵大声说:“我说你是个大呆瓜!”
“笨蛋。”何禾又说:“说你是大呆瓜你也笑。”
阿布边笑边向椅背靠去,他忘了后背上的伤,刚靠在椅背上,就疼得好像被开水烫了似的坐得笔直。
真的傻,何禾想,疼成这样了,他还在笑。
何禾站起来,她弯腰拉起阿布的手。
“走吧。”
“去哪?”
“跟我走就行了呗。”何禾挑挑眉毛,“我还能把你卖了嘛——”
就在马路对面,何禾进了药店。
她提着一袋子的药站在药店门口,阿布把摩托车骑了过来。
阿布坐在摩托车上,他的长腿踩着地面还绰绰有余地弯出钝角,才不像红毛那样,伸直了两条短腿垫着脚尖才勉强撑住。
阿布把头盔递给何禾:“送你回家。”
何禾没接:“回家让你阿爸看见你这样子吗?”
她问阿布:“你带身份证了吗?”
站在酒店前台开房间时,何禾递给前台身份证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强装镇定,说:“大床房。”
“随便什么房都行。”何禾又说,“我们就是上去擦个药。”
她的实话被前台当成了欲盖弥彰,或许也是见多了,所以前台小姐姐只是笑。
她开好了房间,把房卡递给何禾。
“15006。”前台小姐姐指向一边,“电梯在那边。”
“谢谢。”何禾抓起房卡和阿布的手就闷头往电梯间冲。
她和阿布站在电梯里,静得简直可以用经典句式——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
何禾抿抿嘴,她拎着包,低头看了看满当当的药袋子。
塑料袋子哗啦啦响,这里好歹有点别的声音。
“不用擦药。”阿布的手往伤口摸去。
何禾赶紧拍开他的手:“脏。”
电梯‘叮’的一声在身后响起,何禾看着阿布。
她表面毫无波澜,但是她发誓,她的心要从嘴巴中蹦出去了。
是来擦药的。
何禾心一横,她转头迈出电梯。
她在前面走,阿布在后面跟着。
房卡打开酒店房间的瞬间,何禾看见了房间正中央的,笼罩着半落地窗外夜色中的那一张大床。
她一下子什么都不想了,把卡插在送电的卡槽。
何禾往前走了两步,阿布关上了厚重的门。
“别洗澡。”何禾转回头。
她看见阿布的后背,喉咙紧张得发紧。
何禾自顾自地解释着:“太干净的话,你阿爸肯定也得问。”
阿布转过身来,他站在门口点了点头。
他低头揪起自己脏兮兮的白色T恤看了看,直接进了卫生间。
他进,何禾也跟着进去了。
阿布想关门,他看着跟进来的何禾愣了一下。
“你洗你的。”何禾打开包翻出皮筋扎起头发,她放下一袋子药,拽下挂在架子上的毛巾站在阿布身后,“我帮你擦后背,涂药。”
阿布有点别扭了:“我自己擦。”
“你又够不到。”何禾打开水龙头,她调了水温,把毛巾用温水浸湿。
何禾拿着拧得半干的毛巾,她的声音在卫生间中回荡:“你把T恤脱下来,没事,我帮你。”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她像一个居心叵测,觊觎美色的坏人呢——
阿布一动不动,他的手扶着岩石洗手台,似乎犯了难。
何禾摊手:“我一个大美女,我图你什么?”
阿布没听懂:“啥?”
何禾理直气壮:“我都害怕我被你占便宜。”
她说了这话,阿布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揪住领口脱下了T恤。
T恤被扔在一旁,何禾呆呆地看着阿布的身子。
她忽略了阿布身上的伤口与淤青,直白地盯着他的胸膛与恰当好处的肌肉。
他真是——均匀的黑啊——
阿布打开水龙头,他先洗了一把脸,水沾湿了额前的头发,垂在额头上,他用手捻捻一缕头发放在鼻尖闻了闻。
他接着热水,打算洗个头。
何禾拿着毛巾,从阿布脱下T恤开始她在旁边就像石化了一样。
阿布自己找来了洗发水,水声哗啦啦,他在瓷盆中认真洗着被脏水泡到发臭的头发。
热水的水汽在卫生间内逐渐蔓延,黄色的灯光下,阿布裸着上半身。
他弓着身子时,健康的脊骨支撑起黝黑的皮肤。
从他的后颈,到他窄细的腰,然后没入牛仔裤的腰带。
带着水的手掌抹过脖子,他脖子上兽牙项链悬在空中一晃一晃。
他转头看向何禾时的兔牙与嘴角的梨涡,是他今晚蓬勃的野性中唯一顺毛的柔软。
阿布起身,他伸手去拿何禾手中的毛巾。
何禾终于看够了,她回过神来,像护食一样死死护着毛巾。
“干嘛!”
“我自己擦。”
何禾瞪眼:“我一个大美女,我能图你什么!”
阿布的手停在空中:“没说啊——”
何禾清清嗓子,她把已经凉了的毛巾递回水龙头下重新浸了热水。
“转过去。”何禾走近阿布。
她攥着拳头,伸出一根食指表达着她的边界线似的戳在他的胳膊上。
毛巾一点点擦着阿布的后背,擦走污水在他炙热的皮肤上蒸腾结晶的灰粒。
阿布头顶的水不断顺着他的脊背滑下,她的毛巾一直顺着他站直后的脊柱沟擦到了腰带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