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吗——肆十
时间:2020-05-04 09:14:14

  “……”
  “你听错了。”林听说。
  “是吗?”盛向礼笑了声,“听听,你现在撒谎越来越熟练了。”
  林听避开这个话题,咬了咬牙说:“向礼哥,我跟谁打电话好像不需要向你报备。”
  “是不需要,除非是——你不该联系的人。”
  “我没有什么不该联系的人。”她说。
  盛向礼眯了眯眼,忽然道:“我看见了。”
  林听:“什么?”
  “应该是昨天晚上?”他似笑非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凌迟的刀,“我在机场看见池故了——他在打电话,是跟你么?”
  林听脑内轰鸣一声。
  她耳边蓦地回响起昨晚电话接通池故的电弧时,背景音里那句:前往宣城的各位旅客请注意……
  当时是几点?
  盛向礼从她家离开,到机场,再到等待这句广播——时间完全对上了。
  女孩儿脸色发白。
  得到了想要的效果,盛向礼唇畔笑意渐冷,他问:“还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容姨什么?”
  林听没说话。
  他俯身,不容许她的视线逃避,说:“不能跟池故有任何接触。”
  林听干涩地开口:“向礼哥,你为什么要替我妈这么严格地看着我?”
  “你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不了解我爸妈为什么施加这条限制,甚至对池故都没多少了解,”她抓着桌沿,身子微颤,眼眶泛起红意,不知是委屈是气还是惧,抑或三者皆有,“凭什么这么管我?”
  “你不知道?”盛向礼问。
  林听一僵,抿起唇。
  “你知道的,听听,”男人淡声说,“你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
  “……我不明白。向礼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林听说,“明明刚见面的时候,你应该是讨厌我的。”
  盛向礼一顿,“看出来了?”
  林听抿唇。
  “也是,我忘了,”他轻笑一声,“你对别人的恶意,觉察度很敏锐。”
  刚见面时,盛向礼确实看不上她。
  那一次谈话,他只是被少女清澈纯净的眸,烫了一下。她过往的经历或许不太美好,不然江和良和容茜也不会招人给她做心理咨询。
  但她仍像块未染世俗的琉璃玉,表里如一的干净剔透。
  盛向礼也不太喜欢这样纯净的人。她脆弱、单纯,和她相处意味着他要迁就。
  高傲如他,从未迁就过任何人。
  变化或许始于法国的一次碰面。
  那次他受邀前往巴黎参加一项心理研究项目,容茜知道后顺便托他带一些东西给林听。当时他下飞机后顺路去送东西,随口客套式的关心了几句,然而此前便在国内连轴转了几天,他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瞌睡只打了一会儿便醒了,盛向礼睁眼,看见的是少女正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薄毯。
  见他醒了,她像只被惊扰的小动物,仓惶无措了一下,然后冲他笑,解释说:“我怕你着凉……”
  那天是圣诞节。
  少女居住的公寓里稍稍地做了点装饰,客厅角落摆着一棵小小的圣诞树,屋内暖黄的光线将她白皙的脸映得温柔,梨涡像一朵开在脸颊上的雪花。
  窗外,白鹅绒纷飞,落在窗台上积了不厚不薄的一层。
  也许是疲惫的神经对温暖有着异样的渴求。
  也许是那样的氛围里,少女柔软乖巧的笑容让人情不自禁。
  “……没事,屋里有暖气。”
  盛向礼说着,垂下眼,心底像被一根羽毛轻轻刮了一下。
  心动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
  而几年后的此时此刻,他和林听之间的气氛变了个样。
  布满阴森的冷,箭弩拔张。
  说话间盛向礼已来到身前,林听如果是只刺猬,现在一定竖起了浑身的刺抵御外敌。
  她往旁边避开,再一次被盛向礼捉住手腕。
  “跑什么,”盛向礼又回到最初的话题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手机给我。”
  林听攥紧手里的手机,往身后藏,被桎梏住的手腕不死心地转动挣扎:“你要干什么?”
