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了病娇世子后——白糖饺
时间:2019-06-05 09:10:19

  是女子的脚步声,但不是苏棠。
  谨慎不安的步子在台阶上停了,婉转柔美的声音轻轻道:“秦哥哥?”
  方重衣缓缓抬起眼,回头。
  “袁姑娘?”距离隔得有些远了,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袁若的声音之前有印象,也能认出来。事实上长久以来,他都有意识记忆形形色色的声线,凡是不亲近的人都靠嗓音来分辨。
  袁若抿唇笑了笑,施施然走上前来:“不知秦哥哥现下是否有空呢?”
  “你说。”方重衣嘴上应着,注意力却被戏台后方吸引,竹林深处有不寻常的气息涌动,身法迅捷,绝非常人。
  小姑娘眉睫忽闪,默不作声靠近了一步,新换上的粉底团花襦裙轻盈摆动,像翩跹的蝴蝶一般婀娜。
  “没有叨扰到秦哥哥就好……只是若儿近日习琴有些困惑,《阳关》这首曲,几处指法不甚明白。若儿从小习琴,自认也下了不少功夫,可当日在畅合园听一曲《秋水》,才惊觉人外有人,今日有缘再见,还想请秦哥哥指点一二呢。”
  身后的丫鬟见小姐把话说开了,也跟着上前一步,欲把身后背着的七弦琴放下。
  方重衣把目光从戏台处挪回来,想也不想,直白地说道:“这出《银空山》演得太热闹了,我现在弹,你可能也听不清。”
  两人都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丫鬟脸色僵了僵,停下动作,茫然地与小姐对望一眼,又默默把琴背回去。
  袁若不甘心,斟酌了一阵,又说:“当日畅和园,还听秦哥哥随手弹了一曲,想来是即兴之作。若儿觉得曲音流丽,意味隽永,就这么丢了着实可惜,便擅自推敲了谱子。”
  说罢便向丫鬟使眼色,丫鬟会意,从包袱里取出一道卷轴,摊开在长几上。
  “只是记载不全,有几处承前启后过于生涩,不知秦哥哥可还有印象?若能帮忙纠正便是最好了。”
  方重衣的确是有印象的,他当时觉得调子不错,回头便打谱记下,而眼前这份谱子,出入和谬误的确不少。
  袁若见他对着曲谱垂目沉思,便赶紧示意丫鬟呈上笔墨。
  亭榭内空气安闲,与外界的热闹有些疏离,方重衣视线落在卷轴上,目光却是浮的,良久才回神,重新凝视眼底下的谱子。
  笔墨被端端正正搁在手边,但他有洁癖,不习惯用外人的东西,见苏棠的包袱留在屏风旁的斑竹架上,便从中抽了支毛笔,点上墨,将谱子里不恰当之处一一圈出。
  看着卷轴上落拓潇洒的字迹,袁若不由地扬起眉梢,正要顺势请教,却听见冷静的声音道:“你们可有看见苏棠?”
  她心中有鬼,微微抽气,大抵连自己都没留意。但方重衣感触灵敏,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
  他想到刚才鬼祟的人影,心烦意乱,冷声质问道:“怎么回事?”
  丫鬟见他脸色阴沉得吓人,拽紧了衣角,战战兢兢答:“苏、苏姑娘说想去岁安阁那边转转,所以,可能耽搁了……”
  “岁安阁?”他掷了笔,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沉冷目光如锐剑落在两人身上,“据闻那里是你们家老爷珍藏古玩的地方,还有不少护卫把守,外人去不得,你们既然知道,也不提醒她?”
  素日温润如玉的秦哥哥忽然变得这般威严凛然,令袁若后退了一步,看他的目光像看陌生人,害怕得忘了回答,丫鬟嘴唇哆哆嗦嗦,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到底只是两个小姑娘,逼问下去也无意义,方重衣不再迟疑,往岁安阁的方向赶去。
  卷轴上落了几道飞溅的墨迹,已渐渐干涸,像暗沉的血。
 
 
第15章 草莓糖
  苏棠从东头的竹林往里走,越走越觉着不对劲,这里有些安静过头了,根本不像有人烟的样子。她穿过迂回的曲桥来到丫鬟所说的那座庭院,门上的牌匾的确书写着岁安阁三个大字,但旁边既无下人侍立,里边也听不见任何说笑的人声。
  正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苏棠见大门没合上,里边还隐约能看见灯火,心想应当是有人在,便推开门走进去。
  带着陈旧气息的凉意扑面而来,是库房特有的那种冷飕飕的味道。四周极为安静,灯火映照在接顶落地的隔扇窗上,火光安静,几乎纹丝不动,自己的脚步声也清晰入耳。
  木架上存放着各色古玩字画,流光溢彩,目不暇接,在烛光中显得华美异常。苏棠知道都是价值不菲的玩意,没敢碰,只凑近瞧了瞧,一点灰尘都看不见,可见被用心打理着。
  那为何一个护卫都没有?
