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吏部当面试官——别来月【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15 17:23:07

  宣宜仍是有些痴呆地拧着自己衣袖,她时有木讷地望着程如宁,更多时候是出乎本能一般依赖着江扶风身处,寸步不离。
  “我当时叫她慕宜姐,她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也是。”
  程如宁眼见着宣宜的痴傻而惧生的模样,心头一阵酸涩,“有一次,我被那些混蛋们整蛊,不慎悬在了崖边。是慕宜姐赶到,用尽了各种办法把我救了上来,但与此同时,她右手手臂的内侧也被崖边划破,留下了痕迹。”
  “后来呢?她又是怎么会被拐走?”
  江扶风不曾想宣宜的真实身份比她所想复杂得多,竟是与京城中的权贵之人有所关联。
  “其间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十三年前慕宜姐远嫁楚州。当时我依稀听爹说,慕宜姐嫁的人,楚州欧阳家将来对晋王有所用。”
  程如宁喟然摇摇头,“但一夜之间,我听闻欧阳家的嫡子身死,慕宜姐不知所踪,就在慕宜姐出嫁那日,什么都没了。欧阳家自此备受打击,举家隐遁而不入世。”
  程如宁垂下了眼,低声说道:“晋王府和苏家找了慕宜姐好些年,都没有音讯。他们说,迎亲的人遭到了山匪,当时全都死了,慕宜姐也不太可能……”
  江扶风隐约觉着此事非是简单的山匪暴虐,“那这件事,幕后凶手有找到吗?”
  “晋王去查了。后来殿下发现了那日睿王府有暗卫出动,而前往之地,正是楚州。这里面牵扯的利益,不用我多言说,姐姐也能够明白。”
  程如宁幽声道,“也是从这件事被晋王挑明起,晋王与睿王之间仅存的兄弟情谊彻底决裂。”
  两王党争的这十一年,这样触及利益而痛下杀手之事应是不在少数。
  江扶风忽有一瞬尤为厌恶这样权力之争,接而她侧过头瞧着宣宜澄澈如水的双眼,只觉惋惜。
  “我带她回京城之时就找过大夫看了,大夫说,她是因为长时间被折磨导致的癔症,自我回避之下的具体症状表现为退化,即变得痴傻。且极易因曾受到过的伤害而受刺激,所以她惧生,更怕男人。”
  江扶风抚着宣宜的手,似是捧着什么易碎之物,小心而谨慎。
  唏嘘之声渐散过夏时蝉鸣里。
  程如宁临走之时,遥遥看着宣宜,顿下步蓦地说了一句,“那会儿王妃的妹妹初至京城,人人都说她看着柔弱,性子也柔弱。但我觉得,敢孤身把我从悬崖边上救上来的人,其实比很多人都强。”
  京城,正值饭后闲时,城中荫凉处,许多百姓正闲坐其间,尽数伸长了脖子瞧着那简易的台上,一说书先生整理着用物。
  “近日城里热议那江侍郎弑父一事,这其间恩怨,便要从其母杨时琢说起。”
  不多时,说书先生折扇唰地一开,眼见着更是提及众所议之的事,霎时静下了来。
  “话说那京城杨家,言情书网成英才。续至杨时琢一代,身作女儿未肯弃,一朝名满天下知。时人称言‘霁月光风,不萦于怀’,不外如是。纵是青年才俊踏破杨家门槛为提亲,杨时琢未垂青任何一人。”
  彼时街中一众目光皆望着台上之人,竖耳听着说书先生续道:“而忽一日杨家对外言,与杨时琢断无干系。满城愕然,猜测之言纷纷,杨氏才女渐无音讯。至翌年,众人才晓那名不见经传的江员外郎所娶之妻,竟是名动京城的杨氏才女。”
  “这江员外郎我见过,好像也就……那样吧。”
  其下一百姓嚼着舌根,对一旁的人不忿道:“之前他儿子砸翻我的摊子,恰巧他爹来了,也不给我赔罪,打发叫花子一样的扔了我几个铜板在地上。嘁,真当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
  “京中未闻江家夫妇鹣鲽情深,却听江员外郎不久后便纳妾于府,其子比之嫡女年长几岁。此后数年不见杨氏才女身影,只闻扶摇书斋落寞,惜乎人才凋零!”
