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钱老爷叹了一口气,轻轻呡了口茶水,又恨恨地说道:“不过,更没曾想竟有险恶之徒以此为资,夸大事实,虚构真相,散布谣言,无中生有,扰动民心,激起民愤,激化官民矛盾。”说着钱老爷正色看了我们一眼,“我看几位皆为明理懂事之人,尤其还有朱先生此种极具威望的人在,我想必不会为谣言蒙蔽心眼。”
钱老爷说完,把眼光转向了朱先生,微笑着问道:“朱先生,钱某说得是否在理?”
“钱老爷所言极是。”朱先生急忙回道,“不过,此几位乃案件受害者的血属,焦急之情你我共知,不知当今此案的进展如何?”
“朱先生所问甚好。”钱老爷点了点头说道,“当前,四个女娃已经由府衙指派专人送去了最好的医铺医治伤疾,几位不用着急,不日就可以与娃娃们见面了。关于案犯缉拿是如此情况,首先,案发当晚,在当场就已经抓捕了两人。因案情甚大,知府贾大人当晚便升堂审案,此二人在官法震慑下,无所隐瞒,交待了全部事实。另四个案犯中的两个,也已于昨日抓捕归案,现在正关在大牢之中,待案犯全部归案后,再做审理。当前府衙已多派人手去捉拿余下的两个案犯。就在我出门迎进几位之前,我已经得到消息,此两个案犯的行踪,府衙也已经掌握,捉拿到案也只是一两日的事而已。”
听着钱老爷的话,我们在座所有人的表情似乎轻松了许多,只是见不到孩子们,心里还总是悬着。
“只是见不到娃娃们,我们心里甚是不安呀。”朱先生接话说道。
“朱先生这是不相信钱某和官家之言喽。”听了朱先生的话,钱老爷一板脸说道。
“不敢,不敢,我们岂有不相信钱老爷和官家之理。”朱先生急忙回道。
“钱某受知府贾大人面命,言出九鼎,不敢诳语,所以,还请各位放心。”钱老爷正色说道。
“可是——”钱老爷的话音刚落,李玉成急忙开口。
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口,朱先生急忙拦住了他。朱先生知道李玉成性急,担心出言有失,故拦住了他,没有让他说下去。
“还有它事一件,就是早上那七个被府衙抓了的男娃娃,既然传单之言并未全假,而娃娃还小,难识真相,加之认知之力不足,故酿小错,冲撞了官爷,不知钱老爷能否对此七个男娃娃网开一面?”朱先生接着问道。
听了朱先生的话,钱老爷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不容朱先生开口,钱某也正在考虑此事,男娃娃们确实还小,不识真相,且听说还都是四个女娃娃的同学,情绪激动也可以理解,将此七人关入大牢确有不妥。”
说着,钱老爷站起身来,对朱先生说道:“这样,现在钱某就带朱先生去见那七个男娃娃,只要他们认个错,朱先生就可以将其带走。”
一听钱老爷这话,朱先生的眼睛马上就亮了,急忙也站起身来,向钱老爷深施一礼回道:“若是如此,朱某真是不胜感激。”
“哎呀,朱先生不敢如此,要折杀钱某了。”钱老爷急忙把朱先生扶起来说道。
接着,钱老爷招呼侍差好生招待我和李玉成等四人,然后,便带着朱先生离开了。
朱先生一走便是一个时辰,我们几个人都等着急了,李玉成更是坐立不安,几次想走出房门去寻朱先生,却都被门口的侍差给硬劝回来了。可是,到了最后,不只李玉成,就连我、刘擎和朱光弟也都有些着急了,便跟着李玉成堵在门口跟侍差理论,要去找寻朱先生。
就在这个时候,朱先生和钱老爷回来了。不过,朱先生的脸色却不如走之前好看了,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一看我们都堵在了门口,钱老爷急忙把我们招呼进了房内,待我们再次坐下的时候,钱老爷兴致勃勃地对我们说道:“见谅见谅,让各位久等了。不过,这回你们可以放心了,那七个男娃娃的事情,府衙已经撤去案宗,男娃娃们已经离开了府衙,估计此时都已经回到家里了。”
说着钱老爷似乎很是口渴的样子,大口喝尽了茶杯里的茶水,接着说道:“然后,我又带朱先生去看望了一下四个受伤的女娃娃们,当前四个女娃娃的情况都很好,都不用担心了。”
一听说朱先生已经见到女娃娃们了,我们瞬间感到了惊喜,急忙把头转向了朱先生。
“是的,是的。”朱先生急忙说道,“四个女娃我都见过了,都好,都好,不用担心。”
朱先生的言语似乎缺了些许气力,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我们都知道朱先生不会骗我们,既然他说了已经见到了,就一定见到了。所以,我们便也就不甚担心了。
“既然如此,不知各位是否还有他事?”说着钱老爷凝神看着我们,“若无他事,请几位回家等待官府的消息,然后,我去捕差老爷那边问问拿人的情况。”
说完,钱老爷把目光又转向了朱先生。
“是啊,既然娃娃们都没事,咱们就先回家等消息吧,不要耽误钱老爷去办正事了。”朱先生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也不等我们几位,迈步就往出走。
我们几位还有些犹豫,但是,一看朱先生已经出门了,便都急忙跟了出去。
🔒在世62
【“什么?”我以为我的耳朵听错了,传单上明明写着一死三伤,怎么现在只还活着两个人了,便急忙问道,“怎么是只活着两个女娃,不是一死三伤吗?”】
等走出了府衙,我回头又看了一眼府门上的那幅冀州衙署的匾额,红底匾额大金字显得异常醒目刺眼,让我的心里一阵阵地不安。
“实际当时我已经感觉到朱先生出了问题了。”文龙痛苦地说道,“可是,朱先生出问题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因为一直以来,朱先生是最正直的,也是最坚定的,凡事都是能为我们着想的。”
一边听着文龙的话,我一边思考着朱先生可能会出了什么问题,大概是有什么大事被官家给拿捏到了,否则,就如文龙所说,朱先生定不会出问题的。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我顺着文龙的话头说道。
“是啊,一定是出了大事了。”文龙咬了咬牙说道,“不过,这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说着,文龙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真没有想到冀州府衙为了让朱先生就范竟能够如此无耻,他们居然以那个七个男娃和还活着的两个女娃作为要挟,强迫朱先生配合他们。”
“什么?”我以为我的耳朵听错了,传单上明明写着一死三伤,怎么现在只还活着两个人了,便急忙问道,“怎么是只活着两个女娃,不是一死三伤吗?”