  方重衣他们又在哪?难道欣赏完之后去别的地方喝茶了?
  此处实在安静过头,直觉告诉她不宜久留。
  刚要离开,却听见破空一声,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嗖地飞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反方向又飞来一道迅疾的黑影。两两相撞,耳畔拂过一阵凉风,金石铿锵之声爆发出来,尖锐刺耳。
  她定睛一看,两道影子分别是箭簇和玉坠子。箭簇被玉牌打偏,擦过她的头皮直直飞进石墙里,一缕发丝被切断,悠悠落在肩膀上。
  箭矢本是正正朝她而来的。
  苏棠怔然地摸了摸肩膀,拾起断发,又看地上的碎玉牌和钉入墙壁里的飞箭……
  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她反倒不知该用什么表情。
  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到方重衣在轿子里说的话,什么“做冤死鬼”,当时以为他是随口撂狠话,现在看来,真的有人要置她于死地?
  没来得及多想,接二连三的破空声又响起,寒光般的箭簇穿过窗棂向她追来。
  苏棠发懵,却被一个人带着往旁躲。踉跄的一瞬,她余光看见箭矢从眼前人头顶飞过,发带被割裂,几缕碎发松散开来。
  “你——”
  箭矢如雨,方重衣没空回应,护着她往角落去。一路撞翻了一排木架,精美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一地。巨大的动静引得暗箭又纷纷追来,两人匆忙往深处躲,路过之处七横八竖插满了箭。
  这样的速度,让苏棠意识到不是弓箭,恐怕是连弩之类。
  周围的木架一座座被碰倒,虽然有方重衣护着,但眼见可掩护的地方越来越少,这样下去只能坐以待毙。苏棠心急中生智,冒险在漫天箭雨中推开他,把最近的一盏灯打灭了。
  “回来!”
  他强硬地把人拽回怀里。
  羽箭擦过他手臂,带出一道淋漓的血痕。
  烛光熄灭,四周陡然陷入昏暗,令人意外的是,接下来的箭矢竟通通偏离了方向。原来阁内的灯光太过亮堂,两人的影子映在窗户上,完全就是活靶子,如今没了光线,外边的弩手也看不见他们的影子,只能勉强依据声响动静来判断,自然失了准头。
  方重衣会意,趁极短的空隙将烛台纷纷打落,带着人倒进书画四散的狼藉中。
  箭雨消停了,因为此刻他们在暗处,外边反倒是明处,不敢妄动。
  烟尘无声弥漫,方重衣忽然意识到,此刻她是被自己完全护在身下的。
  原来她那么的软,仿佛一团云朵似的,他甚至屏住了呼吸,怕稍微碰一下就得碎了。发丝撩过鼻尖,有清淡的木犀花香,很好闻。
  苏棠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挣扎着下意识弓起腿。
  骨子里的占有欲疯狂作祟,方重衣鬼使神差用膝盖抵住,不让她动弹。
  虽是极细微的动作,姿态却不可谓不强硬,苏棠以为是怕她闹出动静,轻轻把人推了推。
  方重衣恍惚片刻,放松对她的压制,正想靠近去说话,怎知苏棠也不安分,两手沿着他手臂勾住他肩膀,凑到他耳侧。
  彼此像情人间的交颈缠绵。
  “我扔件东西出去——”
  “闹出些动静。”
  两人同时开口,意识到与对方想一块儿了,又同时闭口不言。
  苏棠的手从他肩头滑下,途中摸到些粘稠湿润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好像是血。
  “你……”
  “嗯。”
  他没有动,在耳侧低低回应了一声,比刚刚那声呵斥倒是柔和了许多。苏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心疑怎么这么沉默,摁住她手腕的手也莫名发力,握紧了,像一种压抑,好一会儿才松开。
  她没有多想,也不敢耽搁,摸索着抓起地上一只茶壶,尽可能朝远处掷了出去。
  “啪”的一声巨响,茶壶在墙根碎裂,窗外人攻势又起,羽箭又纷纷追着射去。
  但同时,那人也暴露了踪迹。
  电光火石,她眼前一闪,方重衣已破窗而出,只见外边鬼祟的人影颓然倒地,伴随着压抑的惨呼。
  那人一身劲装,蒙面,方重衣娴熟地翻出他腰间令牌打量,眼中依旧是灰沉沉的,毫无意外之色。
  果然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隐卫,皇上见方重衣一直没把人了结,亲自动手了。
  刺客的目标是苏棠,但如今见另一个男人竟是世子,即便身受重伤,仍然惶恐地低下头,行的同样是下属礼。
  “世子爷,属下并不知——”
  “回头跟他传句话,不要再动我的人。”一字一句,很平静,像乱葬岗里飘出来的风,阴冷的,喑哑的,不带一丁点活气。
  方重衣无动于衷静立着,眉目隐在一片阴翳中,淡漠的目光如同看着死物,眼中见不到一点喜怒。
  刺客埋着头,沉重地喘息,胸口的刀伤虽不致命,却是凌迟般的疼。他痛苦难当,背上的冷汗已浸透衣衫。世子爷和皇上虽是孪生子,性子却实在南辕北辙,皇上如温润的良玉,静水深流,世子仿佛是万千恶鬼里走出来的,浑身上下淬着阴沉的寒气。
  苏棠躲箭的时候把脚崴了,休息片刻得了喘息,偷偷把鞋脱掉一看,脚踝竟肿得跟鸡蛋似的。
  正在此时,隐约听见窗外的对话。
  听着听着,她觉得方重衣和那弩手之间的气氛很古怪,像互相知道对方底细似的。她蹑着步子偷偷趴在窗边往外看,劲装的男子浑身是血,抽搐地难以呼吸。苏棠懂得人体结构,看见匕首插进胸口的位置便明白了,没伤及心脏,短时间无事,肺部却会因为充血而渐渐衰竭。
  方重衣下手很准,想必杀人的功夫也很精。
  他特意留人一条残命,难道是让那刺客回去带话?
