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与娇娇——狄七宝
时间:2020-08-11 10:07:13

  闽钰儿本来是有些懵懵懂懂的,见到了南沙王后,一想到男人的声音,就莫名觉得胸口发闷。好不容易到了华仪殿,一看到金碧辉煌的宫殿,顿时整个人都好了。
  北豫不是没有钱,但是闽挞常一向是个节俭的人,就是她的闺房,也只摆了些鹿角灯,其他的小玩意儿,纵使宝贵的东西,也是在北豫能找到的。
  可华仪殿,简直就是天下所有宝物的聚集地,那些她听过没见过的宝贝玩意儿,全部都有。
  她不知道,齐叔晏早在从北豫回来的第一日,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些东西,来迎接闽钰儿的到来。
  其中设置的小玩意儿,也大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摆的。闽钰儿从院子外转到了屋子里,倏一开门,就跑过来一只兔子,直直地往她脚边钻,亲热得紧,像是先前就认得一样。
  闽钰儿低头,抱起小兔子,看着小兔子红红的眼睛,忽然就有些鼻子发酸。
  先前齐叔晏送给她的那只雪兔,她很是喜欢,可是那兔子只能待在北豫,带不来齐国,闽钰儿只好狠心把她留在北豫了。
  没想到,齐叔晏还是贴心地为她准备了这个小家伙。哪怕不是原来那个,闽钰儿低头抚着兔子头,觉得也相差无几,都是一样的可爱。
  枝微走进来,第一次进这样新奇的地方,她也高兴,道:“公主,刚才高尚监来说了,今天下午公主可以不必练了。”
  “第一次来这地方,高尚监让公主多到处走走,熟悉一下地方,等着殿下晚间回来,用膳。”
  “用膳?”闽钰儿问,“齐王殿下今晚还要来吗?”
  “当然了,怎么不来呢?”枝微觉得好笑,齐王殿下把闽钰儿安排到这里来,不就是觉得两人离得远了,他想看闽钰儿的时候不方便么。
  “哦,好的。”
  这次,没有教习宫女在旁边,闽钰儿也守规矩多了。这华仪殿,就正对着齐叔晏的寝殿,外面是穿梭来往的人。
  因了天子威严,寻常人不得直视天家,以是路过闽钰儿庭前的时候,大都一声不响,低头疾走。
  碰上殿里的宫女,实在是绕不过去,也会轻声细语地福身下来行礼。
  闽钰儿把新奇的东西看完了,就开始注意起桌上的水墨画。那画不知是谁画的,画的一副泼墨天色青山图,青山脚下有一弯泉水,出于山势陡峭之处,弯流湍急,流经了半幅画,最后激在巨石上,溅起半空的水雾。
  那画画的极其逼真,闽钰儿捏在手里,竟觉得手都似触上画里溅出来的水,手心冰凉。
  这大概……是齐叔晏画的罢。
  闽钰儿翻开画,看到画的背面,写着:壬辰年八月,记于楚门寺外,山青濛,绿野不见人踪。
  齐公瑾留。
  果然是齐叔晏画的。闽钰儿咂舌,他记得有一次孟辞跟他讲过,齐叔晏这人在千檀寺里,十几年来虽是清苦,但却学了不少本事,画画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孟辞还说,齐叔晏过去,他师父给他赐了一个字,叫公瑾。平时画画练字的时候,他们都戏说齐叔晏是公瑾仙人,手底下的东西只消吹一口仙气,就能立马活过来。
  闽钰儿看了半晌,末了还是眼巴巴地把东西放下来。
  齐叔晏好像,什么都会罢,而且会的几乎都到了精通的地步。她和齐叔晏几乎是完全反着来的,不仅会的少,还笨拙,什么都做不到精熟的地步。
  这般挫败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公冶衡把她带回去的时候。那段日子,也是闽钰儿大开眼界的时候,原来一个斯斯文文,温文儒雅的公冶衡,真的几乎无所不能了。
  可惜她跟着混了几个月,最终什么都没有学到,毫无长进。
  闽钰儿想及过去,越发觉得不能想了。她放下画,开始四处找棋盘,好不容易找到了棋盘,就一个人对着棋盘,自顾自地摆起棋局来。
  枝微中途来了一次,问她还差些什么,高尚监说可以立即叫人去置办。闽钰儿摇头说不用了,她现在什么都不缺。
  齐叔晏曾叫人下去,研制了几款小巧精致的点心,备着给闽钰儿。闽钰儿在屋子里琢磨下棋的时候,枝微就端了一些进来。
  那些点心裹着红枣芋泥的馅,外面是金黄的一层,似是酥皮,闽钰儿闻着香喷喷的,吃了一个,顿觉味道不错,晚膳也不想用了,直叫枝微再去拿几盘过来。
  枝微拿着点心进来,摆在桌上,见闽钰儿还心不在焉地拿着白子,不由得细声说:“公主。”
  “嗯。”小姑娘眼睛都不抬,俄而想起了现在的时辰,问:“今夜殿下会来吗?”
