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氅落下,鲜血自她娇嫩的踝骨处潺潺淌出,殷红一片。
“月兮!月兮!我的月兮……”他跪在她身侧,眼泪大滴大滴滴落。
原来是这样,竟是如此。
他透明的双手在空中颤栗,痛哭出声。
眼前画面逐渐模糊,一条粗链骤然缠住他的腰,将他拖进了无尽深渊。
眼前陷入黑暗之中。
他想,他该下地狱了。
***
“陛下,陛下……”
李浥尘眉头微蹙,他不是死了么,为何会听到常幸的声音,难不成,他被救回了宫?
费力睁开黏合的双眼,常幸的方脸映入眼帘。
常幸见他醒来,轻声问道:“陛下,南巡事宜已安排妥当,丞相派人来了,问问陛下何时启程。”
南巡?
剑眉越拧越紧,李浥尘“噌”的一声,坐起来,他一把抓住常幸的手,道:“你说什么?南巡?”
常幸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答道:“是……是啊,陛下,不是陛下说,要去南巡吗?丞相为陛下定了南湖行宫……”
李浥尘怔了片刻,狠拧了一把手臂,剧痛瞬间袭来。
他重生了,他居然重生了!
一丝欣喜跃上心头,李浥尘站起身,不顾常幸的声声呼唤,大步流星奔出殿外。
一路上,听宫人们说,瞧见月兮往去永巷的方向去了。
他疾步奔向永巷,终于在甬道的一处拐角,望见思念了十八年的人儿。
她背影纤细,柔顺的长发及腰,穿着一身熟悉的浅色水绿广袖裙。
微风拂过,裙摆微漾。
李浥尘整个心都颤栗起来,泪雾迷蒙了双眼。
是他的月兮,月兮,他最爱的女孩儿。
方要抬脚走去,就看见月兮身前站着两个身宽体胖的嬷嬷,堵住了月兮前往永巷的去路。
她们三人像是在争执些什么,其中一个嬷嬷动手推搡起月兮来,月兮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另一个嬷嬷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挥去。
看见这一幕,李浥尘双眸骤缩,像只离弦之箭,飞快冲了过去。
第39章 推迟 都是他的错,他该死。(修)……
东方肚白, 晨光熹微,月兮看了眼角落中的滴漏,估摸着李浥尘要起身, 她绞了块洁净的湿帕,替椅上的袁氏细细擦了手后,仰头下巴靠在她的膝上, 娇憨地蹭了蹭。
“母后,李浥尘将要去南巡, 女儿和霂儿这次一定想法子救你出宫。”
袁后一脸木讷,呆呆地平视远方, 丝毫不为所动。
她梳得一丝不乱的鬓发中掺着几根银丝,衣着虽朴素, 却也干净整洁。
月兮叹了一口气,道:“母后, 待女儿救你出去,定为你寻来这世间最好的大夫, 治好这病。”
也不知是谁如此狠毒,竟给母后投了断肠草这种毒物,要至其于死地, 若不是霏霏出手相救……
月兮暗忖,一想到霏霏, 心又闷闷地疼,她站起身来,“母后, 月兮先去了,晚些再回来陪伴母后。”
放下袁后的手,好生捧在膝上, 袁后坐在椅上,目光空滞,仍是看着远方,月兮回头看了她几眼,转身走出屋子,天边的曦光透过瀔云,染上金黄的琉璃瓦,天色已不知不觉大亮了。
离了永巷,月兮一路小跑往乾和宫去,谁知还未跑几步,就在甬道的拐角处与人结结实实撞了满怀。
她吃痛,捂着额头后退了几步,贴着墙待疼痛散了些,才抬头看向前方。
甬道上两个身形肥硕的嬷嬷,一个身着青衣,一个身着蓝衣像两堵肉墙横亘在道路前,她们一脸横肉,眼眸像是淬了毒一般,射出来的目光凶利,直直瞪着她,似要在她的身子上戳出几个洞来。
“可算逮住你了。”两个婆子语气不善,朝她步步逼近,“今日,我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月兮只觉着二人有些眼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她拢起黛眉,道:“我与二位无冤无仇,二位为何要为难于我。”
“呵,无冤无仇?三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两是二殿下的乳母,你害死了二殿下,还敢说与咱们无冤无仇?!”蓝衣嬷嬷疾言厉色,高声道。
二殿下?
月兮心下了然,这两个嬷嬷是为姜肌讨公道来了。夜宴那日,姜肌身死百花苑,致命的伤颈上就插着她的一只步摇,杀人罪证指向于她。
当时李浥尘说会查清真相,可之后陆哥哥救走阿霂,他又误以为她要逃走而迫她侍寝,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阖宫上下,怕都同这两个嬷嬷一样,认定是她为做皇后,刺死了姜肌吧,更何况,她与姜肌本就不睦。
月兮镇定下来,她眼泓清澈,不亢不卑道:“我没有杀姜肌,我若真要杀她,又怎会用自己的步摇,留下罪证?”
