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能力,他太有能力了,所以孙戴安敬畏他,被他甩了脸色也不生气,继续贴上来解释:“昨天确实是我不地道,算计了兄弟,不过小玉一年也不回来几趟,我这不得找理由接近她么……”
“哦,找理由接近她,你找的理由就是卖我的人?”谢西然驾着二郎腿,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文件甩在桌上的力道却是一点不温和,震得孙戴安的小心肝一颤。
“哎行了行了,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就这一回,再不敢了!”孙戴安急急讨饶,他是知道他这个兄弟的,笑面虎,戴副眼镜看起来温和无害,实则就是个“斯文败类”,一肚子整治人的方法,“你想我怎么赔罪,只要我办得到,我一定给你办,你说!”
按理说孙戴安坑他的事不少,二人兄弟一场,他不至于跟他计较什么,但事关傅语诺,那就不一样了。
谢西然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用赔罪,管好你儿子就行,他要是真敢打阿诺的主意,别管他是谁的儿子,我都弄断他的腿。”
“你就会恐吓我,有本事你跟她说去……”对面的眼镜片寒光一闪,孙戴安立时改口,这回可真是摸到老虎尾巴上了,“你放心你放心,那小兔崽子野着呢,不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我保证将领导的意思传达到位!”
第15章
刚处理完孙戴安和公务, 傅语诺的电话就追来, 她在电话里黏黏糊糊地问他在哪里, 晚上要穿哪套西装去参加校庆晚宴, 谢西然说你定。
经过公司的大厅时,注意到前台一阵骚动,两个保安正拦着一个女孩, 场面混乱,大庭广众的不太好看。
谢西然停下来询问温助理那边怎么回事, 温助理小跑过去了解情况,还未等她问清楚, 那女孩眼尖地发现谢西然,手臂一挥挣开保安朝他跑过来。
“谢先生!”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 急匆匆地自报家门, “谢先生你好,我是《南刊》的记者许知楚, 张主编派我来采访你!我上周给你打过电话你答应了的, 你记得吗?”
谢西然自然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保安冲上来又要拉人, 可怜的小记者被扯得衣冠不整, 眼睛还执着地望着他,谢西然示意保安退后, 喊来温助理询问是否有这回事。
温助理在许知楚充满希冀的注视中疑惑地摇了摇头, 谢西然不接受采访, 她是记得的, 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许知楚坚称有这回事,还把时间地点说得煞有其事,好像她在说谎似的。
谢西然看了眼手表,他可没时间耗在这里,转头对温助理说:“这样吧,你再和《南刊》那边确认一下,明天给我一个交代,”说完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温助理,“把事情办得清楚一点。”
温助理顿时一凛,她真是糊涂了,大庭广众的和一个来玩仙人跳的小姑娘争什么争啊,直接敷衍过去就得了!
“好,我马上去确认,”她转向许知楚,“许记者,请你跟我到这边来。”
许知楚闻言只好跟上温助理,眼见着谢西然就要走出大厅,她突然又折返将一张名片塞进了他的口袋里:“谢先生,这是我的名片,我叫许知楚,你要记得……”
“许小姐!”温助理踩着细高跟追上来,和保安一起拉住了她,“许小姐,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许知楚很快被温助理带走。
这段小插曲没有给谢西然留下太多印象,因为他一回家就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傅语诺拉进了衣帽间。
她穿着一身镶花的欧根纱大裙摆长裙,漂亮得像只孔雀,绕着他走来走去。
看这架势,仿佛今晚要去赴宴的人是她,于是揽了她的腰,温热的小腹顶着他胯,他笑问:“穿成这样做什么?”
“好看吗?”她眨眨眼问。
手在凹陷的后腰游走了两下,他回答:“好看。”
她得了夸奖立时笑成一枝花,但随即收敛,装模作样地恨道:“可惜我今晚不能去,”说完偷偷抬眼瞄他,很惋惜的模样,“好想陪你去啊……”
他洞悉她的小心思,只扬了下眉,并不顺着她的话茬答应。
“叔叔,”她玩着他的衣领,“你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屁股好得差不多了。”
“才几天。”医生说完全愈合起码要两个月。
“真的嘛,不信……不信你自己摸摸。”她红着脸在他怀里摇屁股,又纯又浪的小模样,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这时候还能做正人君子那就真是忍者神龟了,搭在后腰的手不急不缓地拉下礼服拉链,他一本正经地说她:“现在为了出门都可以卖屁股了?”
