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了病娇世子后——白糖饺
时间:2019-06-05 09:10:19

  “谁知道呢……那些王公贵族何时在意过百姓疾苦。”苏棠无奈地摊手。
  她把画儿卷好,收拾妥帖递过去,两人说笑着告别。
  “哎哟,我这麻花也糊块儿了。”张婆婆刚刚被台风尾扫到,下手没稳,锅里的麻花结成面疙瘩,没了卖相。她捞出来,自己掰了小半块,把剩下的递了过去:“棠棠——”
  “诶,我吃。”苏棠捧着碎麻花吃了几口,总觉不对劲,有个鬼鬼祟祟的眼神阴魂不散地飘来飘去,像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身上。
  她凭着直觉往远处一望,粥铺旁,几个酱菜坛子背后藏着一双眯缝眼,待自己目光扫过去,那人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莫名其妙的。她一想起那双眼睛就心头发堵,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第7章 棉花糖
  苏棠的直觉没有错。
  夜里,她和张婆婆在各自的床上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急促的叩门声吵醒,门口站着三个官兵,沉着脸催促她们去衙门走一趟。张婆婆年事已高,动作迟钝,还被官兵吓得痴蒙蒙的,被押走的时候只穿着薄衫。冬天的夜寒冷刺骨,一路上还飘着毛毛小雨,苏棠担心她冻着,赶紧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给她裹上。
  到了衙门后,两人被关进班房里。
  这比真正的监牢稍微条件好点,墙壁上点了一盏油灯,勉强照明,角落摆了张简陋的床,旁边一盆稀稀拉拉的炭火,已经无甚温度。
  “没事没事,一定是官兵抓错人了。”她扶张婆婆在床边坐下,“等明日审完,咱们便能回去了。”
  看着身边惊慌无措、瑟缩在棉衣里的老人,苏棠眼睛有点发酸,她隐约觉察这是因自己而起,张婆婆怕是被连累了。
  桌子上摆着茶壶茶杯,她上前倒了杯茶水,但茶是冷的,老人喝不得,只好作罢,又折回来拿棉被给她严严实实裹上。
  第二天中午,有饭菜从门底下被送进来,好在不是馊的,勉强能吃。
  两人没吃几口,走廊有脚步声传来。门外的铁链被啷当拖动,碰撞出冰冷沉重的声响。门被打开,没什么活人气儿的官差进来道:“走,人都齐了。”
  一路上,苏棠扶着张婆婆,小心翼翼跟官差打听消息。那人也不是不耐烦,就问一句说一点,态度冷淡,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僵尸似的。苏棠勉强听出来,是有人把他们告了,事情触及了刑律,挺严重,所以衙门连夜上门逮人。
  天色有些暗沉,公堂两侧点着明晃晃的油灯,十分刺眼。苏棠一眼看见了莫氏,站在木梁柱底下,抬着下巴,垂着眼皮斜视她,目光冷漠,还有几分洋洋得意。
  另外几道眼神也黏在她身上,警惕又贪婪,像围聚的豺狼等着分食猎物。
  苏棠看着那一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想起来了,兴余村的户长、乡书手,几个村民,还有那天酱菜坛子背后的眯缝眼,他也是兴余村人,难怪眼熟。
  公案旁的师爷示意底下官差,便有一人出来宣读诉状,是莫氏的口吻书写,乡书手代笔:“民妇是兴余村人氏,家中有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名唤苏棠。怎知七日前,苏棠忽地不知去向,家中床底下裹了青布的三百两银钱也不翼而飞。苦寻无果,却被村口孙有善告知,曾看见苏棠抱着青色包袱仓皇逃向后山。三日后,又听贩茶归来的王喜言,苏棠已在京中落脚,妇人张氏将其收留。”
  念到这里,张婆婆身子一抖,看看苏棠又看那官差,不知该如何是好。
  “民妇家中拮据,白纸黑字签了卖身契的奴仆逃走,全部的家当也被偷了去,试问该如何维持生计?恳求青天大老爷做主。谨呈。”
  苏棠脑袋被气得嗡嗡直响,像有一支铜铃在横冲直撞,她听不见任何声音,木然看着官差的嘴巴一张一合。
  她被卖身契绑着,若逃走,莫氏的确可以报官把人逮回去,可没想到居然还倒打一耙,凭空栽赃自己偷银子。
  前朝时,窝藏别家奴仆是要用重刑的,如今宽和了些,只要能私下达成和解,官家便不再惩罚,显然,莫氏诬陷她一人不够,还要从收留她的好心人那里讹上一笔。
  兴余村从根都是烂的。
  她恨恨盯着这群豺狼虎豹,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苏棠,你可认罪?”县尉黄大人慢悠悠问。
  “不认。”苏棠逼迫自己沉下心来,目光不动,字句清晰地道,“既然这案子要审,总得容我辩驳几句,大人您说是不是。”
  她眉目秀雅,被灯火映衬得唇红齿白,黄大人怔了一怔,把视线从她身上拉回来,点头道:“这是自然的。”
  苏棠转过头,不折不挠的目光如锐利箭矢直直投向莫氏:“三百两?银锭还是碎银子?”
