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记——陈十年
时间:2021-11-19 00:46:26

  楚皇后不能接受,那些叫嚣着的情绪似乎在苏醒。
  她掐着自己的掌心,试图让自己清醒。
  “长宁也累了,皇上便先让她回去吧。”楚皇后说。
  这话正好给了李冀机会,他顺势问:“前些日子,听闻你扭伤了,如今可大好了?”
  初雪答:“已经大好了,多谢皇上关怀。”
  李冀点点头,又重新以那种打量和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她和赵蘩的声音也不像,但都温柔。
  李冀闭着眼,想起赵蘩的音容笑貌,仿佛在他耳边低语。这使他周身蹿起一股电流。
  李冀悠悠睁开眼,带了些笑意看着初雪:“你叫阿雪是吗?朕记得,小时候你就这么点高。”他在身侧比了比。
  初雪点头。
  李冀又道:“唉,朕也老了。”
  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期盼地看着初雪。
  或许她会说,你并不老,还很年轻。许多女人都这么和他说。
  但是初雪没有,她仍旧垂着视线,道:“人都是会老的,皇上已经留下了许多丰功伟绩,不必太过伤怀。”
  李冀的情绪一下子落下来,初雪承认了他的老,他愈发沮丧,也愈发涌起征服欲。
  李冀又问了许多话,皆是与赵蘩有关。
  临了的时候,甚至赏赐了好些东西。
  他们一来一往,楚皇后看在眼里,身体僵硬,从骨血里往外冒着丝丝的凉气。
  直到初雪走了,皇帝也走了。
  楚皇后原本挺直的脊背跌落,她扶着额头,微微颤抖。
  李宛还未意识到其中的潜台词,只当母后是为初雪得宠而生气,劝道:“不过打眼看她两眼,母亲不必担心。”
  楚皇后摇头:“如何能不担心?她们一家子……”她及时刹车,止住了将要说出口的话。
  “罢了,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忙活了这么久了。”她赶客的意味斩钉截铁,李宛只好退下。
  殿内安静下来,窗牖敞着,能听见微微的风声。
  楚皇后目光失神,距离她的寿宴还剩下半个月,她得早一些了。不能留着初雪在宫里,绝对不能留。别的女人都可以,可这对母女绝对不可以。
  ***
  皇后生辰宴仍旧设在琼林别苑,这一回是在其中的存光阁。
  宴会规模不大不小,邀请了各宫以及好些朝臣前来。宴会菜品精致,丝竹歌舞上佳,却又不会显得奢靡。
  皇帝不住点头,夸赞道:“皇后辛苦了。”
  楚皇后完美地笑着,摇头:“哪里的话,皇上说笑了。”
  他们之间向来能把持住这种虚伪。
  皇后与皇帝在上位坐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下位的诸位,自然也各有各的话说。
  初雪的位置被安排在诸王的女儿们旁边,她住在宫内,公主们都不相熟,何况这些王爷们的女儿。
  而她们各自认识,有说有笑,一时间,衬得初雪有些落寞。
  按理说,这场合景淮是来不了的。
  兴许是有人看在初雪面子上,竟然也请了他来。初雪颇为诧异。
  她在人群角落之中,景淮目不斜视,径直朝她走过来。
  这会儿宴席还没开始,众人皆在闲谈,不时有人看他们。
  景淮毕恭毕敬行礼:“微臣参见郡主。”
  初雪摇头:“免礼吧。”
  这是他们相见的第三面,初雪觉得景淮和上次似乎有哪儿不同,可又说不上来。
  景淮从袖中取出一支青玉簪,“这是微臣送给郡主的礼物,还望郡主不要嫌弃。”
  初雪讷讷接过,道谢:“多谢你。”
  周边有人起哄,“哟,这不是长宁郡主吗?感情真好,真令人羡慕。”
  初雪低下头,不知道如何面对。
  她向来身不由己,即便婚事,也是如此。他们不过是被一道圣旨捆绑在一起的人罢了。
  还有李成暄。
  坦白说,初雪并不知道如何告诉景淮。倘若在洞房花烛当夜,他发觉她并非完璧之身,又该如何解释?
  这一切都太难了,她还没想好。
  丝竹声恰到尾声,便能听见马蹄声停了下来。
  有人翻身下马,风尘仆仆而来。
  李成暄睨一眼初雪,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趁着衣袖相接,人多眼杂,手指从她指尖上轻掠过去,如同蜻蜓点水。
  周遭人声鼎沸,他们如同身处正中心,刹那间,屏去所有声音,只剩下指尖相接那一幕。
 
 
第18章 乱子   会被发现吗?
