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衍也相信钱小姐,对么?看来我说什么在飞衍心里也无关紧要了。钱小姐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不管是你,六王爷,还是陆太医都对她情有独钟。”
燕怀舒略一挑眉:“娇娇,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林娇娇失笑道:“飞衍,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并非完美无缺。我……也是有脾气的。”
“你是在生气我怀疑你?”
“……我是在怪你忘记了娶钱小姐的目的,怪你轻易听信她的片面之词。即便你无心问起,可在我眼中你这些话便是将我置于不义之地。”
“娇娇……”的确,虽他只想弄个明白,但在林娇娇看来却是在怀疑她。她所言并无差错,燕怀舒理亏,实在不好再解释。
林娇娇又轻叹一声,道:“看来钱小姐还是很介怀你我之间的关系,不然也不会编排这么个借口让你我难堪。飞衍何不问问她,她所说的刻字又是否属实?”
燕怀舒缄默不语。
林娇娇又咳了几声,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道:“我有些乏了。”
燕怀舒闻声,起身去扶她:“我扶你回房。”
林娇娇摇摇头,推拒道:“不必了,咳咳……羽儿。”
不知躲哪里的羽儿听到林娇娇叫她,很快窜了出来快步奔至她身边扶她:“小姐,要回屋了么?”
“嗯。飞衍,兴许我的话没有分量,你不曾放在心上我也无可非议。可请你千万记住我说过的话,我不想你日后难堪。”
燕怀舒心中纠结,正待说些什么,林娇娇已经起步朝着闺房行去。羽儿还没弄清缘由便扶着她走,不时疑惑的回头望向燕怀舒。
燕怀舒目送着羽儿送林娇娇回屋关上门,才无奈转身回将军府。
羽儿将林娇娇送回屋内,关上门便转身对坐到塌边的林娇娇道:“小姐,你就这么让将军走了?”
“此时不适宜留他。”
“……出什么事了吗?”
林娇娇凝眸望着某处怔怔出神,柔荑轻抚过额前:“得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尽快行动。我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
林娇娇的话羽儿听得莫名其妙,只觉得她像是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回到将军府,刚踏进前院阿福就满眼泪水飞奔而来,挡在他的面前。一边抹着鼻涕眼泪一边哭诉:“将军,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少夫人都快毁掉厨房了!”
燕怀舒冷着脸问:“她做了什么?”
阿福摇头,转过身说:“将军你快去阻止少夫人吧!”
燕怀舒板着脸跟阿福往厨房走去。厨房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下人,大家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傻站着,皆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就连扶玉也蹲在厨房门前一边抹眼泪一边喊:“小姐,你就别折腾了!一会儿将军回来看到,你得挨不少他的骂!”
话才落地,燕怀舒就恰巧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非常自觉地退到一边,等着燕怀舒来收拾烂摊子。
燕怀舒远远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呛得人眼泪鼻涕直流。还看到从厨房的烟囱里冒出大量的黑色浓烟——她到底在厨房干什么?
等他越过扶玉走进厨房一看,脸在刹那间黑成木炭。
钱宝莱换了一身下人的衣裳,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叉着腰在翻炒着什么。砧板还有桌子上到处狼籍一片,那些锅碗瓢盆东倒西歪,里面盛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那股怪味在近到厨房时更加严重,简直到了闻之欲吐的地步。
钱宝莱却全然不知,还甚有兴致的朝油烟满天飞的锅里放些看起来像是葱一类的东西。
就算是燕怀舒也忍不住难受得深深蹙起眉,用手捂着鼻子走近:“你在厨房捣鼓什么?”
在乒乒乓乓的声响中听到燕怀舒的声音,钱宝莱转过身,开心道:“飞衍,你回来了?我正在做卤水猪蹄,你再等等。”
她的脸上沾满了灰炭,还有深色的酱汁,加上那道伤疤,看起来狰狞又滑稽。
卤水猪蹄?燕怀舒看向她锅里煮着的东西。一团团浆糊似的黑水汤汁里面飘浮着几只像猪蹄一样的不知是生是熟颜色半黑半白的东西,他指着那些东西问她:“猪蹄?”