  “公主,我正想跟你说这事。”枝微压低声音,“方才外面传来消息,南沙王罚着殿下,在太庙外一个人跪了半个时辰。”
  “我瞧着,今夜殿下应该是不会过来了。”
  “什么?”手里的白子咣当一声掉在了棋盘上,闽钰儿讶异至极,“怎么回事?”
  “其他的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南沙王要殿下在太庙里认错,殿下不肯,才有的这祸事。”
 
 
第33章 看看你
  齐叔晏受了南沙王的责罚,这件事情在宫里迅速流传开来,众人又是唏嘘,又是不敢妄言。
  谁都知道南沙王雷厉风行的性子,先王在的时候,他就敢当着先王的面提出异议。现在在供奉齐国王室的太庙里,以叔父的名义处罚齐叔晏,也是说的通的。
  只不过,苦了齐叔晏了。
  想当初南沙王尽心辅佐齐叔晏年少继位,当上齐帝,对他这个侄儿子也是严苛至极,众人想着想着,就觉得不能再细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就该咂出点别的意思了。
  闽钰儿却总是觉得,齐叔晏受罚的事,绝对和自己逃不了干系。
  南沙王在路上遇见她们那会儿,说话就已然不对劲起来,闽钰儿先前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顿时自责不已。
  她一着急,就觉也睡不好了。这晚上齐叔晏没过来,枝微看出闽钰儿的不安,直接在她外间安了一张榻,陪着她睡。
  齐叔晏的宫殿,与华仪殿是相对着的,闽钰儿在塌上转身,就看到了齐叔晏寝殿里头,只燃了一盏微弱的灯火,几乎连窗棂都照不亮。
  也不知道这么晚了,齐叔晏回来了没有,
  她心里头像是有猫爪在挠。今夜的月亮已然很亮了,她抬头,就看到天边的盈月,陡然想起来上次在北豫,齐叔晏出现异样的那天,就是月中十五。
  她忘记了具体日子,反正现在离月中也不远了,心下的担心越甚。她现在尚不知道齐叔晏的病况如何了,只道他和公冶衡不一样,哪怕是生了病,只要好好照顾一下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齐叔晏那样的人,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病的。可是南沙王加诸在齐叔晏身上的责罚就不一样了。
  等到天一亮,闽钰儿就爬起来,她起来跑到了庭院里,推开了门。隔着一道花木错落的小道,她看见齐叔晏的房门还是紧闭的,一如他向来的模样,安安静静的。
  “娘娘?”教习宫女看她的样子,似是要出去了,顿时吓得过来拉住她,“娘娘不可。”
  现在可不是在碧璀宫,外面来往的宫人多了起码一倍,闽钰儿这么贸然地跑出去,指不定会出什么麻烦。
  闽钰儿自然不会出去,她仔细看了看,确认齐叔晏不会从那里出来了,才松开手。
  “我们今日练什么?”她转身,半低着头,很是乖觉地问。
  教习宫女顿时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两日,齐叔晏一直都没有来,闽钰儿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而且,男人再也没差任何人过来,问过她的情况。
  也没有问她,这几日用膳还用不用的惯?
  到了月中的日子,华仪殿晚上亮起了亮堂的烛火。虽然齐叔晏再也没有消息了,但是月中该有的习俗还是不能少。
  在齐国,有十二个月份,每个月的月中被叫做古元日。那时候阴气大盛,一般的人家都要燃起家里所有的蜡烛,燃足两个时辰才能撤下去。
  枝微本是嫌麻烦的,可看到底下的宫女拿了那么多蜡烛上来,还形状各异,有花有凤凰,她挑着挑着才渐渐起了兴趣。
  “公主。”她拿了一个兔子形状的蜡烛过来,“我看你在屋子里闷了一天了,不如过来看看这个。”
  闽钰儿撑着手,面前摆着齐叔晏画的那副山水画,闻言忽而眨眨眼睛,“点蜡烛?”
  “这么多,要全部点上吗?”
  “当然了。”枝微又挑了几个好看的捡进来,她放在桌上,“公主挑几个,横竖也是无聊。”
  闽钰儿看着那些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蜡烛,在烛火下的眸子亮了一下,继而像是灵感突发一样,她问枝微:“你会做灯笼吗?”