  莫氏目光闪了闪:“整、整银。”
  “既然诉状里说家中拮据,何时有了这么大一笔银钱?我在兴余村待了五年,可一直不知道呢。”
  “自然就是为了防你这种家贼。孙家在月牙溪附近有座祖宅,这是变卖得来的钱!”户长见莫氏有点顶不住了,当机立断抢过话头,“你这段时间偷跑出去,怕是不知道孙大越在山上摔断了腿,至今不能下地干活,虎子又要念书……哎,想想这五年莫婶也没把你饿着冻着,你是黑了心带银子逃跑啊……还不赶紧交出来!”
  苏棠毫不理会那套说辞,笑了笑,直截了当问:“请问房契呢?”
  户长丝毫不露怯,冷然道:“房契字据,自然是在的。你若想看,或者大家伙儿谁想看,都没问题,我这便可以让阿德回村去找。把话放这了,咱们若是拿不出,立刻打道回府,再也不找你麻烦!”
  一旁的乡书手连连点头,小跑离开。
  苏棠没想到他竟应对如流,考虑得如此周到,不过看他们这来势汹汹的架势,事先合计好,伪造些字据也是很正常的。
  她话锋一转,问:“卖给谁了?在哪家钱庄兑的银子?”
  “你——!我肯差人回去找,也是看在黄大人的面子,暂且听听你的解释。没想到净在这里混淆视听胡搅蛮缠!”户长眼睛狠狠一瞪,勉强沉住气,又向县尉大人作了个揖,“黄大人,苏棠拿不出证据为自己洗脱罪名,反倒要咱们证明有这笔银子,您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嗯……”黄大人懒散地应了声,随手敲了敲惊堂木,斜睨着苏棠,“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不要东扯西拉的。”
  苏棠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了,静心思忖,复又抬眼将对面几人冷冷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在孙有善身上。
  “你何时何地看到我逃往后山?那里和京城根本两个方向,我往那边逃做什么?”
  孙友善站出一步:“初八晌午,莫约巳时整,那会儿我在地里搭棚子,就看见你捂着包袱,鬼鬼祟祟往林子里跑。”
  “背得倒挺熟。”她冷笑。
  “谁知道你为什么往那边逃,许是做贼心虚顾不得方向了呢?”几番阵仗后,莫氏又镇定下来,阴阳怪气添了句。
  苏棠回想,那个时间点自己刚从初华镇返回,独来独往,没有旁人可以作证,他们倒是处心积虑挑了个好时间。
  “禀大人,有重大发现!”大门外传来洪亮的声音,身着青灰色公服的官差带着手下从外归来,一路人马疾步进了公堂,齐齐朝县尉拱手。
  “说。”
  “在张氏家中找到了这个。”官差对手下人示意,随即,一块碎花青布被呈了上来。
  黄大人眼睛一亮,大为惊讶,肃然问:“哪里搜出的?”
  “后院。卡在排水渠里的铁闸栏上。”
  苏棠心底一沉,诧异地后退半步。
  怎么可能?
  黄大人一声长叹,意味深长望向她:“怕是某人想毁尸灭迹,扔进水渠里。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正是!这正是咱家包银子的那块布。”莫氏激动得直哆嗦,又气又恨,“想我平日待你也不差,秋儿有的就不会短你一口,怎么,怎么能做这种事……!”
  苏棠脑袋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进她的鬼话。
  怎么可能……这块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不会的,棠棠不是这样的人……”张婆婆拽着她的胳膊,嘴里不住地呢喃。
  “啪”一声惊堂木响彻公堂,喧嚷声戛然而止,静若无人。
  “人证物证确凿,苏棠盗窃之罪属实,限三个月内归还,笞五十,徒一年!”
  莫氏眼中闪过喜色,低下头,呐呐道:“哎,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到底有感情,钱还回来便好,其他的也不计较了。这眼看就要开春了,家里缺人手,她若肯改过自新,我也愿意领她回来的……”
  黄大人缓缓点头,凛然的目光又投向苏棠:“你若老实认罪,本官还能酌情处理。此外,你本是签了卖身契的,张氏擅自收留自然也要罚,念在她年纪大,又不知情,这次便从轻处理。当初卖身契签了多少,便按多少来赔吧。”
  莫氏连连点头:“是是,毕竟她也是无辜的,老人家吃不得那些苦,罚银子便够了,和和气气嘛。”
  苏棠冷眼如刀,几乎要在莫氏身上剜出个洞来。
  官差手里的蓝布被呈上公案,冷静下来的她循着望去,总觉得哪里被自己疏漏了。她思绪急转,目光又回到眯缝眼身上,他鬼头鬼脑躲在人群后,没怎么说话。
  “哎呀,对了!”黄大人一拍脑袋,皱眉不展望向苏棠,提高了声音,“你没路引,怎么进的城?”
