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剑江湖——洛书様
时间:2022-01-27 09:00:38

  君子有道,绝不趁人之危。柳下惠柳下惠,坐怀不乱坐怀不乱……疗伤疗伤,只是疗伤……但是,偷偷亲她一口,也算不得趁人之危吧?
  鸦九喉头微动,心动不如行动。他欺身过去,慢慢地闭上了眼,怀着虔诚的激动小心地覆上她的唇。
  世上之事,大抵都逃不出巧合二字。
  不早不晚,南以寒恰在此时睁开了眼。
  方方转醒的人,头脑尚且不清醒。水润的杏眸带着迷茫看着眼前放大数倍的俊彦,茫然地眨了眨。南以寒只觉得唇上压迫得难受,便本能地张口——咬。
  一声闷哼,鸦九退开来。见眼前的人儿虽已苏醒,眼底却水雾迷蒙,一片茫然。原本心虚之极的某人立马轻哼出声,凤眸之中波光流转,姿态好不可怜,他微微嘟着嘴,孩子般委屈:“笨丫头好生忘恩负义啊!我好心好意地为你牵引调息,你就这样待我啊?”
  “调息?”此时的南以寒已然回过神来,明白他方才所为,不由又气又恼,面色更是涨得通红,“你是跟谁学的医啊?我居然不知道调息还要唇齿相贴!哼,杏林堂可教不出你这样的登徒子,色乌鸦,我看你这分明就是调戏!”
  唇上传来阵阵刺痛,鸦九抬指去拭,竟然发现还有血。他倒吸一口凉气,舔了舔唇角,感叹着这丫头,下口真狠!
  慢慢地拈去指间的血,发觉她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处何处,于是鸦九决定逗她一逗,便不急不躁地扬眉道:“那么敢问大名鼎鼎的玉骨神医南小圣,按照杏林堂的规矩,调息,该当如何呢?”
  “当然是寻得内息相似的二人,共同置身于热水……”话音戛然,南以寒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神色瞬息万变。
  惊然起身,花飞水溅。鸦九闭目躲避着飞溅的水花,待得一切归宁,他睁开眼,只见南以寒已经披好衣袍站在了浴桶之外。目光落到她□□的脚上,鸦九眉心一皱:“穿鞋!”
  “管好你自己!”南以寒狠狠瞪他一眼,抓起一旁的墨衣朝桶里扔去,随即转过了身。
  见她耳尖微动,鸦九便知她在听自己的动静,故而不紧不慢地穿戴齐整,正要开口说句话时,南以寒猛然回身出手就攻。
  唔,身手比之前快了许多,不错!
  鸦九一边暗赞一边退开来去。他知道,这丫头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气,总得让她挥一通拳发泄出来,所以他只守不攻,任她放肆。
  忽然,南以寒一招打出,身子一歪,栽向了地面。
  鸦九足尖一点,变退为进,一把捞过她的身子,不由分说将她按在了床上。
  “放开我!死乌鸦,臭乌鸦,色乌鸦!我要跟你算账,算账!”南以寒瞪圆了眼睛,挥舞着拳头不肯罢休。
  “笨丫头!”鸦九按住她的手,忽而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他看着她,声音轻柔得如呢喃私语,“现在,你的身子还太虚了。等你好了,你想怎么放肆,我都陪你闹,嗯?”
  南以寒愣住了,却在鸦九再落一吻的时候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警惕地看着他。
  真是个傻瓜!捂住了额头,莫不是要自己……目光下移落到她抿成一条线的唇上,鸦九决定先不逗她了,替她掖紧了被角,他抚了抚她的脸颊:“好好休息,乖乖睡觉,我明天再来看你。”
  目送他离开房间,直到房门又被合上,南以寒才回了神。想着他方才的温柔,她失神地摸了摸被他吻过的额头,又摸了摸被他抚过的面颊,半晌才肯定地一点头:“嗯,看来得给臭乌鸦找个女人了!”
 
