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厅内传来男人低低的轻哄声,许久后才归于平静。
外头的林叔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正盘算着若苏姑娘从王府出嫁,聘礼还得添一添才成。
第47章 京城的天气虽逐……
京城的天气虽逐渐回暖,但夜间仍有些寒凉。
白蔹刚洗漱完准备就寝时,传来了敲门声,“白蔹姑娘。”
是朱玉城的声音。
白蔹知道他若无事定不会在这时来找她,遂急急披上披风开了门,“朱公子。”
姑娘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水汽,面颊隐隐透着粉红,犹如出水芙蓉,美而不自知。
朱玉城只瞧了一眼便慌忙低下头。
白蔹也察觉到不妥,将披风紧了紧往后退了一步,道,“朱公子,可是有事?”
朱玉城回神,清咳了声,忙道,“是木槿姑娘寻到了。”
白蔹闻言面露喜色,“木槿在何处?”
朱玉城压下心中的涟漪,道,“信上说,木槿姑娘那日与白蔹花楹姑娘走散后,便孤身前往京中,眼下应该已经在京城了。”
朱府在霖安寻不到人,便拿了木槿花楹的画像沿路找,最后从守城士兵口中得知,木槿早已出了城,一路查下来她走的路线竟是京城的方向。
而花楹依旧不知所踪。
白蔹皱了皱眉,“木槿也来京城了。”
“按理说她比我们走的早些,应当早就到了才对。”
“白蔹姑娘先别急,我已经命人去打探了。”朱玉城道,“想来这两日就会有消息。”
白蔹知道此时急也无用,点头低低嗯了声,道,“多谢朱公子。”
“不过举手之劳,无需多礼。”朱玉城欲伸手去扶,后发现不妥忙收回手,顿时便显得有些拘束。
一时无话,便觉周遭愈发安静。
朱玉城自知此时应该离去,可不知为何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白蔹看出他似是有话要说,默了默道,“朱公子可是还有事?”
朱玉城故作轻松一笑,“没…没有,只是白蔹姑娘明日就要去景府,不知可准备妥当了?”
苏姑娘如今就在景府,白蔹姑娘过去了应当就不会出来了吧。
那他们…是不是就再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朱玉城自以为将心事藏的极好,却不想早已被白蔹看穿。
她自然不能点破,沉默须臾后屈了屈膝,“这些日子多谢朱公子相助。”
“不…不必谢我。”朱玉城急忙道,而后方觉自己反应太甚,忙道,“我的意思是,苏姑娘曾于我有救命之恩,这点小事是我应做的。”
说罢,朱玉城沉默了片刻,而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抬头看着白蔹,道。
“还...还有,我在京中有几处产业需要打理,所以应该会在京中多留一段时日,或许...或许日后也可能在京中长留。”
朱玉城这番话说的磕磕绊绊,到后头语气还带着几分急切。
“若是...若是白蔹姑娘日后有事,可随时来找我,我必定万死不辞。”
这番话说的便略显直白了。
饶是白蔹想对他的心思故作不知都不成。
她直直盯着朱玉城,毫不迟疑道,“朱公子的恩情我自会禀报姑娘,若有机会,他日定上门致谢。”
这便是拒绝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白蔹还算了解朱玉城,此人作为朱府嫡长子,得朱余两家看重,自然是能力非凡,也有一颗玲珑心。
所以她很清楚有些事不必说的太透,他便能懂。
他性子沉稳,深谋远虑,断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也绝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应也会就此作罢。
果然,朱玉城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知道面前的姑娘很聪慧,怕是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且拒绝的这般隐晦,便是不想来日再见相处尴尬。
按理说,他应该就此断了这个念想。
可是...
