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温助理的回答很明确:“傅小姐,谢总一个星期前确实已经离职。”
傅语诺血液凝固,谢西然离职,他去了哪里?他怎么连安普都不要了?
要从哪里开始复盘,从他在房间门口哀求她给她开门开始?从他向外婆摊牌开始?还是从她一次次地离家出走开始?
脑袋胀痛得厉害,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挤压着,傅语诺惶恐不安地找了三天,拿着谢西然的通讯簿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拨过去,询问他的下落,一开始还能小心翼翼不被对方察觉端倪,到后来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陈姨拔了电话线叫她冷静点。
“先生只是出趟门,你别这么担心。”陈姨安慰。
“只是出趟门?”傅语诺问她,“他连安普都辞了,您还觉得他只是出趟门吗?”
“……不管怎么说,你得先照顾好自己,你看看你都多久没睡觉了?”陈姨催促她上楼休息,傅语诺执拗地不肯,非要拨电话再找人,陈姨急了,“先生他不会有什么事的!”话一刚落就谨慎地住了嘴。
傅语诺很敏锐:“你什么意思?”
陈姨往厨房里躲,傅语诺追上去,“陈姨,你知道他在哪儿对不对?”
陈姨摇头,避着她:“……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别问我了……”
“不可能,你这样儿就是知道!”傅语诺发完狠又软了语气,哀求她,“陈姨,你告诉我吧,叔叔他在哪儿啊?”
陈姨一个劲儿地躲,最后禁不住她缠,终于吐露实话,“小姐,我真不知道先生去了哪儿,只是你回来以后,他给我打过电话。”
傅语诺蹭捏住她双肩,急切地问:“他跟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告诉我很担心,我正在找他?”
陈姨点点头。
她满怀希望:“他怎么回你的,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陈姨看了看她,又低下头,“先生叫我照顾好你。”
“还有呢?”
“……没了。”
傅语诺眼里的光熄灭 :“什么叫‘没了’?他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没说他去了哪儿?陈姨,你告诉我他去了哪儿,我要去找他!”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陈姨低头道,“先生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叫我照顾好你,听他的意思……短期内不会回来了。”
只一句话,傅语诺从头凉到了脚。
什么叫短期内不会回来了?
就是他终于受够她,他不要她了!
第34章
傅语诺逼着陈姨按谢西然上次打来的电话回拨过去,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
“陈姨, 你真的联系不上叔叔吗?”傅语诺怀疑地问。
陈姨摇头, 谢先生走之后就跟她联系了一回, 总共也没讲几分钟,哪联系得上?
傅语诺失望。
找不到人, 她像被抽干了活力,整日浑浑噩噩地窝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何筝听了消息很不放心, 来家里看望她。
陈姨可算找到救星,见了人就跟她告状, 说傅语诺琴不练,饭不吃, 动也不动,整日就待在书房里谢西然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发呆。
“何小姐, 你快劝劝小姐吧!”
何筝听得心疼, 心也乱, 她真没想到谢西然的消失能给傅语诺造成这么大影响,她想办法和她聊天。
“杨老师问我想不想考研,愿不愿意留在本校,你觉得我该怎么回她?”
“许知凡都快走了,你也不去看看他,臭没良心的。”
“这株Oshun谁种的啊, 怪好看的!”
“阿诺, 你想看电影么?来来来, 咱们一起看电影吧!”
……
何筝努力分散傅语诺的注意力,可得到的回应寥寥,最后实在没办法,她懊丧地坐在傅语诺身边,看着她憔悴失神的模样,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要叔叔回来。”傅语诺抱着腿说。
好像只有提到谢西然,她才能多说几句话,何筝哄她:“行,我帮你找他,但你总要吃点东西吧,不然他人还没回来,你就得先病倒了。”
没过几天,傅语诺果真的病倒了。
陈姨请来医生到家里看病,医生给她开了药,叮嘱陈姨要让她按时进餐,保证休息,病人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状况都很不好。
老人家偷偷抹眼泪,抱着她求她照顾好自己。
傅语诺缩进被子里,不听不理,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地蜷缩着。
陈姨没辙,掩了门,轻手轻脚出去。
时值深夜,屋内一片昏暗,舞动的风雪透过窗柩在地毯留下斑驳碎影。
傅语诺等了一会儿,听到楼下有细碎的动静。
她悄悄起床,身体因为血糖不足晃了一下,披上薄开衫摸黑下楼。
循着厨房微弱的灯光,她蹑手蹑脚躲到楼梯后头,听到厨房里传来陈姨低弱的声音:“……先生,小姐生病了!”
