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的。”
“又骗人是不是?”万女士一眼拆穿,“小丫头长这么大撒谎还是这套说辞,你就告诉我要怎么磕才能把手腕磕成这么均匀的一圈红印子,改明儿我让枝枝也磕给我看看。”
正巧拿药过来的林枝闻言白眼一翻:“关我什么事?让我爸磕去。”
林舜华:“坑爹呢?”
林听给他们一人接一句的拆台说得面子抹不开,低头扒了口菜。
“吃完饭记得擦药啊,别明天红就变成青了,有你疼的,”万琪说完转头跟池故吐槽起女儿来,“小池应该不知道吧?这丫头每回在外面遇上什么事,明明灰头土脸地回来,问起来还跟我们说‘摔的’、‘磕的’、‘不小心碰的’……憋不蹩脚?也不知道是想要我心疼死呢,还是气死。”
林听感觉很没面子:“妈……”
“妈什么妈,扯谎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你妈?”万琪提起这事儿就闹心,“是觉得你妈还干不过几个欺负你的小毛头怎么的?”
“……”
林听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万琪欺负完女儿畅快了,去客厅逗狗逗猫。
林听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声小小的轻哼,再抬眼,发现池故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了。
见她望过来,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吃面。那一抹在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还是被林听捕捉到了。
她脸热了热,低头把最后两口菜吃完。
饭后,池故和许久没见着爹的大米玩了会儿,起身告辞。林听今晚上在这边住。
林舜华:“这就走了?”
“嗯。”
“难得来一趟,再多坐会儿吧。”万琪说。
林听瞥见池故眼底的青黑,想起昨天的事情,不由道:“他昨晚上就没睡好,让他回去休息吧。”
她不说话还好,这话一说出来,屋子里安静了一秒。
四双眼睛都望向她。
林家三双探究与意味深长,池故则挑了挑眉,眸中漫起似笑非笑。
林听:“……”
这个说法,确实有点问题。
她企图解释:“他昨晚上——”
“行吧,”万琪打断道,“既然累了一晚上,小池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大米我们再帮你看两天。”
池故:“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林舜华笑道,“开车注意安全。”
“嗯。”
林听:“……”
为什么就没人听她说话呢?
气。
池故给阿瑞斯扣上狗绳,起身就见小姑娘郁闷又气哼哼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扭过头看电视。
他垂眸好笑地勾了勾唇。
等人走了,林听试图继续给自己洗刷某种嫌疑:“妈,刚刚……”
“我知道,”万琪抓了把瓜子,觑她一眼,显然从欺负女儿这件事里获得了巨大的快乐,“你当你妈傻的啊?”
“……”林听鼓了鼓腮帮子。
茶几上手机提示音响了响。
林听捞过手机。
咕咕:【在气什么。】
林听打字速度从未有过的快:【你们都欺负我。】
咕咕:【有吗。】
林听:【有。】
发完这条,耳边是林舜华和万琪聊天的声音,她忽然话锋一转:【为什么你在我家混得这么开?】
她想起林枝说的话,打了几个字,顿了顿,又全删掉,静静地等待回复。
可是池故没再回。
晚上洗掉一身的疲惫,林听躺上床,大米对自己吨位一无所知,毫无负担地占领她肚皮当猫窝。她正用手机备忘录上记录几个关于舞蹈节独舞的灵感,微信有新消息弹出来。
她点开。
咕咕:【大概是因为,这是你家。】
咕咕:【他们很好。】
这是你的家,是你的家人。所以我愿意和他们产生联系。
这样,或许也能在一个你很可能回来的世界里留下那么一点点的,我存在的痕迹。
如果你能看见,那再好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
别急别急,那一天将在不久之后,我发4!!!
