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计了吗?”
晏清似笑非笑地盯着气急败坏得晏康平,“一直以来不都是晏侍郎在算计我,拆我父兄灵堂让我背上懦弱不孝的骂名,让晏灵儿上门羞辱激我动手,贿赂族老意图强夺侯位让我只能寄人篱下任你摆布,这些不都是晏侍郎的算计?”
“我不过将计就计,以牙还牙而已。”
晏清越说,眼神越冷,“这还是明面上的勾当,暗地里的那些,晏侍郎要我一一说给你听吗?”
“你,你……”
晏康平盯着晏清冷艳的脸,如同看见了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脸色惨白,冷汗湿透了内衫。
她都知道了?
她还知道些什么?
这样下去,肃王,肃王不会放过自己的!
“二丫头!”
忽地一声厉喝,吓得晏康平一惊,猛地转头看去,眼里顿时迸射出亮光来。
自己还没输。
只要有晏齐威这个老头子在,晏家就轮不到晏清这个黄毛丫头作主!
只要晏齐威拉自己一把,自己就还有机会。
晏康平心头飞快地算计着,脚步踉跄地跑到晏齐威身边,跪下抱着大腿就哭:“二叔你可算是来了!”
“这个,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竟然丝毫不跟你商议,就将西疆帅印交给了外人,把晏家世代经营的身家都交给了外人啊!我说了她两句,她就威胁说要让舒郡王弹劾我!”
晏康平一边抱着晏齐威大腿哭诉,一边做出一副晏清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的模样,对着晏清指指点点,“二叔你要为我做主啊!”
晏齐威看着晏康平那涕泪纵横的样子,嫌弃又厌恶,面上却是恨铁不成钢地拿拐杖在他背上一敲,怒道:“你给我起来!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这是一个侍郎,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吗?!”
晏康平闻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猛地一抹脸上的眼泪,委委屈屈地站在晏康平身后,挑衅地看着晏清。
晏清嘲讽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晏康平这等丢面的事都敢做,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是生平仅见!
“二丫头,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如此污蔑你大伯?”
晏齐威痛心地看着晏清,沉痛地道,“一个家,就不能和和气气地,好好商量吗?你说这些没有证据的事出来,你这是要断你大伯的前程,毁你自己的名声!”
晏康平脑子里灵光一闪。
对啊!
这些不过是晏清的信口开河,她根本就没有证据!
她,她在诈自己?!
想到这一层,晏康平顿时起了火,怒气冲冲地瞪着晏清。
晏清轻飘飘地扫他一眼,抬眼同晏齐威四目相对:“二叔公以为我既然敢说这些话,会拿不出证据?”
晏康平心一沉,证据?自己有留下什么证据吗?
晏齐威倒是镇定,不慌不忙地一杵拐杖,沉声道:“那你就把证据拿出来再说话!这样空口白牙污蔑他人的事,传出去丢的是我们晏家的脸!”
“晏侍郎真的要我将证据抬出来?”
晏清一垂眼看向晏康平,“有些东西一旦拿出来,晏侍郎可能就不只是丢了乌纱帽这么简单了。”
晏康平心里又怒又怂,他自己干过些什么事,他心里清楚得很。
晏清手里有些什么证据?有没有证据?
他不知道,但他不敢赌啊!
“就,就算我做了些错事,对不起你,但这不是你胳膊肘往外拐的理由!”
晏康平眼骨碌一转,转口将这话带过去,“二叔还在呢!晏家还没到你做主的时候,你怎么能都不跟他老人家商量一声,就把帅印就这么交出去?那可是晏家百年经营的心血!”
晏齐威不知道这茬,此时听闻心下微惊。
他之前听说晏清要自己掌军,还在想一定要将她手里的帅印弄出来。
给外人也好,给晏康平也好,只要别落在晏清手上,没了能领兵的人,晏家总归会败下去。
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晏清竟然自己就将帅印交出去了!
她要自取灭亡,他绝对是拍案叫绝。
但以晏清的脑子,应该很清楚兵权对晏家意味着什么。
她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交出来?
“你大伯说的可是真的?”
晏齐威黑着脸质问晏清,“你知不知道帅印对晏家意味着什么?晏家百年来的经营,数代人的以命相博。你怎能如此轻易就交到外人手里?”
晏清抬睫冷笑:“所以我就该抗旨,让御史台参我一本抗命不尊,意图谋逆?让圣上砍了我们所有人的头?”
“胡说!”
晏齐威怒喝一声,“当今圣上深明大义,且开国之初太祖就同我晏家有过约定,西疆兵马元帅由晏家人世袭罔替!你若不写这举荐书举荐外人,谁人敢逼迫与你?那是不敬太祖!让太祖蒙羞!”
“这话二叔公敢跟圣上去说吗?”
