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了病娇世子后——白糖饺
时间:2019-06-05 09:10:19

  “像我?怎么不说是像你?”方重衣终于开口了。目光仍然虚浮着,不知想些什么能这么迷迷瞪瞪。
  皇上回想一番才发现,原来方重衣的思维还停留在自己上上上一句话,不禁有点心累。
  “非也,朕说的像,在于‘神’而不在于‘形’,况且苏姑娘又没有见过朕。”
  提到苏姑娘,方重衣目光动了动,略略回神后,开始低头专注地摆弄琴。
  摆弄了一阵,低低的声音犹疑问:“真是她画的?”
  “自然。”皇上见人恢复正常,如释重负般松口气,平和的目光朝大殿方向看了一眼,“考生们已经到齐,苏姑娘现在必然也在外面,你——”
  “我不去。”他心不在焉,淡淡答道。
  “……”
  皇上面无表情:“没说让你去看她,以及不要再打断朕的话。你看望完母后,该回哪儿回哪儿去。”
  方重衣不为所动,将琴能拆的的部件一一拆卸,复又仔细装合好,重新开始调琴。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丝弦,随着音调一点点契合归位,脑子里清明了许多,也安定许多,整个人仿佛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思路也通畅了。
  调音完毕,方重衣覆手合住微颤的琴弦,长舒一口气。
  再起身时,那双眼睛已经有了神采,整个人似乎活了过来。
  “我用你的身份出去看看,最后一次,下不为例。”他眼中含笑望着皇上,“皇兄在这里稍等片刻,千万别出门,否则整个文极殿怕是要变鬼屋了。”
  说罢,就大步流星往门外走。
  皇上:???
  “方才不是说不去的吗?”
  方重衣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迟疑问:“我说过这话?”
  见亲哥脸色不大好,他仔细地想了想,干咳一声道:“应当是无意说的,做不得数,你别见怪。”
  皇上轻笑,倒也是不急不恼,悠闲地靠在椅背上。
  “之前算是两不相欠了,如今你又要顶替,条件呢?”
  门口的身影顿了顿,低声说:“听闻东令阁的刺客又有动作?这次我替你全部解决。”
  皇上不动声色挑起眉峰,这话说得倒是轻巧。那些前朝余孽行事阴毒诡谲,屡次作乱,这么多年来折损了无数死士,也未能彻底将他们斩草除根,你竟敢如此轻易夸下海口?
  他并不言语,目光悠然望着离去的人,眼角眉梢仍挂着柔和的笑。
  方重衣出了暖阁,将房门轻轻合上,顺着走廊径直往大殿方向走。暖阁附近的宫人都被屏退了,他拐过一条短道,踏上楼阁之间的飞廊,才陆续看见些来往的宫女。
  “皇上。”路过的宫人见了皇上,纷纷行礼。
  方重衣挥手免了,目光一动,又微微停步,问:“考生们可是到了东殿?”
  为首的宫女沉稳答:“是,已经齐了。”
  他淡淡点头稳步往东边走去,玄底鎏金纹的衣摆翩然扬起,越发衬出清贵优雅的身姿。
  从檐廊拐角入了半露天的侧殿,太监宫女们齐齐行礼,其中有一人上前,低着头替他接下氅衣,檐下侍立的宫女无声推开殿门,动作皆是小心谨慎,大气不闻。
  殿门内是笔直宽阔的长廊,地上铺绛色菱格纹软毯,寥寥点了几盏灯,光线柔和。殿内烘着炭火,恰到好处的暖意,夹杂玉兰的馨香。
  他一路缓行,至正殿右侧的廊道,停下步子。
  织雪如意锦的重帘后隐约可看见东殿内一排排金色地砖,明黄灯火倒映在上面,莹然的光轻轻流淌。方重衣轻车熟路,后退一小步,隔着紫檀木镂雕花梁,正好看见在殿上等候的考生。
  顺着左列的人群一路扫下去,他的目光在第七的位置骤然停顿,连呼吸都微微一紧。
  多日不见,她有些变化,也许是因为场合隆重,穿着正式的深衣。衣襟一丝不苟,添了几分干练感。沉水青的料子稍显厚重,旁人穿着都愣头愣脑的,她却更显明艳绝伦。
  在侯府时都穿层层叠叠的雪纱襦裙,缠枝纹的,小团花儿的,拖曳的轻纱总在记忆里摇晃,连同那天迷境中的温香软玉,一道在他的梦里纠缠。
  苏棠虽然老老实实低着头,却忍不住四下张望,那双眼睛依旧湛然清亮,骨子里透出的灵动。
  看来离开他的这些时日,她一个人还是过得很好,甚至比之前还要好。
  果然是半点没把他放心上。
  方重衣眼中郁色又加重几分,静默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身上,执念似的,自始至终没有移开过。
  侍立在廊道两侧的宫人们都有些胆战心惊,不知为何皇上这般不悦,直到奉菜的一队宫女从拐角走来,才冲淡了当下凝重的气氛。
  方重衣眼神微动,低眉将乌木托盘上细细扫过,问:“给他们的?”
