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剑江湖——洛书様
时间:2022-01-27 09:00:38

  南以寒听得嘴角一抽——这人,矫情便罢,还敢不敢再嚣张一点?
  莫慈更是面色苍白,不说南以寒关系大半个江湖,单是饮剑楼掌握的那枚可号令群雄的江湖令……如今的江湖,浪客游侠不少,若因江湖令集结,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无论如何,委实不能与饮剑楼为难。
  莫慈压下心头怒火,忍气吞声道:“不知百里楼主究竟意欲何为?”
  “也没什么。”鸦九笑容清浅,凤眸微眯,叫人看不清内里光华,“听闻时渊、叶飞二位少侠与莫大娘交好,想求封书信引见引见。”
  干将剑主时渊,鱼肠剑主叶飞,她一封书信过去,岂止是引见?
  “剑阁与棋阁地位相当,他们怎肯听我?”这话一出,莫慈便觉不妥,有南以寒在,鸦九怎会不知四阁的关系?
  果然,鸦九不说话了,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她。
  莫慈软了底气,从袖中抽出一块令牌递出去:“四阁之中,以此为尊。”
  “多谢。”鸦九拿过令牌,牵起南以寒,“我们走。”
  ……
  逐风和飞光在官道上疾行,踏起一路扬尘。
  蓦地,逐风停住,鸦九纵身下马,立在路边不动了。
  “吁!”南以寒忙打马回转,也下了马,向他走去,“这一路上你都黑着张脸,你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鸦九猿臂一展,将她死死抱在怀中。
  猝不及防,南以寒怔住了:“臭、臭乌鸦?”
  “是那样的日子吗?”鸦九埋首在她的脖颈间,闷声问,“你过的,竟是那种血中求生的残酷日子吗?”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竟是在为她那段已成过往的经历心痛?
  南以寒好笑,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其实师父对我也不坏,只是稍微严厉了点儿,要我去杀我不想杀的人……仅此而已,你别放在心上,都过去了。”
  “整日里担惊受怕,提防身边的人,算计身边的人。千百人中,活下来的不过那么几个,怎么可能仅此而已?”鸦九看着她,想着她白衣染血长剑染杀,明媚的笑容也被血污覆盖……
  他想杀人!
  鸦九凤眸血红,内里的恐惧和怒意让人心惊,但更多的是浓浓的担忧和心疼。
  南以寒抬手,覆上他的眼:“臭乌鸦的眼睛最好看,不该出现那样的神色。”
  在她掌心一片柔软中缓缓闭眼,鸦九一字一句似是宣誓:“你不喜欢的,我统统不要!”
  所以,哪怕收纳剑阁有利于饮剑楼,他也宁可与之为敌也不与其为伍。
  “我知道。”南以寒轻声笑了,“所以,我喜欢臭乌鸦啊!”
  因她这句话,心里好受了许多。
  鸦九深深吐出一口气,平缓了心绪,牵起她捂着自己眼睛的手,向停在路边的逐风飞光走去:“好了,我们赶路吧!”
 
