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难驯——黄豆饼子
时间:2022-01-01 14:07:33

这对于琼曳来说是很罕见的,因为她每天的睡眠时间太少,睡眠质量又不好,所以都是做一些混乱芜杂的,没有逻辑的多个梦。
梦里,琼曳和一个男人住在小小的书店里,两层小楼,底下卖书,上面住人。
房子不大,塞满了书之后更加显得逼仄,但琼曳却觉得很温暖。
推开门,仿佛就能闻见满墙的油墨和纸张香味,爬上楼梯,就有个人在家里等着自己。
然后一起洗菜、做饭,一起看一部电视剧。
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却记得他身上的气味,淡淡的、干燥的洗衣粉香气。
电视上的画面开始化作雪花,梦境崩塌,琼曳被闹钟吵醒了。
这是凌晨六点,琼曳要赶去机场,飞到上海拍一个平面。
然后再飞回港岛的片场,赶杀青的戏份。
下午的时候琼曳才姗姗来迟,她满身风尘,累地只想倒头大睡。
连轴转了几个月,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但时间不等人,剧组已经等了她许久了,摄影师都打上了哈欠。
见到琼曳来,众人都嘀嘀咕咕的,周围一片嗡嗡声。
琼曳不听也知道他们在念叨什么。
无非是迟到、耍大牌、无纪律。
她木着一张脸,任造型师给她造型。
但今天就连造型师都有些奇怪,欲言又止道:“琼姐,裸替……”
琼曳这才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自己的那份剧本。
——杀青的这场戏,是一个床戏。
王漱擅自替琼曳做主,找了个裸替过来,人已经到了,化完妆正等在外头见琼曳。
她这边造型完毕,推开门,正巧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朝这边看。
那个女孩长着和她三分相似的脸,笑容却很灿烂。
她站起身给琼曳打招呼:“琼姐好。”
琼曳“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场景早就布置完毕,公馆洋楼的一层,长长法兰绒地毯镜头那张繁缛的贵妃榻,就是待会即将拍摄的地方。
琼曳胃里有些不舒服,虚虚地扶了一旁的楼梯扶手一把。
她长长的艳红指甲扣进焊接的铁色花纹中,坚硬的金属将她的皮肉都顶得泛白。
楼梯上,陈厌就站在房门口,手肘搭在扶手上。
垂眼往下看,刚好能看见琼曳细挺的鼻梁、蜷曲的睫毛,和单薄的肩背。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修身的墨绿色旗袍。
绸缎反射着阴暗的光线,顺着她身材的每一个曲线缭绕往下,柔柔地垂到脚踝。
它左脚踝处开叉,斜斜往上延伸,直到被一颗漆黑的贝扣给锁在大腿外侧。
即将开拍之前,琼曳需要躺倒在那张贵妃榻上,而陈厌,就会从二楼缓缓下来。
她头枕在贵妃榻的扶手上时,睫毛还在微微颤动。
原著没有这个剧情,她想。
可是白纸黑字签的合约,也提前拿到了剧本,她没有看,现在也改不了。
一旁角落里站着的那个满脸忐忑的女孩,才是她的救星。
琼曳收回视线,缓缓闭上眼睛。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用回想台词的方式来让自己强行进入角色。
梁太太,梁太太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太了解了,就是因为太过于了解这样上了年纪的、名利场上交际的女人,琼曳才会如此排斥。
打心底里的排斥。
这就像是自卑的人拿到了一张没有将他拍好的照片,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开拍的声音响起,琼曳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从上至下而来的脚步。
可法兰绒地毯,就算踩上去的是坚硬的牛津鞋底,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她才意识到,这类似脚步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
在这一场中,梁太太在一楼的榻上假寐。
乔琪乔刚偷爬上二楼幽会了葛薇龙,现在正要逃走,却撞见了梁太太。
梁太太自然是故意的,她这样的出现,就是要让心虚的乔琪乔过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动机,跑到自己的身边,假装是来幽会自己。
这是一场双方心知肚明的暗中博弈。