晏清好整以暇地看着晏齐威气急败坏,“当今掌天下的毕竟是在位的圣上,而不是早已作古的太祖。”
第13章 又生一计
晏齐威被晏清的话堵得一噎,眯缝眼一缩,更狭小了几分:“那你也不该不跟我说一声就擅自作主!”
“圣上示下,便是我同您商量,又能改变什么?”晏清反问。
看着晏清那软硬不吃的模样,晏齐威有些气不顺。
视线在堂中一扫,晏齐威转身在正堂主位坐下,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对晏清道:“晏家世代守护西疆,就算你不想让康平做这个侯爷,那也该同我商量下举荐的人选。若是将西疆交到歹人手上,你让我如何同晏家列祖列宗交代?”
晏清听着好笑。
一个将晏家推进深渊的人,会怕无法跟列祖列宗交代?
不过是觉得自己打乱了他的计划,没让他称心如意,心里不爽罢了!
“舒郡王在西疆五年,对西疆军民如何,西疆军民都看在眼里。”
晏清眼睫低垂,遮下眼眸中的暗嘲,悠然在堂下次位坐下,“父亲在世时也曾夸赞其有将帅之才。西疆交到他手上,比交到晏侍郎这个不通军事的文官手上,更能让二叔公同晏家列祖列宗有的交代。”
“强词夺理!”
晏康平不忿地抄着手站在晏齐威身后,朝着晏清宣泄自己的不满,“谁不知道他本来是你手底下的人?说什么圣上授意,我看就是你在变着法子掌握西疆军权!就是想瞒着我们这些晏家旁支,独吞好处!”
晏齐威闻言,心里瞬间清明。
舒郡王孟舒澜作为皇帝的亲侄子,却没有实权。一个郡王却在晏清手底下做了五年军师,如今晏家主帅缺位,他再翻身一统西疆兵马。
这棋下得真是绝妙!
他也曾见过孟舒澜几面,是个能干的人,西疆交到他手里,确实能让西疆军民过上好日子。
不过那又如何?
再能干的臣子,若是遇到一个昏庸的帝王,只会死得更快!
至于晏康平说的,这不过是晏清耍的瞒天过海的花招。
晏齐威是一个字不信的。
兵权交出去容易,收回来只会比登天还难!
自己也不会给她机会再回晏家军!
晏家也好,温家也罢,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便定要它不得安宁。
便是自己死了,也要让它天翻地覆!
晏齐威在心里盘算着后续的计划,眯缝的眼里精光内敛,继续配合着晏康平做戏:“二丫头,你大伯说的可是真的?你真是这么打算的?”
“晏家的产业,在分家的时候,就跟旁支划分清楚了。我如何处置我爹留下的产业,还轮不到晏侍郎一个外人置喙吧?”
晏清不得不佩服晏康平的厚颜无耻,“还是你还不知满足,连我爹留给我们孤女寡母的东西,也还想啃上一口?”
晏清以为自己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晏康平好歹读了些书,算个读书人,再没底线也会要点脸面。
但没想到他是真的一点脸都不要!
“什么就你爹留给你的东西?”
晏康平脸不红气不喘地嗤道,“你爹当这个镇西侯,晏家累世流传下来的东西都在他手上。那能算你爹的吗?那是晏家的共同财产!就是你这一脉断了,都要传给晏家其他人的东西!”
听着这些话,晏齐威都要替他拍案叫绝了。
这蠢货这一回倒还算贪得有些脑子了!
晏康平话还没完:“再说晏家主家如今也不是独剩你一个,二叔当初也没从主家分家,还是主家的人。便是要处置晏家主家的产业,也轮不到你一个小辈在那儿指手画脚!更别说你还越过他老人家,自作主张!”
晏清抬眼冷睨着狗仗人势的晏康平,沉声反问:“我在陛下的示下交还西疆帅印,是自作主张地处置自家产业?西疆帅印何时成了我晏氏私产?!”
晏康平和晏齐威同时一怔。
晏康平惊出一身冷汗,诚惶诚恐地看着晏清冷冽的眸子,心惊肉跳不已。
帅印私有,乃为谋逆啊!
晏康平再不敢胡乱吭声,缩在晏齐威身后,嘀嘀咕咕地撺掇晏齐威。
晏齐威在晏清的那一句话里,许久回不了神,眯缝的眼里划过一抹深意,阴沉沉地落在晏清身上。
晏清只当他是不满意自己乱了他的计划,没有多想,起身掸了掸衣裳:“此事大局已定,晏侍郎有什么不满还请自去找圣上言明,慢走不送。”
对晏康平下了逐客令,晏清又对晏齐威道:“二叔公身子不爽利,这些杂事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了。厨下备了早饭,已送去澜竹园。再过半个时辰,方樵老先生会来给二叔公问诊。”
晏康平神色惶急地给晏齐威使眼色。
拿不下镇西侯位,没有晏家军军权,肃王就算放过自己,自己也不会好过!
