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谢西然突然想起了那双躲在窗户后面的眼睛,有点恍惚地再次确认:“……你说他是阿诺的男朋友?”
“是啊,阿诺姐姐还带他给我们上过课!”小智无比肯定地点头,又一脸花痴地转向台上,“许老师比那天帅好多哦!”
直到方启智被寻过来的潘老师接走,谢西然仍然有些恍神,交响乐团的表演已经结束,清秀的少年早已离开舞台,谢西然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从口袋摸出一支烟,起身离开宴会厅。
阿诺交了男朋友?他低头给自己点烟,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有先例。
相比宴会厅的热闹喧嚷,走廊静谧许多,夜风从尽头的阳台吹来,寒意渐渐侵体,谢西然拎着外套走进灌满凉风的阳台,靠着栏杆安静地抽烟。
火光微弱地闪烁,忽明忽灭,在指尖抖下细碎的粉末。
傅语诺曾在高三学业最紧张的时刻和一个男生交往,当时他以高考在即学业要紧为由强迫她和那个男生分了手,遭到她激烈的对抗。
那是印象里他们第一次爆发强烈的正面冲突,两个人都拿出了很伤人的态度刺激对方。
她闹着要离家出走,怒斥他的自私、霸权,痛恨地指责他可以花天酒地,随意结交女朋友,却来限制她的自由。
他一忍再忍,百口莫辩,他无法告诉她他结交女友的真正原因。
那时候他刚发现他竟然可耻地爱上了她,他需要一个人拉他离开这背德耻辱的困境,如果顺利他可以不惊动她,他可以悄无声息地让两个人回归原本的位置,他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笑着祝福她找到一个良婿,再将她的手交给另一个男人。
可惜他失败了。
他挣扎过,痛苦过,可惜他失败了。
爱意是指尖的微茫星火,风静时尚可闭眼自欺,风起时烈火烹油,比尼古丁更浓烈伤人。
一门之隔的走廊忽然响起一阵窸窣的动静,似乎有人在门后压抑地对峙。
思路被打断,谢西然将烟头碾灭在垃圾桶,他无意听人墙角,准备折身下楼,经过门口时随意地往门内一瞥,忽而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个年轻清秀的钢琴师正在和一个女生纠缠,女生要走,被他拉回来。
他姿态矛盾,一边怯懦地低着头,一边又强势地拉着人不放手,看起来别扭极了,两个人的拉扯也很引人深思。
那个女生,谢西然探究地眯起了眼睛,他今天刚刚见过。
转身下楼,往挂在臂弯的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才想起来他出门前换过衣服,于是打电话给温助理问:“下午那个记者的事你去确认过了吗?”
那头絮絮地说了什么,谢西然面上闪过一丝讶色,随即回答:“没关系,跟他们约一下时间,我接受她的采访。”
第16章
一回家就遭到傅语诺的冷脸伺候, 谢西然无辜地揉了揉太阳穴, 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这位宝贝大小姐。
他到厨房检查了一下, 锅里还剩一半的皮蛋瘦肉粥:“晚饭没吃饱?”
“吃饱了, ”傅语诺不让他拿碗盛粥,牵着他往楼梯上走,语气透露着古怪, “叔叔,我们练字吧。”
“这么晚练什么字?”
“家里来了一方新砚, 我想试试。”
谢西然一头雾水地跟她上了楼,进书房后果然发现桌上放着一套陌生的文房四宝, 样式古朴,成色质地都属上乘。
“知道这套东西哪来的吗?”傅语诺问。
谢西然无辜地摇头。
“没关系, 我们先练字。”
她穿着真丝的吊带及膝裙, 从肩膀到锁骨,大片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 单薄的真丝贴在身上, 勾勒出少女形体的轮廓,手撑在桌边, 细条条的腿在裙下轻佻地摇晃。
他走上去把她抵住了, 温热的呼吸钻她耳缝:“你这样子是想我练字还是练你?”
傅语诺拿膝盖顶了他一记,谢西然没防备地闷哼了一声, 不是疼的, 是刺激的。
“当然是练字。”她不客气地睨他, 在他怀里转了个身, 半伏在桌上研磨。
“练字需要这个姿势?”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就是故意折腾他,谢西然也不着恼,掀了她的裙子直接将人压桌上。
手差点按进浓黑的墨里,傅语诺吓了一跳,力气不及他大,只好拧回头慌张地问他:“你干什么?”
