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妆——宣七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27 14:45:01

  ……
  前后竟有五六人上前来控诉,每说一句,沈寂脸上就冷了一分,到最后看孙亦文的眼神已是恨不得将他活剐了。
  “胡说八道!”孙亦文眼见事态不对,站起来怒骂道:“你们这些刁民,平日里我就是对你们太好了。还有你这小子。”
  他又指着沈寂道:“你说你是佥事大人就真是了?别是冒充来的,这娘们也就这些姿色,爷能看上她,是她的造化。”
  郑羽闻言挥拳上去,砸得他满眼金星。
  “我早说过,你再爷啊爷的,看我不打死你!”
  卢玉锋见到自家小舅子挨了打,也硬气起来,站起来指着郑羽。
  “放肆,你还敢当街打人,来人,快将他给我绑了丢到牢里,先关几天再说。”他又看向沈寂,“你说你是沈寂,你如何证明你是?证据呢?拿出来我瞧瞧。”
  千澜眉头一皱:“胡搅蛮缠,你能证明你自己是谁?”
  “哪来的黄毛丫头,滚一边去,快将……”话不曾说完,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望着自己眼前明晃晃的一把剑,甚至都不知道面前之人怎么出现的。
  郑羽一见来人,惊喜道:“大哥!”
  这一声大哥,让卢玉锋一颗心沉到了底。孙亦文也后知后觉,不敢置信的望着郑羽,又看了看来人,吓得一把跌坐在地上。
  其人一袭大红飞鱼服,英姿飒爽,剑眉星目,眼神冰凉。正是锦衣卫正四品佥事,当朝郑国公长子郑殷!
第111章 不愧是锦衣卫
  一队锦衣卫在跟随在后,利落的将众人围住。各个身姿挺立,凛凛生威。千澜左右看了两眼,心里叹道:真不愧是锦衣卫,这排场就是不一样啊!
  再看周旁百姓,见着锦衣卫来了,哪里还敢围观,除却在跪的几位需要大人做主的苦主。
  其余人都陆陆续续走开了。
  很快街上就不见有百姓。
  “卢大人不妨再说下去?”郑殷眼刀凛冽,悠悠开口。
  卢玉锋立马认怂:“郑大人,刀剑无眼,都是误会,误会。”
  郑殷低笑,哗地收了剑:“是不是误会,去牢狱里解释吧!”
  孙亦文两人挣扎着被带了下去。
  晚风习习,满街的花灯也逐渐落了色彩,月上梢头,岂曰无眠。
  此间事罢,河畔只剩下带着寒意的北风。郑羽见四下都是自己人,才笑嘻嘻凑到他哥面前,咧嘴一笑:“大哥怎么来了?难不成听见我到杭州城了特地来见我?”
  郑殷没得白他一眼:“你竟还好意思说,若非我来,岂不是都要被下了狱了?”
  “怎么可能!”郑羽反驳道:“沈五哥在,怕他区区通判?何况他若抓了我才是灭顶之灾,依爹和大哥的性子,铁定要将他们一大家子都流放。”
  说罢,他咧嘴笑得像个隔壁地主家的二百斤大傻子。
  郑殷险要没脸看,扭头与沈寂和千澜打招呼:“……让长清与千澜妹妹见笑了。”
  郑殷年长沈寂两岁,儿时也和几人玩的很好,千澜对他的印象不是很深,但也记得他是位自小就极其稳重的大哥哥。
  两厢见了礼,郑羽也向自家大哥引荐念娘和风晚秋,而后一行人便往租赁的院子走去。
  在路上沈寂问起孙亦文,郑殷恰好也知晓一些,便道:“如你所见,是个彻头彻尾的混世大魔王,纨绔的不成样,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我来杭州三月余,他大大小小犯了四五桩事,之所以未被捉拿,皆是有他的那位通判姐夫兜着。”
  千澜忍不住问道:“那郑大哥何不捉了他下狱,省得他危害百姓?”
