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鸦九暴怒,一挥袖将那男子打飞,伸手扯了那妖媚的舞姬就往二楼冲。
“哟哟哟,啧啧,瞧那小子,看着人模狗样的,比咱还色急呢!”堂内一阵哄笑起。
“怕什么哟?没事儿!瞧,这儿不还有一个吗?虽然模样长得一样,却是这般清纯,只怕多半是个没□□的。来来来,叫爷好好疼疼,你听话的话爷保证不弄疼你……呃!”那男子话还没说完便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众人扭头,才发现他唇上插着一排银针,竟将上下唇串在了一起,此刻渗出血来,十分吓人。一时间,厅堂之内被震慑得鸦雀无声。
南以寒指间一把银针闪着冷光,她的目光比针更冷,扫过一群噤若寒蝉的恩客:“谁再敢胡说八道,我就要了他的命!”
话音方落,以她为中心,众人齐齐退后三尺远。
南以寒冷哼一声,甩袖走出了神仙阁。
这么一来,堂中或惊或怕,更是乱成了一团。
混乱之中,堂中不起眼的一隅,一个白衣男子起身向外走去。人太多,看不见他的脸,只见他腰间佩剑银色剑鞘上七颗红宝石鲜妍如血……
为卿心染杀
没有了鸦九同行,南以寒再走在庐州街上,众人的目光就很明显了——男子猥琐,女子不屑。
那个女人,可以说是把她的名声彻底弄臭了。只是不知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仅仅只是如此倒罢,否则……不过,神仙阁是臭乌鸦的地盘,还是交给他处理吧!但是,在此之前得另外寻个住处,她可不想对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而且此事到底是鸦九治下不严,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儿生气的,所以也不能住在轻易就被鸦九找到的地方——对了,南烛几年前不是从断剑堂支了一笔钱做生意吗?好像就是在庐州,不如去看看!
想到这里,南以寒伸手拦住了一个年轻小伙:“请问,快活坳怎么走?”
那位小伙一怔,犹豫了半天才指向一个方向:“前边过两条街,左拐。”
“多谢。”无视他见了鬼一般的神情,南以寒快步向他指引的方向走去。
……
此时,神仙阁中已又恢复了纸醉金迷的熙攘热闹。鸦九扯了舞姬直奔二楼,寻了个空厢房,毫不客气地将她往里一扔,自己紧跟着也走了进去,反手将门一锁,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舞姬的身子重重地撞在桌上,她却将眼珠一转,反身娇笑着迎了上去。
纤指如玉划过他的喉,体若无骨倚在他的身。
舞姬的声音也是酥麻入骨:“公子好生粗鲁啊!把奴家这里都撞得疼了。”说着抓住鸦九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鸦九薄唇轻勾,化被动为主动,揽住她的腰身,手指在她身上游走,微微将眼眯起,声音听不出喜怒:“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自己的脸。”
舞姬娇媚地笑了,享受地眯起眼,抬指在脸上撕下一张面具。面具之下的脸,赫然就是被鸦九从丹阳赶到庐州的桑柔。
“我就知道,一个青涩的小丫头,如何能满足主少您呢?”桑柔娇喘着,伸手便要去解他的腰带,却猝不及防被夺了呼吸。
鸦九死死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声音里犹自带了慵懒:“顶着她的脸,我还真有点儿不忍心下手。桑柔,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主、主少……”桑柔呼吸困难,面色顷刻涨得通红,她艰难地呼吸,从嗓子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我、我对主少,可是忠心耿耿……”
“但说你做了不该做的事,而且犯了我的大忌。”鸦九的手分分用力,沉溺着笑意的凤眸也是一片冰寒,唇角兀自带笑,却是残忍而冰冷,“桑柔,你怎么敢扮成她的样子,在一群男人面前卖弄?嗯?是谁,给你的胆子?”
“主少忘了么?我、是主少的女人啊,主少、主少你真的要为了一个黄毛丫头,杀了我、我吗?”脖子上的压力是真,他的杀意也是真!桑柔拼死说出这句话,脖颈上的窒息感瞬间就消失了。
失去了鸦九的支撑,桑柔无力地瘫软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大口地喘气,抚着脖子不住地咳嗽。
那个他以为是梦的晚上,居然不是梦么?
鸦九皱眉,目光阴沉地看着她:“如此说来,那个晚上,是你?”
