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就该抱住你——湛夏
时间:2019-06-20 08:46:33

  有点像投机倒把的贩子,募集客户的钱下注。
  金融属于经济,会计属于管理,姜郁对金融民工的心酸生活不太了解,不过大学开联谊会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师哥。
  那个师哥是他们那一届的探花郎,连续三年获数学过奖,理想是成为一名精算师。
  他们高中不是什么出名的高中,五年里只出了两个考上北大的,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就是姜郁的室友。
  两人谈了一年就分了手,原因是这个师哥摸鱼写玄幻小说,用她的名字当女主,结果她看了一眼,发现男主不止对女主有好感。
  因为分手原因过于奇葩,姜郁记忆犹新。
  男方的姓氏很少见,姓鄢,叫鄢赫楚。
  当姜郁在会议室里看到鄢赫楚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人生何处不相逢。
  鄢赫楚的神色明显是认识她,姜郁和他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拖开椅子落座。
  基金公司来海狄深入调研,姜郁只当是被路人拦住填了份社会调查。
  说是交流,实际上是他单方面提问,姜郁只需要礼貌作答就好,假如涉及到公司机密,可以避而不答,两人边喝水边聊天,谈得还算愉快。
  聊完两人一起起身,鄢赫楚微笑着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家里老人生病住院,我得去看看,改天再约。”
  姜郁拒绝了鄢赫楚的邀请,直接去了军总医。
  大厅里人满为患,挂号的队伍里缀着星星点点的松枝绿。
  这些军官平时训练没时间治病,大多拖了很久才来,怕浪费时间,制服都来不及换。
  路被排队的人堵死了,姜郁想穿过去,队伍里的二毛一不说话,主动向旁边让了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她从小和这些兵哥打交道,知道他是习惯性礼让,倾身道了声谢,闪身钻到对面。
  电梯门口站着一群人,一水的寸头,背对着她,看不清脸。
  姜郁一开始没认出来,后来某个人长腿微曲,侧过脸,她看着怎么觉得这么像姜黎谨呢?
  薄薄的单眼皮,眉清目秀,白得像小开,在一众或黝黑或古铜的肤色里相当醒目。
  他把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拎着保温桶,即便前阵子去理发店把头发剃短了,还是被身边气质卓然的兵哥衬得充满了野性和痞气。
  姜郁试探地叫了一声:“黎谨?”
  姜黎谨回头,面露惊讶:“姐?”
  他从人群里出来,来到外围,站在她面前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漠燃的奶奶病了,昨晚送来的,我来看看情况怎么样了。”姜郁才是真的疑惑,“你呢?”
  姜黎谨的脸色阴沉难看。
  祝蓉西去苏州姨母那儿住了一阵,他趁机提了分手,把祝蓉西从好友列表里删了。
  这下可犯了太岁爷,小姑奶奶从苏州飞过来,一哭二闹三上吊,敲碎了一瓶八二年的拉菲割腕。
  祝蓉西本来只是想用自己的性命吓唬吓唬他,作为威胁的筹码,并不是真想死,结果说到激动之处脚下一滑,手上狠狠一拉,真割下去了,顿时嚎得满屋都是她凄厉的哭喊。
  她手忙脚乱地捂住伤口,眼睁睁看着血从动脉里有节奏地喷射出来,仿佛生命一点点消逝,抬起手无措地在他眼前晃:“怎么办黎谨,我不想死啊,你救救我,救救我。”
  他扯掉领带绑在她手腕上部,一句话也没和她说,掏出手机打120,就近送到了军总医抢救。
  人是活过来了,也安分了,可姜黎谨是真的不想再和她纠缠不清了。
  这军总医每天不知道送来多少个为国家社会做贡献的人民子弟兵,别说病房,手术室都不够用,一比之下,衬得她的命特别轻。
  姜黎谨心灰意冷,对她的失望溢于言表。
  曾经他是真心实意的想拉她一把,陷阱也好,泥潭也好,他不介意蹚一滩浑水。
  但后来他发现,哪怕他再使劲,再用心,也无法拯救一个无药可医的人。
  他看上去没正形,可骨子里认真严谨,不论什么事,做了就一定会做到最好,在此之前从无例外,这次却是真的想放弃了。
  他带着姜郁来到祝蓉西的病房,祝蓉西正盯着洁白的墙面发呆。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去做检查了,她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可怜。
  姜黎谨把保温桶放到床头的桌上,拉过姜郁,面色寡淡地说:“你不是想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我姐。我爷爷就两个儿子,我和她都是独生子女,这一辈里关系最近,比我亲姐还亲。你找人跟踪偷拍她之前,有没有查一查她跟我是什么关系?”
  姜郁猛然看向他。
  还有这事?
