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真是想要同云宋化干戈为玉帛。
“还愣着做什么!”
暗卫一怔,忙应下,“是。”
等暗卫离开后,齐沐一拳打到桌上,瞬间便有鲜血顺着拳头落下。
陛下突然议和,多半是朝廷出了问题,他离开时,国库已不充盈,且几位皇子正为那个位置争的你死我活,定是那几个做了什么蠢事,才让陛下主动与云宋议和!
如今云宋小皇帝刚即位,内乱未止,恰是进攻的最好时机,偏那几个蠢货只看重眼前的蝇头小利。
齐沐闭上眼重重呼出一口气。
明知国库空虚却不知收敛,反而愈争愈烈,如此下去祁周早晚落入虎口。
“齐公子,你在吗。”
小姑娘轻软的声音传来,齐沐睁开眼,视线落手上的鲜血处,眼里闪过一丝恶趣味,他将书信烧尽,才淡淡道,“进来。”
话落,门便从外头推开,花楹边往里走边雀跃道,“绵绵的伤好了,我想将它放出...去。”
最后一个字几乎无声。
花楹看着齐沐手上还在往下低落的血迹,吓得愣在了原地。
小姑娘的反应取悦了齐沐,他缓缓靠近花楹,勾唇一笑,“怎么,怕了?”
“你怎么受伤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落下。
花楹将怀里的兔子放到桌上,皱着眉道,“你怎么不上药啊。”
齐沐唇角的笑意缓缓收敛,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小姑娘着急忙慌的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别动,我去打热水,找掌柜的要些伤药。”
等花楹的背影消失,齐沐才不甚在意的看了眼鲜血淋漓的手,瘪了瘪嘴,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这是他见过最笨最没意思的丫头。
没过多久,花楹便端着热水拿了伤药进来。
但对着这血腥的场面她有些发怵。
花楹咬了咬唇,盯着那手沉默了良久才下定决心般深吸了口气,拿起帕子开始清理血迹。
她虽没有特意学过医术,但跟姑娘身边耳濡目染的,也懂了些简单的药理。
像伤药包扎伤口她还是会的,虽然...她没有给人包扎过,但是应也差不多吧。
齐沐看着小姑娘微微颤抖的手,又突然来了兴致。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丫头,明明害怕的不行,却偏忍着给他清晰包扎,还因颤抖将他的皮都擦掉了一块。
但看在她一边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一边嘟着腮朝他手背吹气的份上,便不计较了。
一块皮罢了,没了再长就是。
但看着看着,齐沐的眼神就暗了下来。
小姑娘被养得细皮嫩肉的,樱唇粉腮,白皙无暇,那撅起的粉唇更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
怪不得这般挂念她家姑娘,这哪里像个丫头,分明是被娇养长大的小姑娘啊,不怪那老鸨对她起了心思。
齐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压下某种冲动。
同时不由得自嘲了一番。
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却对着一个小丫头动了心思。
简直是...不可理喻。
“好了,还疼吗。”
齐沐垂眸看向手背上那蝴蝶样式的纱布,总觉得似曾相识。
他沉默了几息,眯起眼看向花楹,“我记得,你给那只蠢兔子也是这么包扎的。”
花楹眨眨眼,心虚的低下头。
齐沐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阴测测道,“你以前没给...人包扎过?”
花楹抿了抿唇,她不善说谎只能如实道,“齐公子是第一个。”
齐沐,“...”
虽然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试验品,但那句第一个,听起来也还不错。
瞧着小姑娘水润润的大眼,齐沐实在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腮,“没给人包扎过,你就敢拿我试手?”
花楹不防被他捏住腮,顿时瞪大了双眼。
齐公子一向是温文尔雅,怎么今日总是怪怪的。
且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能捏她!
瞧见小姑娘眼里的不解与抗拒,齐沐眼里划过一丝阴郁,但还是松了手,在小姑娘控诉出声前,道,“你那只蠢兔子跑了。”
花楹一愣,忙回头看向桌上,果然空空如也。
她忙站起身,提起裙摆往外跑,还埋怨了句,“齐公子怎么不早说!”
齐沐挑眉,自己出去不关门,跑了怪他?
