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摊上事了——千溪雪湖
时间:2022-01-27 08:40:06

  瞧瞧,一个常年手握兵刃的人居然将这些女儿家的活儿磨练得游刃有余,反差实在太大了。钱宝莱被他的巧手惊得一愣一愣,人也变得傻里傻气:“……你手真巧。难道武功越好,针线活就会越好么?”
  “这是两回事。”钱宝莱的想像力很丰富。特别是他知道她总能将两件天悬地隔的事作同一个隐喻就更这么认为了。
  钱宝莱对燕怀舒这人是喜欢不起来,可对他的手艺却很垂涎。如果他能在布庄帮忙,钱府再开几家裁缝店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看看这鞋面的绣工,没那么些技巧可绣不出来如此立体漂亮的花卉。越看越喜欢,钱宝莱禁不住伸手想去摸一摸。
  燕怀舒以为她不喜欢,问:“你不喜欢么?”
  “不不,我很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钱宝莱生怕他要拿走,急忙开口阻止。她夺过鞋子左看右看,像得到了新玩意儿般爱不释手的模样。
  燕怀舒轻轻笑了笑。扶玉真是了解她家小姐。果然懂得投机取巧,钱宝莱就自然而然改变态度了。
  燕雪灵小时候也是这样。生气闹别扭的时候说什么都不听,但只要拿她喜欢的玩意儿哄她或是拿她感兴趣事情逗她,她就会变得听话又乖巧。
  钱宝莱似乎只顾着欣赏,好像忘记了时辰。燕怀舒无奈地蹲下身,大手一捞,将她的脚拿起。入掌之处仍是不盈一握,软若无骨,燕怀舒心中突地一跳。
  钱宝莱身子忽然一歪,心里猛然一跳。她下意识扶住妆台,才发现自己的脚不知何时被燕怀舒握在手里。
  他怎么能随便摸她的脚?钱宝莱又羞又恼:“你做什么!”
  燕怀舒回过神,径自脱去她脚上的鞋子。从她手里夺过绣花鞋,缓缓将她的脚套进鞋里:“发什么呆,快要赶不上时辰了。”
  “你居然敢摸我的脚,你你你……”钱宝莱一连喊了几个‘你’字,却因过度羞愤而不知后面该说什么了。
  燕怀舒心道,莫非她又打算骂他是登徒浪子么?
  的确,随便摸她的脚是他不对。可两人既已是夫妇,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都木已成舟,就别拘泥她未出口的话了。燕怀舒又轻柔的替她穿上另一只鞋:“看来很合脚,你走走试试看。”
  钱宝莱是想生气,可看到那双入脚的绣花鞋过于漂亮就没气了。他这么坦然,反而显得是一直在惊呼羞愤的她小题大做。
  看在这双绣花鞋份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她避嫌似的快步站起身退开,动动脚,走了几步惊奇道:“你是如何看得出我脚的尺寸?”一般来说,不用尺量一量不可能会知道。
  “燕某眼力好罢了。”
  钱宝莱看他的眼神又变了变。
  扶玉这时回来了。瞧见燕怀舒也在,心下当真宽慰:“小姐,将军,车辇准备好了。”
  “知道了。新鞋总归硌脚,你扶着燕某走习惯了再说。”燕怀舒说着便将手臂朝钱宝莱伸去。
  难得他这么贴心,钱宝莱也不能不给他面子。她抬起手搭到燕怀舒臂弯:“你今日比平常顺眼多了。”
  “……”扶玉看着两人走出房间,对自家小姐这嘴硬的性子是既无奈又担忧。
 
