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茵听着那一句“路还远着呢”,只觉得头晕眼花,双脚更软,而等反应过来,她才发现自己说了声好。
“上来。”贺沉绛转过去,背对着颜茵。
最前面的江听雪与樊致远不知何时停下了,回头看着他们。
颜茵抿了抿唇,到底是攀上了贺沉绛的背。
男人的脊背很是宽厚,哪怕隔着衣袍,她依旧能感觉到底下结实的肌理。
这无疑是一具极具爆发力的身躯,孔武有力,像豹子一样的强壮。
贺沉绛背对着颜茵,瞧不见她人,但因为视觉受限,嗅觉更为清晰。
他闻到一阵比平常更浓郁的香气飘入鼻中,还不待他仔细闻嗅,软弱无骨的娇躯贴到他脊背上。
虽说对方的上身一触即离,但贺沉绛还是感觉到了。
那处饱满的,软乎乎的,且分量惊人。
贺沉绛脊背上的肌肉骤然绷紧,全身僵硬,但介于对方只是稍稍碰了一下、而后很快直起腰肢,所以他的异样倒没被颜茵发现。
颜茵的手扶在他肩膀上,一开始只敢抓住一点点衣袍,但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颠了几下后,因为害怕掉下来,颜茵干脆稳稳扶住对方的肩膀。
江听雪看着不远处的男人,眼神有些发愣,眼底蔓出几许暗色。
她也很累,脚很疼啊,她也想有人能背她一程,那般的疼惜,那般的小心翼翼......
羡慕,妒忌,不甘种种情绪交织,让江听雪觉得牙根发软。那个此前盘旋在心中、尚且还些犹豫的决定,这一刻只剩下坚定。
而江听雪不知晓,她在看贺沉绛,她旁边的樊致远则在看她。
颜茵不用自己走路之后,瞬间感觉活过来了。
攀在贺沉绛的背上,颜茵又休息了半晌后,终于有空赏景了。
空山绿林,分外的宁静与清幽,有风拂来一丝不知名的花香,偶尔也能看见被风卷着飘远的嫩黄色花瓣。
颜茵喃喃说,“这地方挺漂亮的。”
这话刚落,她身前的男人失笑,“现在觉得漂亮了?”
颜茵不聪明,但也不至于听不出对方在嘲笑她。
于是她不说话了。
少了颜茵这个娇气包时不时喊休息后,第一个撑不住的换成了江听雪。
双腿发软,看不见的滚烫热气自下而上的冒,蒸得她汗如雨下。
但她是个要强的,不想在这里露了怯意,一路咬牙继续。
“席公子,我们还有多久才到枫林?”江听雪喘着气开口。
他们是来赏枫的,当然是去的枫林。
至于花圃田?
先不说那里可能不待客了,江听雪单纯觉得不去那等浪费时间的休息地,她还能节省几步路程。
席云也看出她实在累,想了想,于是道:“枫林还有一个时辰。要不还是去花圃田稍坐休息,历时给些银子,让主人家行个方便。”
接着席云说了花圃田与枫林的大致位置。
颜茵听明白了,花圃田在半山腰位置,中途往西拐,而枫林却得沿着石阶一路走到尽头,最后往东行三百米才能到。
江听雪一听枫林这般的远,立马选了花圃田。
席云看着颜茵,想等她做个选择,后者疑惑的眨了眨眼。
贺沉绛笑哼一声,“她又不累,看她做什么?”
颜茵反应过来,脸颊红了红。
席云轻咳了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去花圃田吧。”
一行人继续登山。
刚开始江听雪觉得,登山仿佛遥遥无尽头是绝望。然而后来,当她千辛万苦终于走到花圃田,却发现那座宅院大门紧闭时,她对绝望有了新的认知。
圈着花圃田的宅院不开门!敲门喊话也没人应!!
那一瞬间,江听雪仿佛从天庭跌入阎罗殿,险些两眼一闭晕过去。
颜茵从贺沉绛背上下来。
席云这时已经敲过两轮的门,然而里头无人应声,仔细一听,其内也无声响。
“难不成人都外出了?”席云疑惑。
他只来过这里一次,但上次可不是如今这般情况。
不过幸好,屋宅外建有一套石桌石椅,可供旅人休息。
江听雪此时已经在石椅上坐下了,石桌石椅顶上无遮挡,风吹日晒的,上面铺了厚厚一层尘土细沙,但又累又心梗的江听雪早已没心思嫌弃了,看见石椅便坐下。
反观颜茵,她被贺沉绛背了一路,又吹了一路清爽的山风,人缓过来了,有那嫌弃的精力,如今正拿着自己的小帕子仔细把石椅上的灰拭干净。
擦干净,再坐下休息。
江听雪见她这般仔细,太阳穴跳了跳。
三个男人则聚在一起商量,这宅屋的围墙不矮,除非是武艺高强的人否则难以翻越,如今从外喊门没人开,确实没办法了。
席云长叹,“没辙了,谁让我们这般倒霉,竟遇上花圃田主人外出,且这宅中还空无一人。”
樊致远安慰道:“往好处想,这屋外有桌椅,倒也能坐。”
贺沉绛看向面前这座宅子。
屋内无人?