“这里是客栈,那只兔子虽然蠢但是肥,说不定已经被人宰了。”
话落,便见小姑娘跑的更快了。
齐沐忍不住低笑出声。
暗处的暗卫面色很是复杂,在他的记忆里,大人几乎没有这般愉悦的笑过。
-
景府前厅。
缪止拧着眉头盯着面前两个徒弟上下左右打量着,见二人确实全须全尾,才重重哼了声。
“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京城是什么地方,啊?是你说来说来的,造反的案子你也敢来插手,要是遇着了那坏心眼儿的一起被折了进去,是要我蝉衣谷后继无人吗?”
“都知道给我来信了,就不晓得再等等?”
“你是觉得你师父本事滔天,能捞你们两个人出来?”
说罢,又看向苏月见,“你笑什么笑。”
“真是能耐,还能把自己折腾进大理寺了,真给你师父长脸。”
“明明有办法逃出来为何不逃,还连你师父都瞒着,怎么,你那父亲就那么重要,值得你陪他去送死?”
这一路来,他真是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慢了一步小徒弟就没了。
还好,还好,两个丫头都没受什么苦。
等缪止发泄完了,苏月见才上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乖巧的眨眨眼,“师父别生气了。”
她本不是会卖乖的性子,但瞧师姐那一副冷淡的面容,更不可能会哄人说软话。
所以这么多年,不论她们谁惹了师父生气,都是她来哄。
而师父,也挺吃她这套。
果然,面对小徒儿温软的模样,缪止再大的气也没了。
其实也不是生气,只是太过担忧所致。
但表面的样子还得做,“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苏月见眨眨眼,樱唇微微抿起,直勾勾盯着自家师父。
“行了行了。”缪止最后的那点儿气性也消散无踪,“都没事就好。”
“这一路上可受了什么苦,没人对你动刑吧?”
前一刻还怒气冲天,后一刻就是温言软语的关怀,变脸的速度比啼哭小儿还快。
苏月见杜若对此早是习以为常。
“没有,只在大理寺待了一夜就出来了。”苏月见扬起一抹笑意道。
对一路上的磋磨半字不提。
但缪止知道被当做囚犯押送进京是什么样的处境,小徒儿不提,是不想让他心疼。
遂也就将此事揭过。
缪止先是看了眼轮椅上的人,又看向景白安,最后将视线落在秦艽的眼睛上。
他皱了皱眉,上前便拉起秦艽的手腕诊脉,“眼睛是怎么回事?”
杜若这才开口,“醒来便如此了。”
秦艽安静的任缪止把脉,待手被放下后,才拱手道,“多谢医神相救。”
他已从杜姑娘口中得知,当时他性命垂危,是医神出手,才保下了一条命。
缪止,“也不必谢我,若不是我这徒儿非要救你,我才懒得管。”
自离京后,他便不再想与京中的任何人任何事扯上关系,更别提不近人情的锦衣卫。
秦艽闻言轻轻颔首,却未再多话。
他听说过这位的脾性,当年除了已故的雪央少主,没人能得他半分悦色。
“你就是锦衣卫指挥使?”
景白安颔首应道,“是。”
缪止盯着他瞧了半晌,才点了点头,“不错,劫狱这事干的极好,有气魄。”
景白安眼帘轻抬,而后面不改色道,“谢师父夸奖。”
缪止,“?!”
秦艽,“…”
苏月见猛地抬头,瞪着景白安,“?”
安静了几息后,缪止踱步走近景白安,直直盯着他,“你叫我什么?”
景白安,“师父。”
缪止转头看向苏月见,苏月见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可在对上景白安深沉的视线后,终是低下头默不作声。
缪止此时哪还有不明白的,负手哼了声,“怪不得不要命的去大理寺劫狱,原来不是报救命之恩,是惦记上我家菀菀了。”
虽然听韩明齐说菀菀被姓景的从大理寺带出来时,他已有猜测。
但经过证实了,却又是另一番心态了。
“别以为这样,就能拐走菀菀。”
“还有你。”缪止猛地看向秦艽,“你是不是也存了这个心思!”