  怎么进的?苏棠惨淡地笑了笑。
  她对那天没什么好印象,沙哑的声音凄然道:“被一个疯子带进来的。”
  “嗯?什么?”黄大人没有听清,起身凑近问。
  “是我。”
  平淡的声音从公堂之外传来,官家、兴余村人、空地上围聚的百姓纷纷回望,苏棠也回头,目光越过层层的人群,落在他身上。
  那人站在覆了霜的矮石阶旁,通身披纯白色的狐裘,细看那氅衣却有繁复的鎏金暗纹,尊贵至极。身侧的蟒衣侍卫替他撑着伞,伞檐刻意被压低,遮挡了面貌,只隐约见得利落而精致的下颌线条,几缕墨发落在雪色毛领间,屡屡被风带起。
  一时间鸦雀无声,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场令人大气不敢出。他只是默然静立在那里,就生生让周遭陷入无声无息的极寒。
  男子的身份不明,但黄大人一看那些蟒衣玉带的随从便知怠慢不得,忙不迭起身迎上去。走出公堂,他终于瞥见停在衙门外的轿辇,皇族的制式,云纱鲛幔,堆金叠玉,舆顶四角下坠透雕勾云纹玉玦,阳光下透着莹润的冷光。
  他再看侍卫的腰配,大为意外,是景临侯府的人?
  ——来人难道是侯府世子爷?!
 
 
第8章 话梅糖
  此时的苏棠心烦意乱,没注意外边人说了什么,一眼望去第一反应:这人怕是有毛病。
  大晴天的还撑油纸伞,阴冷冷往那一站,不知情的肯定以为是鬼……
  为什么要撑伞呢,不能见光,还是不想让人看清面容?
  黄大人隔着谨慎的距离站定,行了个工整的大礼,赔笑道:“哎呀,这……世子爷怎么来了?”
  听闻这位世子从小体弱多病,足不出户,怎么忽然有兴致来衙门看热闹?
  “多少。”温雅的嗓音暗藏几分羸弱。
  言罢,身形倏地微微不稳,忍不住轻咳一声。
  黄大人一愣,尚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旁边的侍卫开了口:“统共要赔莫氏多少银子,给我们世子一个数。”
  公案旁的师爷立刻明白了,这八成是看中了苏棠,来要人的。于是噼里啪啦打算盘列清单,苏棠要赔的,张婆婆该罚的,以及官家的惩处,折下来共计……
  “三百九十七两!”
  兴余村一个个喜不自胜,莫氏也暗喜,时不时拿刻薄的眼光斜睨苏棠,心道果真不负那张狐媚人的好面皮,这才几天,竟连京城的皇族子弟都勾搭上了。
  苏棠没转过弯来,陷在各种各样的诧异中,刚才说话的那个侍卫……不是韩蕴吗?而且世子的声音也很耳熟,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从她脑袋里冒出来。
  黄大人回头拿了文书,亲自呈上去,战战兢兢道:“数目便是这般了……笞刑可以拿银钱顶上,关押是绝不能免的,即便从轻处罚,最少也得有半年。这是刑统里定死的规矩,小的也做不了主,还请世子爷体谅……”
  说吧,屏住气儿等回应。
  伞下很平静,良久,那位世子淡淡应了一声,又示意韩蕴:“拿出来。”
  所有人皆好奇,兴余村人更是伸长了脖子,眼冒精光。
  ——却不是他们翘首以盼的银票。
  韩蕴拿出一本精致的线装薄册,徐徐翻开。
  黄大人站的最近,看见上面盖有户部的官印,借调记录等,不由倒吸一口气,户籍名册这般重大的东西,竟也能轻松调出来?世人都说景临侯府低调无争,看来真相并非如此,这位世子,不简单……
  韩蕴朗声念道:“苏棠,良籍,通州人士,庆三百零五年生人,其父苏奇越,其母秦秀,庆三百一十一年举家迁往京城西奉区,家有西奉街竹风巷五号宅地一亩……”
  苏棠歪着脑袋听得入神,这位世子找到了她的户籍?那岂不是可以和家人相认了?
  方重衣示意可以停了,缓缓往公堂内走去。
  侍卫拂开两侧的人群,百姓和官差们自觉退让,黄大人则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他又虚弱地咳了一声,方才娓娓道:“苏棠的户籍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卖身为奴的记录,不知这户部的名册是假,还是你们的卖身契是假呢?”
  兴余村的人面面相觑,其他村民不知情,无法反驳,莫氏和户长却是慌张地对望了一眼,吓得面如土色。当初他们就是看小姑娘没着没落,因此特意找户长将人挂上户籍,钻了空子给签的卖身契。如今白纸黑字的名册被韩蕴这般当众念出,每个字都如同响亮的耳光打在他们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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