“是,是我!”桑柔似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跪在地上扯住他的衣角,凄凄哀求,姿态甚是惹人,“柔儿一直倾心主少,只是从来不敢言明。柔儿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有非分之想,柔儿只求能陪在主少身边,哪怕是做个侍妾,柔儿也心甘情愿。”
“很好。”鸦九微笑着抬起她的下巴,轻揉她殷红的唇,声音带着几分魅惑,“你难道不知道,没有我的命令,我的寝居不许任何人踏足?以前我倒没看出,你居然还有这份心思。”
墨少俊美,江湖皆知。如今他离自己这么近,挂着那样迷人的笑容……桑柔心跳得厉害,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呢喃着:“那晚……柔儿只是路过,柔儿听到主少的声音,想着能见主少一面也是很好的。柔儿……柔儿放肆了,请主少惩罚。”话到最后,如何听都是引诱。
“你这么不听话,我自然,是要好好惩罚你的。”鸦九挑起她一缕发丝拈在指间细细揉搓,随后轻轻挑起她的下颌,“我都把你放在神仙阁了,没想到居然还是如此饥渴难耐。桑柔,今晚,我成全你。”
一抹赧色笼上桑柔的面容,心里是无以言表的狂喜!她就知道,凭着她的脸蛋和身材,绝对有资本!今晚,她就会成为主少的女人,名正言顺!那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算什么?算什么!就算侥幸解了她下的毒,那个臭丫头也得不到主少!
痴迷沉醉间,鸦九似是将一粒丸药塞入口中,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示意她吞下去。桑柔也没有多想,吞下去之后才反应过来,眨巴着水眸娇滴滴地问道:“主少,您、您给我吃了什么啊?”
鸦九缓缓站直身,唇角那抹迷人的笑忽而变得薄凉:“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响指一打,屋里立时多出个黑巾蒙面的黑衣男子,男子单膝跪地:“见过主少。”
“桑柔身中火媚之毒,去给她找几个男人解解火。”鸦九负手,淡淡吩咐。
“是。”那人应道,又请示,“敢问主少要惩戒到什么地步?”
鸦九凤眸微眯,思量片刻,带着弧度的薄唇轻启:“那就……至死方休吧!”
“不!主少,主少饶命!”桑柔抓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她此刻倒宁愿自己被他掐死。
鸦九残忍地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冷笑道:“你不是那么希望有男人疼爱你么?看在你一直对我忠心耿耿的份上,我成全你,还搭上一枚药丸给你助兴,此刻你怎么能说饶命呢?”
“不!不!主少!我求你,我求你!”药效开始起作用,桑柔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衫,绝望地哭泣。
见状,那个隐卫也犹豫了:“主少,桑统领随侍多年……”
鸦九一个眼风斜飞过去,隐卫立时缄口不敢再言,提起桑柔,几个纵身不见了影。
趁他不备爬上他的床榻,妄图凭此一步登天,又在神仙阁里扮作笨丫头的模样卖弄,还曾对他的笨丫头下毒……曾经饶过桑柔一回,这次是她自己要找死,也怨不得谁了。只是这样的惩罚,委实算是轻的了。处理完了这边的事,鸦九将目光投向窗外,将目之所及的地方都看过一遍,心中轻叹:“也不知,笨丫头跑哪儿去了。”
……
再说南以寒,顺着那年轻小伙子指引的方向拐过两条街,随后往左一转,映入眼帘的是一家比神仙阁更为奢华的楼坊,牌匾之上“快活坳”三个大字烫金嵌玉,耀目之极。不过格局装潢,和神仙阁似乎是异曲同工啊!
但更吸引南以寒目光的,是这快活坳的客人——这里进进出出的客人虽多,但是不知为何,个个都头戴垂纱斗笠,行步匆匆。
“南烛这是搞什么鬼啊?不是做生意么?还弄得这么神秘。”南以寒四下里瞧着,狐疑地走了进去。
厅堂之中,粉妆玉砌,以一帘珠玉作挡,后面坐着两个俊朗非凡的男子正在抚琴横箫,音律相合。堂中四处,倚着风格各异的俊男美少,但往来客人不分男女,皆未取纱笠。
事到如今,迟钝如南以寒也已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好男风毕竟不光彩,来个小倌馆可不得藏着掖着?
再说这里的众位美男,在这快活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像这样光明正大地走进来的客人却还是头一次见。而且,还是个气质不俗的漂亮姑娘。
“小姐,新酿甘醇,可要来一杯?”一个温雅的男子微笑着上前,递过来一杯纯酿。
“哎哟,难得有个这么俊的小姑娘——若华,你可别跟人家抢!”南以寒还没有应声,又有一个妖媚堪比女子的男子挤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我是来找南烛的,麻烦两位行个方便,指个路好吗?”南以寒客气地笑着——南烛是她的人,眼前这两位是南烛的人,推算起来也就是她的人。对自己人,南以寒向来客气。
“哎呀,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南烛北烛的。小妹妹,哥哥叫颜君,让颜君哥哥陪你不好吗?”妖媚的男子说着,就要去搭她的肩。
南以寒神色一变,本能地一闪。那妖媚男子身子一歪,竟然十分不雅地以五体投地之姿扑倒在地,瞬间,美人落泪,居然如小姑娘一般不依不饶地泣起来。
“颜君!”先前叫若华的温雅男子忙扶起他,看南以寒的目光竟也不善起来。
什么情况?这个叫若华的男子,似乎是……心疼了?南以寒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目光在若华和颜君之间流转——小倌之间的爱情,听起来也是一出凄婉美丽的折子戏啊!可气的南烛,有这么好的故事居然从来没跟她讲过!