  舒庆园中住
 
  
  晨光熹微,凝寒微露,初晨的空气中沁染着略带些微甜意的凉气。舒庆园难得如此的安静,间或有鸟鸣传来,啁啾着安逸,在这动荡江湖的一处客栈之中,显得极其不真实。客房前的海棠花开得正是时候,热热闹闹地挤在枝头,火一般的颜色入目,给这微凉的清晨带来了些许喜气。
  微露晨光间,鸦九端着一托盘的早点从晨曦云雾之中走来。一袭墨衣平整熨帖,轻盈步伐优雅稳健,饶是手中端着清粥小菜,仍旧是不减半分尊贵风华,恍若是画中走出的谪仙。
  他在南以寒房门外停步,屈指轻轻叩门三声:“笨丫头,你起来了吗?我给你送早点过来了。”屋内无声,他停顿片刻,又扣了扣门:“笨丫头?我拿的,可都是你爱吃的哦!再不开门,我可全吃掉了!”
  “客官,您是在找住在房里的那位姑娘吗?”路过的店小二停下了脚步,热心地回答,“那位姑娘早就不在屋里了。”
  “她去哪儿了?”鸦九立显急色,要知道,南以寒的身体还没有好全,绝对不能一个人远行。
  “客官您别着急。”店小二指了指客栈后方,呵呵笑着,“人家姑娘一大早的,就要了最好的笔墨丹青去了后边的园子,估摸着是想写写字画幅画吧。”
  “嗯,多谢。”这普普通通一个店小二一语道破他的急切心思,也叫鸦九稍微冷静了心绪——自打将南以寒从雪山接回来,对她,自己当真是患得患失了许多。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她,这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况且,他也不希望他的笨丫头一直都活在保护之中。看来,是时候让她成长起来了。鸦九心中思量罢,将早点往店小二的手中一塞,转身向后面的园子走去。
  作为庐州城中最为清雅的客栈,舒庆园的后园自然也是不俗的。苍松引在路的两侧,幽径的小道上却是扫得一尘不染,青石铺就的道路纹路清楚,经小厮洒上了清水,显出斑驳的痕迹。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也不见空旷,东边竹影篁篁,南边花架海棠,正中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将整个园子布得合理而精致。
  鸦九走进园子,一眼就瞧见南以寒正立在榕树之下,面前摆着一方满是作画工具的几案。榕树枝叶摇晃,阴影落在她的身上,映衬得她低眉垂眸间尽是媚态风韵。鸦九看着,竟然满心欢喜,唇角也不自觉地弯起了弧度。
  南以寒未曾察觉鸦九的到来,她兀自停了笔,点着下颌仔细地端详着几案上的画,时而展颜满意点头,时而蹙眉怅惘摇头,表情纠结苦恼,很是奇怪。
  鸦九知道,笨丫头工于丹青,尤其擅长画人物肖像,朝野之中想以千金求她一画的人也是不胜枚举。可是再怎么难画的人物,他也从没见她有过如此复杂的表情啊。
  鸦九禁不住唤出了声:“笨丫头!”
  听得人唤,抬头见是他,南以寒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将案上的画一把抓起藏在身后。她脸上的笑容比往昔任何时候都更明媚:“臭乌鸦,早啊!”
  “早。”鸦九微笑着走到她面前,好奇挑眉,“大清早的,你画了什么,难道不能让我看?”
  “没画什么啊!只是许久不曾动笔,怕丹青生疏,以后换不了那么多钱了。”南以寒笑得纯真无辜,可见鸦九依旧一门心思惦记着她的画,她不由紧了紧抓画的手,“你别打这幅画的主意啊。我不小心画坏了,给你看了你定要笑话我的。”
  “小的时候,你画坏的还少吗?我不介意你丢人。”鸦九说着,身形一晃,劈手去夺她手中的画。
  “哎……”南以寒想抢,又怕弄坏了画,一个迟疑,画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鸦九将画展开。
  画上,是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立在一汪清泓之畔,身侧是一水流动瀑布,男子青衫随风,发髻簪冠,身姿颀长,颇有玉树之姿。但是,五官处却是一片空白。
  鸦九明白了什么,他慢慢地放下画,微笑着看向低头不语的南以寒:“你画的是,无寻?”
  “嗯。”南以寒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那为什么没有脸呢?”鸦九慢慢地将画卷起来。
  “因为,我不知道他的样子……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的。到那时,我就为他画好这幅画!”南以寒抬起头,一双杏眸晶莹雪亮,但是触及鸦九温和含笑的凤眸,她又迅速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鸦九将画还给她,“你的身子才好,别受饿。而且大清早的太冷了,别冻着自己。既然画完了,就把这里收拾收拾吧,忙完了就去吃点东西,那我先走了。”
  “等等!”轻轻扯住他的衣袖,南以寒怯怯地抬起眼尾,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她咬了咬唇,小声道,“你……你不生气?”
  “不生气。”鸦九笑眯眯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为什么要生气呢?如今,陪在她身边的是他,看她欢喜看她笑的是他。那个无寻,不过是她曾经的回忆。可是再美好的记忆,也敌不过似水流年的陪伴。近两个月的照顾,如何敌得过他十年的倾心?况且,心中已有了万全的计划,笨丫头是跑不掉的。既然,笨丫头迟早是他的!那委实不用生气啊!
  眼前这人,怒气是没有的,可是这算计的意味怎么越来越浓了?
  南以寒打了个寒噤,松开握他衣袖的手擦了擦,很是嫌弃地推搡了他一把:“要是没生气,就赶紧走,大清早的别恶心人!”
  鸦九从善如流,笑眯眯地转身就走。
  将手中的画放在几案上,南以寒气恨地骂了一句:“臭乌鸦!”可是杏眸眼底却不由浮起一抹笑来。
  行山行水,身边总有这么一个能让自己彻底放松身心的人,这种感觉,真好!
  ……
  自后园之中出来,不过一个转角,鸦九便遇到了独立花下的玉绮若。
  依旧是一袭简单而清雅的水绿裙衫,玉绮若眉眼淡淡地立在丛花之中,只叫万花失色,当真不负“医仙”之名。
  卿本佳人,奈何,不能为己所用啊!鸦九噙着一抹笑,目光仿若无心扫过她腰际那柄敛光的莫邪。
  似乎是未曾注意到他的眼神,精致的眉眼点点弯起,玉绮若不客气地嘲笑:“怎么,霸王想要硬上弓,结果差点被弓给上了?”
  知她所指,鸦九却是丝毫不介意,他抚着唇角的伤口,笑得迷人:“我道笨丫头何以口齿伶俐,原来,是有玉姑娘这么一位好师父。”
  “既然喜欢,那就主动一些。小昔聪黠通透,但是在感情上却是孩子心性。你等了那么些年,而今,她已经长大了。再等下去,只会是两个人的错过,或是一个人的无望……”似是触及了心中的隐痛,玉绮若垂下眼去,长长的睫羽轻颤了几下。
  “我的笨丫头啊,委实笨得厉害。她若爱上,只怕就是一辈子了。我现在担心,那一个多月的失踪,她已经赔了心。”
  “不,你错了。你不知道,小昔是在什么样的境况下长大的。别人对她好,她并不一定会对别人好。那近两个月,她重伤昏迷,眼盲腿伤,还中了毒。我想,在这样的境况下,不管是谁,小昔都会对那人产生依赖吧?”玉绮若已然恢复了清清冷冷的常态,“若非在乎你,她又何必大清早地跑到这儿来偷画别的男人?”
  “你这话说得可真够难听的。但是,听你这意思,是我和那个无寻,笨丫头两个都喜欢?”这一下,鸦九的声音都变了,唉,他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花心的丫头?
  “我猜,小昔应该只是分不清喜欢和爱。她不懂,难道浸淫风月场的墨少也不懂么?既然如此,你教她便是。她不懂情,你便教她情;她不懂欲,你便教她欲。”玉绮若望向远方,目光遽然悠远而渺茫,“如果能在一起,就不要轻易放弃。别等到相守无望的时候,才来后悔情深。”
  “少见玉姑娘如此。”只要不是面对南以寒,鸦九从来都不会失态,他直直地望着她的眼,面带笑,语气凉,“人都只道丹阳医阁的医仙冰冷无情,我却想多嘴问上一句,为什么。”
  纤细白皙的手抚过腰间莫邪,隔着剑鞘停在了那处缺口上,玉绮若似叹似悟:“世间苦情之人实在太多,何必再添一个?而且,对于小昔,我是真心疼惜。”
  “现在,我对玉姑娘更感兴趣。希望有一日,我能听到玉姑娘的故事。”鸦九抬步,与她擦身而过,他并不看她,只淡淡说道,“当然,我更希望那一天,你已经为我所用。”
  玉绮若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只是将眉眼低垂,将满腔心思付与剑说。
 