  截行
 
  
  女子爱美。一盒胭脂,一双新绣鞋都能让其心情变得温驯旖丽。
  燕怀舒倚在小案台翻着兵书看,钱宝莱则坐在一角,笑意盈盈地盯着脚上那双绣花鞋瞧个不停。
  燕怀舒忽而抬头望过去,发现她的神色与以往不同,多出了几分柔媚的味道。他看她看了片刻,问道:“你很喜欢?”
  燕怀舒突然的问话吓了她一跳。她一脸莫名的抬眸望向他:“是很喜欢,怎么?”
  难得她如此直率,燕怀舒心下发笑。表面却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说道:“若你喜欢,待燕某空了再给你纳一双。”
  钱宝莱眸中波光闪动:“你是说真的?”
  “燕某向来言出必行。”
  钱宝莱无意识的勾起绛唇,察觉后又觉得别扭:“你……不气我了?”
  钱宝莱狐疑又好奇的目光仍逗留在他身上,燕怀舒反问:“你认为燕某在生你气?”
  “敢情不是?”那晚字字铿锵逼问她的人是他,想将她投入牢里,好与林娇娇一起的人也是他。不是么?
  燕怀舒摇摇头:“燕某只是不喜你的处事方式。咳,扶玉与燕某说了钱府变故之事,燕某不会再对你说些重话。你既已是将军府的人,燕某自然会护你周全。以后有什么事情燕某希望你能与燕某一同商议。”
  “……什么往事?”钱宝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语调也变冷下来。
  “你变成这种性子的缘由燕某已然知晓了。”
  扶玉那个嘴碎的死丫头,为何对燕怀舒说她以前的事?她回头一定,绝对得将扶玉的嘴毒哑了!扶玉哪里偷来的胆子,没经过她同意便把旧事说出来!
  难怪燕怀舒态度大变,忽然对她如此温柔。钱宝莱神情僵直,声音颤抖:“那你是在同情我?”
  钱宝莱养成了好胜逞凶的性子,哪里肯接受他人的怜悯同情?燕怀舒知她是那样的人,无奈一笑:“你如今贵为西屿首富,圣上又需你多加倚仗,何来同情之说?”
  这话听着顺耳。可是她最不愿意谈及的往事被讨厌的人知道了,她还是觉得很气恼。钱宝莱默然不语,一个人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燕怀舒又道:“燕某不会将这事宣扬出去,你大可放心。”
  那么多年来都没人知道钱府变故的真正原因,想来是钱宝莱费了一番功夫遮掩。就连身边知道实情的人也三缄其口,她定是不愿意别人过多谈及。家丑不可外扬,或许他无法体会,但多少能理解钱宝莱不愿被人怜悯,受人恩慧的心思。
  “……你都知道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钱宝莱尽量平复烦乱的心绪,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你不必迁就我,像以前那般与我相处便好。”
  “燕某从未迁就你。”
  是么?钱宝莱自嘲一笑:“那就当是我庸人自扰罢。既然你说我是将军府的人了,你也不必客套,说些生分的自称。”
  燕怀舒很意外钱宝莱竟能如此轻易放下心防,不再与他针锋相对。他还以为她会像以往那般,不服输的逞凶回嘴呢。
  莫非是因为她很喜欢那双绣花鞋之故?若她真能一直这般好好说话,他也宽心许多了。
  四平八稳的车辇猛然一顿。钱宝莱没坐稳,整个身子向前倾,往小案台的边角撞去。习武出身的燕怀舒反应灵敏,在车辇停住空当已经稳好身子。眼见钱宝莱的额头快撞到小案台,他长臂一伸,用力将她扯进了怀里。
  案台没撞到却撞到了燕怀舒的怀里。钱宝莱还未反应过来,燕怀舒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你还好么?”
  他周遭的气息逼迫,胸怀却宽大厚实,有着怡人的温度。钱宝莱的小心脏突地噗通一声跳了跳,莫名觉得困窘。脸也随之变得又热又烫。
  这是什么奇异的感觉?钱宝莱慌忙退开,往后缩了两步:“嗯,还好。”
  燕怀舒见她没什么大碍便问车夫:“为何忽然停下?”
  车夫掀开车帘,面有难色道:“这……将军,前面有轿子挡路了。”
  早已过了宵禁,官道上冷冷清清,混沌月色照不通透。四周暗沉,远处的视线悉数被阻绝。借着悬在车辇前的灯笼火光,看到夜雾沾湿的屋檐地面,所有景致变得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车辇前停着一顶垂着细纱幔账的轿子。一个妙龄少女拿着灯笼站在车辇与轿子之间,她的脸映着火光染上一层昏黄轮廓:“将军,我家小姐让我来传话。”
  钱宝莱见这女子很面善,思索片刻才想起她是林娇娇的贴身丫鬟。
  这是要拦路截人?钱宝莱心里刹时不大舒坦。不说燕怀舒有无家室,她一个千金小姐做这种半路挡道的事情成何体统?
  不过林娇娇看来不像是那种不守礼节之人,她今日怎么会突然转性?
  燕怀舒也觉奇怪,便问:“你家小姐有何事?”
  羽儿低头敛眸,恭敬回道:“小姐正巧见将军和夫人与她同路,便想相邀一起入宫。”
  “原是如此。你……意下如何?”燕怀舒向钱宝莱问询道。
  燕怀舒语气轻柔诚挚,心里不舒坦的钱宝莱一瞬间释然了:“林小姐与你感情深厚,我又岂能拈酸泼醋,尽做些惹人生厌的事。”
  羽儿闻言神情变得不自然。她偷偷瞪了钱宝莱一眼,等着燕怀舒的回话。
  “你说话总是这么逞凶斗狠,如何交朋识友?”燕怀舒实在拿钱宝莱毫无办法,侧头便对羽儿道:“本将军应允了。”
  羽儿听着燕怀舒与钱宝莱你来我往,那模样真有夫妻相。人说打是亲骂是爱,斗嘴还另有一番情趣。
  羽儿心里替林娇娇难过。明明自家小姐与燕将军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钱宝莱不过是后来居上,占了圣上的光才能与将军结为夫妇。凭什么呢?
  她心有不甘地转身回头向轿里的林娇娇传话。不一会儿林娇娇纤细的身姿从轿内步出。
  朦胧月色,火光映射。穿一身素净白色交领襦裙,缠同色的朴素披帛;梳着流苏髻的柔亮乌发别了一支嵌翠紫钗的林娇娇朝车辇缓慢前来。
  此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就算是朴素的衣饰也被林娇娇穿出了清雅高贵婀娜娇媚的味道。
  钱宝莱自叹不如,目光自然而然落到燕怀舒身上。他也望着林娇娇,却看不出丝毫的柔情蜜意。
  钱宝莱恍惚觉得曾经在长街当中,隔着车辇与她擦肩而过的那张满面柔情的脸只是自己的幻觉。
  林娇娇没走几步便轻咳起来。羽儿一手拿灯笼一手为她披上素白的短狐裘:“小姐,保重。”
  林娇娇柔弱无骨的摇摇手,已然步至车辇前:“我是否叨扰到你和夫人了,飞衍?”
  燕怀舒作势去扶林娇娇上来,钱宝莱已经先他一步扶过林娇娇:“怎能是叨扰?正闷着你就出现了,简直是及时雨。”
  钱宝莱这派作风让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她与林娇娇交好而不是燕怀舒呢。燕怀舒则未置可否,低头继续看他的兵书去了。
  钱宝莱拉过林娇娇坐到自己身旁,道:“之前就想与你多聊聊,一直未有闲空。又出了前些日子那晦气事,就更忙了。你却也不来将军府,是否还在介怀?”
  林娇娇看了眼燕怀舒,才轻声苦笑道:“夫人已经那么说了,妾身又怎会再介怀?
  只是妾身身子骨弱,虽想登门拜访却难免力不从心。还请夫人见谅。”
  燕怀舒不知道林娇娇和钱宝莱之前聊了什么。可从之前林娇娇话里头的意思推断,钱宝莱好像对她说过或是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林娇娇没计较,他也当不知道了。而此时二人神色皆如平常,反倒让他弄不懂。世间女子皆奇异,果真猜不透。
  对燕怀舒是‘我’,对她就是‘妾身’了。真会区别对待,钱宝莱也跟着笑道:“是么?我有位旧友医术很好,不如让他替你瞧瞧?”
  “都是老毛病,治不好了。不好劳烦你那位旧友。”
  钱宝莱显然觉得很可惜。她又转了话头,聊别的事了。
  钱宝莱算明白林娇娇突然截路是个什么心思了。她说要一同进宫,无非是想借机与燕怀舒待多一会儿。
  钱宝莱能明白心上人与别人卿卿我我,自己却只能远观不能靠近的哀伤。换作谁都无法忍受。她就做个顺水人情,让两人难得多相处片刻好了。
  话分两头,被留在府里的扶玉无事可做,钱宝莱与燕怀舒又不知何时归府,她便开始收拾打扫钱宝莱的闺房。
  抱着钱宝莱的一堆衣物去放好时,她在卧榻台阶上拌了一跤。她揉着稍微扭到的腰肢慢慢直起身,却瞄到了软枕下的一件物什。
  扶玉把软枕移开,拿起放在那的手绢看。扶玉觉得这绣着桃花丛的手绢甚是眼熟,想了良久才记起来。
  这条手绢不是以前小姐弄丢的那条吗,它怎么会出现在小姐的软枕下?扶玉仔细端详了许久,才看到桃花丛中绣了一个非常小的宝字。丝线的颜色与桃花丛相差无几,不仔细端看根本辨认不出来。
  扶玉记得清楚,这个宝字是夫人送给小姐之前新手绣上去的。夫人还让她瞒着小姐,等小姐自己发觉。
  扶玉更加想不通了——这丢失的手绢难道还会自己变回来不成?
 