不过,现实可没有那么多美丽,听得这边惊呼起,那边已经有打手很不美丽地从四处窜出围了过来。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再如何讲客气,也得自保不是?眼见打手来势汹汹,南以寒一把银针四下一撒,尖锐的寒针将众人逼退。
南以寒心底暗暗叹气——行走江湖的这些年岁,她也砸过不少店。可是她从来不曾想,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要砸自己店的地步。
四下尖叫声起,宾客小倌四下窜逃。不过片刻,整个大堂除了南以寒和那群打手,也只剩若华和颜君二人了。
“什么人连小爷的快活坳都敢砸?不想活啦!”一声暴喝惊天动地,南烛怒气冲冲地自楼上奔下来,一见堂中立着的是南以寒,满脸怒气登时化作狗腿的媚笑,“老大,怎么是你啊?”
连着几步冲下楼来,南烛一把抱住南以寒的胳膊左右摇晃:“老大老大老大!呜,老大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呀?南烛想你想得都快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几时见过自家主子这副谄媚的模样?
南以寒戏谑勾唇:“哟,不错嘛,这才几日不见,都混成爷了。怎么,南小爷,不请我上楼坐坐?”
“老大别取笑我了。我要是小爷你就是大爷,还有什么请不请的?我的不就是你的?自己家,别客气。快,楼上坐去!”南烛搂着她的胳膊走了几步,又回头冷声吩咐,“若华,颜君,把这里收拾了。等会儿再找你们算账。”
“是。”二人敛声应道,没有丝毫不满。
南烛便又回过头去,笑眯眯地讨笑卖乖:“老大我们楼上去坐吧,小心楼梯!门槛!小心小心,别磕着了!”
心思几轮转
快活坳和神仙阁最大的不同,便是厢房干净而简洁,没有那些呛人的暖香,也没有奢靡的粉饰,一盏清茶几碟点心,就仿佛是在一处精致讲究的客栈。南以寒身处此间,瞬间觉得回家了一般,自在了许多。她咬着块点心,朝门边瞧去——这南烛出去这么久了,是干什么去了?
“老大!”正瞧着,南烛领着三个风姿出众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三人一字排开,南烛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老大,你看!这是风乔,这是雪霁,这是初月。他们三个,可都是我快活坳的头牌,一般人能见着他们其中一个都不容易,我可是从来没让他们三个同时接待过同一个人呢!不过呢,我知道老大喜欢美人,所以就给老大破例了!怎么样?你看这三个怎么样?要是喜欢,我就把他们送到彭城去,天天陪着老大!”
“别说得我跟色中饿鬼一样好不好?美人嘛,欣赏欣赏就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南以寒支手托腮,目光散漫而不经心地扫过眼前这三个俊美的少年,又眨眨眼道,“风乔、雪霁、初月……唔,不过,风花雪月——似乎是少了朵花呢。”
“不是还有我吗?怎么,老大觉得,我比不上他们三个啊?”南烛不依地嘟起嘴,“哼,就知道老大偏心,喜新厌旧!”
南以寒微微一笑,端起手边的茶浅饮一口,似笑非笑道:“那,你是什么花儿呢?”
“别那么俗气好不好?我叫花烛。”南烛往他们中间一站,“瞧,是不是觉得,我快活坳四美也挺养眼啊?”
“花烛?”南以寒半垂了眼眸,“我还是觉得,南烛更好听。”
“南烛是老大给的名字,我舍不得让它沾上风尘。所以,在这里,我叫花烛。”南烛坐在她对面,学着她的样子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她。
这一下,南以寒没有说话,只抬眸看着他。
眼瞧她唇角含笑,眼里却是一片宁静,明明在笑,却偏生让人摸不透喜怒。怎么看都有几分鸦九的感觉。
南烛看得心里一阵发寒,挥手让风乔、雪霁和初月三人先出去,他小心地凑到南以寒身边坐下:“怎么,老大,你不喜欢啊?”
“我承认,三年前夺了断剑堂是我一时兴起,我没有想过,打理一个帮派居然是如此地费心费力,也几乎从来没有为断剑堂做过任何事。这三年,倒是辛苦了你们。也亏得有你们,我才能把这个挂名堂主做到今天。但是有一些话,我还是要说。虽然我不曾管事,但是我知道断剑堂的产业不少,不过,从来不涉及这一行。”南以寒皱眉,目光悲悯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少年,心疼大过责怪,“我的双手并不干净,也不敢看不起这一行。但是我讨厌。南烛,我问你,这种地方,干的是什么买卖?小倌馆,呵,而且客人不分男女……南烛,你做事我从来不过问,可是现在你做的事……你卖的是那些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