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周日,两人总约在此处见面,一来二去,两人眉目传情,感情炽烈,渐入佳境。
第31章 三一。
进入五月来,三天两头的雨势下得有些频繁,带来了几分凉意几分潮湿。明眼的能瞧见院子外的柴火上,长了一些白白的霉菌,用也用不得,丢又舍不得。
为此,怨声连连的人亦也有不少,这其中也包括慕千。
慕千打扫卫生的小事业,因着这几天的雨水冷清了不少,除了简单的室内打扫,院子外那些洒水扫尘扫树叶的活暂时都免了,工钱上也被掌柜扣压了一半。
依照慕千的性子,起初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想想‘苍蝇腿也是肉’,最后几文钱收进口袋,多少也是有收入的。
只不过比起之前,现在一天下来,慕千变得有更多的时间呆在家里睡懒觉或者按照陈述丢给自己的书本在房里写写画画,倒过得也是格外逍遥自在。
昨天夜里,又是下了一场雨。直到凌晨,雨势才逐渐转小有停下的趋势。
陈家后边院本就偏,慕千这房又距离着柴房近。地面上的水蒸发在空气里,很是潮湿,光是坐在屋里喝茶发呆都能闻见一股霉菌味。更别说晚上睡觉的时候,连续的雨季使得被子也沾染了霉尘味,于是夜里睡觉时,阿啾拒绝盖着被子睡觉。
这倒是给慕千高兴坏了,也不嫌有味儿,双腿夹被一卷,整条被子都是她的。
早上,因为霉臭味阿啾比以往醒得更早,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房内的“狼藉”。
桌上和地上散了好些符纸,有不是被揉成了纸团,也有一些被揉的皱皱巴巴还展开压在桌面上的,也有纸上沾了一大片红印的……总之上头用朱砂画写了什么鬼,阿啾看不懂也不想看懂,只是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表示一大早就看见这些“垃圾”挺糟心的。
他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动了动手指,地上散落的符纸无风而起,依照画得好的和画得不好的分了几沓,整齐得叠放在桌面上。
躺在身侧的慕千也不知是睡得热了还是梦里睡嗨了,猛地一脚踹开被子,被面铺盖在阿啾腿上,卷盖着一股霉味,又压上了一条某人的腿。阿啾眉头皱起,看她双臂一伸霸占了自己方才躺着的位置,“大”字型睡相,嘴角留着口水,一副很是心满意足的表情,阿啾心里莫名不爽。一把撩开慕千压在自己身上的腿,将慕千连人带被子的踹下了床,“醒来晒被子去!”
这会慕千裹着被子被阿啾踢下床,滚了一圈从被子里滑落出来,若无其事地揉了揉眼,还迷迷糊糊想自己怎么睡床下来了。
小院外的地上坑坑洼洼的到处积着水。
头朝下敞着肚皮朝天的黑仔,躺拉在慕千房门前阶梯上,吐着舌头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屋檐上的水珠滴答,好巧不巧滴落在它鼻子上,一阵煞凉惊得黑仔忽然乍醒,从阶梯侧摔了下去,刮疼了屁股不说还蹭了一身黄泥水。
这一摔黑仔是彻底梦醒了,站直腿猛地甩了甩身上的水,又是爬上阶梯舔毛。
阿啾将慕千喊起来后,也没打声招呼,便不知是去哪了。天还有些灰蒙蒙的,瞧着就是要再下一场大雨的。直到快临近巳时,天边的乌云破了一个洞,有了阳光。