  “删了,”他不带感情地说,“池故的联系方式、包括和他有关的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凭什么?”林听气急,不由拔高了声音,“你放开我!”
  ——“叩叩。”
  敲门声在这时突兀地插进互不退让的两人之间。
  对林听来说是天降救星。
  护士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盛医生……病患家属有事找你。”
  盛向礼皱了皱眉,松开林听。
  “在这儿待着等我。”他淡声说完,往门口走。
  林听捂着发疼的手腕,接着就被“嘭”的一声巨响吓得几乎跳起来,抬头看过去。
  办公室的门大敞,撞在墙上。
  盛向礼被人揪着衣领死死摁在门上,一向冷静自持的表情维持不住,咬牙露出些许吃痛的神情。
  而那个揪着他的人——是池故。
  男人小臂的肌肉线条拉紧,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突出,阴鸷神色一如当初戾气横生的少年模样。
  “盛向礼,”他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来啦!!!!!!!!!!!!!!!!!!!!!!!!!!!!!!!
  多打点感叹号以表示我对于搞事的兴奋
 
 
第42章 
  42
  巨大的动静吸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
  林听从怔愣中回神, 抬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她和池故的电话一直通着没挂。
  敲门的那个小护士离两人最近, 她也没想到敲开门后这位“病患家属”会这么疯,吓得脸都白了。她不敢上前,隔着一段距离无措地抬着手:“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 请不要伤害我们的医生——”
  池故侧眸。
  小护士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狠狠打了个冷战, 心想怎么倒霉的总是她,上回盛医生也用这种眼神看人,激得她一身冷汗, 现在又来个“病患家属”?
  盛向礼此时缓过劲儿来, 他眯眼看着池故,几秒后冷笑出声:“果然是你。”
  池故根本不关心他果然个什么, 甩开他,转身走向办公桌前红着眼眶的小姑娘。
  林听眨了眨眼, 想穿过迷蒙的水雾看清他:“池故……”
  池故扣住她的手腕。
  余痛未消,他力道不重,但乍一握上来, 林听还是疼得往回缩了缩手。
  他视线下落, 顿了顿,大手往上移,避开她红了一圈的手腕。
  林听被捉着小臂带走。
  等人走远,小护士才从瑟瑟发抖里恢复过来,看向另一个让她感到害怕的人:“盛主任, 您没事吧?”
  盛向礼整理着衣领袖口,除了发丝微乱,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他淡道:“去忙吧,不用管我。”
  小护士如蒙大赦。
  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开。
  盛向礼抬手按了按眉心,忽地动作一停,沉默地望着空落落的掌心许久。
  捡的那只小白猫,养到现在,爪子已经很锋利。最近忙,它的指甲有一段时间没修剪了。
  前两天玩闹时小猫在他虎口处抓了道血痕,现在已经结了痂。
  隐隐的,仍带着些微疼痛。
  -
  林听觉得觉得自己今天就像个沙包,被人拖来拖去的。
  池故拉着她往外走,一开始步子迈得大,渐渐地速度慢下来。他也不说话。但和先前不同,林听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心安。
  她垂眸,望向池故抓着她小臂的手。
  他和盛向礼最大的不同,大概就在这。
  盛向礼不会在意她疼不疼。
  池故会。
  池故的车停在医院大门外,他一言不发地打开副驾驶,林听乖乖爬上去。
  男人宽大的手掌在她头顶停顿须臾。
  看着她系好安全带,他才关上车门。
  阿瑞斯趴在后座,见林听上车高兴地坐起来摇着尾巴。林听往后伸手,它主动把脑袋凑过来,鼻尖拱了拱她的手心。
  林听摸摸它的脑袋。
  池故坐进驾驶座。
  他伸手扯过安全带扣上,抬眸就看见小姑娘白花花的手臂在他眼前晃,收回来时手腕一圈红刺目得很。
  男人唇线抿直,抓住她的手臂。
  那圈红就这么停在他眼皮底下。
  林听眼眶红意消退,只剩眼尾残留淡淡的痕迹。
  她动了动手腕。
  “疼么。”池故终于开口。
  林听习惯了不让人担心,下意识地摇头。
  池故静静地看着她。
  “……”小姑娘迟疑一秒,摇头的动作半道改为点头。
  “疼还是不疼。”
  “……疼。”
  不说还好,一说,委屈好似涨潮的海水,顿时漫上心头,在眼底卷起一朵浪。
  她眼眶又红起来,吸了吸鼻子。
  下一秒,温软的触感贴上手腕。她愣住。即将掉出眼眶的眼泪硬生生收了回去。
  ——男人低头垂眸,唇瓣落在她被勒红的手腕上。
  他喉结攒动了一下,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这个手腕吻是安抚,却也掺了许多别的情绪。
  霎时,疼不疼都是次要的了。
  林听只觉得有火苗从他吻的地方蹿起来,以迅雷之势爬满整圈红痕,整个手腕烫得像不属于她自己了似的。
  池故退开。
  那双漆黑深邃的瞳眸里暗流涌动,他哑着声问她:“还疼么。”
  林听说:“疼。”
  他却没有再吻上来。
  男人拇指轻轻擦过那片泛红的娇嫩肌肤,忽然说:“我有点后悔。”
  林听:“嗯?”