  这么多蜡烛,不拿来做灯笼,可惜了。
  枝微两眼也亮了起来,“当然会。公主,不如我们来做灯笼。”
  “这里横竖这么多蜡烛,全是燃了也没什么作用,不如我们拿来做点别的。”
  枝微跟着常山道人那么久,不说别的,手还是挺伶俐的,闽钰儿在旁边帮她,帮忙粘灯架,俄而又找来薄青油布,蒙在六角架上,末了闽钰儿还找来一支笔,在灯笼上细细地描画起来。
  她不擅长画画,但是对比着来还是会的。这几日一直看着齐叔晏的画,她就全凭着映象,临摹了几幅画上去。
  枝微做了三个花灯,到最后,全被闽钰儿摆在桌上,一字摆开,里间的小蜡烛也被点亮了,火苗摇摇晃晃的,透过薄青油布,在桌上映出各样的画,有浓有重。竟是格外的好看。
  本来古元日,蜡烛只需燃足两个时辰就够了。枝微和闽钰儿顽闹,到最后灯笼做出来,已经是很晚了。枝微打着哈欠,明显有些困了。
  她服侍闽钰儿洗漱完,就退下去要休息了。闽钰儿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从床上坐起了身,忽然喊着了她:“枝微。”
  枝微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她摇头道,嘴角上翘,“我现在好多了,你不用陪着我睡了。”
  “外面那临时安置的榻太硬了,不好睡,你还是回你自己的屋子里罢。”
  “真的吗?”枝微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公主当真可以一个人睡的好吗?”
  “可以的。”闽钰儿语气坚定,“你回自己的屋罢。不然睡出毛病了,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嗤。”
  枝微被逗笑了,说:“好。”当即收拾了被褥一堆东西,回了自己的屋子。末了又过来,将屋里屋外的烛火全灭了。
  本来亮堂堂的华仪殿,顿时黯淡下去。月升中天,今夜月亮倒是亮的很,四处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闽钰儿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从塌上坐起来,掀开了薄被。桌上唯有的三个花灯,还规规矩矩摆着,她挑起一个,点亮了,提着朦胧的灯笼,轻轻推开了门。
  她今夜想出去一番。但是为了不给自己,也不给任何一个人带来麻烦,就须得瞒着所有人,而且还不能被守夜的侍卫发现。
  她走到院里,掏出钥匙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院门,而后回身阖上了门。那钥匙是她刚才趁着枝微不注意,从她身上扒下来的。
  到时候她回来了,直接把钥匙丢在地上,就说是枝微自己不小心丢了就行。
  她这一番倒是心思缜密,算好了诸多事情,而后小姑娘借着月色,蒙上披风,走上了通往齐叔晏寝殿的小道。
  路上花木茂盛,还有夜里凝的露水,她一路走来,鞋袜都被打湿了,还有点凉。走到了花木最繁盛的地方,天上的月亮恰是诡异地被云层遮住了,她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只好紧紧捏住手里的灯。闽钰儿捏着灯,才勉强看清了地上的路,还好这一段不长,硬着头皮走过去就好了。
  闽钰儿大着胆子,脚下走的颤颤巍巍的。她心想齐叔晏,你一定要在宫殿里,不然我就白走这些路了。
  男人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也再也没有差过一个人过来,问她的情况。她自觉自己是没有做错什么事的,就是有一丁点的不对,那也应该是南沙王引起的。
  南沙王因为闽钰儿,让齐叔晏跪在太庙外,可是闽钰儿不是故意的,她压根没想到,在来的路上能碰上南沙王。
  如果可能,她想去给齐叔晏解释一下。
  闽钰儿现在只是想看看,齐叔晏到底怎么样了。
  小姑娘最后快要提着裙子跑起来了,四周都没有声音,倒是一旁的高树上老是掉叶子,掉在她肩上,激起一阵战栗。
  她很是怕这样的黑夜。
  好不容易月亮出来了,她慢下来,走到半途,突然有细细的人声从旁边的林木里传了出来,闽钰儿生生地止住了所有步子,吓得险些要叫出声。
  这个时候,在皇宫大院里,会有什么人躲在花园里悄悄说话?
  她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可能是碰上麻烦了。那些说话的人是男人,声音低,但可以明显听出来,绝对不止一个人。
  闽钰儿手心发汗,躬下身去,把灯笼里的烛火也灭了。她害怕自己现在走,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只好紧紧绷住身子,大气都不敢出。
  极度的紧张下,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倒是越发地清晰了。
  “下一个月圆又是什么时候,不用说,你们也明白。”这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他说完,另一道男身传了出来:“我也觉得时机难得。”
  “眼下齐国要祭祀,齐叔晏是最忙的,也是责任最大的。好不容易凑齐了这么多人来宫里,纵使动手了,别人也不会一下查到我们头上来。”
  “你呢?”那个男人把问题拋给了第三个男人。
  闽钰儿屏息,那几个人离她已经不远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要怎么做,才能无声无息地退出去。
  许是闽钰儿想的多了,吐息不匀,立马就有人注意到了,闽钰儿听着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慢着,不对,这里好像有人。”
  这声音确实熟悉,可是闽钰儿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当即捂住嘴,想要转身往回跑。
  一道身形从暗夜里闪了出来,轻而易举扣上她的腰,紧紧一握,就将女人擒到了怀里。
  闽钰儿被拉过去,那人强迫着她背过脸,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男人一见着闽钰儿,倒是瞬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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