  一刹,回神。
  初雪攥着指尖,避开道儿,听见李成暄脚步声离她渐远,再到停住,而后他的声音起。
  “儿子给母后祝寿,愿母后身体安康。”
  李成暄前些日子消失许久,这一回他连口信都没留,还是初雪从旁人口中听得消息,说是他又出宫去为皇后寿宴办寿礼去了。
  “儿子为母后准备了一份礼,这礼不算尊贵,但是儿子的心意,还望母后笑纳。”
  楚皇后笑着应下,“你有这份心就好,费这心做什么。”
  初雪回到自己位置,手揣在袖子里,没来由觉得心里突突地跳,很不安宁,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执杯饮了口茶水压惊,心口那份慌张才算消了些。
  李成暄一出现,方才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也都收了。初雪松了口气,抬头,才发觉景淮还在身边站着。
  她顿时又一惊,朝景淮看过去,却发觉他目光炯炯,有一瞬玩味。她心中惊吓更甚,再定睛,已经是错觉。
  景淮仍旧是那严肃木讷的样子,与初雪道别:“郡主,微臣先下去了。”
  隔了许久,景淮已经有官职在身。虽然有人嘲讽他是靠着长宁郡主的裙带关系,不过他对此无所谓,左右不是正事,只一笑而过。
  初雪又愣了会儿,直到开席的钟撞响,才如梦初醒。
  她下意识去寻李成暄身影,他端坐着,正在皇后脚下。
  目光扫过去的时候,还与皇帝打了照面。初雪不得不点点头,算作招呼。
  皇帝又看她许久,才收回视线。
  皇后捏着手中的杯盏,维持住面上的体面。
  她看向初雪,心中如火在熊熊燃烧。只需要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她会失去名节,从冰清玉洁大家闺秀,坠落泥潭。
  在皇后看来,名节贞操真是重要极了。毁掉这些,便能毁掉一个女人了,多轻易。
  楚皇后不会知道,这些初雪早都没有。初雪这会儿才勉强摸索到世俗与道德加诸人身的枷锁,但仍旧对这枷锁所代表的含义以及惩罚并不甚分明。
  开席的钟声过后,便开始上菜,同时戏班子演起来,咿咿呀呀地听着,陪着酒和菜,就托出寿宴的氛围。
  初雪面对这氛围,一点享受的意思没有。她连喝了三杯酒,也没压下心中那股子不安,感觉反倒更加强烈。脸上也被攻略,发着热。
  初雪起身,托着云芷的手去外间透气。
  存光阁中自然景物占少数,几堵围墙一拦,搭些风雅景致,便成存光阁。出了围墙,就隔绝了大部分声音。
  初雪和云芷在庭下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她一手扇风,一面吐着气。
  云芷看她发热,也替她扇风去热。
  “郡主这是怎么了?这天气也不热啊?”云芷疑惑地问。
  初雪摇头:“我也不知道,觉得心慌得很。”
  云芷道:“别不是要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儿。”初雪懒懒地反驳,其实心里也没底气。转念一想,有李成暄在,能出什么事?
  这种信任固然不好,可实在由来已久,难以在一时间尽数改去。
  不过才说起出事,便真出了事。
  这事和初雪无关,她不过在透气。兴许是站得偏,李宛和李贞都没瞧见她。
  李贞低着头,似乎触了李宛霉头,什么“你也配”“你是什么身份”“低贱”之类的言辞不住地落在人耳朵里。
  云芷都听得皱眉。李宛是皇后嫡出,身份自然比旁人高出一截。至于李贞,生母身份的确卑贱,宫女出身。
  李贞又不爱说话,性子比初雪更软弱几分。骂着骂着,头已经快低进地缝里。
  初雪心烦气躁,听得更加烦闷,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自暗处走出来,替李贞解围:“见过大公主二公主,两位姐姐别吵了,这大好的日子,别搅了皇后娘娘的兴。”
  李宛不屑看她,冷哼道:“今天是母后生日,我特意穿了新衣服来,谁知道二妹妹存心和我过不去,泼我一身酒。我看她才是成心要叫母后不高兴。”
  初雪道:“二公主也不是故意的,大公主何必得理不饶人?”
  初雪觉得头有些晕,说话也懒懒的。
  李宛又哼一声,这时候恰好有皇后的人来寻,便没继续和她们掰扯,转身走了。
  李宛走后,李贞憋红一张脸向初雪道谢:“多谢。”
  初雪摆手,踉跄一步,扶着手边的廊柱站稳,“没什么,你快回席上吧。”
  李贞拘谨地看初雪一眼,担忧道:“你没事吧?”
