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遇见了一个体态丰盈的妇人,那妇人虽是笑嘻嘻的,可看她的眼神格外渗人,她们才说了两句话,她就没了意识。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小屋里。
她被关在那里好些天,每日只送来些清粥,但送饭的人将吃食放下就锁上门离开了,没人理她,更没人告诉她那是何处。
如此不知过了几天,那妇人才来见她。
开始还待她和颜悦色,可后头见她不愿配合便恶言相向。
她的要求实在太骇人,竟是要她做青楼妓子,花楹自是不肯。
于是她又被关了起来,这次连清粥都没了。
花楹求救无门,便想着实在不行一头撞死了事,总归不能失了清白。
可她又不甘心。
姑娘被抓走了,白蔹木槿姐姐也不知在何处,还有菘蓝...她好想见他,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这么久的。
所以她舍不得死。
花楹虽被养得纯净,但并不蠢,她假意同意了那老鸨的要求,趁着他们疏于防范时,跑出了那间小屋。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她,追赶之下,她慌不择路撞进了一间屋子。
而房间里正有人在行那周公之事。
后头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急之下瞧见了那半开的窗户,她咬咬牙跑到了窗户边。
她不敢往下看,也并不知这到底有多高,她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被他们抓住,否则她怕是再也出不了这个楼了。
花楹是闭着眼睛跳下窗的,耳边传来一声声惊呼,然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鼓起勇气睁开眼时,才发现她被人救了。
救她的是位很好看的公子。
恰楼里的人追出来要带她回去,她情急之下只得求那位公子救她。
好在公子瞧着冷冰冰的,却是个好人,扔了一袋银钱便将她带上了马车。
后来她得知公子要来京城,便央求他带她同行,公子问她缘由时,她便如实说了。
然后,她便随他来了京城。
“先进客栈,我替你去打听打听你家姑娘如今被关在在何处。”公子见花楹久久不语,便又敲了敲她怀里小兔子的脑袋,“这小家伙也该要换药了。”
花楹这才来了点精神,看着公子认真道,“多谢公子,公子真是个大好人。”
公子手指顿了顿,而后弯唇笑了笑,折身进了客栈。
他是好人?
她是第一个说他是好人的人,真是个很好骗的小姑娘,跟她怀里那只兔子一样笨。
笨到...让他连骗她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花楹自是不知,她眼里这个长得好看心地也好的公子,正是齐沐,祁周的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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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也进了京城,与花楹只隔了一个时辰。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正是花楹挂念着的白蔹。
“白蔹姑娘是要去云亲王府,还是先找落脚的地方?”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郎君,瞧着似才刚及冠,却有股老成之气,眼里有着同龄人少见的沉稳。
此人便是朱府嫡长子朱玉城。
那日,白蔹与木槿花楹被冲散后,她寻不到人便厚着脸皮去了朱府。
姑娘救过朱大公子一命,若是求他们帮忙找人,应也不难。
朱府自然一口应下,可连着找了好几日都没有花楹木槿的消息。
她心里头又挂念着姑娘,急的彻夜难眠,后来朱大公子便提议先与她进京,朱府的人一旦有了木槿花楹的消息,便来信通知她们。
白蔹几番犹豫后便同意了。
可如今进了京,该做些什么还得从长计议。
“先找个地方落脚吧。”白蔹几经思考后道。
眼下还不知姑娘到底被关在何处,且也不清楚云亲王府是何态度,她得先打听清楚后再做打算。
“这一路有劳朱公子了。”到了客栈,白蔹朝朱玉城行礼致谢,然其他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却听朱玉城道,“白蔹姑娘无需同我客气,若不是苏姑娘,我也活不到现在。”
白蔹找上门那日,朱府的人才知那蝉衣谷的小医仙菀姑娘,竟是苏府苏大姑娘。