  “千澜妹妹说笑。”郑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锦衣卫受皇上直接差遣,办差查案不受三法司管辖,权力极大,一度为人所忌惮,于是今上又建东西厂制衡,但在两厂数年的明争暗斗之中,眼下西厂一家独大,而这卢玉锋身后,是西厂厂督聂允。”
  难怪锦衣卫不敢收了这厮......
  沈寂道:“朝臣结交地方,这可是桩罪状。”
  “长清有所不知,当初卢玉锋在山东遇险,盘缠耗尽,差点儿葬命,正是聂允救了他。”
  原来是救命之恩,所以就没什么所谓的勾结不勾结,毕竟这年头不兴知恩不报。
  “那这卢玉锋也是个聪明人,挺能伸能屈的。”千澜笑道:“方才见到两位哥哥时,并没有蠢到直接对上。”
  毕竟这世上许多人一旦拥有靠山便觉得这一世都可以横行霸道了,孙亦文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说到这里郑羽忍不住问道:“卢玉锋的背后是聂允,那哥哥抓了他岂不是开罪了聂允?”
  郑殷哼笑一声:“难得你还会想到这一茬去。聂允虽得势,但我锦衣卫也尚且得皇上几分信任,他高低需忌惮北镇抚司三分,卢玉锋敢动你,还不兴我关他几日,让其长长记性?”
  千澜这会儿可算知晓为何郑羽平日里会这般桀骜不驯了,有个如此骁勇霸气的哥哥相护,若是她,她能比他更桀骜更不羁,更潇洒快意。
  “兴兴兴,我早说了嘛,卢玉锋敢动我,他一定会被教训的。”郑羽摇头晃脑,龇牙笑了笑。
  郑殷瞅他一眼,继而扭头去和沈寂说话:“长清不是调去湖广按察使司任职,怎会和澜姐儿遇上?”
  沈寂垂首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在珑汇遇见她,又在那儿侥幸破获两件案子。如今皇上召回,恰好千澜一家也要回京,顺路便一道了。”
  “我听闻你们这次途中又遇见杀手,是怎么一回事?”
  猜到他会问这一嘴,沈寂如实将事情经过说了,又道:“......他们的目的似乎只是要我们一行人的性命,但身份却是个谜,暂且只能从抓获的歹人审起,但愿有结果吧!”
  “依我之见,那些人像是江湖中人,却又没有江湖人的血性,倒有些文人风骨。不知郑大哥可听说过扶凌门?”
  郑殷闻言,细细琢磨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摇头道:“未曾听过。”
  沈寂道:“追杀我们之人正是这扶凌门之人,之前意斐曾发现一块凌字令牌,在长沙府刺杀我们的人身上也有,这个所谓的扶凌门必然有问题......但连郑大哥都未曾听说,可见他们藏得很深。”
  锦衣卫作为皇上直辖的特务组织,他们的情报网自然是密布四面八方的。大到敌国操练兵马,小到京城谁人偷鸡他们都能知道。
  但这个扶凌门在锦衣卫眼皮子底下不断壮大,甚至数次追杀朝廷命官,而不被锦衣卫察觉,若非郑羽和沈寂找到的这两块令牌,只怕他们还能隐匿一段时间。
  可见这扶凌门的主子要么是个神通广大之人,要么就是朝廷里头有人保他。
  “长清放心,你既与我提了此事,必然就会帮你查清楚的。”他拍拍沈寂的肩膀,做下保证。
  沈寂长揖道:“多谢郑大哥。”
  郑殷笑着摆手,“莫说些客套话。对了,扶凌门壮大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他们断不可能专门成立个门派只为杀你或是千澜,其中想必还有隐情。你父亲与赵伯爷都是和善可亲之辈,按说不会有什么仇家,你可去你父亲当时任职的永安县查过?”
