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连舜钦,简直是他前几个月噩梦的源头,他打人太他娘的疼了。
翊安原本还怕魏思荣坏他们俩的好事,如此一看,是她跟魏思荣坏了这一群人的好事。
至于他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翊安实在想不出来。
齐棪事先也没说。
见她面容阴晴不定,齐棪急着朝她走来,笑容略含歉意。
封浅浅想是一早知道她会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稍稍欠身。
翊安还没开口,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看见翊安,憨直地行礼笑道:“小人见过境宁王妃。”
封浅浅柔声问他:“怎地去了这许久?”
江州来叹道:“这酒楼太大,我找了好一会才摸到地方,怪我在茶楼喝多了。”
境宁王妃……翊安嘴角微微挑起,心里猜齐棪是不是给人家塞了银子。
唯一让她觉得被冒犯的是,连舜钦那厮听罢,嘴角勾起玩味的一笑。
所以,如今封姑娘另有良缘了是吗?
似是觉得这称呼新奇,也跟着道:“臣见过境宁王妃。”
怎么听怎么刺耳。
若不是齐棪护着,他早就被人打死了。
“连大人,封姑娘,江公子。”翊安从容地点头应下。
齐棪问魏思荣,似是头疼地问:“你又是干什么来的?”
一一行了礼,才傻笑着回齐棪:“姑父,你们忙你们的,我不吃饭,看一眼就走。”
说着走到窗边,趴着自言自语道:“也该来了吧。”
齐棪皱眉:“什么该来了?”
他也是来守株待兔的?
齐棪不由得审视起他,棠婳一事他或许知情,此事他又来搅和什么?
魏思荣有些害羞的回过脸,“那个……就陈家那个啊……”
翊安看他说的吞吞吐吐,追问:“陈家哪个?”
“我爹娘定下的那个姑娘。”魏思荣声音虚弱,“我没看清楚过,今日来探探,提前做好准备。”
免得洞房夜揭开盖头,当场失态,晕过去。
翊安与齐棪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扑哧”一声。
就算人家真丑,后悔也来不及了。
翊安不再管那倒霉孩子,落落大方地玩笑道:“今日是谁请客啊?”
没人回。
只是齐刷刷看向齐棪。
行,都是会过日子的。
齐棪这几日公务繁忙,便没在公主府歇,免得夜夜扰她好眠。
今日稍得空闲,满心都是她,派人喊她出来吃饭。
进了雅阁后,他边等翊安,边靠窗晒太阳。
却见封浅浅与江州来从对面的茶楼里走出来,两人正认真商谈什么,颇为严肃。
江州来抬头叹气时,看见了对面楼上的他,高兴地招手。
反倒是封浅浅,神情犹豫,几乎被江州来拉着才肯上来。
齐棪这才晓得,江州来打算定居京城。
他这些年攒了不少积蓄,想将对面的茶楼接管下来。
谈得不顺利,茶楼老板见他手无权势,说定的价一改再改。
江州来一来没那么多银子,二来不是没脾气的人,正打算放弃。
齐棪正与他商量时,连舜钦又敲门进来。
为的是这个月的大案子:京中多户人家的藏宝阁被盗,所盗物品价值连城。
甚至将无意撞上的百姓跟家丁尽数灭了口,罪行滔天。
这帮人来去无影,闹得人心惶惶,皇帝已经下旨,月底前定要缉捕归案。
左司白日搜捕,晚上巡夜;
右司各处循迹探查,方才终于传来消息。
前几日盗得的赃物,今日会从这条街运走。
这条街暗里埋伏的都是听竹卫的人,花燃跟阮间亲自守在对面的茶楼上,连舜钦更是寸步不移。
若这两日再不了结,乌纱帽不保。
翊安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对江州来道:“想在京中做好生意,不简单。”
“州来明白,只是总不能日日无所事事,让浅浅养我吧。”
翊安听到这话,了然地看了封浅浅眼,后者回以装模作样的含羞一笑。
封浅浅看江州来的眼神,比上次见面柔情许多。
若说上回是对亲人的依恋多些,这回才真是看意中人的眼神。
比从前看齐棪时更坚定纯粹,没有小心思,没有算计,而是安心自在地做起了美娇娘。