“本来是一死三伤,可是被带到府衙之后,伤重的李琪并没有得到医治,转过天来就也死了。”文龙苦笑了一下说道,“冀州府衙强迫朱先生配合他们,若是不配合他们会把活着的两个女娃永远地藏起来,谁也见不到。还有那七个男娃,都会被判十年以上的牢犾之灾,他们甚至已经做好的ʟᴇxɪ审判案宗,如果朱先生不就范就马上将案宗送往知府处。”
“所以,朱先生就范了。”对于冀州府衙的做法我都惊呆了。
“冀州府衙逼着朱先生弃小保大,开始的时候朱先生不同意,他们甚至拿出了一个要封停朱先生学堂的文书。”文龙摇了摇头说道。
“这些事,冀州府衙能干得出来。”我不禁也叹了口气说道。
“朱先生被迫同意之后,他们真的就马上把那七个男娃给放了,然后,也真的带朱先生去看了一眼活着的刘玮和朱肖贞。”文龙无奈地说道,“我们从冀州府衙出来的那个中午,府衙便派人满城贴出了官家的榜告。”
“官家的榜告写了什么?”我急忙问道。
冀州衙署榜告
冀州父老得示。
鉴于当下街坊之中所传路北坊斗殴事件严重失真,伪相丛生,以致蒙蔽了众父老的心眼。故府衙以榜告真,明示天下,冀州父老切不可信谣传谣。
乙巳年四月二十三日夜,因琐事,两伙食客于北路酒馆发生斗殴,其中六名男子将四名女子殴伤。斗殴期间,酒馆老板迅速报官,路北坊巡检司未做耽搁,迅速出动捕役平息了此次斗殴事件。并于斗殴现场,抓捕了两名斗殴男子,连同受伤的四名女子一同带回至冀州府衙。
冀州府衙连夜约请名医至府衙为四个女子医治伤疾。至今日,两名伤重者已无生命之危,两名伤轻者,不出几日便可以归家。
知府贾大人甚重此案,连夜升堂审问已抓捕到的两名斗殴男子。官威面前,斗殴男子无所隐瞒,交待了事件经过,并提供了另四名男子的逃窜线索。转天来,马不停蹄,府衙依所获线索,迅速缉拿到其中两名男子。而余下两名男子,不日即可缉拿归案。
待全部斗殴男子缉拿归案后,府衙将秉公办案,严审严判,惩恶扬善,定留清白于人间。
另,谣言乃洪水猛兽。故,造谣必罪,传谣必惩。府衙将严究严惩造谣传谣者,冀州父老切记不可传播未得证真之言,以免惹起事端。
以上正告之。
乙巳年四月二十五日
因有朱先生被官府逼迫,替官家言事,所以,那时我们竟相信了钱老爷的话,竟然都回家去等消息了。
可是,又两日过去了,官府也没有送消息过来,我便有些着急了。那几日,我担心云凤着急上火,便把云凤送去了丈人家里,云凤一直跟丈人丈母住着。
四月二十八日的一早,我真的在家里待不住了,便要出门。可是,还没等我出门,火急火燎的李玉成便找上门来了。
李玉成说明来意,也是等不到消息着急了,欲再去府衙过问详情。李玉成说他先去的是朱先生的学堂,不过让我不解的是,朱先生的学堂居然紧锁着大门,大门贴着张告示,说因朱先生家中有急事要处理,即日起学堂放假,开学时间另行通知。李玉成还说他敲了好久学堂的大门,也没有人答声,便离开了学堂来找我了。
那时,我们还都不知道朱先生已经被官府胁迫,所以,只是甚感不解,也甚是担心朱先生家中的急事。不过,当时确实也只是担心,因为自己家里发生的变故更大更急,便没有过多思索朱先生的事。
我和李玉成马上又去了刘擎和朱光弟的家里。而让我更加大为不解的是,刘擎和朱光弟两家的门户居然也紧锁着,不管我们怎么敲门怎么叫门,也没有人答声。后经与两家邻居一打听才知道两家已经都没有人在家了。刘擎的邻居说刘擎一家人是于前日,也就四月二十六日天将黑的时候离开的,离开的时候是三口人,两个人是刘擎两口子,另一个人包裹着脸面,不知道是谁。刘擎一家离开时候显得有些鬼鬼祟祟,问他们要去哪里,也不告诉。朱光弟的邻居告诉我们,朱光弟一家大概是昨日夜里离开的,时间大约都快到子时了,只听到了车马的声音,具体去到哪里就不知道了。
朱先生的学堂关门,刘擎和朱光弟两家人突然离开,这其中就太过于蹊跷了,让我和李玉成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我才知道,朱先生是因为被官府胁迫,关了学堂,回到一百里外的滦州老家去了。而刘擎和朱光弟,因为家里的女娃伤势不重,冀州府衙专门派了人到家里游说,再由案件凶手出资,每家给了和解银,又悄悄将女娃送回家来,便跟府衙和案件凶手做了和解,不再申究此案了。而为了不让我和李玉成再找到他们,他们竟也举家暂时离开了冀州。