第43章
43
林听睡前没忘记擦药, 结果第二天醒来手腕还是疼的。
不过比预测的好那么一点,红印淡去, 留下东一块西一块的浅淡青痕。她转了转手腕,这个程度的疼痛还不至于影响到排练。
反而是池大米,本来在她肚皮上压着,今早醒来小家伙趴她胸上睡着了。
她终于知道睡梦中萦绕不去的窒息感是从哪里来了。
舞团今天的排练照旧。
开始排练前林听先去找张念媛问了下虞箐的情况。
“神经性厌食症, 伴随抑郁症, ”张念媛不太好受,“医生建议她入院治疗,药物、心理治疗都要做, 还要配合营养师调节饮食。”
“虞箐姐答应了?”
张念媛道:“一开始她不愿, 她……对舞台太执着了。我昨天劝了她很久才劝动,就这两天吧, 她要准备住院了。”
虞箐住不住院,这一年里基本上和舞台都什么缘分了。
不住院, 她的身体状况太差,《瑶姬》没能拿到角色,舞蹈节更是因为身体健康的原因初审都没过就被刷下来, 她牛角尖钻得越深, 状态就会越差,并不适合再登台。
而住院治疗也不是短期内就能恢复如初的,即便她积极配合治疗,出院后落下的训练太多,再回到这样的环境里, 她的心理难保不会再次出问题。
她的退役因为这场病而提前,没有选择的余地。
无可奈何。
张念媛不忘安慰林听:“你不用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虞箐也让我转告你:大家竞争角色是各凭本事,她技不如人,这是事实,你不用感到歉疚。”
林听拿到瑶姬一角,拿得坦坦荡荡,她知道自己不欠谁、没必要歉疚,但虞箐从那以后便开始出问题,也是不争的事实。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一些难受,堵得慌。
“我知道的,张老师。谢谢。”
林听没想到的是,她和张念媛在角落里的对话会被路惜茜听到。
刚跟张念媛分开,她就被路惜茜叫住了。
“我听见你跟张老师说的话了,”她脸色难看,“虞箐姐她真的身体和……这里,都生病了吗?”
女孩儿说着指了指心脏。
“……嗯。”
路惜茜愣了几秒,深呼吸一口,说:“我知道了。”
她转身离开,林听只感觉到她离开前似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林听不明白她这一眼的含义。
舞团的排练如常。
虞箐的的事情张念媛没有声张,林听也不是乱嚼舌根的人,或许也有别的人发现过虞箐的异常,但讨论都没摆到明面儿上来过。
下午林听看手机时,刷到了虞箐的朋友圈。
她发了条新动态,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虞箐是少女模样,一手捧着奖杯,一手抱着一束花和足尖鞋,笑容青涩又开怀。林听认得这只奖杯,这是国际芭蕾舞比赛青年女子组金奖的奖杯。虞箐便是从这场比赛开始,逐渐斩获风光名声。
她的配文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十八岁。
林听和舞团里一些人加了好友,往下划看到不少评论。
她扫到其中一条,微微停顿。
路惜茜:【实至名归,当之无愧。】
她或许只是单纯地发表自己对虞箐的敬佩和赞赏。
但林听回想起上午她那个让人难以理解的眼神,再看一眼这句话,心里异样渐起。
不太舒服。
林听退出朋友圈。
一条新消息在这时弹过来。
金喻良缘:【牛,聚会时间初步定下来了,下周六。他们说趁着学校还没放暑假,周六还得上课,下午组织一波回校探望老师,晚上才是饭局。】
林听:【我应该有空。】
排练的时间很紧凑,但张念媛也不是一味地要求他们不停训练,每周六会给半天的假期,让他们缓解疲劳。
金喻良缘:【那行,回校你也一起?】
林听:【嗯。】
金喻良缘:【好,那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
聊了两句,休息时间到,林听结束和喻思禾的闲聊,也不再去想朋友圈的异样,专心投入排练中。
-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各种令人耗心费神的事情堆积在一起,让人神经敏感,林听回家时总感觉哪里有视线在盯着自己,疑神疑鬼地转头去找,却又什么都没找到。
池故今天难得一整天都在家里休息,打开家门就闻到熟悉的饭菜香。
他一眼最先扫向她的手腕,眉头皱起。
林听也看看手腕上青痕,无辜地眨眨眼:“我也不想的……它自己要变成这样,我控制不住。”
池故瞥她一眼:“……我还什么都没说。”
林听心说你皱个眉头就已经把意思表达清楚了。
吃饭时她总觉得同学聚会或许该知会池故一声:“下周六,我们班同学聚会。”
池故似乎并不意外:“嗯。”
“你知道?”