钱宝莱点点头,“我今日回府时看见肉店打烊时还剩下几只猪蹄,便想着在买来做给你吃。”
“这些让下人忙活就好,你怎么亲自动手?”也不看看那些下人都被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钱宝莱才注意到下人们奇怪的样子。再回头看看自己把厨房倒腾成什么模样后,她一挑眉,将锅铲甩到锅里,赌气道:“你是嫌我笨手笨脚对不对?也是,我就不该做些自己不擅长的事,还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算了,我也是一时兴起。扶玉,你们都过来收拾,我不煮了。”
扶玉捂着鼻子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小姐,我就劝过你让你别到厨房来。你连针线活都弄不好,怎么可能会煮东西呢?”
钱宝莱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燕怀舒拉过她就往外面走:“好了,去换一身衣服。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收拾?”
燕怀舒一开口,那些下人苦着脸陆续过来收拾钱宝莱的烂摊子。
钱宝莱被燕怀舒一路拉到后院的水井边,甚至还打了一桶水给她清洗:“你真是爱乱来。不知道自己不适合做这些细致活么?”
钱宝莱一边洗脸一边听燕怀舒的话。听着听着她一把抹干脸上的水珠,侧脸斜睨着他:“也不知是何人之前还说要教我针线活呢,现在又来说教。”
燕怀舒冷哼一声:“所以我才放弃了教你。”
“我这不是高兴嘛。好不容易能活着回来,衡之也答应尽量帮我医治小笙。今年收入也可观,你说是不是该庆祝?再说我也想亲手做一道菜给你当是道谢。”
“我看你不是在庆祝,而是在捣乱。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以后就别逞强做些不适合你做的事。”
钱宝莱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对了,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衡之都退衙很久了。”
燕怀舒听她提起陆向谦,心里又有些烦闷。这种感觉就像之前他看到宇文清晖摸了钱宝莱的脸时一样。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些:“你去找过他了?”
“因为要请他帮忙医治小笙。”
燕怀舒从扶玉那里听说了钱家的事,自然也知晓钱宝笙的身体状况。钱宝莱和陆向谦是青梅竹马,她与陆向谦走得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他何时变得连这种小事都一一计较了?
“是么,他怎么说?”
提到这个,钱宝莱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想来医治钱宝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我问你话呢。”钱宝莱忽而凑近到燕怀舒跟前,仰起脸看他。
与燕怀舒比起来她的个子显得娇小,从那角度看钱宝莱有点娇俏可爱。两人距离过于靠近,燕怀舒脸色微红,“没什么,只是去了一趟尚书府。”
前一刻还很开心的钱宝莱在听到尚书府三个字时,脸就僵住了。
江南一行没有尚书府,没有林娇娇,她尚可与他一起小吵小闹,慢慢交心。可回都之后,燕怀舒的心里还能有她半点位置吗?
钱宝莱知道答案。她一瞬间无意识的退开几步,与燕怀舒保持了一段距离才苦笑着问:“是么?林小姐身体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
“是么……”钱宝莱低下头,不再言语。
冷风从单薄的衣领灌进身体,钱宝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燕怀舒见状,责怪道:“怎穿得那么少?小心着凉了。”说完,握过钱宝莱的手便往屋内走:“回屋去换身厚些的衣服。”
钱宝莱没有挣扎,很是乖觉地跟在他身后走。
薜云早知道他们从江南回来了,扶玉能那么快得到消息也是托她的福。
他们回来后仍不见人影的她总算舍得回府了,正好看到燕怀舒拉着钱宝莱往他们的新房去。
她偷偷笑道,“嘿,去了一趟江南,两人感情看起来总算好些了。”
拉拢
宇文星渊正立于案前仔细推敲着案台上的一张地图。地图里的地形地势像是西屿与大岐诸国,上面有些地方打了红色的记号,有些用标箭做着标记。
他正凝神研究,有贴身宦官进殿向他禀报,双手递了一张字条过去。
宇文星渊打开一看,神情更加凝重:“是么?看来不能再继续观望下去了。程公公,待父皇退朝,宣陆太医过来。”
那位身材健壮,年过半百的程公公立即应声:“遵。”
程公公退下后,宇文星渊将手中的字条投进一旁的青铜兽头暖炉之中。折身抬手,将一支标箭放到了西屿的都城位置。
“还未到万全之时,但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刚下朝去往办公衙门的路上,陆向谦被程公公悄悄叫住了。
程公公是宇文星渊的人,宇文星渊与昭月之流又都是不愿见钱宝莱好的人。自钱宝莱沉冤得雪后,他就与宇文星渊抵死不相往来。如今突然被召见,他心里很是狐疑。
既然都来请他了,他也唯有前去一探究竟。
程公公领着陆向谦来到宇文星渊的泰康殿内。
陆向谦上前行礼:“微臣见过琰王殿下。不知殿下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宇文星渊卷起案上的地图,抬头道:“免礼。陆太医看来气色不佳,不知是否因为之前刺客的事。”
“殿下何出此言?”