  初雪摇头:“兴许是吃醉了酒,没事,我再透透风就好。你快回去吧,这会儿估计戏正到好处。”
  李贞点点头,又道:“谢谢你。”
  看着李贞离开,初雪转过身,背靠着柱子站稳。方才一摇头,头晕得更厉害了。
  云芷看她这样,心中紧张不已,上前扶住她,“郡主,要不咱们回去吧。”
  初雪点头,闷闷嗯了声,由云芷搀着往存光阁的出路去。
  行到半路,与一人迎面撞上。
  云芷吓了一跳,手中力气一松,初雪便又一个踉跄。眼看要往前跌倒,被那人稳稳扶住。
  金丝绣龙图案栩栩如生,云芷噗通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李冀挥了挥手,并不做声,饶有趣味看着怀里乱拱的人,眼里染上些笑意。
  “你们家郡主喝醉了?”皇帝问。
  云芷低着头,拿捏不准皇帝的意思,“是,郡主不胜酒力,正要回宫去。”
  李冀道:“甘露殿太远,不若留在别苑厢房休息。”
  “但是……”云芷还要说话,被李冀挥止。
  “便这么定了,朕亲自送她去吧。”
  云芷起身,心如坠深渊,方才皇帝的眼神,绝非看一个小辈,而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
  可她们郡主已经许了人家,这……
  云芷咬着嘴,心下忐忑难安,跟着皇帝步子走。
  皇后原是派人跟着初雪,支走了李宛,另一人本要领着初雪去见景淮。而景淮呢,也由另一人领着,正朝这边过来。
  底下人疏忽一步,没料到皇帝跟出来。
  琼林别苑各处都设有供人休息的厢房,皇帝扶着初雪,没一会儿就已经在厢房门口。
  云芷推开门,手里动作去接初雪。皇帝闪身避开,反倒领着初雪进了门。
  云芷懊恼不已,又听见皇帝说:“你下去吧。”
  云芷杵着没动,劝道:“皇上,这于礼数不合。郡主是许了人家的,您是九五之尊,怕是传出去,要被人说闲话……”
  皇帝笑了声,却没说话。
  怀里的初雪这会儿人晕晕乎乎的,毫无知觉,只觉得自己热得要烧起来,想要钻入冰块里疏解。
  她的手没规矩地乱蹭,沿着凉意贴在圆桌上,面上潮红,眼神迷离,实在勾人。
  皇帝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少女身上,似笑非笑道:“圣旨是朕下的。”
  云芷又噗通跪下,恳求道:“求皇上开恩。”
  皇上变了脸色,“怎么?朕的恩宠不不配叫恩?你一个小小奴婢,胆子倒是不小,来人,拖出去。”
  皇帝随身的侍卫便将云芷带出去,合上门。
  屋内剩下他们二人,皇帝不由得观赏起初雪来。
  初雪哪里知道自己这会儿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她只知道,她很热,她想要李成暄。
  可这里没有李成暄,她只好缩成一团,难受地哼唧出声。
  声音酥酥软软,听得人心直颤。
  皇帝原本还端着架子,这下子也什么都扔了。他吞咽一声,走近初雪,伸手要解她衣裳。
  他是皇帝,看上女人都叫宠幸。这如何不叫开恩?
  他看着面前的初雪,又想起年轻的时候,他和赵蘩也曾经有过肌肤之亲。
  她和她的母亲,是否相像?
  这答案李冀永远不会知道。
  噗通一声,李冀的身体栽落下去。
  这一声动静不小,外头守门的侍卫也听见了,可摸不准里头情况,又不敢贸然出声,只好仍旧故作镇定。
  李成暄冷眼看着栽落的男人,眉目之间都显出一种厌恶。他俯身,将李冀绑在房间的凳子上。
  做完这一切,李成暄转身去揽初雪入怀。
  初雪很乖顺,她嗅见了李成暄的味道,便乖顺地交托自己。
  初雪柔软无力,往他怀里蹭。
  今日瞧见她与旁人说话,方才又被李冀惦记上,这么多人都惦记他的阿雪。可见他的阿雪是多么美。
  李成暄任由抱着她坐下,任由她随意摆弄自己。
  玉带钩被松开,襟前被打开,柔荑作乱。李成暄在享受。
  这在他们之间并不算陌生,初雪和她们不同,她擅长表达自己的欲/望,从不掩饰,并且乐在其中。
  她没带着镣铐,却有人要给她戴上枷锁。
  思及此,李成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但很快,又被别的东西所推挤。
  ***
  与此同时,外头宴席早乱成一锅粥。
  从天而降一群黑衣刺客,差一点就把皇后刺中。御林军们姗姗来迟,掌控局面。
  皇后惊魂未定,想起不知所踪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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