  沈寂点头:“也曾派人去查过,却只获悉我父亲为官清廉,爱民如子,深受百姓爱戴,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想必派去的人也只是询问过几个百姓,并未细查。”
  郑殷点点头,又指着郑羽道:“你是有成算的,并不像这混小子。”
  郑羽皱眉,想要反驳却无从辩起,心道:跟在后头也能中枪。
  见他被训,念娘忍不住传来笑声。
  郑羽看过去,“你还笑我!”
  “怎么我笑也不能笑了呀?”
  “能笑,笑吧笑吧!”
  说话间,几人便到了沈寂赁的屋子。
  郑殷本想拜见廖氏,怎奈何廖氏几日车马劳顿早已歇下,无奈笑道:“那就只能明日来拜访了。”
  几人又迎他在院中喝了盏茶,不多时郑殷便辞过众人回到衙门。
第112章 又有案子?
  翌日晨起,沈寂在吃过早饭后,就将沈宸从被窝里拎鸡仔似的拎起来,没等他控诉,已经被沈寂眼底的寒意震慑,只好不情不愿地洗漱。
  昨夜沈寂同郑殷约好要去提刑按察使司叙旧,眼见已经日晒三杆,沈宸却还是睡眼惺忪。
  至于沈寂去拜访郑殷,为何要挑在办公的地方,千澜觉得兴许工作狂的想法就是这么独特,她本想追去,但无奈美景与美食的诱惑实在太大——廖氏应诺今儿要带他们去西湖游玩。
  临了必定还会有一顿美食。
  她这厢已然脑补一桌子美味在前的情景,因此桌上的皮蛋瘦肉粥她就不太能看得上,草草吃了两口,一行人就浩浩汤汤的出门。
  除去廖瑜是要好好温习文章,因此并未同行。
  ......
  沈寂三人抵达提刑按察使司
  却不料此时的按察司门口竟人满为患。这里作为一府司掌刑狱的衙门,门口不说围满了人,寻常百姓路过都要提心吊胆,生怕遇着什么不应该自己晓得的事情。
  如今这样一副场面实在罕见。
  近棋纳着闷:“这是怎么回事?”
  沈宸原本因没睡醒眼神有些迷离,见此场面惊得瞬间清醒,拍他肩膀道:“你去看看呗。”
  近棋看向他,又瞅了眼背后皱眉的沈寂,挽了袖子径直挤了进去。
  入眼是一位穿素衣的姑娘,正跪坐在一笔一划地用血在面前写写画画,虽不发一言可却像言辞颇多,像是在陈情,那张满是泥垢的脸上此时写满坚定,眼眸清澈如带有寒意的幽泉,娇弱却不失坚强。
  这般弱质女流却敢当众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可见其性情刚烈。
  近棋刚在这站定还没来得及细问,沈寂兄弟二人却已经挤到他身边。
  “这是怎么一回事?”望着眼前情景,沈宸也有点懵:“这样下去这姑娘怎么撑得住?衙门也不管管吗?”
  回应他的是身旁一位大婶,“......公子一瞧是外地来的吧!这几日才到?”
  “是啊!”
  大婶笑起来:“怪道公子不晓得,这姑娘的哥哥啊,杀了人,早已经被下了狱了,听说要判死刑,但这姑娘不信,非要闹着去报官申诉。”
  “县衙不予理会,便来府衙,府衙不搭理如今居然还敢来提刑按察使司,依我看,这怕是不要命了。”她又凑近,小声道:“这衙门里头来了位锦衣卫大人,官至四品佥事,可锦衣卫是什么人?哪里会受理她哥哥已成铁案的案子?”
  “您说她傻不傻啊!”身旁又有人应和道:“原本提刑按察使司也没人理会的,她自从被大人赶出来以后,本消停了几日,哪知今日忽然又......还将场面弄得这样难看。”
  说罢一叹,似乎在替姑娘惋惜。
  “听闻还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呢,瞧样子像是大户人家的闺女。”
  “可不兴乱说,”近棋道:“也没见着北面有哪个大户人家出事了呀?”
  那大婶又笑道:“小哥儿说笑,那么多大户人家你能晓得每一家?”