他好不容易遇到心仪的姑娘,不愿意这么放弃。
朱玉城几乎没怎么犹豫,便抬头看向白蔹,正色道,“这个决定并非是一时兴起,从猜到白蔹姑娘日后可能留在京城时,我便有了这个打算。”
白蔹一怔,眼里有几分错愕。
似是不明白他明知她拒绝之意,为何还要将事情挑明。
“白蔹姑娘不必急着拒绝,我会在京城留三月,若是白蔹姑娘改变主意只管差人来说一声,我立刻请媒人上门求亲。”
朱玉城后退一步,弯腰拱手作揖,“朱某只是一介商贾,比不得京中贵人,无法给予姑娘尊贵,但朱某在此承诺,姑娘若肯入我朱府,朱某府中上下绝不会叫姑娘受任何委屈,朱府祖训绝不纳妾,朱某保证,定竭尽所能予姑娘一生锦衣玉食,护姑娘平安顺遂。”
言罢,四下一片安静。
白蔹盯着面前富甲一方的年轻公子,久久无话。
她的确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执着,如此诚心。
年轻俊朗,温文有礼,还经商有道,这样的人她怎会不动心呢,只是...他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她只是一个丫鬟,虽姑娘心慈消了她的奴籍,可她终究只是一个丫鬟,像他这样的,就是名门闺秀也是娶得的。
所以这些日子她对他的心思视而不见,原想着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日子久了,便能将这点旖旎忘却。
可她没想到,他这样渊图远算的人,竟也会有破釜沉舟的冲动。
夜风渐起,穿过长廊渗了进来,白蔹紧了紧披风,上前将人扶起。
只她的话还未出口,却见朱玉城急急道,“姑娘不急着答复,朱某会在京城留三月。”
说罢,竟折身大步离开。
白蔹看着公子略显仓惶的脚步,不由莞尔。
她明白,他这是怕听她拒绝,才迫不及待的离开。
白蔹在门口立了许久,直到夜风再次席卷,她才转身进了屋。
次日,天刚亮起白蔹就带包袱出了客栈。
临走前,她在客栈门口伫足,回头望了眼二楼的方向才离开。
而她不知,在她转身后,那扇窗户才打开,露出年轻公子留恋不舍的面容。
-
白蔹找到景府时,苏月见才刚刚用完早饭,听林叔说有一位叫白蔹的姑娘来寻她,当即便急急赶至前厅。
果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人影。
时隔月余,主仆二人再相见,却觉已经数年。
二人都流下了热泪,紧紧拥抱了许久。
再次相见,主仆二人自有许多话要说。
比如,白蔹如何到的京城,苏月见怎么从大理寺出来的,南烛怎么成了锦衣卫指挥使,苏府其他人又如何。
其中许多事白蔹是知道的,毕竟眼下京中关于景大人与苏大姑娘的传言已遍布大街小巷,她也是因此才找到景府的。
但听苏月见亲口说来,却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主仆二人足足聊了一个时辰,才算将彼此的这段时日的经历了解透彻。
“没想到,南烛的身份竟如此显赫。”
白蔹幽幽一叹。
同时心里也很庆幸,庆幸他位高权重,有能力保全姑娘。
苏月见但笑不语,而后才道,“木槿花楹如今在何处?”
白蔹闻言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那日,我与她二人走散后,便再未见过她们。”
“昨日,朱公子带来消息,说木槿孤身到了京城,已在暗中寻找。”
木槿心思缜密,做事周全,她倒不是特别担心。
她最担心的,是花楹。
她自小被她们护着长大,养出了一副娇憨单纯的性子,孤身一人在外头,还不知会经历什么。
偏这丫头又生的貌美,若是遇着了那居心不良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苏月见自然也想到了这个,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她原以为将她们安置妥当,必能余生顺遂无忧,谁知这几个丫头竟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姑娘也别太担心,朱府的人还在继续寻找,一旦有了消息便会通知我们。”白蔹看见苏月见脸上的焦急,按下心中的不安安慰道。
苏月见勉强点了点头,她知道眼下再急也无用,只能期盼着朱府能将人找到。
“姑娘,苏府的事景大人可有安排?”
又闲聊了几句,白蔹才试探的问道。
苏月见知道她的意思,遂也将景白安的计划如实说了。
包括云亲王妃来接她去王府的事。
知道姑娘不会有性命之忧后,白蔹揪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但她也对云亲王府的态度有些诧异,她自小伴着姑娘长大,深知那段日子姑娘是如何的煎熬,也自然晓得苏月见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但眼下,去云亲王府确实是最好的安排。
是以,她默了默后道,“姑娘如何想?”
苏月见沉默良久,才道,“往事已逝,我不该抓着旧事不放。”
这便是要去王府的意思了。
白蔹轻轻叹了口气,“姑娘能想通便好。”
日后长久留在京城,没有强大的母族难免遭人看轻,不管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既然云亲王府愿意做姑娘的靠山,也没有必要拒绝。
而她不知,苏月见愿意去王府,更多的是不想让景白安再为她费心思筹划,他眼下要处理的事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姑娘准备何时去?”
