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君心(古早.狗血)——一窗明月
时间:2021-05-08 09:37:25

  她告诉他,还有一种花,比梨花还要美,名唤:“雪魄”。
  当时的他不知,自那以后,他们二人的命运紧紧缠绕在了一处。
  头顶的桐油伞在寒风中瑟瑟颤栗,常幸快要支撑不住了,李浥尘收回思绪,伸手接下一块棉絮,“常幸,你去一旁避雪罢,朕不需要伞。”
  “这,陛下……”
  “这是命令。”李浥尘道。
  “是。”
  桐油伞撤去后,雪霰彻底落满了他的发,李浥尘忆起数月前,月兮也在冷如冰窖的大殿中等了他近三个时辰,他肆意晾着她,羞辱她。
  如今该轮到他了。
  不知站了多久,夜已深,白雪雱雱一直未曾停下,李浥尘已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冰雪人,黑长的眼睫上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宫人们清扫宫道时不敢往他身边去,他脚下的积雪,都快要没过膝盖了。
  “主子,长公主和江家谋划夺宫,就在今晚。”玄褐在他身后,单膝跪地道。
  眼前之景常有,玄褐已见怪不怪。
  前方传来碎冰的脆响,李浥尘回身,睫上冰雪掉落,寒色映入他泠泠冰眸中,让人望之生畏。
  “按计划行事。”他冷冷道。
  “是,主子。”玄褐离去。
  “哐当——”
  此时,身后传来开门声,李浥尘踅身,看见门后立着一名女子。
 
 
第50章 谋反   要生了。
  是兰枝。
  她手上提着一只七彩祥云琉璃宫灯, 踏着雪泥而来。
  “奴婢参加陛下。”
  李浥尘浑身落满了雪,像是披上了一件白色斗篷,四周皑皑, 寒风刺骨,他岿然不动,双眼平视, 目光穿过钉着铜铆的朱门,仿佛还想透过刻着龙凤呈祥纹理的石壁。
  见他久久不曾说话, 兰枝手脚冰冷,战战兢兢抬头, 发现李浥尘正目不转睛,望着她身后的宫门。
  她明白, 陛下想去看望殿下,又怕殿下见了他情绪起伏跌宕, 再次陷入昏睡中。
  因此陛下每次来,都只候在宫门口, 一站便是数个时辰。殿下有孕在身,一日里有大半时间都在睡着,即使醒着听了宫人的禀告, 说陛下在外头等了许久,面上也仍是无动于衷, 只轻飘飘一句,让陛下回去。
  从初夏到深冬,陛下日日来, 日日等,一等便是数个时辰。这夏日还好,冬天就不大好过了。
  曌国的冬天很是严寒, 十日里有九日在下雪,院内的屋檐下,树上的枝桠,都结了尖尖细长的冰棱,她清晨出去了一小会儿,耳垂便会冻的生疼,回来后又痒又烫 。
  而陛下,每日傍晚,必来到凤仪宫门口,从未间断过一日。
  初始,宫里人皆说,皇后殿下恃宠生骄,仗着怀有身孕,冷落陛下,如此不识大体,又没有煊赫的家世。待陛下对她生了厌,迟早是要自食恶果的。
  她记得刚搬来凤仪宫的头一个月。月末有一日,她奉命照旧去乾和宫,向陛下汇报殿下的起居日常,刚进乾和宫的大门,就见几个太监将一个宫女拖到院内,当众掌嘴,整个惩戒过程逾超一个时辰。
  用来行刑的栎木比手掌还宽些,一下接着一下狠狠招呼在宫女白皙的脸上,其间栎木板也拍碎了一块。
  刑毕后,那宫女的双颊和嘴唇都被打了个稀烂,血流了一地,瞧一眼都瘆得发慌。
  然而如此,陛下也没有就此罢手,还命人押着那宫女,绕着内宫走了三圈。
  据常幸公公说,那宫女过于轻狂愚蠢,又很是嘴碎,总私下议论皇后殿下的为人处事。且她不大安分,上次奉茶时,还“不慎”将茶水洒在了陛下的腿上,其心不正。
  那时陛下正为殿下执意分居而烦心,殿下不愿见他,他担忧着殿下的身子,万般恼虑之下,那宫女又不知廉耻地撞上来。
  陛下顿时就阴沉了脸,新账旧账一并清算,打了人又拖去宫里□□了三圈,为的也是杀鸡儆猴,惊醒这宫中其他爱嚼舌根之人。
  自那日起,她在宫里,便再也没有听见过有关自家殿下不好听的言论,一丁点儿也没有。
  陛下对殿下的深情,已是人尽皆知,而殿下却对陛下视而不见,她清楚自家殿下的性子,若非心死,何至于此。
  思及此,兰枝呼出一口白雾,道:“陛下,殿下说,她想见霂殿下。”
  李浥尘还望着凤仪宫的宫门,未曾闭眼,门内空旷,只见棉雪,如扯絮般飞旋落下。
  他心中清楚,月兮不会出现在那里。
  而他也不希望,她从门内步步走出。
  天寒地冻,他怕她受不住。
  李浥尘音色空泠,答了一个字:“好。”
  ***
  除夕之夜,军营内破天荒挂上了涂着红纸的灯笼,这里的士兵们大多放了一日休息。
  烛火彻夜通明,帐篷里发出阵阵痛快地进酒声,和酒盏相碰的脆响。