“练字啊。”谢西然冷静温和地微笑,手向她一伸,要笔。
傅语诺扬着脖子不肯给,屁股被拍了一下,她此刻近乎一|丝|不|挂地袒露在他面前,只有一小块布料做遮掩,白色的内裤,想了想,还是不情不愿地将笔递了过去。
“阿诺好乖。”谢西然俯身奖励地亲了亲她耳后一小块肌肤,酥麻的颤栗瞬间传遍全身,叫她雪白的肌肤浮起了一层害羞的粉色。
“别、别亲我……”眼皮上的那块粉色小疤闪动不停,她躲他。
谢西然笑了笑,非常君子地离她远了些,可她仍然挣不脱那力道,只能像只小猎物似的在他爪子下无能为力地挣动。
他当真像对待小动物似的对待她,耐心地抚摸她脑袋,拨开她披散在后背上的鬃发。
柔软湿滑的笔触甫一沾上她后背,她便痒得叫出了声,脸更红,眼前雾蒙蒙一层水汽,哀求他:“痒……放开我……”
“嘘——”他入了迷,按着她的手劲丝毫不松,凝神盯着她的背,在光洁的肌肤上挥毫落纸。
她却遭了罪,谢西然动作专注认真,撇捺横沟,每一次落笔,每一处转折都是在折磨她,像有无数只小爪子在她心口抓挠,绵绵密密麻麻,挣脱不开。
终于好了,他满意地松开她,欣赏自己的杰作,傅语诺羞愤地瞪他一眼,脸红得像西红柿。
从桌上爬起来,她走到镜子前拨开吊带,裙子滑落在脚边,她背过身双手抱在胸前遮挡着去查看他留下的墨宝: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
笔墨纵横,笔力遒劲雄浑,却用来写一首艳诗。
始作俑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笑容恣意放纵,十足一个混账样儿。
“满意吗?”谢西然问。
傅语诺穿回衣服,不服输地反唇相讥:“你应该写‘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是嘲讽他年纪大还想老牛吃嫩草。
“有道理,”谢西然却不以为然,打蛇随棍上,厚颜无耻道,“过来,我重新给你写一首,这回给你写前面。”
傅语诺眼一瞪赶紧捂紧衣服跑了。
*
校庆当晚的表演很成功,乐团准备来一顿庆功宴,何筝自然要打电话邀请大功臣傅语诺,可铃声响了半天也没人接,她决定亲自去家里抓人,顺便捎上小弟许知凡——自从见识到许知凡的真实实力,何筝万分钦佩臣服许知楚,并且强行将他征为了小弟,可怜的许知凡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番好意,于是稀里糊涂地认了一个大哥。
傅语诺没接到电话是因为昨晚那一番闹腾,她不小心把手机落在了书房,早上睡到日上三竿,谢西然终于忍不住来喊她起床,懒成这样容易打乱作息节奏,对身体不好。
他把人从蓬松的被子里捞起来,放在卫生间的水台上,傅语诺没有骨头地瘫在他怀里,眼睛闭成一条线,只有软乎乎的小嘴张着,像等人亲似的。
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他命令她:“张开眼睛。”傅语诺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头埋过去在他颈间蹭了蹭。
谢西然又推了推她,等了一会儿,她终于慢慢悠悠地醒过来,但还是不想动,整个人呆呆傻傻,也不接他递过来的水杯,进入了漫长的贤者时间。
谢西然没办法,只好捏着她双颊像照顾小朋友一样帮她刷牙,她倒是乖巧得很,叫她张嘴她就张嘴,叫她吐就吐,但就是不愿意自己动,非赖着他。
好不容易洗漱完毕,他将人揽回屋里,放在沙发上,去楼下端了早餐,亲自哺进她嘴里。
这会儿傅语诺已经完全清醒,可她被伺候得舒服了,还是不想自己动,斜斜倚着塌,她摸了摸后颈:“洗掉了吗?”问的是昨晚留下的墨。
“没有。”
“不会洗不掉吧!”她拍了一下他的手,粥撒出去一半,“洗不掉跟你没完。”
“知道了,”真是个小祖宗,“先把饭吃了,都快中午了。”
听到陈姨在楼下喊他们,谢西然把碗放她手里,掩了门,走到楼梯口问她怎么了。
“先生,门口有人找小姐,说是她同学!”陈姨站在楼梯最下层,仰头对着他。
“同学?”
“对,就是老来的那位何小姐,”陈姨高深莫测道,“不过这回还带了一个男生。”
“男生?”谢西然心中已有了猜测,走到玄关的对讲系统一看,果然是许知凡,他对陈姨说,“你问问他们什么事,就说阿诺现在不在家,叫他们留下话。”
“好。”
再回到主卧,傅语诺已经吃完饭,正拿纸巾擦着嘴:“陈姨怎么了?”