苏月见轻声道,“看他安排。”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白蔹忍不住勾了勾唇,心里止不住的庆幸,还好,姑娘终究还是觅得了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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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白安得知苏月见做的决定后,皱了皱眉拉着她的手道,“窈窈不必勉强自己。”
苏月见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不勉强,不论怎么说他们确实是我的亲人。”
顿了顿,又道,“若是母亲泉下有知,应也是想我去看看的。”
景白安沉默片刻,将人轻轻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姑娘的发丝上,轻声道,“那就回去看看,若是住的不开心,我再接窈窈回来。”
“王妃既然主动上门,自然不会叫我受委屈。”苏月见环住他的腰身,在他怀里蹭了蹭,仰头道,“你早些来接我便好。”
难得见姑娘撒娇,景白安的心软成了一片,他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语气温柔的不像话,“我一定早点去接窈窈回家。”
苏月见闭上眼唇角轻弯的点了点头,“嗯,我等你。”
“我今日已收到消息,南溪平城知州押送的黄金还有两日就抵达京城,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了。”景白安轻轻扶着姑娘柔顺的发丝道。
“明日,窈窈便去云亲王府可好?”
苏月见自然是答应。
她又沉默须臾,才道,“我还能见到父亲吗?”
景白安手指一顿,好几息后才低声道,“我会让窈窈见到的。”
苏月见闻言鼻尖一酸,她闭上眼不让眼泪往外溢。
她懂他的言外之意。
父亲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但她到底是没有在景白安面前哭出来,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不能再让他为难。
-
次日,王府的马车便停在了景府门口。
声势不算浩大,但也排了长长的一个队伍,吸引了数人围观。
云亲王妃果然是亲自来的。
景白安将苏月见送上马车,直到队伍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才转身进府。
白蔹自是跟着苏月见一道去的。
同行的还有缪止。
原本杜若想要陪在苏月见身边,但因秦艽腿伤需要每日换药,便留在了景府。
秦艽自然是有府邸的,只是秦艽亦是孤身一人,景白安不放心他回去,便将他留在景府,待腿伤痊愈后再做打算。
况且杜若要随行给他看诊,若是与他一同去了秦府,孤男寡女难免有损姑娘家声誉。
云亲王府人口并不算多,老王爷膝下一共有两子三女,几位郡主都已经出嫁,苏月见的母亲芫华郡主行四。
如今的云亲王是老王爷的嫡长子,膝下一儿一女,都已成了婚,二房有两个女儿,也已经出阁。
所以苏月见进府后,便是府里唯一的姑娘。
府中女眷少,到门口接苏月见的便是怀有身孕的世子妃。
世子妃出自杨府,杨府不算京中顶尖的权贵,但却是百年的言情书网,杨氏自小熏陶,也是个温和的性子,见了苏月见眼里盛着柔和的笑意,不热切,也不冷淡。
“得知表姑娘来了京城,母妃早早就将淑合院收拾了出来,昨儿知道表姑娘今日回府,母妃不放心,又连夜将院子精心布置了一番,可算是把表姑娘盼回来了。”世子妃的语气不疾不徐,听着叫人很是舒适。
不论这话有多少真假,苏月见都感激的向云亲王妃行礼致谢。
云亲王妃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这时,管家上前将缪止领去书房,苏月见则跟着云亲王妃与世子妃朝后院走去。
不多时,便到了淑合院。
“这是芫华昔日住的院子,自芫华出阁后,这院子便一直留着,你外祖父时常会过来瞧瞧。”
王妃牵着苏月见踏进院子,浅笑着道,“窈窈瞧着可还喜欢?”
虽是空置多年,但眼前的院子却格外的精致干净,就连门口的绿植也都是修剪的整整齐齐,一眼便知这里有专人看管打扫。
苏月见抬头看了眼四周,每一处的布置都是恰到好处,不显得冷情,也不过于奢华,而洁净归洁净,许多物件都已有岁月的痕迹。
这些,都是母亲曾用过的吧。
“这院子是芫华亲手布置的,你外祖父睹物思人,便一直没将这些东西换下。”果然,只听云亲王妃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