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剑江湖——洛书様
时间:2022-01-27 09:00:38

  之前月见那样说,其实是话里有话,暗指叶飞是外人,又曾伤过南以寒,排斥之意明显。如今叶飞自请离开,倒是识趣。如此,月见也不怠慢了他,微微笑着回礼:“自然,也请叶少侠向棋阁的时渊阁主问个好,待有空了,我断剑堂定亲自上门以谢阁下此次援手之恩。”
  “不敢。那么,告辞。”叶飞一颔首,转身就走。
  “叶飞!”麦芽却急得连连追出去几步,见他停下脚步回头,又愣了半天才开口,“你、你这次叫我家小姐吃了好大的亏,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叶飞对她一笑:“云梦棋阁,静候芳驾。”再也没有多的话,转身头都不回地走了。
  麦芽目光一暗,可回头看见月见打量自己,又强撑起脸上的笑,无所谓地大步走进了屋子。
  月见狐疑挑眉,目光一转,便瞧见迟语一脸的深意。说实话,月见并不怎么待见迟语,总觉得她对他们,总是或多或少透出几分试探和算计,但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得顾忌着墨少。于是,她顺着迟语的意思摆出好奇的表情:“麦芽这丫头向来活泼,极少露出这般失落黯然的神色。不知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缘由?”
  “月见姑娘还不知道吧,南姑娘跌下悬崖之前,叶少侠曾失手刺了她一剑。”迟语似是不经意地透漏着被麦芽刻意忽视的消息。
  难怪,麦芽这小丫头也敢在她前面捣鬼,原来是怕自己寻叶飞麻烦。却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迟语故意透漏这消息给她,怎么看也有挑拨的嫌疑。如果月见因此而和麦芽这个护法起了争执,而今断剑堂又无堂主坐镇……心下顿时了然,月见眸眼一眯,但怎么也想不明白断剑堂内乱对鸦九会有什么好处。
  此间水深,真不该放主子一个人在这样一对主仆身边!月见心里懊悔,对南以寒的担心又多上了几分……
 
  遍寻在何处
 
  
  疼!真疼!撕心裂肺的疼!刻骨铭心的疼!
  意识稍稍清醒一点儿,南以寒心里便只有这一个感觉,她感叹一般地喃喃道:“真疼啊!”
  “会喊疼,可见是活了。”
  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身边,温柔而醇缓,嗓音低低的,又不像鸦九那般沉稳低沉,竟似山涧清泉流过一般清冽无双,又好似林间的阳光照耀一般温暖柔和。原来真的有人声音都会让人觉得温暖!有这样好听的声音,想必是个大美人!
  南以寒心里痒痒的,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只想看看这位美人的样子,可是眼睛上似乎绑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想动一动,全身却是没一处使得上力的,经她这一动更疼得厉害了。
  “别乱动。”好听声音的主人伸手,制止了南以寒胡乱的动作,声音依旧清雅温润,“小心伤口裂开。”
  “伤口?”听他这样一说,南以寒是觉得似乎有那么几处格外的疼,想来就是伤口所在了,她皱了皱眉头,“我怎么了?”
  “你应该是从悬崖上摔了下来,不过命还算大,仅仅只断了四根肋骨,顺便折了左腿。另外,你前胸到心口的位置还有一道差点致命的剑伤——对了,你还中了毒。我用自己半吊子的医术帮你把毒逼到了眼睛上,这样方便加以治疗。不过毒解之前,你是看不见的。”
  “听起来真惨!”听出他话中的调侃,南以寒也放松了许多,她咂了咂嘴,“那我昏迷了多久了?”
  “二十七天。”
  “二十七天?!”如果可以,南以寒很想跳起来,她直着舌头,“这、这不对啊!”
  “哦?”好听的声音里带了丝丝兴趣,“那,你觉得多少天才对呢?”
  “三天三夜!”南以寒不假思索,问得快答得快。
  “为什么是三天三夜?”
  “因为、因为戏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呀!”南以寒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一般摔下悬崖之后,多半还会遇到位隐世的高人,得到一本传世秘籍什么的。”
  真真是个有趣的人儿,好听的声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姑娘你可是摔错地方了,我这里啊可没有什么秘籍。”
  “昔儿!我叫如昔,你可以叫我昔儿。你呢?我要怎么称呼你啊?”
  “我……叫无寻。”
  “无寻?唔,挺奇怪的名字,像是个和尚,这是你的真名吗?”
  “昔儿也不像是真名。”
  “如假包换!不过,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不叫如昔,是叫南以寒。你救了我的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就破例让你叫我的真名吧!”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无寻的声音陡然转冷,“玉骨神医南小圣,现在江湖中找你的人可不少。你就不怕,我将你扣下来要挟谁?”