恐怕对方只是不来开门罢了。
侧眸看了不远处的树冠,贺沉绛打了个隐晦的手势。
似乎有风拂过,吹动树冠摇曳。
第36章 第36根铁柱 她的燥热
在花圃田的石桌石椅上休息了两刻钟, 一行人继续启程去枫林。
这一白日,江听雪都不晓得、也不愿意去回忆是如何度过的,只知晓去完枫林, 从山上回到庄园后,她感觉双腿好似针扎一样的疼。
颜茵平日不爱动, 体质比江听雪还差,虽有贺沉绛背她,但也累得够呛。
不过再累,也得用膳。刚回到庄园, 庄园的家丁告之几人晚膳已备好, 随时可以用膳。
移步小膳厅,用膳。
今日颜茵与江听雪都感觉异常疲惫, 但于席云来说,其实还挺尽兴的。
顶上的枫山之景确实漂亮, 尤其如今已经入秋,枫叶逐渐变红, 风拂过, 别样的美。
既是尽兴,席云不由喊了酒, 与贺沉绛、樊致远同饮。
颜茵没兴致看他们喝, 故而用完膳就自己回厢房了。
江听雪亦是。
***
厢房里。
累了一天, 但江听雪此时却顾不上休息。
她从行李小匣子里翻出一个不过是铜板大小的小瓷瓶, 脸上神色变过一轮, 但最后逐渐坚定。
江岁岁与季子安间没有子嗣,既然季子安后来可能会因为纳妾问题与江岁岁而产生矛盾,她何不现在就趁机将问题解决了呢?
历时,她借季子安离开松山县, 前往京城过她想过的生活,而江岁岁亦不会因为子嗣问题犯愁。
毕竟她与江苏岁是姐妹,她的孩子称呼江岁岁一声‘姨妈’,多亲近啊,这可比季子安找外头的女人生的孩子好多了。
深吸一口气,江听雪拿着小瓷瓶出门了。
***
隔壁厢房中。
颜茵在耳房内刚沐浴完,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出来,便听见有人敲门。
菱角前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庄园的侍女,侍女手中端着一个木质托盘,盘内放着一碗醒酒汤。
看见菱角,侍女露出笑容,“主子爷有吩咐,凡事在小店内饮过酒的,皆可免费送上解酒汤。”
这规矩是真的,以往不是没有客人饮酒后发酒疯。倘若他只是自己疯一疯,那也罢,偏生他发酒疯还砸东西。
虽说后面有赔偿,但大物件需另外采购,这也是一件麻烦事。
故而后来凡是在庄园内饮酒的,皆被庄园主人免费送了解酒汤。
赶紧喝,喝完就睡,别闹事。
菱角从木托盘上端起解酒汤,道谢后进屋。
颜茵坐在椅子上,用锦布慢慢擦着头发,听见关门声后问,“菱角,刚刚是谁敲门?”
菱角:“是侍女,来送醒酒汤的,说是惯例。”
颜茵嘟囔,“那这里还挺好的,省得他喝得醉醺醺后闹事。”
菱角见颜茵接了她的工作,自己在绞发,但大概养尊处优惯了,也大概自己绞发不方便,少女的动作慢吞吞的,看起来还有几分吃力。
菱角见状,随意将醒酒汤往桌上一放,而后赶紧过去帮忙。
绞完发后,颜茵有几分昏昏欲睡,但上榻之前,她朝桌子方向走去。
她睡前一般是不喝水的,但今日爬山累人,消耗太大,她觉得又渴了。
庄园一律用的是陶罐呈水,陶罐深色,每一个做工都一样,颜茵见桌上摆了两个陶罐,随手拿起一个喝。
但喝了一口后,颜茵觉得味不对。
不是水。
她拿错了,拿了醒酒汤!
颜茵把醒酒汤放下,看着被自己抿过的陶罐,惆怅的皱起眉头。
这时房门被推开,带着酒意的贺沉绛踏月而归。
颜茵一顿,但该说的还是得说,于是说:“菱角,你去膳房一趟,向他们再要一碗醒酒汤。”
贺沉绛喝了不少,但他酒量异于常人,那点酒水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故而他把颜茵说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
贺沉绛看她站在桌旁,手边摆着陶罐,顿时猜到了几分,“既然有现成的,何须再讨要?”
