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想说话。
李浥尘见她醒来,俯身搂住她的肩,上半身压了过来,月兮全身无力,眯了眯眼闭上,鼻尖抵上一个硬物。
是他的鼻。
炙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面上,与她的呼吸纠缠。
李浥尘注视着月兮,感受她轻柔若羽毛的呼吸,两人一时间无言。
一会儿后,月兮见他一直不动,皱了皱鼻子,他的呼吸很烫,灼得她发痒,她掀起眼帘,想去推他的胸膛。
手刚放上去,就被他咬住唇,肩上的手也将她握得愈发紧,强烈的占有欲把她团团裹住。
吸啅声在屋内响起。
“唔……疼……”月兮摇头,挣脱他的唇,眼底又漾起水光。
李浥尘停下吻,附在她嫩白的耳垂间,道:“既然如此。”
他翻了个身,将她拥在怀中。
“今后,别想再离开我。”
月兮面无表情,藏在被衾中的细指慢慢蜷起,一只大手探过来,与她十指相扣,放在她的大腿上。
她微抬下巴,看着李浥尘,他目光坚定,琉璃色的眼眸中正在嵌入墨色。
“告诉我,你来,是为何。”
李浥尘轻声问道。
即使是为了她的阿弟姜霂,她要取悦他,也不必硬要留下他的东西。
毕竟,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月兮鸦灰色的长睫颤颤,双眼立刻绯红了一圈。
她抿着唇,像是在挣扎,究竟要不要说。
李浥尘轻叹了口气,“不急说也可。”
他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如今,他是一点儿也见不得她为难,只要她疼了,他也会跟着痛,几百倍几千倍的痛。
天光还未亮,除了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屋内屋外皆是一片静谧。
只是这屋子里没有添置炭火,始终不算暖和。
李浥尘抱着月兮,用棉被拥紧了她,他剑眉微聚,记得离府去洋州前,他再三吩咐了那两个婢女,务必好生照料她。
怎这会,连炭火都忘了填上。
屋子里的几盏灯,还是他去点上的。
越想脸色越发阴沉,昨日他在书案前抱上她时,她衣衫单薄,肌肤都是冰凉的。
那些人,就是这般好生照料她的吗?
“砰——”
忽然间,寝屋的门被大力砸开,女婢落雨走进来,道:“怎么还没起?”
“都日上三竿了,快起来同我们一起做事去!”
落雨大喇喇地走到拔步榻前,一把掀开金纱帐。
在望见里面的景象后,一脸嫌弃的神态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噗通一声跪倒,额头贴在地上。
“拜见主上……”
声音不住发颤。
李浥尘高大的身子掩住身后的月兮,垂眼觑着跪在地上,不断发抖的婢女,目光森然冷厉。
第74章 相处 这个人很坏,坏得要命。……
落雨的发髻上还簪着一支缠枝金凤尾玉篦子, 翘起的凤尾角镶上了一颗鸽血石。
在幽暗的屋子里,散出点点星辉。
李浥尘的视线下移,这个婢子身上穿着的衣服, 也是他为月兮选出来的裙衫。
夜潮涌入李浥尘的乌眸之中,墨亮的长发厚实,覆住他的腰背。
“填上炭火, 出去跪着。”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入耳中却是如灌雪水, 直凉到心底。
“是。”落雨哭丧着脸,向后挪了几步, 飞快退出暖阁,把门关上。
李浥尘回头, 看向陷入软被中的月兮,眼眸中的寒意消散了些。
月兮半阖着眼, 侧躺在枕上,柔软的青丝拢住了她半张脸, 乌发下的肌肤如雪,樱唇流朱。
羽被将她的身子裹得紧实,李浥尘撩开她脸上的发, 勾到耳后,月兮的耳垂莹软, 也没有耳洞。
从前她很怕疼,不管袁皇后和嬷嬷们怎么劝,她都不愿意忍着疼去穿耳洞, 帝后宠溺她,不忍心看宝贝公主受苦,为她特意吩咐了司珍司的人, 做出免穿耳的耳饰供给她。
李浥尘在她的耳畔浅浅一吻,道:“先睡着,我去拿衣衫过来。”
月兮听了,眨眨眼,面颊立马就红了,一直蔓延到脖颈。
昨日她的衣服都被弄脏弄皱,眼下正躺在浴房的浣衣桶里,是穿不得了。
身侧的温体退开,李浥尘掀起一角被子,露出长健的腿,下了榻。月兮别开眼,躲进被窝中。
穿戴好衣物,李浥尘望了月兮几眼,出了暖阁。
容雪轩外,落雨和落雪一同跪在雨里,滁州府的管家李福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手上拿着一把伞。
黑漆大门打开,李浥尘一身墨青素衫走出院中,李福连忙打起伞,小跑到他跟前。
“主上,今日的事,都怪老奴不好,是老奴怠慢了那位姑娘。”
李福见李浥尘面容阴沉,赔笑道。
雨中跪着的两个奴婢,是他从灾民堆里捡回来的,在府里也住了有几个年头,他一直都把她俩当女儿养着,容雪轩里的姑娘他也不熟,这会自然要向着落雨和落雪说话。
落雨和落雪听了,心里有几分底气,瑟瑟地抬头,对李浥尘道:“主上,奴婢今后不敢了……”
落雨的心里最为不满,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般想的,她只觉得那个被李浥尘救回来的女子手段了得,不仅能让李浥尘把她带到府中,还能把他勾上榻。
她还想,是不是传言中,主上不近女色的消息有误,那她岂不是也可以?
