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公公苏!——枭药
时间:2019-02-27 09:36:49

 
      
      第50章 
 
      等到了静芳斋门口, 惠明的脚步却反而慢了下来。
      她还记得昨天七殿下对她的戒备与躲闪,不过她心内倒也明知是自个失约在前,小殿下情形不同自然会越发在意, 因此回过神后, 她并不在意自个, 却仍是担心自己再这般突然出现,会惊扰了七殿下。
      原本想着见着了王嬷嬷先问问小殿下今日的情形,只是惠明在门外的阳光处站了一阵,没等着王嬷嬷,却是听见主屋“砰”的一声开了木窗。
      惠明听见这动静就觉着心头一慌, 不甘不愿的回头看去, 果然, 一位布巾包头, 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正立在窗外朝她看过来。
      惠明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丁点儿不敢显露,只是福身行了一礼:“见过田贵嫔。”
      没错, 在这静芳斋主屋所住, 便正是七殿下的生母,曾经只凭着一副国色天香的好颜色便宠冠六宫的田贵嫔, 只不过之后因病毁了容颜, 这才被打发到了长兴宫里来。
      也正是因此,惠明说见到的田贵嫔,永远都是这么一副包的严严实实的模样, 传言之中已然稀疏的秀发与昏黄的脸色倒是从未见到过,唯一能瞧见的,便只有一双与小殿下一脉相传的翦水眸,只不过比起小殿下的清澈透明,田贵嫔的眼睛便显得格外的,唔,风情万种。
      只是这么平平常常的瞧过来,便是媚眼迷离,脉脉含情,彷佛带了钩子似的叫你心头都忍不住的一跳,只从这一双眼睛里,便能隐约猜想到当初田贵嫔未患病之前的绝世风姿来。
      只是历经两世的惠明,早已过了会为田贵嫔的眼神惊艳的时候,她这会儿只是丁点儿都不敢懈怠,只严阵以待的候着。
      窗内的田贵嫔扬了下巴:“你便是那个新开的宫女?”
      这声音清清脆脆的,还透着满满骄傲自矜,若是不知情的,说不得还会以为窗内的是位二八好女,惠明却是不为所动,规规矩矩的应了声是,田贵嫔的便又继续道:“听闻你是御前来的?”
      听到这话,惠明心内便已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果然,田贵嫔接下来的话便又天经地义的响了起来:“那你在乾德宫里当差时,可有听陛下提起过我?”
      “未曾。”惠明刚说罢,就不易察觉的退了一步,下一刻,田贵嫔那尖利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了起来:“胡说!怎么可能没有!陛下定然想起过我!你为何要骗我!”
      静芳斋不过是带了小院的一明两暗三间正屋,她这么尖声的吵起来,隔壁的小殿下定然能够听的到。
      惠明紧皱了眉头,猛地上前一步,趁着田贵嫔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时,声音清晰的回道:“您说的对!奴婢只在乾德殿里待了一个月,御前伺候的时候更是少的很,陛下许是提起贵嫔时,奴婢恰巧都不在呢?”
      不是惠明之前不能直接随口应承,哄骗过去,而是按着她的经验,如果她这么说了,那田贵嫔下一刻就又要追问她陛下说了些什么,说了几次,都是什么时候说的,她但凡一处回的不合对方心意,就又是没完没了,反应只会比现在更厉害。
      相较之下,倒还不如直接说没有来的更痛快些。
      田贵嫔听了这话果然一愣,低了头,彷佛露出了几分迟疑之色,惠明见状就又立马劝了一句:“贵嫔还是回去歇着好,外头日照风吹的,再把您晒着了可怎么是好?”
      田贵嫔闻言有些慌乱的隔着面纱抚了抚自个的面颊,点着头道了一句“你说得对!”便立即顾不得再理惠明,一个扭身,便又是重重的将窗户合了上去。
      惠明见状却是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对今天这么轻易的就打发了田贵嫔,几乎有些都生出了些庆幸。
      不为其它,而是田贵嫔这人,实在是叫人没法子。
      长相且先不提,横竖惠明也从来都未曾见过庐山真面目,只是小殿下的习惯是喜慢喜静,被受不得的就是周遭的变化吵扰,可偏偏田贵嫔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因着失宠受了刺激,简直是故意与小殿下作对一般,偏偏就是个但凡有丁点不顺心,就要大声吵闹的性子。