  恶整
 
  
  燕怀舒的车辇停下,那些宦官和宫女们目瞪口呆望着陆续从车里下来的人,完全搞不懂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英勇威武的燕将军携娇妻,西屿首富的钱小姐来参加赏花会倒是寻常。然而为什么他传言中的心上人,都城第一大美人林娇娇会与他们一起出现,还同乘一辆车?
  他们三个人彼此面色如常,钱宝莱还满脸笑意,又是个什么景象?
  众人皆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都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三个当事人都很坦然,一点也没注意到众人奇异的视线。有机灵点的宦官很快收敛住心思,连忙迎上前带路。
  跟着宦官还有两个提灯宫女一路行至御花园,那里早已人声鼎沸。甫一看,张灯彩结下适秋而开的百花争艳,异彩纷呈,其中数菊花最为惹眼。各个品种的菊花或大或小,或单或双,迎风翩舞,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不知是何人心思独特,将宴席坐的位置安排到百花之间。饮酒闲聊中花香隐隐随风袭来,花枝摇曳,犹如美女作陪。使人心旷神怡又能赏心悦目。
  宇成帝坐于上首,身旁是成颐皇后。两人正与坐于下首的昭月公主聊着什么,成颐皇后笑得甚是开怀。
  昭月公主一身粉色主调的华贵宫服,洁白的额间画着扇面花钿,戴着金凤华胜,两鬂别了金银珠花垂珠,端显大气。巧笑中嫣红的唇,揉动时雪白的肌肤都自然而然散发出高贵天成的皇家风范。她的样貌与成颐皇后有着六分相似,特别是眉间的神韵最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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