“没事,新来了一个园艺师,”谢西然神色如常地蹲在她面前,接过纸巾细致温柔地帮她擦了两下,然后拍了拍她后颈示意,“不是想洗吗,现在去洗。”
“嗯嗯嗯!”傅语诺急忙点头,走了两步发现谢西然跟着她,“你也要进去?”
“你不需要帮忙吗?”他示意她的腰,“下面看得到?”
“……”怪谁!
傅语诺去拿换洗衣物的时候,谢西然靠在窗边望下瞧,从这里可以望见院内的一角。
何筝似乎还在正门和陈姨周旋,许知凡孤零零地站在庭院的大铁门边眼神飘忽地四处张望,脱离了舞台的光辉和才华的加持,年轻人看起来体形羸弱,气质畏缩,除了那张俊秀的小白脸,实在看不出其余的魅力,不知道阿诺喜欢他什么。
许是盯着他打量太久,许知凡似有所感,忽然抬头朝这边望过来,谢西然及时地闪避到窗帘后面,闪避完才后知后觉地疑惑自己在心虚什么。
正巧这时傅语诺从外间拿了衣物进来,他于是朝她勾了勾手:“阿诺,过来。”
傅语诺听话地靠近,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反身按在了窗户旁边的墙面上,后脑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他不帮她按揉,只笑着注视她,那笑容十足玩味,她疑惑:“你要干什么?”
……
庭院里,许知凡看见傅语诺背对着他出现在窗口,心中一喜,刚想喊何筝就见一个男人紧接着出现在了窗口,他们面对面而立,距离极近,姿态亲昵。
许知凡怔了一下。
男人的手臂环住了傅语诺的腰,勾勒出一道纤瘦的背影,傅语诺的手也顺势攀住了他的脖颈,他一边低头跟她说话,一边玩笑似的啄吻她,随意又自然,像在看护自己的东西。
许是被他逗弄急了,傅语诺不满地拿脑门撞了撞他下巴,身体却依然亲密相偎,二人如交颈天鹅般厮磨,男人顺着她的脸颊向下吻,她忽然浑身一颤状似痛苦地扬起了头,男人埋在她颈间,漆黑的头发顶着她的下颚。
短暂的疑惑之后,许知凡很快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心脏一下被揪紧,他下意识往周围望,只有他一人撞到这香艳的一幕。
脸蛋刷一下红透,心跳不自觉加快,他神色慌张地低下头,可没低头多久,一股柔韧的细小的好奇心却钻进他身体,逼着他情不自禁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不要紧,竟然恰好撞到了男人似有若无投来的一眼!
许知凡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闭了闭眼,发现对方真的在看着他!
只是那淡漠的一眼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
是在警告他吗?警告他不要看?
可男人却吻得更加起劲。
许知凡便睁大眼睛痴痴地继续看着,那模样看起来有点单纯的傻气。
没一会儿,男人似乎终于厌倦了这把戏,他手一抬,轻薄的纱帘便阻隔了彼此的视线。
这显而易见的拒绝和嘲讽使许知凡坐立难安,他不应该继续偷窥,他应该立刻转身去找何筝。
可白色薄纱没有很强的遮挡效果,在日光穿透下隐隐绰绰露出里面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强烈的好奇心将他丝丝钉在原地,他心跳如鼓,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个隐秘的、正在行乱的窗口。
帘布被死死地抵在玻璃上,挤压出扭曲的皱褶,一只纤细的手从帘后无助地探出来,在空中胡乱地抓握两下,找到浮木般扶住了窗框。
偷窥的背德感和刺激感共同夹击着他,许知凡攒紧满是汗水的手掌,干渴地咽了两下口水,心脏越跳越快,他即将看见什么,他渴望看见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眼前的画面太过旖旎太过热烈,带给他弹奏钢琴般的快感。
那双手忽然按在了玻璃上,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只见白皙的掌面在浸润日光的玻璃上抓握、挤压、变形,净透的玻璃上很快烙下混乱的雾蒙蒙的印子。
一道影子划过,里面的一层窗帘也被拉上,这回是彻底看不见了。
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但想象力却驰骋到更远的地方。
听何筝说,这里是傅语诺的叔叔的家,她从小和叔叔一起长大,所以刚才那个男人是……他好像撞破了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秘辛。
许知凡抬头望向那扇隐秘的、遥远的、紧闭的窗子,起伏的心潮久久难以平静。
*
傅语诺不知道谢西然突然发什么疯,把她按在窗户上胡乱啃一通不说,还非得啃出了血才罢休,害她得顶着破了皮的嘴唇出门赴约。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向来对她严格禁足的谢西然竟然在她伤势没有全好的时候同意她出门。
“陈姨,阿筝真的有来过家里?”她奇怪地问陈姨。
“有啊。”
“那你怎么不叫我?”
“……你那时候在洗澡,我叫你你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