  领头的女官福了福身:“回皇上,是考生们的午食。如意酥,春绿银丝面,瑶柱豆腐汤。”
  听是瑶柱,他不易察觉地皱眉,沉声吩咐道:“苏棠的那份撤下,换金玉羹,用枣蜜熬。”
  女官一怔,但圣意又岂是她们能妄加揣测的,即刻应声道:“是。”
  苏棠站在队列中,眼睛安分地盯着地面,不知为何,她老觉得哪里有一道阴魂不散的黑影静静注视着她,怪渗人的。
  听说圣上正在审阅他们的试卷,稍后女官便会安排考生轮流面圣,最后公布名次和具体官职。
  但这一“稍后”……便让人等了足足近一个时辰,苏棠住的宅子离皇城十万八千里,卯时天不亮就赶着出门了,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
  现在看来,中饭也没得吃了。
  正在懊丧,她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宫女们从侧廊鱼贯而出,一水的温柔娴静,还端着赏心悦目的瓷碗瓷碟子,看着像是送午饭来的。
  一寻思午饭吃的就到了,苏棠内心很是感动,宫女小姐姐们在她眼里也越发柔美可人。
  其他宫女率先去布置饭菜,打头的女官笑着和考生们交代了几句,便带领所有人去偏厅用饭。苏棠按捺着喜悦跟去偏厅,不曾想一进门就被浓郁的腥鲜气冲着了。
  是瑶柱?她心底一沉。
  以前住在兴余村,没什么机会吃海鲜,后来到了侯府才第一次吃到瑶柱粥,结果没想到竟过敏了,脖颈上手臂上全起了红疹,又痒又痛,还发低烧。那几天方重衣似乎很是嫌弃,让她回自己的小卧房去睡觉,好了再出来。
  从此苏棠便对瑶柱敬而远之。
  偏厅内是排列的红木长桌,每个人的午膳被顺次摆放好,揭了盖子。她路过别人位子时顺便一瞧,果然是瑶柱熬的汤羹。
  汤清色亮,看着很诱人,但吃这玩意对苏棠来说等于吃苦头,再美味也消受不起呀。
  可午膳是皇上亲赐,不吃,会不会被当做抗旨?万一皇上这会儿心情还不好……直接降罪于她怎么办?
  苏棠一路愁眉苦脸,走到自己座位上,却惊喜地发现她这份是金玉羹。
 
 
第37章 金桔糖
  金玉羹是名贵菜肴, 她也是在侯府吃夜宵时才知道的, 以往每逢有金玉羹的时候, 她都会暗喜。鸡肉嫩而不腻,板栗香甜,山药绵软, 炖煮后汤羹如金似玉的,咸鲜爽口。有经验的大厨, 通常会再勾些霜糖提升鲜度。
  苏棠舀了一勺汤羹来吃, 居然还不是直接加的糖, 而是蜂蜜的味道,多了份清润的花香, 跟当时在侯府吃到的很相似。
  不是瑶柱,她总算松了口气,有滋有味吃起来。
  用过午膳,大家又回到殿上。莫约一炷香的功夫后, 又一个面生的女官从殿外走来,朗声道:“古奉宣,阮青,谢力, 请随我过来。”
  被喊了名字的三人从队伍中走出, 诚惶诚恐施了个拜礼,跟着女官往大殿深处行去。
  吃饱了的苏棠有力气等了, 可过了半个多时辰,也迟迟听不到女官喊自己的名字。看着其他人一批批被带走, 到最后剩寥寥三人,直至只剩她一人……
  苏棠满脑子都是问号,这什么情况?
  女官又回来了,苏棠看着人远远走来,心道这次横竖没别人了吧?
  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女官身上,跟着人由远及近。
  女官倒是不慌不忙,客气地点了点头,才徐徐开口:“圣上有些急事,先行离去了,交代苏姑娘这边由太后评定。”
  “……啊?”
  太后?
  怎么这么巧轮到自己就有急事了?
  她还没转过弯来,女官柔柔的声音又飘进耳朵里:“随我来吧。”
  苏棠没法子,只能跟着人往大门外走,殿外是空旷宏伟的广场,汉白玉华表柱矗立在四方。她随女官穿行而过,拐进西边一道长巷,长巷过后是花红柳绿的园林,走到尽头,入目是一片水榭楼台,游廊曲折繁复。就这样不知绕过多少殿宇和亭阁,走进一座小花园后,前头领路的女官终于停了下来。
  尽管苏棠有些路痴,也明显能感受到太后住的地方很偏远,周围也越来越僻静了。
  也许是看出她的疑惑,女官笑着解释道:“太后身子不大好,喜静,所以年初便搬到凤延殿来了。”
  “嗯。”苏棠点点头,心想,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劳心劳力负责这种闲事呢?