“我哪有!”热气喷在他颈窝,她脸颊烫得厉害,感觉到冰凉的手在她伤处缓慢揉捏了两下,她被冻得颤栗。
“疼?”
“不疼。”
“那你抖什么?”他故意问。
“……你的手太冷了……啊!”
镜片后那双好看的眼睛恶劣地弯起来:“这下疼了吧。”
“不、不……疼!”
“嗯?”他贴着她耳朵问,手下施力,“到底疼不疼?”
“……”她咬咬牙,认命道,“……疼。”
“看来还没好,”抽出手,缓慢拉上她背后的拉链,他满意道,“好好留在家里养伤,哪里也不要去,我会早点回来。”
“……嗯。”
听出一丝不对劲,他抬起她下巴:“哭了?”
“没哭……”她不高兴地转过脸,她没哭,只是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烫而已。
她知道她太矫情,面对他时稍有不顺意就觉得委屈,说到底还是他太宠她了,她在他面前骄纵惯了。
谢西然也知道她这性子,在外人面前绝不至于动辄红眼眶,唯独在他面前脆弱得像朵玻璃花,又像个饱满的海绵,挤一挤都是温柔的水,叫人心里发软。
他拍了拍她的背,好言哄:“给我准备了什么衣服?”
她红着眼睛瞪他,忽然灵机一动,转身拉开了她的衣柜,满柜子琳琅满目的女装,她随便取了一条花里胡哨的裙子扔他怀里:“喏,给你准备了这个。”
谢西然对着怀里的女士礼服哑然失笑:“你要我穿女装出去见人?”
“不行吗?”她恶狠狠地瞪他,像只张牙舞爪的奶豹子,“我听你的话不出门,你穿这个!”
谢西然哭笑不得:“阿诺,你不给我留余地,也要给学校和安普留几分薄面吧。”
“废话好多,你穿不穿?”她吹胡子瞪眼,气焰嚣张地睨着他。
“……”
谢西然为难地放下裙子,动作缓慢地扯下领带,解开扣子,一点点抽出皮带,皮带与布料摩擦在空气中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磨在她心上,叫她的火气消了大半,傅语诺松了口:“不穿出门,就穿给我看吧。”
那也没好到哪里去。
谢西然眉头纠结成了麻花,但还是容忍她一时兴起的恶趣味,慢慢地脱下衬衫和西裤,浑身肌肉都写满了抗拒。
待他认真且为难地拎起裙子时,傅语诺终于制止了他,她露着两排白牙,笑容得逞,直喊算了算了。
是有点过分了。
“叔叔,你真是太纵容我了。”她得意地摇着尾巴。
少女的脸比六月的天变得还快。
他吃不消地舒了一口气,架着眼镜受惊地揉了揉睛明穴:“……你知道就好。”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和他过不去,实在是这七十年周年校庆晚宴太危险,今晚多少知名校友齐聚一堂,四舍五入就是一场同学聚会,擦枪走火、旧情复燃、奸情高发……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
在家门口送走谢西然,傅语诺转身进屋,发现客厅的茶几上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陈姨,这是什么?”
陈姨闻言从厨房走出来,手擦着身前的围裙:“这个啊,施小姐下午送来的礼物,说是感谢先生上次帮她的忙。”
傅语诺点点头,蹲在茶几前拆礼盒,是一套品质良好的文房四宝,这礼物倒是很对谢西然的胃口,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果然还是旧情人最了解旧情人。
施云可比那些追着谢西然瞎转悠的莺莺燕燕段位高多了。
当初,那些女人只知道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围追谢西然,只有施云一门心思地专注在她身上,本本分分做她的钢琴老师,看起来半点非分之心也没有,谁知道某天突然上位,成了谢西然名义上的女朋友,打得傅语诺措手不及。
将礼物重新封好,傅语诺转身上了楼。
*
南大的校庆晚会一如想象中盛大热闹,谢西然甫一入场就被各路人马缠住,一直到晚宴正式开始场内才安静下来。
后台,许知凡躲在幕布后紧张地深呼吸,视线透过台侧的幕布往台下寻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想看的人,何筝在整理领结,她今天穿了一套小西装,两侧头发用摩丝硬朗得抚到脑后,干练而不失女人味。
“找谁呢?阿诺今天不会来的,”许知凡想否认,可话还没说出口,何筝已经煞有介事地接下去,“她家教超严的,她叔叔今晚肯定不会放她出来。”
许知凡敷衍地点点头,手还是扒着幕布不放,何筝上前揪他脖领子,把他往化妆间里带:“别看了,快去后台准备。”
许知凡被她勒得直往后退,喘不上气地挣扎:“我……我化好妆了……咳咳咳!”