“你甭狡辩!”青衣嬷嬷伸手推搡了她一把,“你打小就与我家殿下不对付!如今陛下消了立你为后的心思,想必是你做的那些龌龊事,让陛下知晓了,这才贬你为婢,可怜我家殿下,才年岁十九,就遭你毒手!”
原本她们这些老嬷嬷,还盼望着二公主成了皇后,她们好在这深宫中好吃好喝,安享晚年。
却不料一夕之间,都被姜肹毁了!如今她们无依无靠,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
月兮见二人胡搅蛮缠,冥顽不灵,想着若回乾和宫晚了,李浥尘怕是又要借题发挥,转身便想尽快离去。
“想跑!”
两个婆子见她想走,飞快上前拽住她的手臂,抬起肥手,就往月兮白净的脸上甩去。
月兮避之不及,两臂被她们箍得发疼,怎么挣也挣脱不了,粗掌眼瞧着就要挥下,她想这次是躲不过了,只得咬紧牙关默默受下这一掌。
接下来等待着她的,恐怕是比这沉重百倍的羞辱。
掌风袭来,她下意识闭眼瑟缩了一下颈,耳边忽闻一个嬷嬷“嗷嗷”的惨叫声,抓住她臂的肥手也骤然松开。
“老,老奴参见陛下!”
一声惊恐地呼唤,让月兮心中一凛,她缓缓睁开眼,果然看到了一身金边墨色衮服的李浥尘,神色冷峻,立在她身侧。
他只手攥住青衣嬷嬷的手腕,往后一掀,那嬷嬷猝不及防,脊背撞地,重重摔下,扬起一片灰土。
她大声哀嚎:“我的腰,哎呦呦,腰嘞……是那个杀千刀的?”
蓝衣嬷嬷松开月兮后,跪在李浥尘脚下,见她的同伴还在叫骂,浑身颤抖,慌忙咳嗽,使眼色提醒她。
青衣嬷嬷闻声仰头,望见笔直而立,如同神祗的帝王,吓得浑身乱抖,连滚带爬跪好磕头。
“陛下恕罪!老奴不知,原是陛下,才犯下这等口忌,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李浥尘根本没心思搭理二人,一双含厉的眼,往身旁的月兮望去,黑沼般的眸中浮起血色,他挪动脚步,朝她行去。
少女衣妆朴素,长发绾成小髻,仅用一只玉竹簪别着,身上穿着最素净的宫装和布鞋,未染一丝花纹,正垂着头,揉着自己被抓疼的手。
眼中血色蔓延,袖中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栗,这是他思慕了二十余年的人儿,愈朝她走近,一颗心便愈在心腔中搐动不止。
上一世她气息薄弱,毫无生气躺在榻上的模样犹在眼前。
好在,天道垂怜,让他重来一世,回到了南巡前,一切都还来得及,这辈子,他必倾尽所有,偿还她,好好待她。
她若要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疑,双手奉上刀刃。
只是在此之前,他要先将算计他和月兮的人,一一杀绝。
见他一步一步走来,月兮心生讶异并掺和着隐隐担忧。
他怎会出现在此?莫不是,他不满她没能及时赶回乾和宫伺候,而追到此处兴师问罪?
月兮忐忑不已,只着盼他不要迁怒母后,她屈膝欲跪,身前骤然移过来一道黑影,腰间缠上一只臂,随即脚下悬空,视野中的景物都旋了起来,晕眩也随即涌入脑海。
他抱起了她。
她轻呼一声,手臂不由得勾住他的颈,待视野清明后,又巍巍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手指,轻轻道了一声:“陛下。”
怀中的少女,玉容花面微白,红唇轻张浅浅喘息,她的身子整个抱在他怀中,却没什么重量,轻如鸿羽。
她鸦色长睫轻颤,两手蜷紧拢在胸口,身子微微绷紧。
绵绵热温透过薄薄的衣衫,熨烫着他的肌理,李浥尘眼眶微热,想起失去她后,他抱着她冰冷的尸身,心痛欲裂的滋味。
苦涩难当。
现下,怀中的少女呼吸纤纤,身子温软,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她轻微的心跳。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但他幸庆不是梦。
“月兮……”他开口唤她,声音沙哑至极。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
月兮蹙眉,方要开口,就被李浥尘身后哭喊的两个嬷嬷打断。
李浥尘面上温情褪去,转头看向两个婆子,道:“来人,砍去她二人的双臂。”
下完这道残酷的旨意,他紧紧抱住怀中少女,往乾和宫行去。
方才看到月兮险些被打的那一幕,他心都像是被挖去了一块,当初兄长要折断姜朊手臂的心境想必就如今日的他,今生他是重生,赶来救下了月兮,若是换做上一世,月兮是不是就如此被她们欺负了?