江州来,有些本事啊。
齐棪见翊安凝神不语,还当她在生气。
又心疼又慌,拉住她的手哄道:“是我思虑不周,殿下可是饿了?我先让人上菜吧,近来你清减了不少。”
宠溺温柔,让在窗边站着的连舜钦,忍不住僵硬地回头。
此生没听过齐棪这样讲话。
便是自己哄女儿时,都做不到这样的地步。
长公主,有些本事啊。
翊安摇头,实话实说地笑了下:“我刚巧也没胃口,等等就是,你先忙。”
齐棪端详着她,深觉今日绾的发髻很是悦目,显得她温柔大方,让人怜爱。
“真乖。”他一时忍不住脱口。
翊安被他握住的手发力,指甲狠狠掐向他的手心,提醒他适可而止。
她不喜欢这两个字,无论床上还是床下。
齐棪也忽而有了画面,忙清清嗓子,心虚地走开几步。
连舜钦跟魏思荣一人占了一扇窗,都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等的人。
翊安正想说,要不然你们先忙,我换个地方待。
便听魏思荣哇哇大叫,“来了来了。”
连舜钦本就绷着弦,被他喊得心头一惊。
明知这纨绔跟自己等的不是一回事,心里还是扑腾直跳。
他探出头,跟脑袋同样伸在窗外的魏思荣对上目光,威胁地冷笑瞪他。
魏思荣悻悻然地默了默,很快又兴奋起来,两手抓住窗台,如临大敌般。
翊安也来了兴致,站在他身边,想看看陈家那姑娘如何。
抬眸见阮间正痴痴地盯着自己,翊安神情淡下,心头涌上一丝不快。
封浅浅跟江州来两个闲人一并凑了过来,大有帮魏思荣相看媳妇的架势。
齐棪看着翊安雪白的后颈,高挑的身姿,心里得意,反正不会有他媳妇好看。
在翊安面前,谁不是姿色平平。
故而一屋子都在窗边,只他气定神闲地坐下品茶。
忽而眸子一沉,看了眼对面的茶楼。
他起身走向翊安,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翊安:“???”
齐棪体贴道:“窗边风大,我怕你冷着。”
说罢又将她被风起的碎发压在耳后,动作轻柔小心。
众人:“???”
无暇顾他。
只见宽广的街道上迎面来了两辆马车,一辆朴素精巧,乃是寻常人家的夫人小姐所乘。
另一辆奢华大气,上挂“清河”二字。
这条街的生意最是热闹,人来人往,马车行驶地极慢。
忽而清河郡主的女使传了句话,那陈姑娘的马车便停下来。
魏思荣心跳如雷,双手合十,学着寺庙里老和尚的虔诚,“佛祖保佑,一定保佑,信男愿终……中午吃素。”
终身不合算。
翊安觉得好笑,回过头看向齐棪,眉梢轻动。
齐棪被她撩的心都是软的。
江州来和气地劝道:“魏公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亲事已经定下,无论姑娘样貌如何,您都应该对……”
“嘘!”魏思荣头也不回地打断,“她出来了!”
一个身穿浅紫长裙的姑娘从车里出来,身段婀娜。
直到看到脸时——
魏思荣扶额苦吟:“我的娘啊!”
“嗐,”翊安亦大失所望,“散了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面的阮间吃着特配的狗粮:境宁王,有些本事啊!
连舜钦:呵呵。
第47章 贼船
阮间今日为公事而来,想着抓住那伙盗贼便是功劳一件,能在圣上面前讨个好。
没想到会遇见翊安。
因对面的几扇窗户大敞,她方推开门,阮间便眼前一亮。
在她怔然地看向自己时,阮间手足无措,只好借向她行礼来掩饰慌乱。
翊安含笑朝他点了头后,他恍如置于没有喧嚣的秘境,眼里心里只剩下一个她。
就是那双看向自己的眸子,明澈而魅惑,盛着万千风情。
或明媚,或沉思,或温柔,或狡黠。
他不禁一遍遍地想,该如何得到让他心心念念的眼睛。
一时半忧半喜,心乱如麻。
听竹卫上下忙活许多日,如此紧要关头,他不知齐棪为何把这群不相干的人叫在身旁。
又见他们一伙人全挤在窗口,愈发疑惑不解。
那魏思荣是个胡闹惯了的,阮间从前常在秦楼楚馆碰见他。
怕是被他老子打多了,疯疯癫癫,傻里傻气。
他跟翊安一同进的雅阁,两人现在又并肩站在窗边。
但见翊安满目温柔地与他说话,他一惊一乍地回着,很会卖乖。
他们何时如此亲厚了?