  说书先生捋了捋袖,拈杯抿茶润了润嗓,“再是江家一朝丧幡挂,声称杨氏才女自缢后院而终,烈火焚尽毕生书稿,不免扼腕。”
  “嫡女江扶风时年九岁,而后至江家攀亲,嫁女于柳家冲喜,期间无人闻。那柳家柳臣病弱,眼见着危在旦夕,江员外郎仍送女前去结姻,可见其不喜其女。”
  说书先生忽地面色一变,抬扇于面作着掩饰状,刻意压低的声线却恰到好处地能让一众听清,“且听大婚之日,新娘曾欲不从父命而投河自尽,未果,遂嫁入柳家。”
  “这是生父该做的事吗?女儿都被逼得自尽了还让她嫁,这得亏夫家是体贴之人,那柳臣也活得好好的,不然新婚就守寡,哪个姑娘家愿意啊?”围听的百姓中已有人为江扶风打抱不平。
  旋即又有人接言骂骂咧咧,“那杨氏才女嫁到江家也不见得多好。正妻还没育有子嗣,在外已有私生子,要是杨氏才女争气一些直接报官,那江员外郎还会轮得到现在才遭报应?江侍郎从小爹不疼娘不在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更有甚者怒斥,“呸!这样的人死有余辜!我最见不惯跟小妾你侬我侬,丝毫不管正妻死活的男人了!我看那姓黎的小妾一副狐狸精样,那儿子也嚣张得很,也不知道杨时琢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才嫁给这种男人。”
  京中风向一时又变,说书先生瞧着台下众声讨伐之势,笑眯眯地走下了台。
  随后巷中暗影显出,一人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远远地往说书先生手中抛了去,“这是你的酬劳。”
  说书先生双手捧着接过,那喜色染上眉梢,他抱着那钱袋子忙不迭地对那人激动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下次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找我。”
  而远离街中喧嚷的私宅处,江扶风正闲来独坐亭间敲着棋子,清脆的声响阵阵荡过叶梢,却是她抬眼瞄着天色时,忽听闻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府尹带着兵,沉着面步入,“江大人,我想问您,是否有所隐瞒?”
  “府尹大人何出此言?”江扶风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残局,那黑白子哗啦撞入盒中。
  “这些天我们一再调查江家那夜寒草从何而来未得果,而后意外发现江员外郎被砸的伤口形状有些蹊跷,针对于此,我衙门处模拟了数次。”
  府尹说着,面色一沉,“当时你若是真被掐着脖子拿起花盆砸他,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做到的。”
  “花盆确实不是我砸的。”江扶风坦然答了话。
  府尹脸色显然难看了几分,“哦?那为何江大人要有所隐瞒呢?难不成您是在包庇凶手?毕竟夜寒草的毒性,必须要服用者接触花粉才可毒发,这砸来的花盆才是最终的致命一击。”
  “确实还有一位目击者,但凶手不是她。她只是为了救下我才做此举动,她较为特殊,身患癔症,我不想在审讯上为难大人,只怕她见着大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以才瞒下了这一点。”
  江扶风盯着府尹,平静述着,“大人若不信,可以请来大夫为她诊看,她虽见着模样是为成人,实则痴如幼子,甚至惧生。”
  府尹皱起了眉,“但江大人隐瞒一事,让本官对大人的信任有所动摇,恐怕要让大人配合我去衙门进行接下来的审查了。毕竟,您所言被江员外郎掐住才进行正当防卫,而这痕迹,是可以伪造的。”
  “府尹大人的意思是,这一切是我制造的假象,为掩盖我杀人痕迹?”江扶风凉凉问道。