“你额头上这个疤得遮一下。”何筝不客气地敲敲他脑门,许知凡喊着“痛”捂住了脑门,被她无情地拖走。
宴会很快开始,灯光璀璨的舞台上领导依次讲话,谢西然坐在正中的一张圆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余光瞥见一道影子从人群中钻出来,直往他腿上扑,伴随着一声雀跃的低呼:“谢叔叔!”他忙接住人。
原来是南大附属幼儿园的小朋友方启智,谢西然以前常陪傅语诺去幼儿园做志愿者,因而许多小朋友不止认识傅语诺,还认识他。
这个方启智就是其中一员,他上小小班时认识傅语诺,如今已经大班,算算差不多有四年时光,叔侄俩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
谢西然说不上多喜欢小孩子,可他讲究言传身教,因此在傅语诺面前待人接物总是温文有礼和蔼可亲,这都成为一种习惯。
他将小智搬到自己腿上,问他怎么在这里。
小智穿着一身板正的白色小西装,手里捧着一束康乃馨,说他等下要代表幼儿园的小朋友上去给校长献花:“好多人都想来,就我小红花最多,所以潘老师让我来!”小智笑着邀功,一脸志得意满,小领结绑得格外帅气。
谢西然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以示鼓励。
方启智在他腿上玩了一会儿就上台了,小小的人儿捧着比脸还大的康乃馨花束,一本正经地走上舞台,露着标准的八颗牙笑容,显示出孩童可爱的做作来。
谢西然给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傅语诺。
“小智也来了?”
傅语诺的电话很快打过来,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不找你,我找小智!”
谢西然无奈地将手机交给刚从台上下来还高兴得一脸晕晕乎乎的方启智手里,方启智拿上手机就嚷:“阿诺姐姐,我刚才在台上唱歌啦!好多人给我鼓掌!”
宴会厅里声浪不休,两个小朋友在手机两端嚷得也很大声,一个大声邀功,一个大声夸奖,配合得天衣无缝,感情充沛得不得了。
谢西然抚着眉骨安静地注视着脸蛋红扑扑双眼亮晶晶的小智,一瞬间生出错觉,仿佛看到小时候的傅语诺,映着五彩灯光的眼眸里不知不觉染上一层温柔的光泽。
五岁的傅语诺是个典型的外强中干的小怂货,对着他无法无天,对着老师怂得半个字不敢多说,这样的性格导致她刚入学时并不受关注。
父亲节时幼儿园办了一场亲子会,她在亲子会上的一出小型舞台剧里饰演了一棵全程没有台词的树,腼腆地躲在角落,这让当时“初为人父”的谢西然惊觉自己对她的关心还不够。
他找到老师谈了谈,不知是出于对这位“单身父亲”的同情,还是受蛊于他的风姿,老师很快重视起傅语诺,傅语诺也在老师和家长的双重引导下渐渐开朗大胆起来——虽然最后超出他预料得开朗过了头成了幼儿园里的小霸王。
幼儿园的毕业生晚会,傅语诺作为毕业生代表独奏了一段门德尔松的《春之歌》,收获如潮的掌声,下了台,她带着艳丽的妆容,提着白色蓬蓬裙的小边边找到他,拱在他怀里讨要夸奖,那副爱娇的模样真真是天底下最讨人喜爱的小天使,足够融化极致寒冷的坚冰。
腻腻乎乎地挂断电话,方启智将手机还给他,趴在他腿边继续看台上的表演。
现在是交响乐团的表演,何筝领着团员上台,纤细的指挥棒在半空中坚定铿锵地划过,激越昂扬的法国号响拉开了辉煌灿烂的第一乐章的序幕。
紧接着,钢琴师有力的触键以强劲的气势引领出庄严的主调,第一小提琴和大提琴追随着洪亮的钢琴声开启雄浑壮丽的颂歌,这是一首带有浓郁俄罗斯风情的奏鸣曲,钢琴在此时虽然暂时处于陪衬地位,但演奏者富有激情的演绎夺人眼球。
谢西然很快注意到坐在钢琴面前的那个男生,这本应是傅语诺的位置。
“哇,阿诺姐姐的男朋友!”趴在膝头的小智突然指着许知凡喊道。
谢西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那个哥哥……许老师!是阿诺姐姐的男朋友!”小智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激动地与他分享。
“你说的是……那个弹钢琴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