李浥尘喉间一甜,气血在胸腔间翻涌,望着怀中娇弱的姑娘。
难怪她身上,有如此多他寻不出缘由的疤痕。
都是他的错。
是他该死。
若不是他被仇恨蒙蔽双眼,若不是他刚愎自用,月兮也不会受伤自此。
到了乾和宫附近,李浥尘远远便望见江妘候在宫门外,他面色一沉,大步走去。
江妘见他怀中的月兮,含笑的面容微僵,随即又做出一副极尽关怀的模样。
“参见陛下,陛下,姜姑娘这是怎么了?”
“你来做甚。”
李浥尘睨了她一眼,沉声问道。
江妘噎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偷瞧了一眼面色冰冷的李浥尘,疑惑绕上心头。
平日里陛下待她温和,何曾像今日这般冷言冷语?
她看了眼李浥尘怀中的月兮,笑道:“阿妘是来问问陛下,何时启程,阿妘已备好了行装,就等陛下开口了。”
李浥尘侧头,觑向她,双眸如深不可测的幽谷,毫无光亮。
空气瞬间冷凝下来,江妘暗暗绞了绞裙上的明珠,心里像是塌陷了一块,瞬间没了底。
今日陛下怎么了,为何与昨日判若两人,难不曾是她和陆洵的计划被他知晓了?
不应该啊。
正想向月兮投去询问的目光,却闻他说了句。
“南巡推迟,容后再议。”
玄色衣角自眼前掠过,不等她回应,李浥尘就迈过高槛,进了宫内。江妘心中咯噔一跳,瞪大了眼看着他愈行愈远的挺拔身影。
“对不住贵妃娘娘,这门,咱们要关了。”门外的太监赔笑道。
江妘收起讶色,柔柔一笑,春风不及。
“本宫这便回了,不为难公公。”
她说着转身欲走,身后便传来了一道闭门声,带动空中微风扬起她的裙角。
不寒而栗。
这是连乾和宫都不让她进了?
江妘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朱漆铆钉宫门,袖中暗暗攥拳。
乾和宫内。
李浥尘抱着月兮,直往寝殿内行去,月兮任由他抱着,指尖一下一下掐着自己的指腹。
他说南巡延后时,她的心亦微滞了一瞬,明明已万事俱备,只消南巡就能带着母后逃出生天。
却不想,他竟突然不去了?
那阿霂和陆哥哥那边,该如何是好。他们在京中多待一日,便多一份危险。
莫不是江妘那边露了马脚,让李浥尘看破了?
万千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呀!”
正想着,臀下触及柔软的被衾,李浥尘将她轻放到榻上,伸手就开始褪她的衣。
第40章 有孕(小修) 请陛下召太医,堕胎。……
浅绿色的衣绸拂过细腻的雪肌, 掉落在榻上,月兮闭上眼,握紧手心默默忍受这即将到来的屈辱。
李浥尘约莫有大半个月没再让她侍寝, 之前缠着她做那事时,也总在深夜,现下□□的, 他竟突然来了兴致。
乾和殿内暖和,在加上季节已临仲春, 气候并不寒冷,而榻上的少女却娇身瑟瑟, 缩在柔软的被衾中,贝齿咬得唇瓣泛白, 像是在受着什么痛楚。
嫣红的暗小花纹兜儿红绳细长,堪堪挂在她纤细的颈上, 那道咬痕还在,李浥尘眼眸幽深, 粗粝的指腹轻描疤痕,抚过弱肩,向下握住了她的细腕。
白嫩的手臂内侧, 命线已到上臂中间。前世寻回她时,这道线不仅探入了她的心口, 还生出无数分支,形成网状覆在她的心前,像是在汲取她的生命力。
玄朱曾说过, 命线的终点是人心,而她才年岁十八,命线却已延伸至她的臂弯间。
指腹一寸一寸拂过那道线, 落在她还结着乌血痂的手背上,他握住她的掌,细细摩挲着。
既然已知晓这是命线,这次,他定要保她一世无虞。
长臂一勾,将她搂在怀中,少女双肩轻颤,双手握拳抵在他胸前,饱满的绵浪溢出小衣,香香软软,若隐若现。
李浥尘眸色微沉,下颌落在她的瘦肩,面颊轻轻贴住她的,月兮挣扎不过他,不动声色移开头颅,李浥尘未过多纠结于此,大掌往她腰后探去。
果不其然触到条条杖痕,望眼而去,雪白的后背下,浅粉的伤痕突兀,累累相交,触目惊心。
剧痛涌来,若尖锐的钢针一根一根钉入他的五脏六腑,那日是她的初次,少女举止生硬,在他的怀中不住颤栗,满额沁汗,声音破碎又无助,而他却置若罔闻,不仅粗暴地折辱她,事后还纵容下人对她处以杖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