  府尹轻哼一声,“我可没有下定论,所以需要江大人跟我走一趟了。”
  眼见着府尹身后所带的官兵便要动手,却闻一人跌跌撞撞而来的动静插入其间,紧接着便见宣宜用力抱起了一旁的花盆,往官兵砸去。
  “砰——”
  那盆顷刻摔得粉碎,而因官兵闪躲及时未能被伤及,旋即宣宜满面的焦急,抬手指着门处方向。
  江扶风当即挡在宣宜身前,却感觉她浑身颤着,仍弱声说着,“坏人……”
  宣宜生涩地咬着字音,攀上江扶风肩颈,“坏人掐…掐江,我,砸……砸了他。”
  饶是宣宜的语句并不连贯,却是在场之人皆能够勉强明白她的意思。
  “府尹大人,这就是我的证人与目击者。您总不能说她所言不算数吧?”江扶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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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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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江员外郎与黎小娘母子所做丑事为人尽数散布,京中江家一夜成为人人唾弃之地。而至于谁是陷害江员外郎的凶手早已不重要,甚至多数人为此拍手称快。
  长风未歇,街心晴光摇曳。
  彼时江扶风带着宣宜行于熙熙攘攘的街中,即便宣宜大多时候,都是抱着江扶风的胳膊缩在她的衣袖后。但江扶风能察觉到,宣宜的目光偶有流转于街心,兴许她对于这纷往的世间仍抱有一丝向往。
  那日宣宜在私宅里用尽了所有力气,向府尹提供了目击证据,江扶风那会儿明显见着,她双肩颤得厉害,明明神色间极其害怕,偏偏又要为还江扶风的清白挺身而出。
  随后宣宜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晕了过去。
  江扶风请来大夫诊看时,听其言:“江大人,这是好事。癔症患者往往沉迷于自我里难以走出,他们始终无法跨过心底那道槛。而只要他们能有所动,忽然自己想要去做什么,就说明这病有好转的势头。”
  她想,她总不能一直把宣宜困在自己身边,故而她带着宣宜前往晋王府。
  “那个江扶风是妖怪!她杀了自己的父亲!哈哈哈……你们,你们都要被她杀,你们都得死——”
  一尖利刺耳的嗓音打断了江扶风的思绪,她循声看去,便见黎小娘疯疯癫癫地抓着路人吼着,此番她发髻散乱,面上妆容似鬼,一身衣衫脏兮兮,叫人见得都纷纷避而远之。
  “什么疯婆子!”那被黎小娘扒住的路人嫌恶地挣开手。
  “江扶风勾结晋王!试图谋反!柳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这些蠢货,都要被他们玩弄了,哈哈哈哈……”黎小娘笑得愈发瘆人,惹得周处百姓望向她。
  江扶风不由得蹙起眉,却是被黎小娘瞧见了,见其陡然转过身,神色顿时狰狞起来,张牙舞爪地便要朝江扶风撞来。
  江扶风把宣宜拉在了自己身后,正要推开黎小娘时,她视线余光瞥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身侧。
  随后那黑色身影轻而易举地擒制住了黎小娘,一个手切打晕了仍在说疯话的人。
  那黑影她曾在陆悯思的私宅里见过一次,虽说他仍如此前一般未露分毫,但江扶风总是隐隐觉得他身上有种特殊气质别于他人。是以她一眼便认出此人,天目。
  只听天目悠扬着语调,“你脾气好到任由她在街上胡说八道?我怎么不见得你之前是这样的人?”
  江扶风瞄了眼倒于地上的黎小娘,淡淡说道:“我又不是疯狗。”
  随后她瞧着满街绰绰人影,有端详了天目半刻:“你不觉得,你这身行头在这大街上更惹人瞩目吗?”
  天目轻笑了一声,一本正经地答着:“那可能,我就是想让别人注意到我?”