  洛阳饮剑楼
 
  
  天未明时,茫茫水面上蕴了一层水雾,远山近水绰约得像一幅画。七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可这云梦泽畔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暑气,太阳出来前,还得加一件薄披风。
  想当初,最先来的就是云梦棋阁,没想到这也是最后一处。
  前后不过半年,棋阁却冷清了许多。乍一踏入,鸦九和南以寒还以为自己来的是琴阁或是医阁。
  “你们来了。”棋阁正中,时渊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干将剑横在身旁。
  南以寒四下环顾,只觉很是荒凉,也不见时渊之外的人。
  鸦九一扬手,将那块令牌掷到棋盘正中,震飞一片棋子:“这一次,你可不能再违拗了吧,干将剑主?”
  棋局被毁,时渊也不生气。他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笥,拎起令牌晃了晃:“十天之内,见它两次。不过,既然已经抗了一次命,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南以寒目光一凝:“叶飞呢?”
  “在你们之前,莫大娘下过一次令牌,召回棋阁所有人——阿飞如今,应该在剑阁吧!”时渊把令牌随意地往桌上一扔。
  叶飞在剑阁?难怪,一路上都没见到暗星的人,只怕他们早已抢先一步和剑阁联系上了。莫慈迟迟不行动,不过是想看看南以寒的态度。如今师徒彻底反目,剑阁帮暗星已是定局。
  难怪,莫慈那么轻易就交出了令牌,原来不过是缓兵之计。向来是他鸦九算计别人,如今竟然被她摆了一道。不愧是四阁之首。
  鸦九脸色很不好看,他冷哼:“他们都走了,你为何还在?”
  “我在等一个人。在她来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时渊目光淡然,“所以,我不会加入你们任何一派,也不会参与任何江湖斗争。”
  “身为十大门派棋阁之主,这样的论调,你不觉得可笑?”鸦九微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我能给予的,只是承诺不与你们为敌。”时渊不松口。
  鸦九还想再劝,南以寒已一把拉住了他:“既然时渊师兄无心,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
  “那么,后会有期。”鸦九揖手。
  “不送。”时渊微笑。
  出了棋阁,鸦九开口:“笨丫头另有良策?”
  “没有啊!”南以寒答得没心没肺。
  “你觉得,能骗过我?”鸦九笑了。
  南以寒垂眸一笑:“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也不想让他太为难。我不想时渊师兄步高哥哥的后尘。”
  “是我欠思量。”鸦九摸了摸她的头,“那,我们就打道回府吧。”
  “诶?回饮剑楼?”
  “是啊,楼主夫人,我们该回家了。”
  ……
  洛阳饮剑楼,乃是百年门派,自五年前鸦九正式接掌饮剑楼之后,这个天下第一派更是势如破竹,如丝网一般笼住整个江湖,成为当之无愧的十大门派之首,更有江湖独秀的趋势。
  朝暮堂,饮剑楼守卫最为严备的楼宇,二楼是楼主百里墨的寝居,一楼是楼中各高层商讨密会之处。
  鸦九和南以寒回到饮剑楼时,楼中部众早已获悉,尽在朝暮堂等候。
  乌木搭建的屋堂庄严肃穆,东西长而南北窄,左右设了两个香炉,袅袅生烟。屋内光线不强,只从雕花的木窗里透出几缕光,依稀可辨人的样貌。坐西面东置一张乌木大椅,右前放了张稍小的乌木椅,阶下左右两列一色的楠木座椅,上面满满当当坐了几十号人。
  一踏入这间屋子,鸦九气息完全变了,步履轻而稳,气息绵而长,一双凤眸隐隐透着冷意,凉凉地扫过众人,带着看透人心的锐利。
  鸦九和南以寒径直往里,踏上台阶,分别停在两张乌木椅前。
  两人入内,数十人便尽数站起。待他们入座,众人齐齐跪下,衣袂齐响如一人。
  鸦九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等他们坐好,缓缓开口,声音慵懒而优雅:“诸位想来也知饮剑楼收容断剑堂一事。今日,断剑堂主南如昔入我高楼,位仅次于我,尔等须尽心辅佐,不得有违。”
  “是!”
  虽是口中应和,但众人彼此相视,眸中多有不服——这么个小丫头,得人相助支撑起断剑堂,而今竟还在饮剑楼中得称第二。莫不是以色侍人?委实叫人看不起。
  “小迟。”众人的不屑南以寒是看在眼里的,她点了较为熟悉的迟语,“给我讲讲饮剑楼的规制。”
  “是。”自因南以寒一事而被鸦九疏远,迟语便长期待在饮剑楼,而今南以寒入楼,她也不敢再有微词,毕恭毕敬道,“饮剑楼楼主之下,分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一部之长称统领。四部之下各设七门,契合二十八星宿,一门之长称领主。四部七门之外,还设丹青堂和亲卫堂,负责记录楼中事务以及楼主贴身护卫的工作。其中,丹青堂之主也称统领,亲卫堂因直接听命于楼主,堂中众人皆称统领。”
  南以寒的目光缓缓扫过堂下众人:“还有呢?”
  迟语一愣,想了想,又道:“除丹青堂和亲卫堂,其余统领每十日述一次职,领主每一月述一次职。青龙部主攻武功训练,白虎部重在经济财政,朱雀部主系消息收纳,玄武部精于楼中日常。丹青堂除记事外,另行监管督查之责。亲卫堂则主在楼主安危,或听令外派。”
  四部七门,工笔丹青,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却又尽集权力于楼主之手。如此完备的体制,难怪饮剑楼百年不衰。
  南以寒杏眸一眨,笑盈盈地问:“还有呢?”
  还有?迟语无措地看向鸦九,鸦九却只垂眸饮茶,没半分暗示。
  “唉!”南以寒轻叹一口气,“小迟怎忘了,我最是护短……”
  迟语慌忙跪在地上:“断剑堂为了维系独立一派的假象,大部分人未入饮剑楼。月见、麦芽和苍术六人已度其才能,在准备职位了。”
  “月见心思缜密,宜掌丹青堂。苍术武艺高强,当司青龙部。”南以寒忽而敛了表情,冷冷地宣布。
  青龙部,丹青堂,可是饮剑楼最为重要的两支!怎能让两个外人掌事?众人齐齐望向鸦九,希望他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可是,他们英明神武的楼主一动不动,竟是默认的态度。
  不过,楼主向来不会感情用事,一切以饮剑楼为先。或许,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真的有令人信服的地方。
  一些楼中旧人已沉默着低下了头,却仍有一些人愤愤不平。
  许久,鸦九才缓缓开口:“听说,有泰阿剑的消息了?”
  阶下左边坐第一把椅子的女子站了起来,眉眼浓艳,眼睛却很干净。她对南以寒微微一笑,再行礼道:“朱雀部云烟上禀,泰阿剑现存于彭城逍遥派。具体事宜已记录在册,稍后会送达二位楼主手中。”
  只这一个照面,南以寒便对这个叫云烟的女子存了好感。不关乎她对自己的认可,而是因那一双干净的眸子。
  “彭城……”鸦九望向南以寒,“断剑堂似乎是在彭城。”
  南以寒会意,起身走到鸦九面前单膝跪下:“南如昔请命。”
  “夺得泰阿,为你庆功。”鸦九对她唇角一勾,又懒懒唤道,“青龙部箕门崔跃何在?”
  “在。”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正是不服南以寒的那一拨人中最明显的一个。
  “你率门下随如昔一起。”鸦九望着她,凤眸里闪过一丝戏谑,“务必保护好昔姑娘。”
  听得这话,崔跃更是不屑,哼了一声:“楼主放心,我箕门儿郎,保护一个弱女子绰绰有余。”
  南以寒也懒得理他:“苍龙六美我得带走。”
  苍龙六美?鸦九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已入青龙部的苍术、风乔、雪霁、初月、颜君、若华六人。他哑然失笑:“可以。”
 