她踮着脚尖朝厨房走去。
“您在那边身体怎么样?”
“我看您再不回来,小姐真要熬干了……”
“我会照顾好她,您放心,”陈姨小心翼翼地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她连忙靠近,听到更清晰的声音,谢西然温和的声线穿透电波:“我先不回去了。”
“可小姐天天闹着要找您!”
那头静默几秒,“她很快就会适应了。这边也挺好的,我很喜欢。陈姨,阿诺就交给你了,以后没有大事就不要打电话给我了,省得被她发现……”
“小姐!”眼前人影一晃而过,陈姨惊呼,傅语诺扑过去抢她的手机。
“谢西然,我不适应,我适应不了!你给我回来!你快给我回来!你这个混蛋王八蛋!”她一口气怒骂了十几句,把这几天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等回过神来才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傅语诺听着听筒里冰冷的忙音,满腔怒意都冻住。
……他挂了?
即使知道她生着病,即使知道她很生气,他还是挂断了电话?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陈姨上前扶住她,傅语诺浑身都在打颤,她忍着汹涌的情绪回拨电话,关机了。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从头冷到了脚,她的血液仿佛不会流动了,越来越多的惶恐淹上来,“陈姨,你给叔叔打电话!快,你给他打,他接你的电话!”
等了这么多天,熬了这么多天,就为了这么一通电话,可对方根本不接招,谢西然不要她了,谢西然真的不要她了!
“小姐,先生关机了……小姐,小姐!你冷静点!”
傅语诺无力地跌坐在地。
*
从陈姨这里找到谢西然的路已经被彻底堵死,傅语诺不愿意继续坐以待毙,可一时又想不出其他路子,只好出去四处碰,兴许还能被她碰出点线索。
找线索,首当其冲的就是孙戴安。
一大早,傅语诺就起床要出门,陈姨担忧地拦住她,这是要去哪儿,病还没好呢!
她帮着谢西然瞒了她一通,傅语诺不给她好脸色,连带着连老罗也不信,出门直接打车,赶到安普去堵孙戴安。
孙戴安为她的憔悴吃了一惊,结巴地问:“阿诺,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傅语诺低眉顺目,可怜兮兮地问孙戴安:“孙叔叔,你知不知道我叔叔去哪儿了?”
孙戴安疑惑:“怎么又来问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他在家休假呐!”
傅语诺不依不饶:“你骗我,你肯定知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孙戴安翻脸不认好友:“冤枉呐,我怎么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了?”。
傅语诺拉着他的手臂,垂着眸,几欲落泪的模样。
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孙戴安心软:“阿诺啊,你叔叔估计就是心情不好去哪儿度假放风了,等他心情好了自然就回来了,你就别折腾自己,也别折腾身边的人了,我看陈姨和老罗都为你累瘦了,要是老谢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准得心疼死!”
“他知道了,他一点都不心疼。”孙戴安顿时住口,傅语诺满目失落,“他不管我了,他叫陈姨照顾我,”她抬起头,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孙叔叔,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是不是很招人烦啊?”
孙戴安可瞧不得女人的眼泪,何况这还算他半个侄女,忙安慰道:“阿诺你别这么想,老谢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他就是……他就是一时想不清楚吧,这段子你就好好读书上学,该吃吃,该喝喝,该和同学出去玩就和同学出去玩,别拘着自己,也别老想着他,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生活不是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看你也应该放下谢西然那个狗东西,去找找你自己的诗和远方!”