🔒在世63
【府衙派人将李玉成老婆叫来,跟李玉成老婆说李玉成在府衙内滋事,殴打官差,情节恶劣,官差无奈将其毙杀。然后,给了李玉成老婆二百两银子作为丧葬费,让其将李玉成的尸首领走了。一个妇道人家,当家的没了,自己便没有了主张,就只能听由官家摆布。】
让人更没有想到的是,大约半个月之后,离开了的刘擎突然又回到冀州,还来找到我,要我与他一起到官府再次申究凶案之事。可是,那时,我已经无心再理会此事,便拒绝了他。可哪曾想,他居然自己跑去了冀州府衙大闹了一场,结果被府衙给抓了起来,还被判了三年了牢狱之刑。
后来,经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当时府衙给刘擎和朱光弟的和解银相差甚多,刘擎得到了两千五百两和解银,而朱光弟因有府衙的关系,得到了五千两的和解银。这事让刘擎知道了,他哪里能甘心,便欲再跟府衙索要二千五百两和解银。可是,最后的结果竟是银两分毫没有要到,自己还被关进了大牢。
那日,我和李玉成没有找到朱先生、刘擎和朱光弟,便两个人来到了冀州府衙。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在冀州府衙再次发生了悲剧。
当我们赶到府衙之后,接待我们的官役告诉我们那日那个刑房钱老爷有公差未在府衙。而我们言明来意之后,官役以未得确切消息为由,仍让我和李玉成回家等消息。
李玉成本就性急,之前有朱先生在,一是朱先生能压住他的脾气,二是我们与府衙的联络全由朱先生操理,故他还能压住火气。而现在没有朱先生了,再加之盼女心切,李玉成的脾气自然便无法控制了。不曾想,那日与接待我们的官役两下言语不协,竟发生了冲突。我虽极力劝阻,也没有拦住李玉成,他竟在府衙里与官役动起手来。
可怜李玉成,哪里是官役的对手,官役们下手也是够狠,四五个持刀的官役竟直接将李玉成打死在府衙之内。之后,府衙派人将李玉成老婆叫来,跟李玉成老婆说李玉成在府衙内滋事,殴打官差,情节恶劣,官差无奈将其毙杀。然后,给了李玉成老婆二百两银子作为丧葬费,让其将李玉成的尸首领走了。一个妇道人家,当家的没了,自己便没有了主张,就只能听由官家摆布。等李玉成老婆领走了李玉成的尸首,便再见不到踪迹了,便也就更不会追究丢失女儿的事了。
那日,李玉成是在我面前被官役打死的,而且在李玉成与官役打斗的时候,两名官役用钢刀挟制着我,以防我与李玉成一样闹事。所以,真的把我给吓坏了。
走出府衙,我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我想,单凭我自己的力量是无法与官府申究此案了。于是,我便去找了胡学彦。
而让我大为意外的是,当我找到胡学彦的时候,往常对我的事情异常关心的胡学彦,突然间变得异常冷淡。他都不听我说完事情的经过,便让我不要说下去了。
“文龙啊,凡事不能道听途说,当前官府查处造谣传谣都甚严,你千万要小心了。现在市面上诸多反逆之徒,将小事夸大,将正事说反,激扬民愤,与官府做对,你千万不能上了他们的当。”胡学彦表情冷淡地对我说道,“这事你还是等着府衙处置吧。”
“又或者——”胡学彦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就算凶手全部归案,其中还会有诸多变数,最后府衙要怎么审案判刑,还不得而知。我倒是劝你不如此时与其和解,将和解银拿到手里,也省得最后人财两空。那个叫李玉成的就死在你面前了,便是最ʟᴇxɪ好的例子。”
胡学彦的前一句已经听得我甚是心凉了,当听完后一句话后,我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