  祝蓉西做事就是这样的,不求真,不求实,不求证。
  她不爱学习,也没有好奇心和心计,有的只有一身戾气,一肚子不满,一嘴的抱怨。
  他其实比谁都了解,只不过一直在自欺欺人。
  祝蓉西跪起来,面色苍白地拽住他的袖子苦苦哀求:“黎谨,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真心对我的,我知道错了,我保证,我保证不闹了。你说过你会把我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呀,你说过你不舍得我难过的。”
  姜黎谨面不改色地把她的手抠下来,抠下来她又抓住,反复几次后他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背上,祝蓉西“嗷”地叫了一声缩回手。
  姜黎谨不苟言笑:“保证什么?保证下次还敢?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对你不好,相反他们对你惊恐畏惧,怕你干出伤害他们的事,你觉得他们在针对你是吗?”
  祝蓉西委屈得不敢说话。
  姜黎谨钳着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就问她一句话:“你觉得我现在是在针对你吗?”
  祝蓉西哭天抢地,撞进他滚烫的胸膛,死死抱住他:“黎谨,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离开我,我改,我什么都改,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这样像生离死别,姜郁虽然知道姜黎谨不是在她面前演戏,但总觉得她不该呆在这种场合,转身欲走。
  姜黎谨用余光瞥见,腾出手来攥住她的手腕,把祝蓉西从怀里揪出来:“道歉。”
  祝蓉西懵了。
  姜黎谨目光犀利:“道歉都要人教吗?”
  祝蓉西扭扭捏捏地说:“我不会……”
  姜黎谨去掰她环在腰上的双臂,祝蓉西赶紧大叫:“对不起!”
  姜郁早已自认倒霉,没指望过得到道歉,现在见祝蓉西这个态度,也不想强人所难,诚心的道歉她都不一定接受,更何况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算了。”
  她本来是什么都不想说的,可姜黎谨强硬地说“必须道歉”。
  她不由看着祝蓉西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知错不改,叫明知故犯。改,得用行动改,嘴上说的,不管喊得多大声都没用。黎谨让你道歉不是因为我是他姐,他是在教你对自己做的事负责,是到最后一刻还在拉你,你这样对得起谁?这是他欠你的吗?说实话,你们俩在不在一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差一句对不起,他把我拉过来,就是为了跟你说清楚,你们之间一点阻碍都没有,今天的局面全是你自己作的。”
  祝蓉西哭哭啼啼,涕泗横流地恳求她:“姐姐,之前都是我不对,你帮我说个情吧。”
  姜郁知道这姑娘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她呢。
  多少人当面对她赔笑脸,在背地里说她清高,她不鄙视那些人以己度人的度量,此刻也不会倚老卖老,但她心里明白着呢。
  席漠燃说得对,弟弟的事她怎么管都是瞎掺和。
  她平静地挪开祝蓉西的手,撂下句话:“求人不如求已,你好自为之吧。”
  这回她是真的走了。
  她走到门口,背后好大一声动静。
  姜黎谨跟在她身后,祝蓉西从床上滚下来了。
  他没过去扶,推着姜郁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半晌静默,病房里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祝蓉西痛苦的号啕。
  姜郁抬头看了一眼姜黎谨的脸色。
  他面色如常,步履闲适地往电梯口走。
  她没有再安慰他,反到觉得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那个女孩或许真的不是他驾驭得了的。
  姜黎谨说要跟她一起看席漠燃的奶奶。
  姜郁知道他心烦意乱,叫他不要为难自己,表情不对反让人误会,把他送走了。
  耽搁了二十分钟,她才来的老太太的病房。
  席漠燃坐姿端正地敞着长腿,垃圾桶放在腿下,在给奶奶削香梨。
  他的刀法很娴熟,把果皮削成打着旋儿的长串,剜下最后一刀,果皮应声而落,精准地坠入垃圾桶中。
  他把刀收好才用双手把梨递给老人家,弄脏的手在桌上的湿毛巾上蹭了蹭,手伸到两腿间将凳子往前拖了半米,贴心地问:“您还有哪不舒服吗?我给您按按腿?”