      小殿下偶尔也会疯癫一般的高声尖叫,但他那是被逼到了极处,实在没了办法,可田贵嫔的吵闹却更像是半大孩童一般,只管自个,丝毫不顾及旁人的耍赖撒泼,分明已经身为人母,但对着这般情形的小殿下也是丝毫不让。
      最厉害的一次,是在小殿下登基后,惠明一个不留神,母子两个在寝殿内较劲一般的一起扯着嗓子尖声大喊,田贵嫔虽没敢再对已经登基的小陛下动手,但却也将博古架上的诸多花瓶摆件都摔了个干干净净,闹的一片狼籍。
      田贵嫔倒是无妨,哪怕在殿下跟前吵的再厉害,回去没过两刻钟功夫便忘了个干净,开始往脸上敷起上好的珍珠粉了,可小殿下经了这么一遭却是足足一个多月都没能缓过来,即便惠明想尽了法子诸多安慰,也是依旧日日的缩在角落处一动不敢动,但凡身边响起个略大的动静,都会攥着佛珠吓的浑身发抖。
      若是旁人,哪怕是后来中宫的顾皇后,外头朝堂上的大人,惠明都能有法子劝上几句,甚至直接拦下打发走,可唯独田贵嫔,不管怎么说都是小殿下的生母,拦是拦不下,想劝又是个压根不听劝的,一旦想起来,当真是除了头疼便压根便束手无策。
      如今见田贵嫔躲回了屋里,惠明放心之余,又忍不住的担心起了西侧间的殿下,想了想,终究是不放心,便也干脆放下了等王嬷嬷回来的念头,转身慢慢往屋里行了过去。
      这个时辰,小殿下早已起了,这会儿正衣着整齐,守在窗下的木榻上,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光秃秃的木棋盘,神色看起来平静得很,彷佛压根不曾听到方才田贵嫔的吵嚷。
      只不过,对惠明的接近与招呼,也是一样毫无反应罢了。
      但惠明却反而放下了心来,也对,在她心里,还总觉着小殿下是上辈子的小陛下,受不得丁点儿刺激,但实际上,因着王嬷嬷并未早早病逝,如今小殿下的“病情”却是要比上一回里轻的多。
      “殿下?”惠明轻轻叫了一声,扭头在一旁桌上瞧见了自个昨日送来的棋谱,便上前拿了过来:“我与小殿下念棋谱可好?”
      七殿下不知是不是还在介意着她之前的两次失约,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饶是惠明又耐心等了许久,但小殿下也是再不肯给她一丝反应了。
      不过,没有像昨日一般躲着她就已经好很多了,在七殿下身上,惠明有的是耐心,既然没拒绝的意思,她便只当小殿下是答应了,转身看了看,便去略远一些的矮凳上坐了下来,一句句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念起了棋谱。
      这个距离与声音,小殿下若是想听自然能听到,若是不想听,应当也不会太烦人。
      不过惠明还是格外小心,一只眼睛看着手上的棋谱,另一边还分了大半余光与留意七殿下的反应,直到亲眼看见了小殿下微微抬头,将耳朵朝着这边靠了几分,这才忍不住的弯了嘴角,完全放下心,专心的读起了棋谱来。
      就这般,过了约莫两刻钟功夫,惠明读着书,偶然抬头时,却是在门口瞧见了一个探头探脑的人影。
      是余甘,之前来的几次,她已从惠明的口中知道了不少有关七殿下的忌讳,因此这会儿虽也在门口瞧见了惠明,但也只是远远在嘴角笑出了小小的梨涡,挥了挥手,没有随意进屋,也并没发出什么声响来。
      正好惠明这儿的棋谱也念的差不多了,见状只是以口型示意她稍等,又继续不急不缓的为小殿下念罢了这一节,说了小殿下先自个琢磨着,剩下的等她明日再来。
      说罢之后,见小殿下并无反应,惠明这才将棋谱放下,出去合了屋门,拉了余甘行到了一个僻静处,开口问道:“你今儿个怎的有空过来?不当值吗?”
      余甘撇着嘴,压低了声音:“陛下病了,这两日贤妃娘娘都在侧殿守着侍疾,我便告假了。”
      贤妃娘娘的脾气,惠明也是见过的,连在万禧宫里偶然遇见了都要诸多刁难,更莫提在乾德的里亲眼瞧着值夜司寝,惠明闻言明白的点点头,又问道:“这个时候,大伙怕是都不愿上夜吧?如何会准了你的假?”
      余甘俏皮一笑:“旁人的都不准,也得先准了我的!谁叫陛下喜欢我呢?云华才不敢难为我呢!”
      自从魏氏去了万禧宫后,许嬷嬷便提了女司里资历最老的侍寝宫女云华上来管事,那一位惠明也知道,最是个没脾气的好老人,谁都不愿得罪的,而余甘虽才侍了两回寝,但陛下的偏爱是显而易见的,这话也不算自大。