目的是掩藏在玫瑰花丛中的尸体,罪恶丑陋,却偏要盖上一层漫不经心的浪漫外皮。
 
第17章 chapter 15
 
chapter 15
陈厌来到了琼曳的身侧。
角落吹来一阵没来由的风,穿过陈厌的胸膛手腕,带来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暗处,琼曳的手指微微收紧。
就算闭起眼睛,她也能感受到这股气息,和那低沉的、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镜头向前移动,对准梁太太闪动的睫毛。
和乔琪乔缓缓伸出的,苍白的手背。
冰凉的指腹触碰到了琼曳的嘴角。
她顿了一下,微微侧头,将脸颊贴得离那只毫无人气的手掌更近了一些。
比起陈厌的掌心,琼曳脸颊的温度甚至可以说是滚烫的。
镜头中,她略微抬头,露出惺忪的睡眼。
“你来了。”梁太太说。
乔琪乔垂着眼睛,漆黑的眼底散发着虚假的笑意。
“睡得真早。”
他欺身而下,一手称在那张造型古朴的贵妃榻上,整个人笼罩在了琼曳身上。
沉重的压迫感让她呼吸困难,她突然有一种氧气被陈厌隔绝去了的错觉。
只是错觉。
因为陈厌呼吸沉重,呼出的热息扑洒在她的鼻尖,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其中微妙的隐忍。
镜头越移越近,本来乔琪乔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梁太太也应该说些什么。
但他们都没有说话,视线游弋在对方的脸上。
睫毛、鼻梁、嘴唇。
琼曳的喉头微微蠕动。
她觉得有点渴,条件反射地舔了舔唇。
艳红发黑的唇妆沾染上了粉嫩的舌尖,仿佛是被什么人咬破留下的鲜血。
陈厌此时突然低下头,鼻尖闯入她的耳后,半张脸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镜头的死角处,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使得琼曳耳垂的绒毛都带着水汽,微微颤抖。
“……说台词。”他提醒的声音很轻。
琼曳这才反应过来。
她抬起手臂,抚上陈厌的耳廓。
“你来做什么?”她又变成了梁太太。
那只纤细的手顺着耳廓滑倒乔琪乔的脑后,轻柔地撩动那有些扎人的短发。
看上去是长辈的爱抚,实际上是明晃晃的渴望。
乔琪乔的脑袋被她往下压去。
他说:“你说我来做什么。”明知故问。
那只原本搭在贵妃榻上的手消失了,镜头外传来衣物的细碎声响。
酥麻的触感让琼曳有些抵触,但那种骨子里刻下的熟悉却在一下一下软化她仅剩的理智。
她昂起脖子。
陈厌滚烫的唇落在她的下颌。
苍白的肌肤被黑暗绮丽的背影映衬,像是黑水里往下沉溺的濒死天鹅。
墨绿色的绸裙开始下坠,黑色的贝扣似乎也不能阻挡它的缓慢开裂。
镜头切换到了一扇屏风的后面,二人的身形模糊在泛黄的仕女图后。
副导演这时才喊道:“卡。”
琼曳解脱般别开脸,拉紧裙摆。
陈厌起身,慢条斯理地将衬衫下摆塞回皮带里头。
“陈导,这场我觉得可以,您要不要来看看?”他凑上前。
“嗯。”陈厌走到大监后头,看了两眼。
王漱这时才冲上来,将琼曳从贵妃榻上扶起。
他问:“待会就上裸替,你不用担心。”
琼曳点点头。
助理递过来一杯凉水,她接过来一饮而尽。
事实上她没有王漱想象的那么排斥,甚至都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排斥。
琼曳有种错觉,刚刚的亲昵似乎并不是在饰演梁太太。
陈厌也并不是在饰演乔琪乔。
她熟悉那种亲昵的手法,从下颌一路吻上去的触感。
这几乎是五年前记忆的重现。
两厢落差,让她把目光轻飘飘落在远处站在副导演旁边的陈厌身上。
此时陈厌也正巧抬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割裂出一瞬令人呼吸暂停的真空。
“……我休息一下。”琼曳别开眼,搭着王漱的胳膊走到休息区。
陈厌的目光就一直跟着她,跟着那只搀扶着琼曳手腕的臂膀。
他顶了顶鳃,刚刚被咬的地方似乎出血了,嘴里一股血腥气。
副导演满足于刚刚拍摄的完美一镜到底,不停地夸赞陈厌:“陈导演技真好,您当时拍摄的短片我就觉得了。”
陈厌耸耸肩,不置可否。
“你们默契也好,”副导演兴奋地指着屏幕上两人的亲吻镜头,“我还没见过第一次搭床戏就这么默契的演员呢!”
陈厌淡淡地笑了。
哪有什么默契,都是些排练过无数遍的动作。
他轻轻用手指了一下屏幕,说:“这个切镜重来一遍,下面就上裸替吧。”
副导演点点头:“陈导需要裸替吗?”
陈厌刚要回答,就见到琼曳从他身后路过,去取水果。
他头也不回,莫名其妙地反问了一句:“我需要裸替吗?”