慕千拆了床单,拿房外抖了抖又放回去重新铺好,在房里哼着曲,手里拿着自己的鸟毛掸子弹了弹床上的尘,又捋了捋床角褶皱的地方。
黑仔趴在某一水洼前,呈匍匐动作紧盯着水洼面上一只水蚊子,蓄势待发。
“噫!”却突然有东西拍了一记它高高翘起的屁股,吓得黑仔趔趄翻了跟头,淌过水洼,还吓跑了水蚊子。
“谁呀!是谁!!”黑仔很快是站了起来,弓起身体跳转到方才从身后偷袭自己的方向,头顶一块因为沾上了水,毛发混着小碎石和泥巴黏糊成一团。
可身后分明是什么都没有。
黑仔正奇怪,屁股后竟又被挨了一记。黑仔不服得又跳转了个身,眼角瞥见某一闪而过的影子,卯足了劲追着那块影子而原地转圈,殊不知追的正是自己的尾巴。
抱着被子的慕千瞧见这一幕,直接坐在房门前的阶梯上,被黑仔的萌蠢逗得直笑出了泪花。
黑仔追了自己的尾巴老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瞳孔放得老大瞪着周围,鼻子上还皱起怒纹,龇牙发出低声吠似是警告那遁身隐息的人,瞧着明显是很生气。
“好了阿南。看你这恶作剧都把黑仔给气着了。脸都皱巴巴的了。”慕千捧着肚子笑得肚疼,最终还是将来人说了出来。
“我就是想看看小黑仔的反应,并无恶意。”
空气中吹来一阵清风,人还未出现,南竹的声音便已是随风而来。
慕千身前慢慢显现出一道身影:青色竹笛伴身,端正的五官怀着温和的笑意,分明是一脸柔情令人倾心之貌,而看在此时此刻的黑仔眼里那就是一笑面虎,虚伪得很。
黑仔龇牙对南竹充满了敌意,恨不得去上去撕咬,将他咬成筛子,南竹笑笑抬手露出左手手腕上的红结,有些无奈对着慕千说,“看来,这东西真就是个套,做个坏事都让你知道了。”
“嘿嘿!”
慕千一副小得意的样,拍了拍怀里的被子:“阿南,咱要晒被子,你要不……”说着,她头顶凉被,几步跳下阶梯,在院子一处跺了几声脚,“就在这位置,你变成竹竿架子让我晾下被子?”
南竹哭笑不得:“小千你知我真身的。这…可为难我了。”他真身不过是一节竹,要他变成晾衣架子,可不就是为难自己嘛。
“好吧。如果有绳子就好了……绳子?”
慕千左手胳膊将被子夹住,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只见她右手结印,周身红线凭空而出,层层交缠叠织,往着树干和房柱蔓延,不过数秒,一股二指宽的密网绳,牢牢悬在房柱和树干之间。
有了绳子,慕千两手揪着被角使力一抛,被子悬挂在网绳上,还没把被子展开,绳子已是摇摇晃晃的被弯成了弧线状,南竹生怕这绳子承受不住。
“虽然我不能变成晾衣架帮你。不过,变根竹子我还是能做到的。”
南竹言罢,只见他从腰间拿下那根青色竹笛,行至红绳前,蹲下身用手里的竹笛敲了敲脚下的泥土。
黑仔瞪大了眼睛,只见方才竹笛敲过的那块土地忽然拱起,向着四周裂了个口子,从里边冒出一个笋尖。竹笋破土而出,扭头晃尾地往上节节生长,等长到比红绳要高些的时候,竹竿停止了生长,主干上分出一支枝杈,恰好撑起了摇摇下坠的绳子。
黑仔觉得这两人就是秀法术。
“哦!”慕千瞧见南竹的杰作,夸赞式得感叹一声,“阿南!能再来一斤竹笋吗,咱们炖了吃!”
南竹脑后冒出几条黑线,“这……不太好。”
“没问题的,咱给你尝尝咱秘制炖肉笋,这可是咱的拿手菜,绝对好吃到连舌头都一块吞了!”