李浥尘瞥了两个婢子一眼,吐出三个字:“发卖了。”
说完他拂袖离去,落雨和落雪吓得花容失色,在水湿的青石板上匍匐前进几步,大声喊道:“主上!主上,不要发卖了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如今的世道兵荒马乱,山洪暴发,她们想都不敢想,离了滁州府这棵大树,她们还能去哪。
李福小跑跟着李浥尘,仰头道:“主上……”
“她是我的妻。”
李浥尘打断他,“李福,好好待她。”
李福怔了怔,恍然大悟,心头悔恨不已,赶紧说道:“老奴明白了,是老奴糊涂,是老奴糊涂,原来是夫人。”
***
容雪轩的暖阁中炭火烧得足,浅黄的绣帘遮住了屋外头的光,屋内光线柔和,月兮卧在榻上,浅眠了一会儿,昨日她实在累及。
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暖阁的门咯吱一声打开,又关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固臂将她连人带被拥起来。
她缓缓睁眼,看着他。
李浥尘道:“该起来,吃些东西。”
穿戴好衣饰后,月兮坐在梳妆台前,两只手捏着衣摆边缘,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背,原本白润的耳垂红得不像话。
桌上那瓶用来消肿,祛红痕的雪芙膏,擦去了半瓶。
一个陌生的婢子呈上来一碗百合莲子羹,李浥尘擦净手上的水渍,走过来,端起羹碗。
“下去。”他淡淡地道。
“是。”
有落雨和落雪的前车之鉴,那个婢子连头都不敢抬,直接撤下红木盘,飞快退出了暖阁。
李浥尘坐在月兮身旁,捣一勺粥,自己先尝了一口,味道清甜。
“月兮。”他重新舀了一勺,喂向月兮。
这是她们重逢后,他首次唤她的名字。
月兮抿了抿唇,她想自己动手,喝这羹。不过李浥尘很坏,方才穿衣衫时,她说要自己来,而他却当做没听见,硬要亲自为她穿衣。
甚至,擦药膏。
想着想着,羞耻感就如潮水般涌上来,月兮的脸颊又染上绯色。
李浥尘真的很坏。
坏得要命。
她闭闭眼,张口含下那勺粥。
“多吃些。”李浥尘眼中泛起几丝笑意,又捣了一勺。
月兮吃完羹汤后,李浥尘很贴心地为她擦好嘴,抱她到玫瑰宝椅上,月兮鬓间的一只珍珠步摇,流苏落在软垫上。
“还累便再睡会。”
他扶上她的后脑勺,方才替她梳发的时候看见她的后脑有一块若隐若现的红斑,藏在发丝间。
本以为是在哪不小心碰上了,就没有过多在意。可点了药水后,他梳发,手上的动作已经极轻,但只要一碰到那块头皮的发,镜中的她便会露出疼痛的表情。
他脑中浮现出,前几日在城门前,把她从一个大汉的手里救下的情景。当时那个人,就是在扯她的头发。
李浥尘心中郁气升起。
一刀砍了那个人,真是便宜他了。
从柜子里抱出一套崭新柔软的棉被,盖在月兮身上。
“好生休息。”他道。
李浥尘立起身来,正欲离开,月兮叫住他。
“李浥尘!”