颜茵拧着秀气的眉头,“可是这碗我已经喝过了......”
贺沉绛上前,“夫妻何必分你我,无妨。”
菱角见大姑爷不在意,且这位不是喜人近身伺候的主,于是道了声,便先行下去了。
颜茵以为他方才那般说,只是做戏给菱角看,没想到这人还真拿起了她喝过的那个陶罐。
不过幸好,送到嘴边时他忽然停住了。
颜茵瞧见面前男人淡淡掀起眼皮子,神色莫辨,“你说这醒酒汤,你方才喝过了?”
这话问的莫名,但颜茵还是点点头。
贺沉绛又问,“谁送来的醒酒汤?”
颜茵实话实话,“庄园的侍女,她说惯例如此。”
贺沉绛把醒酒汤放下。
颜茵瞧他放下了,想说你不醒醒酒么,但又想到那是自己喝过的,这觉得不合适。
贺沉绛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像是算着时间,这时有人敲门,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道带着余惊的声音。
“姐姐、姐夫,我、我刚刚在房中看见一只老鼠,吓人得紧。”
是江听雪的声音。
贺沉绛眯起眼睛,但到底是过去开门。
门外,一身柔绢曳地长裙的江听雪比平日多了几分柔美。
今夜的月色醉人,月光落在她的裙摆上,多了一抹浅淡的月白。
颜茵听说有她屋里有老鼠,惊得呼吸微紧。这地方瞧着不错,居然有鼠类?
“姐夫,你能帮我将房中的老鼠赶出去么?”江听雪双目盈盈。
江听雪自觉计划应该是完美的,哪怕季子安没有喝醒酒汤,她也有后手,只要——
他人随了她进房中。
然而江听雪万万没料到,季子安竟然说,“我醉得厉害,头晕眼花看不清路,更妄论帮你驱鼠。不然这般,我让木阳过去,反正他就住隔壁。”
说着,脚步微飘的男人迈步出门,走到旁边砰砰的拍了两下门,把房中的黑面随从喊出来。
江听雪绞紧了手中的手帕,“可是姐夫,他与我非亲非故,怕是不合适。我先前看见这庄园有送醒酒汤的,要不你先喝了,等酒意微散后,再帮我驱鼠......”
贺沉绛却佯装醉意上头,没听清她说的话,“就这样吧。木阳,你随她过去。”
说罢,转身回屋顺带将门关上,动作那是一个行云流水。
屋外的江听雪傻眼了。
柴阳面无表情,“二小姐如若不放心,小的让主家给二小姐换一间屋子。”
***
屋门关了,贺沉绛忽然扭头看向颜茵,颜茵被他那双暗沉不见底的眼眸看得一怵。
方才这人说自己头晕眼花,颜茵以为他是酒劲上头了,于是小声说:“你要不要去喝醒酒汤,醒醒酒。”
贺沉绛眼里擒了一潭化不开的暗色,“你想我喝?”
或许是对方的眼神太深沉,颜茵噤若寒蝉。
她不说话了。
嘴上不说话,但颜茵心里嘟囔:什么叫她想不想,明明的情况是他自个需要。
贺沉绛似乎笑了笑,随即迈步往木桌走去。
而就在贺沉绛刚走到桌旁时,他听见一声轻喘。
很轻的一声,如同羽毛飘飘然落下,然而在贺沉绛这个习武之人听来,却清晰得很。
身形伟岸的男人脚步稍顿。
颜茵此时已无暇理会贺沉绛了,她忽然感觉到热。
一股热气仿佛从骨头里冒出来,钻入血肉里,再沿着筋络游走到各处。
热气在蒸腾,颜茵伸手探了探脸,不知道是掌心烫还是脸颊烫,摸着热热的。
热意与皮肉里陡然生出的燥意相互交融,好似逐渐变成难以言说的痒与空虚。
颜茵喘了两口气,不由用手扇了扇风。
但没有用,她依旧感觉热。
很热,又热又躁。
颜茵喃喃说:“水......”
热,想喝水。
想起桌上有用陶罐呈着的水,颜茵吐出一口浊气,也跟着往那边走。
每一步都颤颤悠悠的。
走了两三步后,颜茵觉得不对劲了。
她如今不是一般的燥,皮肉里仿佛要冒出火来,需要大量的水,又或者其他的什么才能浇灭,亦或狠狠挠一挠那股恼人的恼意。
不对劲,不应该如此的。
脚也开始发软了,不是登山走太多路后的那种疲惫,而是一种无力的软,好似连骨子也酥软了。
贺沉绛刚转身,便瞧见往这边来的少女绊了一下,他目光一缩,在反应过来前,已两三步上前,一把将人接住。
怀中少女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艳如桃李,眼角缀着醉人的潮红,急促的呼吸从她软艳的唇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