“额……”南竹皱眉内心有些纠结。一来自己辟谷百年,早就不吃东西了。二来这什么秘制不秘制、好不好吃的先不说,光是要吃自己同类什么的,他就做不到。但瞧着慕千眨着大眼睛看自己满是期待,南竹紧紧握着竹笛,心里更纠结了。
听闻能有笋吃,黑仔自然是乐意的,看着身前的南竹,脑袋里早是将鲜笋冻、酸笋面条、猪骨煲鲜笋想了个遍。
只不过想想慕千那不堪入目的厨艺,他立马又打起了退堂鼓,还来想那什么仙女牌炖肉笋,定也是黑布隆冬见不得人,但他还是想吃肉。想到这,他变成人形挡在南竹和慕千之间。
“小千砸!咱们妖怪施法可不比你们做神仙的轻松,那整个有模有样的东西来可耗劲了,这么一个笋变长到竹子,肯定是耗了不少灵力,你得让人家休息休息不是。”
南竹盯着黑仔有些稀奇,显然很难是对自己刚戏弄了黑仔,他还能这样‘不计前嫌’的帮自己说好话,前一秒刚对这小家伙添了几分好感,后一秒又听见他咽了把口水,接着说:“何况,你还没把肉买回来呢,笋得趁新鲜才好吃。”
我看错你了狗子!南竹脸色一黑。
慕千把被角撸平,挑着眉头思考了一番,觉得黑仔说的有些道理。于是她跑到院子那棵树下,站在照不到太阳的那个方向,道:“起。”
她声音一起,只见红光一闪,泥土往外一翻,还没看清从泥土里拔出了什么,那东西已被慕千稳稳当当的接在手里。
南竹眯眼一看,竟是两坛酒。
慕千拍了拍酒坛子上沾到的泥巴,完了两手往着腰上一蹭,“村长送的酒就是不错,这隔着盖儿都能闻见味儿。黑仔陪着(看着)南竹,顺带看家看着被子,下雨给咱收里边去,咱上镇里瞧瞧去。”
“你做嘛去还得带着酒?”宿醉的话阿啾会扼住我命运的后颈的!黑仔缩起脖子。
慕千提高酒坛子敲了敲坛身,“卖酒买肉去。”
第32章 三二。
“150文。”
“180文!”
“150文。”
“190文!”
“150文。”
“200文!”
“……”酒铺的掌柜抓着笔写字的手指微微一抽,停笔抬头来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不断跟自己抬杠的少年,分明瞧着个眉目清秀的怎么就这么难缠。“小先生,你这怎么还越喊越高了。”
“抬价啊。掌柜的,你可别欺负咱不懂这酒水的行情,咱也买过几两几斤酒的,一升4钱,一斗40钱,这咱还是知道的。”慕千撑腰,“况且咱这两酒没个一斤也有八两吧,你这150文也忒少了,坑人!你这是黑店~吧。”慕千提高分贝,黑店二字是拉长了音重念。
掌柜看着店里饮酒的客主投来目光,急忙是压低了声,“小兄弟,你这……我哪是黑店。你这是米酒,我们收来都是一个价。”
慕千眉头一挑,“那听你这意思,你家还收卖贡酒?”
“嘿,那倒是没有。”掌柜赔笑。“这贡酒可是名酒,要真有,都是藏着掖着自己享受,哪舍得卖了。”
“那你说什么,你这不都是米酒。赶紧的200文给我,我还赶着去买肉呢!”等会就没肥肉了。
“那不如这样,你我各退一步。就160文了怎样?”掌柜放下笔,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小袋和一包油纸包着的小物放台面上。“我这还有包锦虞居的话梅就送你了,这酒留下,钱和话梅你拿走?”
慕千眉头一挑,点头:“行!”
慕千揣着钱袋赶去肉铺,幸亏铺子上还留了几块小肥肉,她花了三十五文钱买了块一斤多些的五花,又与肉贩子好说歹说加了十文钱带了根猪骨。
慕千手心拖着拨开的油纸,丢了一颗话梅到嘴里,酸酸甜甜又咸咸的味道在舌尖漫开,两个字:好吃!