他顿住脚步,回头垂眼看向她。
月兮被他裹成了一个软软的卷糕,她略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手,解开身上的被盖,下了椅,走到他面前。
“你……要去哪?”她揪着自己的衣袖。
“还有些事,要去处理。”
月兮没有看他的眼睛,问道:“可以带我去吗?”
身前的人沉默良久,月兮咬了咬唇,想再说几句,却听他低声道:“可。”
随后身子被他拥入怀中,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处。
只听他浅浅叹了一息。
***
李浥尘牵着月兮,走出容雪轩的大门。
落雨和落雪还在院子里跪着,听见门开的声音,纷纷抬起头来。
月兮发髻精致,唇红齿白,身上穿着一件浅紫粉梅花兔绒斗篷。
落雨的目光落在二人相携的手上,眼中闪过几道嫉妒。
她着实没想到,这个来历不明的貌美女人,居然是主上的发妻。
可眼下她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女人,也不得不低头。
“夫人,夫人,奴婢有眼无珠,没能识得夫人,请夫人宽恕奴婢们这一会吧。”
落雨连忙磕头喊道,她的头饰都拔干净了,但身上还穿着金蚕线织成的衣服。
“是啊,请主上夫人开开恩,放过奴婢吧,不要发买奴婢……呜呜。”
落雪在一边不停应着,她胆子小,哭出了声。
李福也在容雪轩外,他还是心有不忍,就没着急把这两个女婢赶出去。
谁知李浥尘一个冷冽如刀的眼神斜来,他心中一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不想再看到此二人。”李浥尘的脸色比之前森暗许多,连话都说得有几分重。
“是,是,老奴这就去办。”
李福的额头上冒出冷汗,他明白主上此刻已经濒临动怒,他不能再倚老卖老,仗着自己管理府中内物已久,便不听主上的吩咐。
他答应完,便叫出几个小厮,把落雨和落雪拖出去了。
李浥尘握着月兮的手,同她往青筠斋走去。身后还有惨叫呼喊声传来,月兮置若罔闻。
那两个婢子,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留下她们,只会影响她的计划。
青筠斋中。
月兮一入屋内,就看到了书房正堂上挂着一幅图,孤烟袅袅,大雁南飞,远山重叠,正是她在东周显京画的《雁南飞》。
当时贮珍阁的掌柜玉蕊夫人告诉她,这画高价卖给了一个曌国人,只是她不知道是谁。
现在看来,那些高价买她画的曌国人,就是李浥尘。
月兮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惊涛拍岸。李浥尘引她到罗汉榻前坐下,沏了一壶茶后,就去处理公文。
她一个人坐在哪,手上拿着一本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紫檀木刻雪松小案上的茶水都凉了,也没见她喝一口。
月兮放下手里的书,干脆倚在窗前,透过洁白的窗纸,看着外头濛泷的雨景。
过了好一会儿,李福在门外通报,说明日去洋州的行程已安排妥当。
月兮抬起头,望向李浥尘的方向,他整个人都埋在一堆纸卷中,头也没抬,只答复了一声。
他看起来很忙。
下榻趿鞋,月兮走过去,到李浥尘身侧,她望了他笔下的公文一眼。
那公文正巧是李湛尘写的,似乎在说洋州的事。
他这次去洋州,是不是又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思毕,月兮问道:“李浥尘,明日我与你一同去洋州,可好?”
李浥尘手中的笔停住,他看向月兮,道:“可。”
他放下笔,立起身,说道:“正好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见了,你就知晓了。”
李浥尘朝她走近两步,他比她高出许多,身子也比她强壮,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何时能告诉我,为何来寻我?”
第75章 重逢 月兮,好困
屋里灯火通明, 明亮的光映照在李浥尘的眼中,剔透的眼眸熠熠生辉。
他高大的躯体笼着月兮,投下一片暗影, 月兮唇角蠕动,小巧的脸上显现出几分为难,她合上唇微微侧过身子, 修长的白颈上还有淡淡的吻痕。
“我,我……”她有些说不出口。
李浥尘眼眸微动, 上前两步,从背后拥她入怀, 下巴靠在她浓密的发髻上。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不过唯有一条,我不能答应。”他缓缓说道, “就是伤你自己的身子。”
他话说完后,室内静谧, 灯光照射过来,在石板地上投下一道相拥的青影。
***
一日后,李浥尘携月兮到了洋州, 洋州与滁州相邻,是南境靠北的地方, 也与曌国皇室管辖的益州毗邻。
马车停在洋州府大门前,李浥尘卷起竹帘,把月兮抱下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