阮间妒火中烧,同时觉得悲怆,怎么他就做不到自在地站在她身侧呢。
是她,从未给过他机会。
花燃笑了两声,“魏思荣那小子还没被打够,敢跟连舜钦站一个屋子了。”
阮间没吭声,花燃继续自顾自道:“按辈分,他还是长公主的侄儿,难怪殿下疼他。”
他算殿下的侄儿,我还是殿下的表亲呢。
阮间阴沉地想,翊安自是瞧不上这层关系,从未如此喊过他。
只陛下如今依仗着自己父亲,才愿意喊一声“舅父”。
阮间清楚看见翊安对上他的眼神后,笑容转淡地垂下头去。
想是有些羞涩。
原来她也有不好意思看人的时候,阮间暗笑,遗憾自己从前胆子小,未曾发觉。
明知不能再看下去,却难以挪开目光。
因为他极少有这样的机会,安心地站在对面注视她。
平日里遇上,只匆匆说上几句话,她便急着离开。
想起上回阮静兰说,翊安背后说他人不错。
他自来不敢往她身前凑,她太耀眼,也并非看上去那般好亲近,从来都看不见自己。
没想到,她心里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阮间这样一想,心里便高兴许多,谁知很快冰冷下来。
齐棪起身走向翊安,两人在窗子前腻歪起来。
齐棪先是摸她的脸,在翊安惊愕的眼神下,又替她整理头发。
情浓意浓地说了句什么。
他说完后,身旁一周人瞬间笑得发起抖来,却不敢出声哄闹。
尤其魏思荣,背对他们俩捂着嘴憋笑,做了个鬼脸。
翊安一瞬间又羞又恼,很快镇定自若,偏过头不去理他,眉眼却是欢喜的。
阮间眼里阴恻恻的,一束光渐渐暗了下去。
他记得,从前他们夫妻,不曾如此亲密无间。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酒楼这边,众人的目光朝下看去——
穿着一身浅紫春装的陈姑娘被扶下马车,行动间身若娇柳。
众人连声喊失望。
她脸上蒙着面纱。
翊安期待一场,好不容易见着人出来,还犹抱琵琶半遮面。
魏思荣急得跺脚,“怎么这样守旧,有什么好遮脸的,大祁哪里就古板至如此了。”
齐棪不咸不淡评了一句:“陈姑娘看着身子羸弱,风一吹便能跑。”
“侄儿,记得好好怜惜人家。”翊安跟着打趣。
封浅浅道:“她眼睛还挺漂亮的。”
江州来接:“想来不会丑。”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魏思荣抓狂。
“只看眼睛怎能放心。而且,这身子确实太弱不禁风,一瞧就是话说重就哭的那种姑娘,我好怕。”
齐棪以过来人的口吻道:“思荣,对于女子,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说罢,他特地看了一眼翊安。若仅看外表,他家这个真是美艳温柔呢。
翊安会意,柔柔一笑,不动声色地踩上齐棪的脚。
翊安踩人更有一套,脚跟后踩在小脚趾头上,逐渐加大力气。
齐棪吃痛,又抽不回脚,面上只能风轻云淡。
“侄儿谨记在心。”
魏思荣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齐棪从翊安的铁足下捡回一条命,目光似剑,看着魏思荣。
淡淡道:“你同清河郡主商量好的吧,怎么,你们交情很好?”
魏思荣一愣,随即点头,含糊道:“与郡主能说得上话罢了。”
何止说得上话。
连舜钦冷下脸,清河郡主既乐意替这小子做事,又怎会因他惊了自己车架,跑去御前告状呢。
听竹卫一趟,魏思荣没少吃苦头。
真是不简单啊一个个。
齐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神情让人捉摸不定。
清河郡主到底是清河郡主,不知说了什么,陈家姑娘竟在街边乖巧地将面纱拿了。
一行人忙探头,“!!!”
这是个年轻斯文的姑娘,不算绝美,但绝对不难看。
五官端正,白净腼腆,带着股书卷气。
总之,娶了不算亏。
魏思荣松口气,回头跟众人傻笑:“万幸万幸,比我想得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