人道上。慕千嘴里含着话梅,左顾右盼寻思着,目光就落在了名叫“合香堂”的卖香的铺子。瞧着从里出来的姑娘走过就是一阵沁人的麝香茉莉味,她在门前左右踱步,内心挣扎了一番,以“买回去烧几支除味讨阿啾欢心+顺便送阿啾”的破烂理由进了铺子。
待她拿着长方小盒从铺子出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了从斜对面药铺走出来的陈述和他同窗同学。
“嘿!小述子!”
陈述闻声打了个激灵,企图装作没听见的时候,慕千已经挥着手出现在跟前,一边同他打招呼,一边把话梅递他面前。“小述子!吃话梅不,这是锦虞居的话梅,可好吃了!”
尽管心里头是百般不想理会她,但听闻话梅的来历还是不由自主问:“锦虞居?你哪来的钱买话梅?你这不会是……”去偷来的话梅吧。陈述敢想不敢说。
慕千知道陈述想说什么,皱眉嘟囔:“这是别人给我的,怎把人想那么坏。”
陈述身旁的一名同样院服的男子听着二人的谈话,凑上脸来,左手勾搭在陈述肩膀上,右手一伸抓了颗话梅瞧了瞧就是塞自己嘴里,正是那陈述的同窗同学——柳文。
“这锦虞居的话梅包装得比馒头还小,里头也就七八个,市价卖二十文,卖得高价时也得三十文。所以,陈述小公子,这位是?”柳文朝陈述挤眉弄眼,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口型一开一闭,没发出声来陈述却是看懂了。
陈述脸色微红,吐了口气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远方表妹,目前住我家。李婶说表妹到底是个闺女家家的镇上工作不方便,就让她出门在外穿男装。”
“哦——”柳文拉长了音,玩味十足。
陈述头疼地揉了揉眉宇,“是真的。”
柳文也不理他说得到底是真是假,伸手又是从慕千那抓了一颗话梅。眼看着七八颗话梅还有三四颗,慕千急忙是揉成团收了起来,对陈述说:“对了,今天一早南竹来家里了,我同他讨了几个笋炖肉,今晚你也来尝尝我亲手制作的仙女秘制炖肉笋!绝对好吃到连舌头都吞下!!”
是黑暗料理吧!陈述翻眼冷笑,对她这什么“仙女秘制炖肉笋”并不感兴趣。
反倒是柳文兴致高,“秘制炖肉笋啊!我喜欢。正好有锦虞居的话梅,放几颗进去一定更美。我今天去锦虞居的时候话梅都卖光了,本来肉和笋都准备好了,就是差梅子,可惜啊。”说罢,柳文满脸惋惜地摇头,又见慕千手里的拎着肉,眼睛一亮,“对了!之前就说想念李婶的饭菜。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吧。你觉得怎么样青舒?”柳文回头看向身后提着药包的青舒。
“你去吧,我不爱吃肉,况且我身染风寒不便去,大夫方才交待我不可食寒物……咳咳咳”青舒说着一口气上来不禁掩口咳嗽。
慕千顺着将声源目光落在青舒身上。他白皙的脸上染上病态红,本就雪白的院服衬得他此时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这病就是矫情来的。瞧我什么都吃,身体倍棒!而且光陪你抓药这都第几回了,你这病是上一周开始的?反反复复好一段时间了,吃了那么多药也没见好转,药包一天比一天看着多。明日你就别去学堂了,我同夫子说给你批个假,让你好好休息。”柳文拍拍青舒的胸脯。
青舒犹豫了下,“我怕月后的小考……”
柳文说:“你可放心了,还是大半月呢。若你这病一直不好,才怕是考不好呢!”
“可……”
“青舒你就请假吧,回头让柳文给你带笔记,顺便也让这小子上课好好听讲一回。”陈述朝柳文挤眉弄眼,一番话算是报复方才八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