  良久没说话的沈寂却忽然问:“不知她与她兄长是从哪里逃难来的?”
  “听口音有些像山东。”
  “山东?”近棋一时惊讶没忍住拔高声量,见四方人都看向他,又赶紧低声道:“也没听见说山东出了什么事呀!”
  “谁说不是呢,我们都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
  沈寂目光低沉望着地上跪坐的姑娘,沉默半晌,才吩咐近棋道:“你稍后去请个大夫为她诊治,宸哥儿先同我进去。”
  他这么说,想是存有插手这案子的心思。
  近棋很快明白过来,忙跑去请大夫,回来时门口人群还在,但跪着的姑娘据说是晕了,已经被官差抬进去。
  他于是又带着大夫往衙门走去。
  衙门偏堂里,那姑娘被喂了米粥,已经悠悠转醒,近棋恰好带大夫走进来,郑殷便让其为她包扎伤口,哪知大夫药箱还未放下,姑娘却已挣扎着爬起来给郑殷下跪磕头。
  “大人,大人,民女的哥哥是冤枉的,求求您开恩,帮帮我们吧!”
  郑殷正在喝茶,见状眉梢轻轻一蹙,望向她叹道:“你哥哥那案子我也看过,人证物证俱全,并无疑点,你还有何冤要申?”
  那姑娘哀伤哭道:“回大人的话,我哥哥当时会在西郊,只是因为民女那两日受了风寒,我们没钱看病,他才一大早去挖草药的。人当真不是他杀的,大人,求您明察啊大人。”
  郑殷放下茶杯,目光冷冷地盯着她,“姑娘该当知道,查案并非是凭你一面之辞就能断定真相的。你哥哥不曾杀人,那为何装有死者首饰的包袱会出现在你哥哥手里?”
  “当夜下了雨,案发地点附近只出现了你哥哥的脚印,砍柴的樵夫也只见到过你哥哥一个人出没在那处。如此铁证,你还说是被冤枉的?”
  “况且你兄长已然认罪伏法!”
  姑娘泣不成声,身子伏跪在地上微微发抖,“大人,是他们,他们对我哥用了刑,是屈打成招。”
  郑殷道:“易姑娘,你不是不知晓这是哪里,若你哥哥当真是含冤,你大可去府衙告,敲鸣冤鼓。可你却在提刑按察使司的门口做出那般事来。你可是想用自己的性命逼我们替你翻案?”
  “民女不敢。”
  “本官看你敢的很!”郑殷站起身,居高看着她,“你说你弄如此一出,本官是受理还是不理?受理了,往后百姓有些什么事都来提刑按察使司门口跪,那要府衙有何用?”
  锦衣卫又是何等身份,得亏她是碰到郑殷,若是换作其他人,只怕她如今已经身首异处了。
  沈寂在一旁静静看着,目光有些复杂,既觉得她重情重义,又认为她属实有些胆大包天了。
  只是眼下的她孤身一人,只怕除了用这种极端又自毁的方式试图引起官府的垂怜,用性命来赌,她另外别无他法了。
  但不知为何,他虽不认可她的自毁,却愿意相信。
  屋内静默片刻。
  忽见沈寂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郑大哥,这案子交给我吧。”
  正值盛怒的郑殷陡然听见这话,立即瞪大双眼道:“你……此话认真,并非冲动?”
  沈寂点头:“认真。这姑娘此般行径摆明是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她兄长若没有被冤枉,官府不受理,这命丢也就丢了,既然她敢做出来,不妨听听她的冤。”
  郑殷沉默片刻,明白沈寂决定的事不好插手,只好道:“既然你要管,那我便不多言,不过此案已由刑部审批,要翻案不是件易事!”
  “尽力而为,不敢笃定。”
  只要有官员愿意说一声尽力,做百姓的就有盼头。那姑娘一听此话,顿时双眸一亮,再次扑通下跪,在沈寂和郑殷面前连连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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