“本王知陆太医与燕夫人关系匪浅,之前不还为她入狱一事去求六皇兄么?”宇文星渊踱步到几步开外的长塌上,伸手朝对面的空位道:“请坐。”
陆太医颔首,“谢殿下。”他几步走至长塌上坐到宇文星渊的对面。他们中间隔了一个棋盘,上面还有一个残局。
“臣与燕夫人是旧友,为朋友略尽绵薄之力也是理所应当。不知殿下怎么会认为臣与燕夫人关系匪浅。”
“你是在怨恨本王当初对燕夫人落井下石?”宇文星渊抬手摸起一颗色泽明亮,圆润光滑的黑色棋子放到了棋盘上。
陆向垂下脑袋,目光落在那错落和黑白棋子上:“臣惶恐。”
“本王并非针对燕夫人,只是当时证据确凿,确实没想到她是被冤枉。自燕夫人嫁入将军府,她过得确实不比以往自在轻松了,被卷入麻烦之中也是常事。”
陆向谦看着宇文星渊一时执黑子一时执白子落到棋盘,似乎对他召见自己有了几分猜测:“不知殿下此言何意?”
“只是惋惜罢了。燕夫人与陆太医本是青梅竹马,若不是父皇赐婚,想必陆太医与燕夫人早就有情人终成眷属。更不可能会遇上刺客,毁了容貌。”
宇文星渊淡漠的说着,远山浓眉略微蹙起,狭长的眼睛注视着棋盘上那纵横交错的棋子,目光盛着锐利的光芒。
提起这事,陆向谦的内心又泛起一阵汹涌澎湃。钱宝莱是叫他不要在意,可伤在她身,疼在他心,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如果是他在钱宝莱身边,他断然不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交换。
可在她身边的人偏偏是燕怀舒!那个另有心上人的燕怀舒!
他又怎么可能会真心保护好钱宝莱?
宇文星渊看似不经意,其实陆向谦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他顿住落下白子的手,将白子递到陆向谦的眼前,“陆太医就不想将燕夫人夺回到身边来么?”
陆向谦盯着宇文星渊手中的白子,抬眸看向宇文星渊:“琰王殿下是想拉拢微臣?”
“非也,是因为本王想帮陆太医。也只有本王才能帮你达成心愿。”
“殿下又知微臣有何心愿?”
“陆太医对燕夫人的执着本王看在眼里,陆太医尽管考虑一下。”
陆向谦想起钱宝莱巧笑娉然的模样,还有那道再也不会消失的伤疤。内心波动不已,表面却是一副怔神模样。
以他如今的地位,根本不能为钱宝莱做任何事情。如果他能变得可以为钱宝莱做任何事,他又为何不捉紧这绝无仅有的机会?
就算宇文星渊另有目的,也可能对钱宝莱不利,但只要他有拥有足够强大的权势和地位,也不会轻易任人宰割。
宇文星渊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盯着棋盘上棋子的走势。看来这盘棋局已经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了。
陆向谦紧闭双目,深吸一口气,将宇文星渊递来的白子落到棋盘上:“但愿殿下能说到做到,而不像贤王那般言不由衷。”
宇文星渊低头看向棋盘,本已没有余地的死局竟因他的一子而活了过来。他赞许般微微勾唇一笑:“本王言出必行。”
与此同时,宇文清晖与燕怀舒正并排站在校场高高的城墙上,俯视着城墙下排列整齐有序的军队。军队挥舞□□的声音响彻校场,毫不拖沓,震撼非常。
宇文清晖赞叹道:“你训练出来的军队果然厉害,难怪会战无不克。”
“如果是贤王的玩笑话,微臣就当没听见。”
宇文清晖干笑一声,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大衣:“别生气,我知你能打胜仗并非易事。”
燕怀舒目光迎向在冷冽寒风中摇摆不定的龙旗,“倒是你怎么突然来校场了?”
“闲来无事,想着与你许久没去聚聚,这不就来找你了么?”
燕怀舒冷眼看了他一下:“你倒是有闲心。五皇子的事是你帮助说情的吧?”
宇文清晖抬手拿着玳瑁折扇挠了挠鼻尖,笑得悠然:“若是我说情,父皇才不会轻易点头,这还是借你家夫人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