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夫君一定可以明白她的意思。
然而她又失望了,夫君竟然径直把脸别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傅挽挽难掩失落,心酸和委屈涌上心头,眼睛登时有些酸涩。
“夫人今日劳累了,先回屋歇息吧。”
“嗯,”傅挽挽咬唇起身,飞快地出了东暖阁。
她知道,要是她继续在这屋子里呆下去,她一定会哭的。
什么人嘛,下午在她身上留下那么多印子,现在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亏她的浑身酸痛,还强打精神精心打扮了过去见他。
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莫非,为她解毒只是碍于夫妻之间的名分?
傅挽挽穿过珠帘,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
孟星飏站在珠帘外头,看着镜子里的傅挽挽伤心抽泣的模样,突然涌起一个冲动,想要走进去,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好叫她真真正正地做自己的夫人。
正要迈步进去,有人叩响了院门。
孟星飏警觉地回过头。
驭香快步上前打开院门,很快过来回话。“是姨太太派来的人,给夫人送侯爷的家书。”
“信呢?”
驭香将信封递给孟星飏。
孟星飏打开一看,想是写信的时候尚不知家中变故,信里平宁侯说的都是些稀松平常的话,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孟星飏的脸色骤然难看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东暖阁,听风见他进来,有些诧异。
“爷还有吩咐吗?”
孟星飏冷冷道:“把你的面具摘下来,给我。”
第25章 【二更】云峥问挽挽安。……
“夫人,姨太太遣人送了侯爷的家书过来。”驭香进了书房,恭敬地将信函呈上。
傅挽挽见是爹爹的信送过来,忙止了眼泪,又拿帕子擦了擦泪痕。
不过她见信封上没了火漆,有些奇怪:“谁拆的信?”
驭香面不改色:“送过来就是这样的,奴婢不知是谁拆的。”
傅挽挽有些不悦,却觉得理所当然。
侯府里的人大多都把她视为敌人,这次他们趁着爹爹不在家办了这么大的事,必然要提防着自己。
把信拆了算不得什么,能把信给她已经不错了。
三婶说的没错,这信的落款时间是在傅卫卫回府之前,所以爹爹的信里写的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可就是这些稀松平常的叮咛嘱咐看得傅挽挽眼泪直流。
短短一月之间,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想到爹爹跟姨娘已经天人永隔,想到自己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傅挽挽越发伤心。
即便爹爹回来,他也不可能再对自己说这样的叮咛嘱咐了。
身后的珠帘清脆响起。
傅挽挽迅速抹了眼泪,不过她知道自己定然双目通红,便没有回头。
“谁?”傅挽挽问。
“是奴婢驭香。”
不知怎地,傅挽挽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又是那个讨人厌的惊云闯进来了。
或许是因为他神出鬼没,或许是因为他以下犯上,总之,她有那么几分怵惊云。
这种怵并不是害怕,而是每回见着他,莫名有些紧张。
堂堂国公夫人,见着侍卫居然紧张,真是太没出息了。
“有什么事吗?”傅挽挽问。
驭香道:“爷请夫人去东暖阁说话。”
傅挽挽着实诧异,问道:“你没听错吧?”
他刚把自己撵出来,怎么又要请回去?
“夫人放心,奴婢没有听错,是爷让奴婢来请夫人过去的。”
他既然不喜欢自己,还把自己叫过去做什么,难道,还嫌刚才给的羞辱不够吗?
想是这么想,傅挽挽到底还是起身往东暖阁去了。
只不过,她心里再没有先前那种激动和紧张了,这回她没有再照镜子,也没有去在意自己的头发是不是最美的样子。
女为悦己容,他不喜欢自己,再怎么打扮也进不去他的眼里。
何苦费那心思?
傅挽挽穿过碧纱橱,见定国公坐在榻上,半截身子都拿被子盖住。
“公爷。”傅挽挽没精打采地朝他福了一福。
孟星飏见她这副颓丧模样,沉声道:“夫人请坐。”说着,他拍了拍榻边。
傅挽挽有些意外,他居然让自己坐到他的身边去吗?