  江扶风:“……”
  隐秘的檐角下,已无往来人影,偶有几声蝉鸣掠过此番倚靠在墙角边的人。
  “这几日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江家丑事,都是你暗地传播的吧?”江扶风瞧着一旁的天目,也不知这闷热之天,他如何做到浑身裹得这般严实。
  天目微微侧过头,“哦?这么聪明,猜到了我的头上。”
  江扶风揉搓着袖口,面无波澜地应道:“不然您这尊平时压根见不到人影的大佛,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却见天目缓缓望至缩在一边正低头盯着自己鞋尖的宣宜,抬手指了指她,又再对江扶风道:“我找你,是为了阻止了你把那位姑娘送到晋王府。”
  江扶风不明其意,诧异道:“为何?你知道她的身世?”
  天目沉吟许久,压低了嗓音道:“略有耳闻吧。我只是提醒你一事,十三年前整个迎亲队能被山匪劫掠,睿王是怎么恰到好处地知道消息和迎亲路径的?”
  “晋王府有叛徒?可这都整整十三年过去了,这叛徒难不成还在晋王府中?”江扶风尤为费解。
  “没有人是永远的忠信,可叛徒一旦背叛了主子,他就不会再忠诚了。届时像她这样不能自理的柔弱女子,很容易成为叛徒拿来胁迫于人的目标。”
  天目说着,抬眼见江扶风垂眉沉思的模样,便也知江扶风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而他续道:“这姑娘于王府没有半点用处,你把她送过去,晋王妃又没空时时看着,哪怕被什么人欺负了,照她这等模样,也没法言之于口。”
  “是我考虑不周了。”江扶风幽幽叹了口气。
  “你和时琢一样,很少将这些阴暗面放在心上,更不会成为玩弄人心的人。但不论是皇室还是王府,向来只有权势利益,没有亲情,人与人之间唯有分量可掂量,否则便是沦为他人棋子。”天目说得笃定,语气中带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暗恼。
  “我明白。”江扶风回身紧紧攥住宣宜的衣袖。
  “江员外郎的小妾和庶子,你打算如何处置?”天目起步欲走间,忽问道。
  江扶风目光一凛,“把她送回娘家越州吧。这京城耳目众多,她总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想来定是什么人刻意教的。至于江黎,听说他这些天挨家挨户找他从前的狐朋狗友求助,就让他多吃点苦头,慢慢体会这世间险恶。”
  而后江扶风又将宣宜送回私宅之时,却见侍卫匆匆来报:“少主,宫中传旨,陛下召您进宫觐见。”
  皇宫,致明殿内,江扶风行礼间,见着陆悯思杵于一旁,双手拢于袖中,向她投来的目光里带了些许窥探的意味。
  “江爱卿请起吧,朕传唤你来,也没什么别的事。”皇帝抬袖说着,一面放下手中的奏折,“朕听闻江爱卿在京城中向百姓们推行改良婚书制,可是你和陆爱卿先后商量好的?”
  江扶风余光瞥见陆悯思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眸底还带了几分得意。
  看样子她未在皇宫之时,陆悯思同皇帝说了什么,故而她暗自斟酌着言辞,顺着皇帝的话说了下去。
  只听她垂首答道:“正是。丞相大人此前与我提及婚书改良的推行可能会有百姓微词,便同我合计着先探百姓之想法,且看看百姓的接受度如何。还好京中百姓深受皇恩浩荡,皆明朝廷苦心,这才得以推行此改良制。”
  皇帝连连点头,颇为欣慰地看着江扶风,“好,此前朕已是赏过陆爱卿,这婚书制改良的推行既是你们二人之功,断没有独赏一人的理。说说看,江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却闻陆悯思抢先打趣道:“江侍郎向来两袖清风,一心为民,只怕陛下的赏赐也会被她给推脱。”
  “微臣受陛下信任,效忠朝廷以来,所食所用皆为陛下所赐,为君分忧乃是本分,断不能因功而邀赏,否则便成了为功利而做实事,本末颠倒,败坏朝纲。”
  江扶风说着之时,瞅了眼欲插言的陆悯思,连忙续道:“陛下向来赏罚分明,微臣幸而得陛下垂青,只是微臣向来吹毛求疵惯了,再多的赏赐于臣,微臣亦是惶恐。因而微臣斗胆为他人,向陛下讨要一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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