傅语诺说:“我找不到了,他就是我的诗和远方。”
孙戴安听得酸倒牙,嘴上继续劝:“怎么就找不到了呢,外面好男儿多的是,你别钻牛角尖,千万别钻牛角!要不叔叔给你介绍几个?”别看他平时和女的鬼混得多,其实他手头上的男人也不少。
傅语诺摇头,又求他:“孙叔叔,以前对你不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别生我的气,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求求你告诉我叔叔去哪儿了……”
孙戴安向来只有被傅语诺刺的份儿,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浑身不自在着,“阿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帮他瞒着你?我真不知道知道他去了哪儿……哎,你这是要怎么了?别哭别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眼见着她一颗眼泪一颗眼泪地往下砸,孙戴安忙抽出手帕递给她。
傅语诺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孙戴安撇过头,心乱如麻。
“阿诺啊,我真的不知道你叔叔去哪儿了,我要是有他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我这会儿还有一场会没开,哎,小吴,你过来一下!”正巧门口吴助理闪过,孙戴安连忙趁机脱了身。
从安普大厦出来,何筝在门口等着她。
“怎么样?”
“他说他不知道。”
傅语诺失望地摇头,眼眶还有点红,何筝仔细看了两眼:“你没用眼药水?”
“嗯,”她笑起来,“说哭就哭,我演技不错吧?”
“别笑了,”何筝揉了揉她的脸,背过身牵她往外走,“笑得比哭还难看。”
傅语诺不笑了。
二人转到广场的花坛后面,坐下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何筝从口袋里捞出一支烟,刚点上吸了一口,傅语诺伸手要拿,被她躲了过去。
“生病别抽烟。”她语气严厉,因为心烦。
傅语诺问:“你觉得孙戴安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假的,”何筝抖了抖烟头,“安普那么大一个摊子,谢叔叔怎么可能说走就走,肯定得有人帮他。你觉得安普内部还有谁这么得谢叔叔的信任?这不止是公事,还涉及到他的私事。”
“……只有孙戴安。”
“没错。”
二人对视一眼,何筝往傅语诺脸上吹了一口白雾。
*
虽然基本已经锁定孙戴安,但傅语诺还是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别人哪里找到线索。
破天荒的,她约了施云。
施云是她的钢琴老师,两人关系原本不错,但自从施云成为谢西然唯一正经承认过的女友后,她们的关系就变了。
主要还是她对施云的单方面冷淡,施云为了讨好谢西然,对她一直挺好,一直到被正式辞退。
所以傅语诺主动低头约施云,若是换做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
她们约在离安普不远的咖啡厅。
好一阵子没见,施云见到傅语诺,惊讶道:“你生病了?”
“没什么,一点小病。”
“谢先……谢西然怎么没有陪你出来?”生病了还让她出门,不像谢西然的风格。
“施老师,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为了叔叔的事,”傅语诺说,“叔叔走了。”
“走了?”施云不明白她的意思。
傅语诺转动着自己的杯子:“……我把他气跑了。”
施云一怔,随即笑起来:“能把他气跑?你做了什么事,你又找男朋友了?”
“我……我太任性了。”
施云看起来心情不错。
当初她好不容易追求到谢西然,没想到不出一个星期就被对方分了手,她把她的伤心难过都分享给傅语诺,仍然把对方当成侄女,当成学生来疼爱。
一直到两年后,她撞见谢西然将傅语诺按在钢琴上无所顾忌地接吻。
过去的真相浮出水面,傅语诺的顽皮,傅语诺的任性,傅语诺的撒娇撒痴,谢西然的纵容,谢西然的宽爱,谢西然的宠溺无度……他们耳不离腮,他们亲密无间,他们之间那股旁人绝对无法融入的氛围,那些令人嫉妒的肢体接触,那些过度的甜蜜互动……那些她曾希冀的一切,都成为嘲笑她、伤害她的证据。
她受了巨大的刺激,被欺瞒的愤怒,被践踏的真心,她成了可悲的笑话。
如今傅语诺狼狈地来找她,她当然可耻地感到快乐。
“他不见了,你找我干什么?”施云问道。
“我想问问你,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喜欢去哪儿,比如……比如你们有没有讨论过去哪里订婚度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