“杜恒说了。”
哦,差点忘了,后来的三班里还有个杜恒。
提到同学聚会,林听想起喻思禾说回校看望老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上次韦老师送的粽子……我还没有给她回礼。”
这件事上次池故说帮她问问后就没了后续,后来事情太多,她自己也给忙忘了。
池故:“问过了,她说不用。”这是实话。
林听“唔”了一声,咕哝:“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虽说由于她食量有限,那些粽子大多陆陆续续进了池故的肚子。
小姑娘搭在桌上的手白皙纤细,唯独手腕处的青痕破坏美感,令人不快。池故略过这个话题,问她:“盛向礼跟你联系了么?”
林听回神,愣了愣才答:“没有。”
她和盛向礼的矛盾自从来到宣城后一点点激化,昨天的意外爆发是林听没想到的。
池故是她小心翼翼藏着的秘密,现在完全暴露在盛向礼眼皮子底下了。一旦他告诉容茜,就意味着她平静的生活可能要变得波涛汹涌。
至少还有个秘密被她藏得很好。
林听苦中作乐地想,至少池故在他们那儿还是个女生。
“如果他再找你……”池故说到这刹了下,他忽然间意识到,这句话用于他和林听之间,缺了点什么,“记得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告诉他,他又能以一个什么身份、去做什么呢。
林听却没想那么多,答应得非常干脆:“嗯。”
她充满信赖的干脆对池故来说算另一种意义上的酷刑。
看不见,摸不着。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
随着手腕的痕迹一天天淡去,盛向礼始终的未联系让林听感到不安的同时,又像水中憋气憋久了的人终于有机会跃出水面大口呼吸。
虞箐已经入院治疗,单怡松结束在外的演出工作回到团里,她作为首席之一,张念媛和她说了虞箐的事情。
有所预料,惆怅难免。
周六这天上午,第二幕总算全部编排完毕,周六休息半天,周日开始最后一幕的排练。
林听和喻思禾约在三中西面的地铁口碰头。
喻思禾当初还是学生时就有着一颗蠢蠢欲动的骚心,现在没了条条框框的舒服,她今天十分嚣张地穿着短裙,一双腿在阳光底下白得晃眼。就差在脸上写:我今天就是来挑战校规的!
林听依然穿着长裙——她对长裙格外偏爱。
跳舞的女孩儿身材比例好,长裙裹身也十分好看,走动时柔软裙摆晃动,如同水中涟漪。
夏天的林听离不开遮阳伞,喻思禾见了她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一溜烟钻进她伞底:“可算来了,躲躲我躲躲我。”
林听乐了:“你不是不怕晒吗?”那么大剌剌暴露在阳光底下,她还以为喻思禾是表里如一的嚣张。
喻思禾:“怕了怕了,这天儿太毒了,不是人受得了的辣。”
说话间两人穿过两条马路,看见了阳光底下的三中新校门。
那天夜里看不清,现在林听才看清新校门的全貌,辉煌气派,势在彰显其优质中学的光鲜亮丽。
“是不是挺震惊?”喻思禾说,“我刚收到别人给我发的照片儿时我也特震惊——不得不说咱学校的审美是不错的,设计得还挺好看。”
翻新过后的新校门格局也稍有变化,现在不用进门,远远的就能看见里头孙中山先生的半身铜像。
他被簇拥在一片花圃里,沐浴着阳光。
也能看见他身后延伸出去的两道绿荫,在蓝天的尽头相交。
林听赞同:“是挺好看。”
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一拨人。
林听边走近边试着辨认,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不认识的大抵是后来随着成绩分班变动后融入进来的。
杜恒已经到了,抬手一挥就嚷嚷开:“喻妹!听妹!”
一嗓子把视线都引到这边来。
喻思禾一言难尽地扭脸:“好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