  南以寒嘻嘻一笑,并无惧色:“你会吗?”
  “纵然有这个想法,可是江湖皆知,南小圣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我拿了你这么个小姑娘,也没人信啊!”无寻笑着起身,声音又恢复到之前的清雅温润,“谈笑了这许久,几乎忘了炉上还坐着你的药呢,估摸时辰也该好了,我去为你端来。”
  “等等!”南以寒的声音突然急切起来。
  无寻离去的脚步停住,柔声问询:“怎么了?”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南以寒抿了抿嘴,犹豫着坦白,“其实……那个……怎么说呢?好吧,其实,我有一点儿害怕——真的只有一点点哦!本来嘛,我眼睛看不见,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一点点害怕,不丢人吧?”
  “难怪你话那么多。戏本子里,掉下悬崖的人可没你这么能闹!”调笑归调笑,无寻还是想了想,“这样吧,你从一数到九十九。等你数完了,我就回来了。”
  “好,那你快点!”南以寒说罢,当真认真地开始数了起来,“一、二、三、四……”
  江湖传名的玉骨神医,怎么是这么个傻丫头?无寻失笑摇头,脚下的步子却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待无寻端着药回到门口时,正听得里面那丫头数到“九十九”。甫一数完,南以寒便急急问道:“无寻,你回来了吗?”
  “我来了。”无寻说着,特意放重脚步,让她听到声音。
  听到他的声音和渐近的脚步声,南以寒笑了。那一瞬的灿烂让这个久病的女孩整个人都焕发起来。
  原来,一个人美丽与否,容貌竟然还是其次。
  无寻看得步子一顿,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在床边坐下,舀起一勺药喂到她唇边:“你这个神医,总是给别人看病开药,也不知叫别人吃了多少苦,你自己吃苦药的机会不多吧?”
  “还真是!”南以寒张口,将药吞下,不由得直皱眉,“好苦!”
  “良药苦口,此言诚不我欺。”无寻嘴里调侃,但实在很是贴心,他拿的药勺是直柄,圆勺浅边,纵然是南以寒躺着,喂药也不会泼洒。只是这勺子小,一次只能喂一点儿,这小半碗下来自然是苦不堪言了。
  南以寒皱着眉吞下药,将舌尖上的味道细细一品,又展颜笑道:“没想到啊,原来,无寻还是个有钱人呢。”
  喂药的手一顿,无寻将药勺放回碗中,淡淡道:“这些药材,是我以前上山时采集储下的。昔儿说的,是哪一味药名贵?”
  “原来,无寻也知道这其中有些药贵重。”若真是个荒山野夫,怎会知晓玉骨神医南以寒的名号?而且行药开方,用的都是极其专业的手法,再加之其说话行事居然叫人挑不出错误,当真可谓是天衣无缝。这样的人,当真只是个懂得半吊子医术的山野村夫?自然了,如今南以寒身负重伤,身家性命都在对方手中攥着,她自然是不会说破的。况且,既然知道她的身份,谅他也不敢在药中动手脚。于是,南以寒便咂了咂嘴,回味着药的味道,就事论事地细细辨认着汤药的药材,“比如说,红花虽然也可以活血化瘀,但是药性过于阴寒,极伤女子肌体,换成较为温和的益母草或许更好。还有人参,我一向是把它看成药性强烈的虎狼之药,除非续命,不然不可轻易使用,像我这种程度的伤,或许还是用党参比较好。而且,药的苦味我不讨厌,你不用为了迁就我特意多加陈皮,这样反而坏了药性,下次改用甘草吧。”
  “术业有专攻,论医道我自然是不如昔儿的,不过……”仿佛刻意捣乱一般,无寻猝不及防地猛然将一勺药喂入她口中,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可以想见此刻他脸上的促狭笑容,“今日,伟大的南小圣也只好将就了,吃吃我的苦头吧。”
  “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想要我吃苦,我也只能乖乖受着了。”南以寒乖乖地喝下药,忽而开口,“对了,无寻,能帮我一个忙吗?”
  “嗯,你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麻烦你帮我写一张纸条,然后托人送到一个地方。”
  “好,不过你得先喝完药。”
  “你这个人真奇怪,怎么都不先问问我,要你写的是什么,要你送到哪里去呢?”
  “不管是什么,也不管送到哪里,我都会帮你做到的。”
  “无寻……”
  “嗯?”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
  “无寻?”
  “你、你就把我对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吧!”