自从他醒来,对傅挽挽说不上好,也说不好不好,但眼中总是透着一股疏离,每回傅挽挽想凑近他,他总是三言两语轻飘飘的带开。
傅挽挽一直想,是不是因为自己那次的失礼举动叫他误解了,以为自己嫌恶他的相貌,所以他不肯靠近自己。
眼下他竟主动向自己示好,傅挽挽着实有些迷惘。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坐这边就好。”傅挽挽固执地在贵妃榻上落座。
她是诚心想跟他过日子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努力靠近他、讨他欢喜,但他一直不冷不热的,着实叫她寒心。
尤其今日,两人都做了那么亲密的事,她主动去找他坦诚心意,他居然还不领情。
她脾气再好也经不住这样磨啊。
至少,今晚她得使一回性子,不能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夫人在我生我的气?”
“啊?”傅挽挽意外地看着他,这还是他头一回跟他说这样的话,头一回跟她说这般像是有情人之间才会说的话。
她才打定主意不要再搭理他,但是他这么一说,她又心软了,甚至觉得有些甜蜜。
“没、没生气,我只是以为,我惹你生气了。”傅挽挽结结巴巴说完,探究地看向他。
此刻的夫君,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但是傅挽挽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了,只能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同。
这不能怪傅挽挽没认出面具之后的人不是同一个。当初孟星飏选拔替身时,听风是一众侍卫中与他身姿身形最像的人,听风在被选为替身后刻意学习孟星飏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因此,两个人除了五官长得不像,其余地方都很接近。
现在戴了面具,更是难以分辨。
“夫人可以坐过来了吗?”
可以。
傅挽挽在心里大声答道,如月的小脸却绷得很紧。
她竭力控制着脸上的笑意,不叫自己的唇角上翘,故作淡然地走到榻边坐下。
他坐在榻上,她坐在榻边,正好是她的右边侧脸对着他。
待傅挽挽坐定,孟星飏悠悠道:“听说夫人收到了侯爷寄的家书。”
“刚刚姨母送过来的。”听到家书,傅挽挽的心情稍稍沉静了一些。
孟星飏又问:“侯爷是不是在信上问起了我们的婚事?”
“没有,”傅挽挽没想到他对爹爹信感兴趣,细细道,“信是一个月之前写的,当时爹爹还不知道侯府发生的这些事,也不知道我出嫁了,所以写的都是些家常。公爷,既说到这儿了,我有件事想求你。”
“嗯?”
“之前我一直想给爹爹写信,告诉他家里发生的这些事,不过我找不到人给我送信,我想给爹爹写一封回信……”
“等你写好了,我派人快马送去北疆。”
傅挽挽听到他这话,顿时大喜过望,“多谢公爷。”
“你我夫妻之间,无需客气。往后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吩咐驭香。”
夫妻?
傅挽挽咬唇,他提了夫妻二字,是不是在提醒她,等下就要行夫妻之实了?
她正想入非非,孟星飏又道:“一直听闻侯爷小楷了得,不知道夫人能否将家书给我一阅?”
“好啊。”
傅挽挽没有多想,便将家书从怀里拿出来。
然而,刚把信函递出去,傅挽挽就意识到了这信的不妥之处。
不行,不能给夫君看!
她一激灵,下意识地就望向夫君,夫君也正在看她,隔着面具透过来的目光,总觉得有点犯怵。
“公爷,我、我突然有些腹痛难忍,不知道是不是余毒未清,我想先回屋。”说着,她伸手想去把家书拿回来。
孟星飏自然不会叫她得逞,他飞快把家书往榻边一放,伸手扣住了傅挽挽的手腕,温言道:“夫人不舒服?我略通医理,可以为夫人瞧瞧。”
傅挽挽的“不用”尚未出口,对方已然为她号脉。
“夫人脉象急促,可是有些心悸?”