  苏棠凝神听着,依稀又听到低哑的嗓音说“不要再动我的人”。
  劫后余生的她,此时竟意外的平静,心里无可奈何地想:她是签了卖身契的,所以方重衣自然把自己当成他的人,如今这一遭,就像狮子被侵犯了领地,换成一个花瓶或一只小猫小狗,他恐怕同样会动怒吧?
  苏棠自顾自揉着脚踝,对这番话一点感动都没有。
 
 
第16章 核桃糖
  阁楼大门被嘭的一声打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苏棠偏过头去躲避光线,心中暗道不好,恐怕是惊动主家的人来了,这一屋子文玩字画都被毁,可不是要全数算在她头上?
  乱雨似的脚步声涌进阁内,听上去至少十几个人。其中一个步伐尤为激进,从人群中率先冲来,挥开东倒西歪的古董架,看到蜷缩在一片凌乱中的小姑娘,怔了片刻,这好像是秦公子身边的侍女?
  “你……你怎么会跑这来?还把满屋子古玩都砸了?!”
  苏棠艰难地睁开眼,面前的人正是袁家大公子袁昭,身影背着光,脸色显得阴沉沉的。
  后边站着的是袁老爷,一些关系较熟稔的宾客,以及袁若和她的丫鬟。袁若低着头不说话,心虚地眨巴眼睛。
  苏棠视线在她身上停顿片刻,道:“是袁姑娘的丫鬟说——”
  袁老爷走出一步,叹了口气,缓缓道:“姑娘,无论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这点先放放。”大半辈子的珍藏毁于一旦,他的脸色比其他人更难看,声音却仍旧不失稳重和威严,令人敬畏。
  袁昭见父亲发话了,连忙侧身让出位子。
  “我们赶到的时候,外边的护卫已经被解决,昏迷在远处的草丛里。误入也好,预谋也好,单凭你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你且好好把话说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到底是秦公子的侍女,袁起鸿面子上没有把话说绝,心底却猜测她是和人串通了来偷盗,没看中的便顺手砸了。
  身后的宾客不知还有这一层,只觉得袁老爷对这丫头太过客气,这么多宝贝化为乌有他都心疼,义愤填膺道:“对!肯定还有同伙的!”
  袁昭贪婪的目光在苏棠身上流连,忙插话:“秦公子是正人君子,此事估计什么也不知情,但事关重大,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算了,姑娘最好还是跟我们回府一趟,容我们调查清楚。至于秦公子……想必他也会理解的。”
  众口铄金,苏棠的脑袋被吵得嗡嗡作响,连袁昭倾身靠近来拽她都险些没发觉。刚想躲,一道云山蓝缀锦绣纹的衣袖在眼前晃过,修长好看的手勒住袁昭的手腕。
  “咔——”
  骨缝里传出清脆的咔嚓声,听得她寒毛直竖。
  袁昭痛得脸都扭曲了,抬头对上方重衣警告的眼神,心头一紧,嘴唇都咬出血了也没敢喊出声。袁起鸿隐约知道儿子那点不正派的心思,目光讪讪的,也不好发作,只当让儿子长个教训。
  “我一直在的,各位有什么疑问直说便是。”方重衣错身往前一步,划分了苏棠和其他人之间的距离。
  她站在后方默默看着,眼前人长身玉立,气度仍然高贵从容,额前发丝垂落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增添几分潇洒落拓。手臂上划了很深一道伤口,血迹已逐渐凝固。
  方重衣明明该是被审问的人,却面色坦然,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众人原本还气势汹汹,被这话一堵,一个个像打了霜的茄子,不敢贸然发言了。
  双方莫名的竟像调换了立场,不禁显得有些荒诞。
  袁老爷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率先换上温和的笑容,谦然道:“秦公子可知贼人的去向?”
  “跑了。”
  袁老爷脸色微僵,又问:“那……两位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这该问袁三姑娘,她最清楚。”方重衣语气淡而又淡,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是半分温度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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