  花园里,海棠、木槿、茶梅等都盛放得正好,一片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午后艳阳洒落大地,蜜糖般的光泽流淌在花海之上,添了几分醉人暖意。
  穿过花圃,她跟着踏上正殿前的大路,汉白玉铺就的地砖,道路平坦开阔。走进书有“凤延殿”大字的宫门,一路穿行到了內苑,眼前便是黄琉璃瓦歇山顶的殿宇,门前有一对铜鹤。
  侍立在庭院外的女官见她们已到,相互会意后,便提前往殿内通报。
  两人在原地等候了片刻,女官又示意苏棠跟上。她低着头,跟女官入了正殿。一路上,她步子都迈得很轻,暗暗提醒自己待会儿说话要轻声细气点,既然太后最不喜吵闹,她一定得谨慎再谨慎,不能在这里栽了跟头。
  女官止步,对端坐在红木嵌螺钿矮榻上的人行了一道大礼:“禀太后,苏棠已经带来了。”
  苏棠垂眼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只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好”,声音的确有些虚弱,但威严之气丝毫不减。
  女官见太后示意了,便无声退下。
  气氛陷入短暂的静默,她隐约觉察,有淡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良久,自带威仪的声音放柔和了些,轻轻道:“过来吧,让哀家仔细看看。”
  “是。”苏棠深吸了口气,谨慎走上前,在离凤座一丈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
  “没关系,到哀家身边来吧。”太后的声音放得更和蔼,还带着几分笑意,仿佛只是左邻右里家慈祥的妇人。
  苏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只能遵循太后的话,低着头往矮阶上迈去。
  走到矮榻跟前,她一晃眼,余光扫到太后的衣着。一袭如意纹黛蓝深衣,镶珊瑚金钗,尊贵耀眼。
  带着帝王绿镯子的手将她轻轻拉住。
  苏棠一惊,完全没想到太后会这么亲昵,正不知所措,就被牵了过去。
  她在太后身边糊里糊涂坐下,刚沾上宽阔舒适的矮榻,便蓦然清醒了过来,顿觉如坐针毡芒刺在背,太后这这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待她如此亲近?
  “好孩子,抬起头来,让哀家瞧清楚些。”
  苏棠云里雾里的,只能抬头。
  太后仔细瞧了瞧,眼中的惊喜和诧异也更大,良久,叹了口气,慈爱地摸摸她的脑袋:“哎,是个好姑娘,真好看……”
  苏棠闹不清这是哪一出,只好冲她讪讪一笑。太后面容的确缺乏血色,带着若有似无的病气,但看起来心情很好,因此精气神还不错。
  “太后想看我画什么?”苏棠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太后一怔,仿佛才想起这档子事,爽朗地一笑:“画朵花儿吧。”
  “……”
  她头上冒了些汗,不过看得出太后今日的确很开心,便又小声问:“太后想要什么花?”
  红木束腰花几上正好摆了几株白菊,盛放如锦,太后往旁边看了一看,不假思索道:“菊花儿吧。”
  苏棠又是一头汗,面上平静地点头:“是……”
  殿上已经摆好了桌案,纸笔颜料也早有女官布置好了,苏棠起身回到桌案边,提笔开始作画。
  花卉是平日练手打基础时常常画的,对她来说不需要费什么心思,轻而易举。但她也知道,书画这种精神层面的东西,有时候防不胜防就犯了忌讳,如今在宫中更是需谨慎。回想太后的要求,说画“一朵花”、“菊花”,也就老老实实在大幅白纸上画了很大一朵菊花,起码不出错。
  光秃秃一朵花,没法谈什么构图,为了画面不空洞,她只好铺些虚淡的云烟水色。
  没一盏茶的功夫苏棠便画好了,她带着画纸到太后身边去,轻轻放在面前几案上。
  “……太后觉得怎么样?”苏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太后满脸都是慈爱的笑意,连连点着头:“喜欢。”但那目光完全没从她身上移开过,根本不是看着画儿。
  见苏棠一头雾水,神色还略带惶恐,她又煞有介事将画来回瞧了几眼。
  “好看,画的好。”
  此时,正巧有宫女送了些精致的点心来,一一摆在案上,金丝酥芙蓉糕雪松糕等,晶莹喜人。
  “饿了吧?先吃些东西,没关系的。”
  “谢太后。”
  画画这一关过了,苏棠也松了口气,拿了块最小的酥饼细细吃起来。
  太后瞧着她吃点心,心里是真的越看越喜欢。近几年,每每想到方重衣那古怪的性子,乖戾的行事作风,她就叹气,为了这个儿子的亲事也是操碎了心。她也知道,是以前在一些事情上亏待了他,但没办法,孩子已经长歪了,如今只能尽量弥补。
  太后考虑过,方重衣是先皇的子嗣,却被秘密养在侯府,名义上只作为世子,这层身份首先不能为外界所知。得找个离得远的、与皇室没有势力纠葛的家族,京城里这些皇族宗亲、世家贵族首先就得排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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