  彭城少年郎
 
  
  彭城位于泗水之畔,水陆双通,是个极为富庶的城镇。
  不过,南以寒没有直接去彭城,而是暂时停留在了附近的泗水镇。
  七月将暮,天气愈发热了起来。
  “哎呀,昔姑娘真不懂体贴人,大热天的还让人家跑远路!”颜君倚在客栈门口,用一块小帕子扇着风,“瞧瞧,瞧瞧,人家的皮肤都粗了!”
  若华笑眯眯地掏出个精致的小盒子递过去:“上次找麦芽配的润肤膏,挺不错的,试试!”
  “咳咳!”雪霁苍白着脸,捂着心口慢慢走了过来,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俩够了!”
  “你们几个。”初月大步走了过来,明明是妖娆身段,却扛了把大刀,他瞪着双异常兴奋的桃花眼,“谁来陪我过几招?”
  “自打离了那儿,你就天天挥刀练武,累不累啊?”颜君白了他一眼,又和若华你一下我一下地抹起润肤膏来。
  崔跃抱着剑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
  他算是看出来了,断剑堂出来的这六只,一个木头脸,一个娘娘腔,一个死断袖,一个病秧子,一个练武狂,还有一个……那个叫风乔的似乎还算正常。
  崔跃略带欣慰地望去,却见风乔躲在一边,默默地用刚采的花瓣为衣袖染香。他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地上去,无奈望天——不是他崔跃不相信楼主识人的眼光,只是……这样一群东西的主子,又会厉害到哪里去?
  此刻,南以寒正待在屋里,翻看着云烟送来的逍遥派资料。
  “楼主不喜欢别人左右他的思想,所以我们的资料只记载表面现象,但眼睛看到的往往不真实。昔姑娘可要好好思量。”
  想起云烟交付册子时说的话,南以寒沉吟着合上了册。
  蓦地,又一本册子递到了眼前。
  南以寒抬头,只见苍术站在眼前,执着地伸出手:“月见。”
  将册子推回,南以寒微笑:“我们现在是饮剑楼的人。消息搜集有云烟,月见有她自己的事情。”
  苍术一动不动:“会容易。”
  “有月见帮忙当然会容易,但是……”南以寒话头一顿,心里恍然——这些日子月见一直忙于并入饮剑楼的事,哪有时间去查一个小小的帮派?也就是说,早在断剑堂,月见便对这个逍遥派起了疑心。再结合云烟查到的,一个一年前兴起的道宗门派,因得泰阿,得以广纳门徒,同时广济百姓,有求必应。故而短短一年,门徒过千,掌门逍遥子更是被奉为活神仙。
  杏眸缓缓眯起,南以寒慢慢勾起了唇。
  ……
  苍龙六美和崔跃带来的四百余人都已乔装打扮潜入了彭城,南以寒和崔跃行在最后,等他们都入了城才慢悠悠动身向彭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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