这老头也真是屁用没有!就知道贪!
晏齐威瞥了惶急的晏康平一眼,又斜瞄一眼神色冷峻的晏清,低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康平啊,我到底是人老了,年轻的时候说话就没人放在心上,现在更是不行了。”
晏齐威重重地拍了拍晏康平的手臂,满脸唏嘘落寞地叹息。
晏康平一听不妙:“二叔你不能这样啊!咱们当初……”
“咳咳!”
晏齐威猛地咳嗽两声,晏康平到嘴边的话顿时一滑:“咱们当初就是打心底里尊敬你的,现在也是一样,您怎么能贬低自己呢?”
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晏康平一边说,一边冲晏齐威挤眉弄眼。
晏齐威摇了摇头,状似无意地说道:“老了,讨人嫌了。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啊,就是盼着灵儿明年生个大胖小子,让我走之前,能看看自己的侄外孙!”
晏齐威咬重了“灵儿”两个字,同时重重地握了握晏康平的手。
晏康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晏齐威是让自己去找灵儿帮忙。
那自己何必花冤枉钱把他从老家请过来?!
晏齐威将晏康平的不满看在眼里,隐晦地又提醒了一句:“灵儿嫁进王府是高攀,你们做爹娘的多去走动走动,人见咱们重视灵儿,才会将灵儿当回事。”
“听说王爷喜欢古玩字画,我有一些孤本,回头你去探望灵儿时可以捎上。”
晏齐威隐下眼中精光,语重心长地对晏康平说道,“送礼,就是要送到人的心坎上。”
晏康平恍然,肃王要的是兵权,但他作为一个皇子直接掌兵权自然会引起他人的猜忌,所以才会选择拉拢晏家。
如今晏家虽然没了兵权,但在军中的威望还在,晏清也还是晏家军的主心骨。
若是晏清成了肃王的人,晏家军自然会向着肃王。
况且灵儿先进府,晏清再入王府也顶多为侧妃,总高不过灵儿这个正妃去,那到时候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晏康平以余光瞄了晏清一眼,心里的算盘噼噼啪啪地乱响,一垂眼,同晏齐威四目相对。
晏齐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晏康平眉毛一皱,满腹心思地跟晏齐威辞行:“谢二叔指教,侄儿改日再登门拜访。”
晏齐威点点头,由人搀着回了澜竹园。
晏康平回头斜扫一眼晏清,哼哼两声,大踏步出了侯府。
第14章 中秋宫宴
晏康平前脚刚出大堂,侯府的管家便急匆匆地来了,路过晏康平身边时,还把晏康平撞了一下。
“我说你走路不长眼……”
“对不住!”
管家匆忙撂下了一句,也不再理会骂骂咧咧的晏康平,快步走进大堂,将一封请帖交到了晏清手里。
“小姐,宫里下的帖。”
晏清接过帖子翻开,待看清内容后,眼中乍现冷光!
十日后,宫里要办中秋宴,一为君臣同乐,二为孟舒澜践行。
中秋宴……
上辈子的中秋宴上,晏康平伙同温哲茂设计她,给她下了不干净的东西。
晏灵儿看准了时机出面,将自己和温哲茂捉奸在床。
他们怕自己因此丢了手里的权势,没将这事闹开,却捏着这事,捏着她娘的生死,叫她屈辱地从后门被抬进肃王府为妾!
叫那对狗男女将自己当刀使!
晏清眸色深沉,墨色的瞳孔外扩,略显苍白的唇紧抿,捏着宫帖的手指节发白,心里不住冷笑。
送礼?
他们想将她当大礼送与温哲茂投诚,那也要先看他受不受得起她的礼!
中秋宴当天,晏清一身素衣,挽着身着诰命朝服的晏秦氏在德武门下车,之后进宫的路都只能步行。
德武门前已是停了不少车驾,各家的夫人小姐花枝招展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身素衣的晏清在这其中仿若异类。
“那是前镇西侯家的小姐吧?这么喜庆的日子,她怎么穿成那样就来了?”
“人家家里刚发了丧,穿素净点儿才正常吧?”
“那还来宴会干嘛?诚心扫兴!”
刚一下马车,晏清就听见了三两声议论。
落井下石的事,两辈子下来晏清见识得多了,不痛不痒的一两句话,真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只是让晏清没想到的是,自己刚扶着自己母亲下车,就见一位雍容富贵的夫人带着位秀丽端庄的小姐向着自家马车走来。
“蓁姐姐,许久未见。听闻您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那位夫人上来亲昵地拉了晏秦氏的手,殷切地问道。
晏秦氏本名秦蓁,这人上来就叫晏秦氏的名,自该是熟悉的人,但晏清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倒是晏秦氏一脸惊喜:“湘湘,你何时回京的?半年不见,是越发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