朱府的人向来是知恩图报,得知此事后,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虽然他们人微言轻,或许做不了什么,但总要尽力而为。
是以,朱玉城才带着白蔹进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且他临走之时,已经请父亲去做了一件事,若此事能成,或许能够帮到苏姑娘。
如今只看时间来不来得及。
白蔹自是听懂了朱玉城的意思。
她本无意将朱府牵连进来,想同他撇清干系,可眼下看朱玉城的态度便知他不会离开,且路上她已劝过数回,都没让朱玉城改变主意。
她沉默半晌,终是没再劝他离开,又屈膝道了谢。
就在她愁眉不展时,秦艽与杜若却已前往景府。
秦艽杜若比白蔹花楹早几日进京,但因秦艽重伤之下一路奔波,身体承受不住,刚到京城就发了高烧,待身体好转后秦艽才去了锦衣卫所。
得知秦艽还活着,锦衣卫上下都很是高兴,加急分别将消息递到了御前与景府。
秦艽这才知晓,景白安闯大理寺将苏姑娘带走了。
时隔几日,关于景白安与苏姑娘的传言已是满天飞。
有说是景大人曾在江南遇险,被苏姑娘救了一命,如今景大人劫狱,是在报救命之恩。
也有人说,两人因此生情,景大人是红鸾星动了。
“天下之大,巧合之事却甚多。”马车里,秦艽叹了口气道。
谁能想到,他曾与大人隔得那般近。
杜若对此事也很惊讶,原来小师妹说的患有失忆之怔的竟是锦衣卫指挥使景白安,也是秦艽一直在寻的人。
不过那时就算他们相遇,恐怕也认不出来对方。
毕竟...一个失忆,一个失明。
“杜姑娘如今大可宽心,既然大人插手了此事,必能保下苏姑娘。”秦艽见杜若不语,便又宽慰道。
杜若轻轻嗯了声,迟疑片刻后才道,“景大人劫狱可会因此惹上麻烦?”
秦艽知道她想问的不是这个,遂笑了笑道,“杜姑娘见了大人便知。”
没过多久,马车便到了景府。
景白安早早就收到消息,叫阿真候在了大门处,毕竟他现在在外人眼里,是受了杖刑下不了床。
阿真迎着二人进府后,便见景白安已立在长廊下。
他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秦艽,唇角缓缓绷直。
而后在触及到那双无甚焦距的眼睛时,景白安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虽然他已经从递消息的锦衣卫那里知道了秦艽的情况,可亲眼看见,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景白安沉默了许久,才迎上去立在秦艽面前,沉声道,“活着回来就好。”
秦艽虽然看不见,但武功还在耳力甚好,自是知道景白安在他面前伫立了许久,他压下心中的酸涩,勾唇唤了声,“大人。”
一时无言,秦艽知道景白安是在愧疚,遂率先打破了沉寂,“大人,这位是苏姑娘的师姐杜若姑娘,便是她救了属下。”
景白安这才看向杜若微微颔首,杜若屈膝还了一礼。
而后景白安上前亲自推着轮椅,朝阿真道,“去请姑娘来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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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见过来时,景白安已大致清楚秦艽的境遇,起身朝杜若拱手郑重道,“多谢杜若姑娘大恩,景某在此承诺,若杜若姑娘有所求,只要不违反律法,景某必达杜若姑娘所愿。”
杜若不善应付这种场面,怔了怔后才还礼道,“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反倒是要感谢大人,救下小师妹。”
景白安闻言,默了默,道,“救姑娘亦是景某分内之事。”
杜若听了这话后,便放心了不少。
她原还担心他护不住小师妹,可眼下看来却未必。
外头分明传言景大人劫狱惹怒天子,被罚杖刑,禁足府邸。
可景大人这样子哪里像是受了杖刑的。
她哪还能想不明白,这是天子有意偏袒。
只要景大人有心要护,此事就有转圜的余地。
“师姐。”
苏月见听阿真说师姐上了门,急急便赶了过来,却刚好听到景白安那句承诺,自然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杜若回头便瞧见了苏月见面上还未逝去的羞涩,微微怔了怔后,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小师妹。”
看来,真的不必她担心了。
苏月见轻轻拥了拥杜若,眼眶略有涩意。