  “刚刚应该揍下去的。”
  林听愣了愣,破涕为笑。
  “那你怎么没揍?”她问。
  “如果还是十八岁,我会毫不犹豫下手,”他放她手臂自由,转身启动车子,“但现在已经不是十八岁了。”
  “拳头落下很容易,收住才难。”
  林听揉着手腕,听见这话怔怔地望向他。
  他们都长大了,变化很大——这时刚重逢时她就知道的事情。
  七年的时光将少年面庞的棱角打磨得更锋利,同时织成张网,将那些不合时宜、肆无忌惮的冲动与不可一世,锁在最适合它们生长的青春年华里。
  然而他将盛向礼摁在墙上的时候,林听有一瞬间看见了那个十八岁的张狂影子。
  他仍是少年,又非少年。
  -
  等林听被送到林家楼下,天边日暮已经快完全沉下去。
  她摸了摸包里的生抽酱油,心想这酱油打得可真是惊心动魄。路上万琪不放心地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她有没有出事。
  林听背上包,见池故没有下车的意思:“你不跟我上楼吗?”
  池故:“?”
  林听沉默一下,说:“你是不是不爱大米了?”
  他嗤一声:“我又不是老鼠。”
  林听:“……”
  小姑娘的视线太执着。
  池故手指搭在安全带插扣上,问她:“我为什么要跟你上楼?”
  “你不管大米了吗?”她说,“大米都好多天没见到你了。”
  “过两天就接它回去了,不缺这一眼。”
  “……”
  林听咬了下嘴唇,往阿瑞斯的方向一瞅,说:“阿瑞斯肯定想妹妹了。”
  池故挑眉。
  “肯定想了,”她一脸认真,“一定很想。”
  “……”池故看一眼后座端坐的黑背犬。
  小姑娘渐渐理直气壮起来:“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这样。”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
  林听抓着车门,见他岿然不动甚至还有笑她的嫌疑,恼了,破罐子破摔:“你跟不跟我上去?”
  池故靠在驾驶座里看她。
  五秒后,搭在插扣上的手指往下轻轻一压,“咔”一声,安全带从插槽里弹出来。
  “跟。”他说。
  其实池故没有跟她上楼的理由和必要。
  林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是……不想让他走。
  万琪可没在电话里听说池故要来。
  本着不浪费一颗粮食的原则,家里的饭菜每一顿都是按照人头掂量好的,三个人就做三个人的份量,四个人就做四个人的份量。
  现在是四份碗筷的量,人却多了一个。
  尽管池故表示他不留下吃饭,万琪还是去给他煮了碗面。
  “凑合吃,”万琪说,“不够也没了。”
  池故:“……”
  万女士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林听咬着筷子憋笑。
  “还笑,不嫌菜凉啊?”万琪眼睛一转就对准了她,“手怎么回事儿?红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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