家书被他放得老远,若是不从他身上爬过去,根本拿不到。
她幽怨地看向他:“没有心悸、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只是累了,想早点回屋休息。夫君,你把家书还给我吧,这张爹爹写的不好,明日我重新找一张爹爹的墨宝给你鉴赏。”
对方微微颔首,然而下一瞬便将放在身旁的家书拿了起来。
“挽挽吾儿,见字如晤……”
他不疾不徐地念起信来,的确,信里写的都是对女儿的牵挂和叮嘱,傅挽挽却越听越紧张。
信不长,他很快读到了最后一句。
“云峥问挽挽安。”
这一句他读得很慢,尤其最后一个字,刻意拉长了尾音,显得意味深长。
虽然他戴着面具,但是傅挽挽能感觉到他此刻的眼神有多阴沉。
“我没说错吧,信里写的都是些家常。”傅挽挽一把把信夺了回来,攥在手心里捏成一团,“公爷,我要回屋歇息了。”
说着,她还打了个哈欠。
面具后的孟星飏显然是听笑了:“家常?傅家有叫云峥的人吗?”
“是……是远房亲戚。”傅挽挽缩着脖子小声道。
她不是撒谎,京城里这些高门大户打断骨头连着筋,往上攀几辈都相互结过亲,硬要说霍云峥是亲戚,一定能攀扯得上。
“他姓云?”
傅挽挽见他刨根问底,不敢说话,只摇了摇头。
“那他姓什么?”
“霍。”
“霍?霍云峥?”孟星飏眯着眼眸思忖片刻,望向傅挽挽,“敬国公府的小子?”
傅挽挽低着头,闷闷“嗯”了一声。
“你跟他是亲戚?”
“那、那、那我二婶娘家外甥女夫家是姓霍的,跟敬国公府是连过宗,当然是亲戚了。”
孟星飏重重点了一下头,显然认为傅挽挽的解释很有道理。
“的确是亲戚,难为岳父大人特意在家书提及。”
之前他都称呼爹爹为侯爷,这下说了岳父大人,显然意味深长。
傅挽挽强词夺理道:“我也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要写的,真是奇怪,改明儿回信的时候我得好好问问爹爹怎么回事。”
“夫人,既然敬国公府跟我们是亲戚,不如走动走动?”
“不要!”傅挽挽赶忙摆手道,“公爷,我跟他现在真的没什么牵扯了,千万别去敬国公府走动。”
敬国公府上上下下除了霍云峥全都讨厌她,尤其敬国公夫人,简直恨透了她,若是上了门,别说给好脸色了,指不定还要当面骂她。
“那夫人从前跟他是有牵扯的?”
牵扯……牵扯当然是有的,
傅挽挽绞尽脑汁想了想,憋闷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其实也没什么牵扯,就是他倾慕于我,还非跑去我爹爹麾下做事,敬国公府的人就全怪到我身上。”
“他倾慕于你,还为了你放着好好的公府少爷不做,去你爹麾下做事?”
傅挽挽听得发怵,本以为自己圆过去了,没想到他能揪住这么多细节。
如此咄咄逼人,他是在审犯人吗?
一瞬间,她开始怀念起那个对她冷漠疏离、克制有礼的夫君了。
第26章 【三更】夫人,你想要的……
“他要做什么,我管不着,”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软语解释道,“有人倾慕我,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啊,之前也有不少人来家里提过亲呢。”
“霍云峥还来提过亲?”
傅挽挽摇头。
然而她一摇头,屋子里的气氛明显更沉闷了。
“这么说,若是他来提亲,侯府就会应了?”
“这……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儿知道爹怎么想的。他不知道陛下为我赐了婚,才会在信里提霍云峥的。”
霍云峥的事,她说的都是实话,但她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她不敢说出来的实情。
夫君如此精明,她说多错多,霍云峥的事不能再说下去。
傅挽挽干咳了两声,小声道:“那……那个崔医女不是心悦公爷么,成天在听涛轩进进出出的。”
她都没在意倾慕他的人,他若是追究她,实在是小气。
一声冷哼过后,只听孟星飏道:“那个崔雅宁我从未见过,不知她为何会有此等心思。”
傅挽挽眨了眨眼睛。
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吗?解释他跟崔雅宁毫无瓜葛?
傅挽挽不禁心中一喜,又有了底气,扬眉道:“我见霍云峥的次数比你见崔雅宁的次数少多了。而且往后你天天都会见崔雅宁,我可再也不见霍云峥了。”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本来么,崔雅宁天天在院子里打晃,她从未说过什么。
现在不过是爹爹在信里提了一句,他就问过不停。
她跟霍云峥从前是有点什么,但是她现在嫁人了,绝不会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傅挽挽见他望向窗外,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小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