  “再来再来,兄弟,干了!”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黝黑的壮汉抬起酒坛,就往陶碗中倒酒,酒水如瀑落在碗中,水花四溅。
  姜霂推杯,道:“韩兄,我从前在家便不常饮酒,喝下这碗后,当真不能再饮。”
  韩范二话不说,把碗掷到姜霂身前,碗砸在掉漆的八仙桌上,酒水溢出大半,淌湿了木桌。
  他道:“你啊你,哪有不能喝酒的男人?今后跟了哥几个,好好练练酒量。”
  “是啊,一年里,就这么几天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另一个头戴紫巾,脸颊略微消瘦的士兵道,“阿雨从前定是富家少爷出身,这食量,才小得可怜。”
  姜霂赔笑,他原本光滑细腻的脸已变成麦色,还微微带着粗粝,一条半食指长的刀疤,自左眉尾划下,停在他的眼角处。
  “韩兄,贺兄,我当真饮不下了,二位见谅。”姜霂泰然自若地拱了拱手。
  灯光下的他,熠熠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烟灰。
  十六岁的少年,已初具凛冽气质。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勉强你了。”韩范端起那半碗酒,一饮而尽。
  贺敬道:“牧雨,你以水代酒。”
  “好。”姜霂笑着应道。
  “咚咚咚……”帐篷外突然响起几声锣鼓,接着有人大喊道:“慎!慎!”
  三人闻声,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
  “不必惊慌,今日宫内有人滋事,不过据说陛下已有万全之策应对,想必没我们的事。”贺敬道。
  他刚说完,帐外便传来一声:“牧雨在否?有人找。”
  姜霂随同玄褐,穿过重重高帐,来到军营的木栅栏门边。
  “你们做什么,我是来寻牧雨公子的。”
  大门外有个女子,身穿淡水绿的对襟裙子,手提一小竹篮,步步后退。
  几个醉醺醺的士兵,一见来了个娇滴滴的姑娘,立马围了上去,将少女逼入角落。
  “哪来的美人儿,同爷们乐乐?”有几人伸出肥硕的手,朝女子的雪腮抓去。
  “走开,不要过来,走开,呜……牧雨大人……”
  姜霂双眼一沉,三两步跨过去,几下踹开那些醉汉,握住女子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
  少女吃痛,捏着竹篮的手指松开,“哐当”一声,竹篮子掉落在地,里边的点心精致,却洒了一地,落上灰再不能吃了。
  “那个吃了狗胆的,敢踹老子?”
  其中一个醉汉爬起来,大声叫嚣,转身瞪着姜霂。
  “原来是你小子,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敢踹老子,兄弟们给我上!”
  “大人……”莺莺蜷在姜霂的怀中,细弱的嗓音中夹着几分惧意,细瘦的肩颤抖着。
  一大群人如恶狼般凶狠地扑跃过来,姜霂将莺莺拽到身后,双拳紧握,咬牙看着前方。
  撂倒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大汉,正要挥拳,凭空落下一阵石子雨,一颗颗有拇指大小,砸在那些人的脑上胸上,瞬间头脑一晃,倒下大片,还有几个挣扎了会儿,也扑在地上,不醒人事。
  夜空黑沉沉的,没有一颗星子,唯有横梁上绑着几只火炬,发散出灿黄的光芒。
  腾起的灰雾散去后,不远处慢慢走来一人,借着薄辉,姜霂看清了他的脸。
  正是方才来帐篷寻他的玄褐。
  “霂殿下,跟上。”玄褐面不改色,说完转身就走。
  姜霂停在半空中的手垂下,方要前行,便被人拉住。
  他回过头,“放手。”
  面前的少女瞧着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乌发垂髫,黑眸明亮,面容白净莹润,嫩的能掐出水来,像一朵含苞带露的白玉兰。
  “莺莺听说营里的日子不好过,不知道大人有没有用饭,饿不饿,莺莺这……还有。”她不舍地望了眼地上糟蹋了的糕点,那可是她求了膳房嬷嬷很久,才换来的点心。
  莺莺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塞在姜霂手中,怯生生道:“大人若是饿了,就吃些。”
  姜霂望了她两眼,冷笑,反手将油脂包砸在一旁的木桩上。
  这丫头是李浥尘派来他身边,照料他起居的侍婢,长得美又如何,他姜霂不吃这一套。
  “我不吃。”他转步离去。