      知道余甘虽天真烂漫,却并不是那等一味轻浮的,惠明闻言便也未曾多言,只说了些素日行事多加小心的话,余甘应了几句,便有些不耐般:“好好好,我知道了,对了,我今日来寻你是有正事的。”
      “什么?”惠明说着,在回廊下坐了下来。
      余甘郑重其事地对着她拜了拜:“求求宋姐姐,帮我做一份拿得出手的针线吧!”
      这般作态,倒是引的惠明一笑,只抬头问道:“什么针线?你要做什么?”
      “送人。”
      “送谁?”
      “宫务府的何嬷嬷!”余甘说罢,左右瞧了瞧,凑到了惠明身边,压低了声音:“就是当初调/教我侍寝的几位嬷嬷。”
      提起这事来,惠明面上一红,也一并压低了声音:“寻她们做什么?”
      一向爽朗的余甘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苦色:“陛下身子不好,自个精力不济,叫宫女侍寝时总要耍些旁的手段,我有些受不住,想备一份礼,去问问嬷嬷可有什么法子能叫我舒服些?或者想旁的法子先叫陛下尽兴了,也就不会总是那般折腾我了。”
      惠明闻言一窒,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余甘看着她的面色,彷佛误会了什么,却是又坐直了身,皱眉道:“你是不是也觉着我不知羞耻了?我之前与姐姐商议,她就只说大伙都是这样,身为女子受着就是了,可是自个那般难受为何要生受着?分明之前嬷嬷教的,就不该是那样疼!”
      “怎么会!”惠明连忙抓住了余甘的手心,只摇头道:“你可别信口就给我栽帽子,我给你准备针线还不成么,当真是,就没见过寻人帮忙还这么大脾气的!”
      听了惠明的这般埋怨,余甘的面色却反而好了起来,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一般的抿了嘴,便又凑了过来:“听说你与苏总管住到一处了,苏总管可有在那事上难为你?若不然,我也帮你问问?”
      在宫中,是会有些身上担着职司的带品太监仗势欺人,寻些颜色好,又好侮辱的小宫女收进屋里,这等却又如正经的对食不同,是强逼不说,因着太监不同常人,听闻被逼的宫女也会在床榻之间受尽了折磨,甚至还常有不堪折辱,宁愿自尽的。
      这样的事,惠明之前也隐隐听闻过几回,上辈子她一开始对苏公公那般害怕,也有不少,是因为听说了这些事的缘故。
      不过重来一回,清早还刚刚托苏公公带了面脂的惠明,自然不愿意叫苏公公平白担上这等下作的名声,当下立即正了面色,只严肃道:“你莫胡说,苏公公可不是那样的人!”
      惠明还从来未曾对她这般疾言厉色过,余甘吓了一跳,顿了顿,又有些委屈的憋了憋嘴:“不是就不是嘛,你厉害什么,就算不是,就不能问了不成?你可知道宫里多少对食都不知道其中讲究,傻乎乎的光会一个被窝里老实睡觉,多少乐头都从没享过呢!”
      惠明还当真不懂,她十岁进宫,又不是专门侍寝的宫女,便是外头那等正经夫妻到底是个如何情形,如何便能生了孩子,她都还是一派懵懂呢,更莫提内监与宫女。
      这,这其中,也会有许多讲究吗那不知,苏公公,知不知道?
      才刚想到这,惠明的面色立马红的像是蒸熟的虾子一般,她侧过头,连话都说不太顺畅了一般:“那,那我给你备两份礼……劳你,你也帮我问问……”
 
      第51章 
 
      余甘的动作很利落, 见惠明答应,立即便起身回去了一遭,不到晌午, 便为惠明送来了些上等料子与针线。
      惠明虽也提过不算什么, 这些东西她自个准备就是, 可余甘却是坚持的很,只是都已叫她费了心力,决计没有再自个准备料子的道理。
      惠明见余甘坚持,也知道的确是这么个规矩,便也收了, 两人商量一阵, 因是去与嬷嬷“求学, ”不好直接送银子, 但却也不能太过简陋,只靠着心意。
      最后便定下了先做一对抹额,再用上好的金线银线绣两方帕子,定了样式与花色, 惠明瞧了瞧, 只说三五日便可来取,余甘应下之后, 便也回了乾德殿去。
      惠明将东西装好, 等得下值之后一并带着回了景巷,等的离着住处越近时,她的心下便也越发在意, 到了最后,都忍不住快步跑了起来。
      她是今个一大早与苏公公说了要面脂的,不过一盒子随便什么样的面脂罢了,对苏公公来说压根算不得什么,若是顺利,今个苏公公回来时就能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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