  为谁弦上舞
 
  
  柳丝吐蕊,月挂梢头。庐州的月夜,静谧如诗。然而,此等月色,却无相约柳梢头的温暖甜蜜。与外间的宁静相较,神仙阁中觥筹交错,满是纸醉金迷的污垢与肮脏。
  对于这种地方,南以寒素来是深恶痛绝的,加之之前发生了假南以寒的事情,对这个地方她多少心里存着忌惮。更何况,此时……她扯了扯身上露肩露臂、几乎可以说是衣不蔽体的舞姬装,极其不自然地扭过头去:“臭乌鸦,这个,我、我真的干不来。”
  “唔,挺合身的嘛。”鸦九饮着茶,在一旁戏谑地挑眉,“说好了的,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可不许赖!”
  “可是、可是……就不能换一件事情吗?跳舞……我哪里会啊?”南以寒满脸难色。
  “如果专捡你会的,那哪还叫惩罚啊?谁叫你平日专心吃喝,关键时刻棋艺输人一筹呢?”鸦九扶住她的肩,极其随意地安慰着,“为了你,我惩治了那个冒牌货,你没看见我神仙阁的生意都差了好多?只是在神仙阁做一晚上的舞姬而已。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我……要是让外公知道了,非得骂死我不可。”南以寒鼓着腮帮子,努力将舞姬装的衣领往上提。
  “师父要骂,那也是先骂我啊。”鸦九把她往外推了一把,“好了,外面客人已经很多了,快去吧!”
  南以寒被他这么一推,踉跄着直接就冲到了月牙台上。鸦九微笑着翩然转身,走进了自己的专属厢房里。
  由于之前,桑柔曾经易容成南以寒的样子在神仙阁当过舞姬,消失几个月,她的艳名依旧不减,是以南以寒甫一上台,台下便是一阵欢呼。客人们吆喝着要她起舞,更有甚者,□□着便要来扯她的裙角。
  躲开台下客人不规矩的手,望着台下那些狂热的客人,以及那毫不掩饰的垂涎嘴脸,南以寒无措地后退了好几步——如果是面对一群江湖恶徒,她扇舞针飞,袖手杀伐丝毫不怕。可是眼前这一群人,或许毫无武功,却有着人性最恶劣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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