  油纸包被那巨大的力道抛落,白线震段,碎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莺莺受伤地看着他的背影,难过了一会儿,又迈着小步,跟上去。
  ***
  玄褐带着姜霂,从密道入宫,直往凤仪宫去。
  一路上,密道中黢黑,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玄褐手中的一只火种,燃着丁点儿星火。
  地面偶尔传来几声火.药炸裂的巨响,姜霂眉心蹙起,他早发现了今日宫内之诡异,似是有人攻城,而且方才贺敬也说了,宫内有人滋事。
  只是不知是何人,要同李浥尘做对。
  不过他并不过问,一路无话,只紧跟着玄褐。
  “轰——”又一声巨响,烈烈声波震耳欲聋,即使他们在地下密道,都能感受到那巍巍震感。
  莺莺心底惊怕,实在忍不住,道:“大人,莺莺有些害怕。”
  她轻轻绞住姜霂的衣袖。
  姜霂回头,看了她一眼,莺莺水眸清润,没有一丝杂志,他甚至能在她的眼中望见自己,只是她眸中盛满了害怕,缠着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栗。
  这个小眼线,瞧着当真胆小又无用。
  姜霂嗤之以鼻,却没有再拂落她的手,任由她牵着,步步紧跟,如同甩不掉的小尾巴。
  玄褐在前面带路,道:“今晚长公主谋反,不过这密道结实,你们不用怕。”
  三人到了凤仪宫后,刚出密道,就闻宫内有婆子惊呼:“殿下要生了!”
 
 
第51章 生孕   一同出宫!
  这一句话喊出, 凤仪宫瞬间乱作一团,又很快有条不紊起来。
  “太医!宣太医!”
  呼喊声和脚步声交错响起,密密匝匝。
  姜霂心中一震, 大步流星上前拍门:“开门!阿姊!阿姊!”
  他的手再次挥起,朱门猝然大开,若袖带着四五个宫婢奔出, 气势颇有些悍然。
  “霂殿下,娘娘就在凤仪殿内。”若袖说完, 便同宫婢兵分两路,一支直往太医院去, 一支去寻李浥尘。
  姜霂未置一言,疾步走进宫去, 到了凤仪殿外,宫女却将他拦在屋外。
  “霂殿下, 皇后殿下要生了,劳烦您在外边候着。”
  数十名宫婢, 手上呈着汤药,巾帕,金盆等助产的物件, 行色匆匆出入凤仪殿。
  姜霂望着殿内人影攒动,分秒必争的模样, 紧握双拳。
  打小他便听说过,女子生产,实则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何况阿姊身子骨弱,此刻若稍有不慎……
  心中惴惴不安,手腕上缠上来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 姜霂回头,那个名唤莺莺的姑娘站在他身侧,双手勾住他的臂。
  “大人,不要怕,皇后殿下会平安生下孩儿的。”
  姜霂瞥了她一眼,道:“用的着你说?我阿姊吉人天相,怎会有事。”
  “嗯嗯!”莺莺弯唇朝他笑了笑,两颗皓白的虎牙尖尖若隐若现。
  姜霂收回眼色,不再理她,忧心忡忡望着殿内,此时兰枝从里边跑出来,面色焦灼道:“霂殿下,皇后殿下让您进去。”
  他颔首,大步走进殿中。
  ***
  一轮红月高悬,紫云如织半遮半掩簇起诡月,天空中墨紫麟云如江水翻滚,难淹异象。
  淡淡的赧光照下,白霜染银墙,四合的高墙下,血流成河,危旌残破。一人掀开身上的尸体,艰难地爬出来。
  银盔破碎,满身鲜血。
  城墙上列兵排列有序,手中握着长弓,拉弦以箭对准着他。
  “嗒,嗒,嗒……”
  北风送来清泠的脚步声,江达沿着声音望去。
  地面满是尸首碎箭,李浥尘踩着血流,徐然走来,他墨发高束,玉冠革带,身上的圈金墨龙暗纹袍,衣摆斜飞,周身泛着阴森戾气,像座神祗,又像是新生的阎罗。
  “陛下……”
  江达的眸中浮起恐惧,上唇蠕动。
  李浥尘在离他两臂长的距离外,停住脚步,垂下眼帘,睥着他道:“大将军,还有何话要与朕说。”
  江达道:“陛下,你知我本意不想谋反,我只是想救出我女儿阿妘啊,陛下——”
  “可你还是选择背叛朕。”李浥尘讥讽道:“朕念你有战功在身,本不想要了你的命,如今是你自己寻死,便也难怪朕。”
  江达腿上中了数箭,他半跪于地,“陛下就是这般对待有功之臣的?枉老子为你冲锋陷阵,打下这江山,枉我阿妘,为你寻回神药!我江家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对待我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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