她自然知道师姐定是为了她来的京城,心下难免动容。
杜若一贯清冷的面上柔和了不少,她轻轻拍了拍苏月见的背安抚道,“我出发前便给师父去了信,想来师父也快到京城了。”
苏月见咽下哽咽,心中有些愧疚,“师父也来了。”
师父最是讨厌长途跋涉,如今却为了她不辞千里她来了京城。
“师父自是要来的。”
杜若不善安慰人,只轻声道,“阿菀别怕。”
苏月见点头嗯了声,到底还有旁人在,她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不经意间看向秦艽,壮似无意扫过他的眼睛,轻声道,“这位就是师姐救下的人吧。”
那日,师姐与她交流了许久失明的病症,应就是为了这人。
秦艽闻言,不等杜若回答,便微微颔首道,“秦某正是得杜若姑娘相救。”
苏月见屈膝还了一礼。
而后杜若便将遇见秦艽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惹得苏月见惊讶不已,“竟是砸到了师姐养的那几株药材上,且还刚好做了药引子,当真是...甚巧。”
而更巧的是,这两位锦衣卫大人竟同时被她们救下。
叙完了旧,几人才谈起正事。
景白安将在霖安与齐沐的纠缠说了一遍后,道,“我已派萧肃前去接应那日同我一道拦劫黄金的霖安衙役。”
齐沐带走的黄金数额太大,南溪平城的知州必定要亲自押送进京,他派萧肃前去,是要让他们在一月之内到达京城,也是为了将那几个原在苏京墨手下的衙役安稳的带到京城。
秦艽立刻就明白了景白安的意思,“大人是想把那件功勋给苏大人。”
景白安,“那些衙役是听了苏大人的命令行事,能拦截成功他们功不可没,这本就是属于苏大人的功勋。”
话是这样说,但实则苏京墨那时根本无暇顾及这案子,除了给出人手外,并未参与。
此事能成,多半是景白安的手笔。
但衙役的确是听了苏京墨的命令协助景白安,所以这功劳也不算是强按在苏京墨头上。
秦艽皱了皱眉,“但如今这事被盯得紧,那些人可不好糊弄,仅仅几个衙役所作所为恐怕不能...”
只随便一查便能知道,能拦截下那批黄金是景白安一手策划。
“我那时失忆,所行之事皆是听苏大人的命令。”景白安淡淡道,“至于为何会发觉齐沐的阴谋,自然是多亏姑娘救朱大公子时,发现了祁周的蛊毒。”
“我们将此事禀报给苏大人,苏大人便着我彻查此事,后来才能成功拦截下黄金。”
这些话半真半假,除了景白安苏京墨苏月见三人外,没人知道实情,只要苏京墨一口咬定从一开始就是他吩咐景白安暗中调查祁周蛊毒,那么这些事就只能是真的。
哪怕苏京墨没有全程参与,他的功劳也不能被忽视。
只是,景白安从主策划人变成了从旁协助。
苏月见明白了景白安的用意,感激的看向景白安。
景白安收到她的视线安抚的颔了颔首。
他不差这一件功勋,顶多就得些赏赐,但加在苏京墨身上,却是能救命的。
“大人进宫时可将此事禀报给了陛下?”秦艽突然道。
那时候,大人并不知苏府出了事,恐怕定是如实禀报,若后头又变了说辞...
景白安默了默,道,“陛下会帮我的。”
若他所料不错,陛下应该已经猜到他会这么做,所以至今都还未将齐沐在边境行骗之事公之于众。
秦艽,“...”
良久后,他轻轻一笑,“若早知大人插手了此事,我便不必一路忧心了。”
景白安看向他,低沉道,“仅此还不够。”
秦艽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景白安的意思。
他之前所图的是保苏大姑娘一人,而眼下看来,大人是要保苏府。
若是如此,在这风口浪尖上这件功勋的确不够。
顶多,能为苏大人保下血脉。
况且...
大人既然要迎娶苏大姑娘,那必然不能是罪臣之女的身份。
想到这里,秦艽又道,“若是加上苏姑娘曾免了一场瘟疫的功劳,或许可行。”
景白安一怔,他倒是将此事给漏下了。
苏月见也跟着抬起了头。
她当时做这些没想过要什么回报,不过是医者本心。
但若当真能救父亲...她也不惜借此去讨一份恩赐。
“可这事虽是事实,但蝉衣谷行事向来低调,也为以此居功,虽免了一场大患,但此事并未上报朝廷,若没有真凭实据,恐难以服众。”
秦艽说出了心中顾虑。
室内安静了几息,景白安突地起身,“我这就派人去一趟。”
苏月见却突然道,“来不及了。”
“此去南溪来回最快也要一月半,加上取证也要花不少时间,陛下给了大人一月,想必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心知肚明了,一月之期一到,陛下必要做出决断。”
哪怕陛下偏袒大人,也不能放在明面上。
天子一言九鼎,若出尔反尔何以治天下。
景白安明白苏月见说的是实话。
不说路途遥远,就是去南溪几城取证,也要花不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