  ……
  丹阳城中,风平浪静之下处处都隐匿着波诡云谲。城中偏僻而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坐落着一处精舍高楼,低调的奢华毫不起眼,但门禁把守严明,楼阁主人分明身份不低——江湖暗星,人人侧目,身份自然是不低。此时,就在这奢华楼阁之上,上官云夜和苏洛漓对坐饮酒,闲看楼下的人情风景。
  “上官大人,风大哥来信了!”一声清亮的女子声音打破室内的安静,两人同时侧首,看着步雨桐满面欢颜地举着一封信,步子欢快地走进来,他们不禁莞尔。
  步雨桐对风痕的心意,在暗星之中可不是什么秘密。风痕那样冷清的性子,偏生每次来信都是给她,想来多少也是明白的。行走江湖总见惯了刀光剑影,偶尔这样温暖的情意在身边绽放,暗星其他众人也是乐见其成的。
  可是,不同于往日看信的欢喜满足,步雨桐这次拆开信看罢,竟渐渐没了笑颜。
  见上官云夜微微蹙眉,苏洛漓便起身走到她身边一看究竟,将信看罢,他不由笑着调侃:“难得风痕大方,洋洋洒洒四十八个字,居然没有提起雨桐一句,可不该恼了?”
  听懂他的调侃,步雨桐不服气地对他一瞪眼,自顾自坐一边生闷气去了。
  上官云夜将手边半盏剩下的残酒端起,轻轻摇晃起波漾:“他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叫我们写张纸条,送去城南画宅。”苏洛漓见步雨桐气急,偏还将信递还给她,笑眯眯地坐回原处。
  城南画宅……如果没记错,那里,可是个高手云集的地方。好端端的,风痕怎么会和那里有了牵扯?上官云夜眉峰微蹙,将思量沉淀心中。
  “风大哥不是去云中阁养病了吗?怎么会和一个叫如昔的黄毛丫头混在一起?”暗星独处,步雨桐更像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妹妹,她没有看到上官云夜眉间的思量,只气咻咻地将手中的信扔在桌上。
  “小苏,你按照风痕说的去做——记住,仔细些,别叫那些人看出什么。”上官云夜面无表情地吩咐。
  “明白。我做事,大人放心就是。”苏洛漓笑着应下。
  步雨桐不乐意了,嘴嘟起老高:“大人!你怎么也不去封信说说啊?风大哥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他是去养病的,如果有那么个闹腾的丫头在身边,他还怎么安心养病啊?要不,你让我去照顾风大哥吧!”
  “你又不曾见过这个如昔,怎么知道她闹不闹腾?”上官云夜冷着眼眸,面容上却浮现出看似温柔的淡淡一笑。步雨桐见状,也不好再说,只气呼呼地别过脸去。
  上官云夜伸手,力用三分,抚上信件上的最后五个字,将信纸抚得皱褶——“彻查南以寒”。
  如昔……南以寒……一个是四阁真心疼惜的小师妹,一个是杏林堂白圣人的得意门生。风痕不会那么不知轻重,在这紧要关头调开人手去调查这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事情,似乎变得更加有意思了!
  常年冰冷的眼底渐次尖锐,上官云夜唇起冷笑:“这个江湖,或许,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乱。”
  ……
  城南画宅,此刻冷冷清清,除了麦芽和月见,竟然就只剩一个门房了。
  今日一大早,鸦九便唤了迟语,领着他的人外出寻找南以寒了,至今未归。麦芽耐不住性子,本来也想去,却被月见一个眼神唬住,只好违心留下,一起等在宅中。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心中着急,根本坐不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堂中乱转。月见倒是沉得住性子,端坐着饮茶,除却眉间几丝担忧,也别无异态。
  门庭之中忽然传来急急的脚步声,麦芽一个激灵,连忙直起了身子伸长脖子去看。月见却是岿然——这步子杂乱且沉重,一听就知是个不懂武艺的,然而听起来却不觉陌生,只怕多半是那个门房。
  果不其然,不消半刻,门房那憨态可掬的笑颜便出现在她们眼前,他点头哈腰道:“敢问两位姑娘的闺名,可是唤作月见、麦芽?”
  这个门房在这里有一段时日了,怎么今日这么不知礼数来问两个姑娘的名字?麦芽虽然是苗疆女子,但也知道中原的规矩,便直接望向了月见。
  月见恰好扭头,和麦芽对视了一眼,终究还是月见开了口,却并未回答门房:“何事?”
  “两位姑娘不要见怪。是刚才,门口来了个小哥,胡言乱语说要买药,还递过来这样一张纸条。”门房说着递上一纸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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