秦艽,“…”
他就看个热闹而已…
第46章 “秦某不敢。”……
“秦某不敢。”秦艽愣了愣后,当即正色道,“杜姑娘对秦某恩重如山,秦某不敢作他想。”
但若说没有半点心思却不尽然。
只是他如今腿瘸眼瞎的,不能去害了人姑娘。
缪止听了也不知信没信,重重哼了声又看向景白安,“就算景大人位高权重,我们菀菀也绝不会轻易就入你的府,你可明白。”
菀菀的心思他哪能看不出,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叫菀菀受委屈。
他的徒儿,做妾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因她那父亲成了罪人之后,也还有他这个师父在,他绝不可能允许他的菀菀委身他人做妾。
景白安闻言,神色凝重的拱手道,“待此事了,景某必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姑娘进门,必不让姑娘受半点委屈,景某在此承诺,景某心中唯姑娘一人,此生绝不纳妾。”
景白安的态度让缪止面色缓和了几分。
他在京中的时间不短,自然晓得京中那些劳什子规矩,但凡有点官职在身的,都不会叫罪人之后做当家主母,更何况是像景白安这样的天子近臣。
“你能做主?”
缪止紧紧盯着景白安,审视般道。
若苏京墨还是霖安知州,这事倒也不难,只需请云亲王府出面,菀菀就能风风光光的以皇家宗室出女的身份嫁到景府,且没人敢提高嫁二字。
可眼下苏京墨犯事入了大理寺,十有八九是出不来的,就算他能保下菀菀,也逃不过罪人之后的名声,他景白安怎么能排众议迎娶菀菀。
景白安听明白了缪止的意思,神色依旧不变道,“能。”
“景某府中无长辈,婚事尚能自己做主,至于其他,景某自能叫姑娘清清白白入景府,不会给人落下话柄。”
缪止盯着景白安半晌无言,许久后才道,“你能叫那姓苏的脱罪?”
唯有苏京墨无罪菀菀才能是清白,旁人才不会看轻菀菀。
他曾任太医院首,太清楚这京中贵族圈子的规则。
景白安轻轻摇头,“我已看过卷宗,证据确凿,无脱罪的可能。”
缪止皱起眉,还不待开口却又听景白安道,“但若将功赎罪,或能周旋一二。”
但最后能保到什么地步,还未可知。
缪止沉默须臾,明白了景白安的意思,凝眉道,“什么样的功能抵得了助忠王造反。”
景白安没有瞒着缪止,将祁周齐沐在南方骗取的五十万两黄金一事如实说来。
缪止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心里跟着松了一大口气。
如此功勋自然是能拿出来抵一抵,但他也明白就凭苏京墨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成这事,此事多半是景白安所为。
不过,既然这人早有筹谋,此事他倒不必太过忧心了,就算保不了苏京墨的性命,也可以叫后人不被此事牵连。
良久后,缪止负手盯着景白安道,“若你当真能保菀菀无虞,我便能做主应下这门婚事。”
景白安唇角微扬,拱手道,“景某必不负梁老所望。”
说罢,他转眸看向一旁的姑娘,对上他的视线苏月见先是一怔,而后抿了一丝笑,垂首不语。
姑娘那抹娇羞的笑意叫男人眼里笑容更甚。
“但大婚前,菀菀住在景府于礼不合。”缪止将二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挑了挑眉,却突然又道。
景白安神情一顿,眉头微微拧起。
秦艽便插了一句话,“梁老此言不错,但苏姑娘唯有在景府,大理寺才不敢擅闯。”
没有天子旨意,没人敢带兵进景府拿人,若换了旁的地方,恐怕那江晗必定立刻就要去拿人。
缪止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他沉默须臾看向苏月见,若有所思道,“但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天子旨意,大理寺同样不敢擅闯。”
秦艽一怔,略有不解,“不知梁老所说何处?”
这京中没有天子旨意不能擅闯的府邸多了去,但有哪户会愿意掺和进此事。
景白安倒是很快会意,他抬头看向缪止。
果然,便听缪止道,“云亲王府。”
缪止话落,厅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亲王府,大理寺固然是绝不敢闯的,只是...如此一来,必会将云亲王府也拖进来,先不论他人怎么看待此事,就说云亲王府愿不愿意都还另当别论。
“此事,我上门去说。”缪止道。
苏月见抬头看向缪止,欲言又止。
对于云亲王府,她着实陌生得很,若云亲王府当真愿意插手此事,早就有了动作,至今没有表明态度便是不想被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