  老太太心有余悸:“漠燃啊,你差点就见不到奶奶了。”
  席漠燃笑:“怎么会?爷爷保佑着您呢。”
  姜郁觉得祖孙俩攀谈的气氛温馨,不忍心打扰,谁知道护士过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她一让,手肘磕在门板上,两人齐齐看向她。
  席漠燃起身出来,把她抵在墙上,离她极近,抚着她的眼皮,沉沉地说:“一夜没睡啊。”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中午胡新梅来给老人送饭,也给席漠燃备了一份,但她没料到姜郁会来,见到姜郁微微一愣,旋即目光柔和地说:“你还要上班吧,怪漠燃没在电话里说清楚,让他在病房守着,反倒叫你跟着担心了。”
  姜郁从前就怕席漠燃的父母,接触起来紧张,要不是姜源至一家算半个娘家人,她甚至卑怯地觉得自己不够体面。
  繁文缛节固然高雅,可这样端着说话,如同让一个饥饿难耐的人等着吃法餐,如果是虚情假意她也不至于为难,偏偏胡新梅是真心把她当女儿疼,可生的是儿子,不知道如何跟女儿相处。
  姜郁低低应了一声才说:“看到奶奶我心里踏实一些,既然奶奶没事,我下午也不用请假了。”
  “妈。”席漠燃看出她的无措,怕胡新梅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得她多想,牵过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来,“您陪奶奶坐一坐,我带姜郁吃个饭,她忙活了半天,午饭还没吃呢。”
  胡新梅虽然给他带了饭,但她更怕这份饭让复合不久的小俩口闹得不愉快。
  儿子吃了,显得姜郁像外人,分着吃吧,俩孩子都吃不饱。
  姜郁太懂事了,漠燃不吃,她肯定是不会吃的。
  琢磨来琢磨去,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外面吃,做多了就做多了吧,改天叫他们来家里吃一顿。
  胡新梅揣着心思默了默,应允道:“那你们去吧,别吃路边的东西,不干净。”
  “好。”席漠燃抓着姜郁的手,塞进大衣口袋里,带着她出了病房。
  走廊里有神情愁闷的病人,有焦灼不堪的病人家属,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还有忙碌不已的护士。
  电梯门口又排了很多人,席漠燃拽着她走楼梯,正好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奶奶年纪大了,要人照顾,我爸妈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让他们来不合适,我想把奶奶接来家里。”
  姜郁沉吟片刻,同意是同意,可跟席漠燃想到一块去了:“我们房子小,怕委屈了奶奶。”
  席漠燃把胡新梅的意思概括地转达给她:“我妈倒是不怕委屈奶奶,怕委屈了你,说要和我们换房住。等奶奶好一点,我们搬到别墅去,他们搬过来照顾奶奶。但是我跟你想的一样,老人家辛苦了大半辈子,应该过得好一点,我们和奶奶一起搬过去。不让他们照顾,我来。”
  姜郁听了认真道:“我给你算笔账吧,假如奶奶今后无病无灾,最少最少能活十个年头。你说你来照顾,你这十年都不打算经营你的事业吗?十年过后,你爸妈也七十了,你又要赡养父母。你说他们照顾奶奶不合适,照顾孙子就合适了吗?妈没有跟我说过,但私下里找你问过孙子吧。”
  席漠燃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别要孩子了,妈那边我来应付。”
  姜郁嘀咕:“那也会怪我不能生。”
  席漠燃听到了,心领神会:“是你想要吧。”
  姜郁不答。
  她是一个有母性的女人。
  他不在的时候,她曾在母婴用品店前驻足,进去看过,看着那些小衣服小鞋子莫名想买回家。
  她将来一定是一个称职而有耐心的母亲。
  她不会放任她的孩子变成祝蓉西那般模样,也不会抹杀孩子的童真和天性。
  她会把天底下最珍贵的尊重给予他,盼着他呱呱坠地,看着他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给他提供无数种选择,让他受最好的教育。
  父母之心,大抵是孩子还未出世前便已经萌生了。
  也许听起来有些理想主义,可一旦生出这种念头,就遏制不住了。
  她渴望得到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
  哪怕再疼再危险,哪怕牺牲一部分被爱的时间,哪怕一万个人在她耳边告诉她,你可能变成一个生殖工具,都不可以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
  席漠燃也觉得,她的基因这么好,不生有些可惜。但一想到生了孩子她要为孩子操心就有点心疼。要是孩子不争气,他未必会有对她一半的耐心。
  当初那个孩子就是因为她想要才造的。
  其实他不喜欢小孩,每年为了救没被家长教育好的孩子,他都会失去亲爱的战友。
  当然不能全怪孩子调皮,主要责任还是在父母身上,所以包括离婚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让她怀个孩子套住她。
  管生要管养。
  养孩子要比生孩子麻烦多了。
  姜郁停在拐角,认真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席漠燃,我们正常一点好不好,赡养父母,抚养子女,创造自己的未来。爸妈来照顾奶奶,你来照顾爸妈,等你我的事业稳定下来了,生个孩子,我们一起把他养大。我们都没有三头六臂啊,甚至跟别人比起来,分/身乏术,想对周围的人好一点,也是有心无力。你有时候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厉害,以为什么都能兼顾,你现在连工作都还没着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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