后面的琼曳手指顿了顿。
她正要拿起一个苹果。
苹果的外皮上有些磕碰的痕迹,斑驳泛黄,让人没食欲。
“还是拿着吧。”她声音轻微,仿佛在自言自语。
就算那个苹果青黄交错,看起来一点也不甜,个头小得出奇,表皮都是磕碰,她还是拿走了。
明明有那么多又大又红的苹果,琼曳还是拿走了那个看起来最难吃的。
琼曳走了,副导演还在为陈厌刚刚的那句反问愣神。
陈厌拍拍他的肩膀,诚恳道:“我很纯情的,还是找裸替吧。”
副导演愣得更严重了,怀疑刚刚自己在屏幕上看到的浪荡公子哥不是他。
-
晚上是剧组为琼曳庆祝的杀青宴。
都是年轻人在座,吃得也就随意,烧烤啤酒和小龙虾摆满长桌。
琼曳本来不想参加,但毕竟是为她举办的杀青宴,她若是不去,未免显得有些太不近人情,就也同意了。
她来了没多话,局上也很热闹。
琼曳心知肚明,这些人说是给她庆祝杀青,实际上就是找个理由自己喝酒吃饭罢了。
他们吃得差不多,开始玩游戏,琼曳在桌底下发微信,让王漱去把帐结了。
陈厌本来坐在她斜对面,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但其他人玩游戏陈厌不参与,就换了个位置,坐到了琼曳手边。
他正仰头喝酒,余光撇到琼曳在给经纪人发消息。
“跟谁聊天呢?”他明知故问道。
陈厌的突然出声吓了琼曳一跳。
她条件反射将手机一收。
明明没什么可藏的,但就是有一种高中时期被班主任抓到偷玩手机的感觉。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没什么。”
梅子烧酒的甜味和酒精味直冲鼻腔,琼曳以为那是饮料,被呛了个猝不及防。
她轻咳两声后,却发现陈厌一直在盯着自己。
手撑下巴,眼睛一眨不眨。
“你心虚什么?”他轻声说,“难不成是给野男人发消息了?”
琼曳有些羞恼,他明知道自己是给经纪人发的。
但这样的说法,就像是男朋友在抓奸。
她冷冷瞥了陈厌一眼,没有回答,但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陈厌短促地哼笑了一声。
“今天怎么没看见你的前女友?”琼曳带着恶意回击。
陈厌无所谓道:“她不会再来了。”
琼曳愣了:“为什么?”
纷乱的灯光下,陈厌修长的手指滑过玻璃杯漂亮的切口。
“因为我把后续葛薇龙的戏份全都删了。”他笑容爽朗。
琼曳的脑子轰然一声停滞了。
你不怕得罪夏翼吗?
为什么?
她好多疑问都还没问出口,就被打断了。
那边玩游戏的人喝多了,胆子大起来,到这边拉琼曳过去:“陈导不和我们玩,琼老师来嘛,咱们给您庆祝的,您不来不好玩儿。”
他们一堆人起哄,琼曳推阻不了,只好过去了。
琼曳刚刚落座,一旁的青年男配就和她笑:“好巧啊琼老师,我坐你旁边。”
她勉强一笑:“真巧。”但肢体却因为这过度近的距离有些僵硬。
这时他们头顶却突然传来陈厌的声音——
“还缺人吗?”
那边刚刚被陈厌拒绝的演员立刻点点头,惊喜道:“当然当然,人越多越好玩。”
陈厌笑了一声,转头对琼曳身边那个笑容温和的男演员道:“让让?”
那演员不好和陈厌抢座位,只好往琼曳身边挤了挤。
给陈厌让出了一个位置。
陈厌的笑容有点冷:“我说你往那边让让。”
男演员这才意识到,他是要坐在琼曳身边,一下子愣住了。
但毕竟是圈子里混的人,还是有点儿眼力见,不一会就反应过来,朝旁边挪开了。
陈厌如愿以偿地坐到了琼曳身边。
琼曳轻轻瞥了他一眼,声音很轻:“幼稚。”
陈厌顿了顿,似乎很不喜欢琼曳说这两个字,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那边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转酒瓶。
酒瓶转到谁,谁就要来真心话大冒险,抽签决定内容。
真俗,琼曳想。
带头的那人把酒瓶一转,咕噜咕噜,用的力有些大了,一下子偏离了位置,滚到了琼曳这边来。
她伸手一摁,酒瓶停了下来,瓶口正对着自己。
琼曳愣住了。
她旁边的陈厌本来面无表情,看见琼曳按住了酒瓶,一下子笑了出声。
一旁的人疯狂起哄——
“大冒险大冒险!”
也有人起哄:“真心话真心话!”
琼曳尴尬地收回手:“刚刚的算吗?”
周围人都点头说算。
她无法,只能选一个最没有威胁的选项:“那就真心话吧。”
那个领头的人拿来一个纸巾盒子,里头都是零碎的纸条。
她伸手进去掏了一个——
满是折痕的纸条被她打开,周围的人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