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入——修习
时间:2022-02-14 14:20:25

  辛迪听到的消息大差不差。离开灵犀温泉夏平开始动作了。第一个目标就是替路菲的前途扫清障碍。
  冯院和报业集团的关系素来不错。了解规则的都知道,“广媒大腿”随时可以长驱直入“集团大门”。不少学生硕士毕业即进入集团工作,不几年提升也多半是看在冯院的面子上。
  夏平有特意找过他,打探未来人事安排。
  看在多年交情,冯院实不相瞒:“这种单位,看着灵活实则死板,用人不易裁人更难,但凡扶持到了某个位置,若没有明显的短处,连着几封匿名信,都不一定告下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之前聚会都是仨人一起,这次夏平撇开合作伙伴独自一人前往,有些事就是不想让他参与。果然,老板知道结果的时候,徐静波已经被抓进去了。
  灵犀温泉,一别三月。20多年的老相识,竟像孩子一样互不低头。那天夏平忽然约他喝酒,老板想都没想爽快答应,潜意识里仿佛也在等这一天。
  终究不像女人,悲欢离合爱恨纠缠,皆在明确的口头约定。男人不说话的,意思就只在一壶浊酒。
  最后,他们都喝多了。夏平借着几成酒气,有些话才好说出口:“从此没有我!只有你,还有她……”
  老板以为,他还在就三个月前对话,释放酸溜溜的醋意,浅笑一下摇了摇头,继续干掉杯中酒。
  直到三天后,圆圆找到了老板,带着微颤的哭腔说:“廖总,我太害怕了!只能来求您帮忙了。您快去看看夏总吧,劝他千万不要干傻事……”
  老板这才明白,“从此没有我”的确切指代。
  “事情没到这一步。听我说,我可以去试试。如果她愿意见你,愿意跟你重新开始,可否重新考虑一下你的计划?”面对一个无视生死的人,老板只能将自己的序列往后调整。
  “来不及了。我没资格!”
 
  隔壁洗个头
 
 
  回来后,老板在办公室关了一整天,吃饭都李重给点的外卖,吃没吃也不知道,反正一天三顿送门口。
  等了大半天,老板没任何动静,也没有一点消息。李重便先行离开,送路菲回她和来凯的小屋取东西。再有消息的时候,已经敲定了见面时间。
  临近12点,李重按照事先说好的,给路菲编了一条短信,用的是一部工作手机,再次确认了重要细节。
  路菲简单回复,收拾桌上的资料,准备离开办公室。午饭来不及吃了,她准备去隔壁洗个头。昨晚来玲拉她一直聊,半步都挪不开,现在精气神儿全无。
  进到发廊,迎面恰是一整扇的落地镜子。这时候她这才注意,自己昨晚没能回家,穿的仍是前一日的紫色连衣裙,好在是她最为心水的一款。
  发廊开张仅三天,剪彩仪式她来了。
  这家店老板是庄涛。相信过不了多久,杂志社的小姑娘们就会把这个惊人的消息迅速传开。
  庄涛所在男装杂志被合并后,要裁掉一半以上的人,尽管他是主力队员,但也不得不留一手。
  跟协会签约成为时装周指定化妆师,他曾经冒出主动辞职的念头,并且征求过路菲的意见:“要不干脆就这样,逐渐把重心全部放到协会?”
  路菲否了说:“协会毕竟是管理部门,协调各方资源也要倚重其他平台。你是男装杂志的人,他们乐意外聘邀请,但如果是自由人,那就不一定了……”
  “可是,现在挣得也太少了,合并以后即使不裁员,我们也是第二梯队。你们肯定保帅不保车啊。”
  路菲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看来这小子真的有认真思考前途。她想起隔壁那家发廊正在盘点,就随口那么一提,没想到人家三天后给盘下来了。
  方案提交的前一周,路菲难得游手好闲。她送来了花篮以表庆贺,算是还他玫瑰花的人情。说起来,年底的“围炉夜话“也有男装杂志的份儿,提前从庄涛这里讨些创意也是正理。
  中午,发廊搞了小型自助,简单却也很温馨。吃饭的时候,路菲想起了詹湛,明着不好问,便暗里试探。
  “发廊开在我们旁边,可得搞好杂志社关系,一群臭美的姑娘小伙儿,保你这里不愁日活月活。”
  “姐,说真的,手艺我有,搞关系不灵。教教我呗。”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不是,我的意思,先搞定几个主任,人家有经济实力,而且有群众号召力。”
  临走的时候,庄涛特意跑出来,塞给路菲两张VIP卡:“姐,这张是给你的,另一张你看着办……”
  这会儿进到店内,路菲忽然想起另一张卡还在包里,本想今天给詹湛的,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节奏。
  “姐,来啦!”说话的是洗头小妹Jenny,开业那天短暂接触。看了一圈,数她最机灵变通。
  “你们老板在吗?”
  “巧了,正好在呢。我给你叫去。”
  不一会儿功夫,庄涛小跑着出来:“姐,中午时间紧吧。我亲自给你洗个头,保准又快又舒坦,然后再做个造型呗。有什么场合要求吗?”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麻利地拿出干洗喷雾。
  “今天不用上班吗?”
  “你忘了姐,我们是周日出刊,周一全体放假,闲着也是闲着,这不刚开张嘛,好多事过来盯一下。”
  路菲刚落座,右脚习惯地踩在前踏板上,不留神碰到了伤口,“哎哟”一声,眉头皱成了一团。
  她穿了一双半高跟黑色凉拖,今早潦草包扎的纱布,此时明显看见渗出血来。庄涛吓了一跳,赶快让Jenny到后面去拿小药箱。
  “你这东西还挺齐全……”
  “咳,平时化妆都知道。刀子、剪子、镊子,哪个都不长眼睛的,搞不好把客人弄伤了,没个应急的可咋整?”
  早上练过一次手,现在更熟练了。路菲自己重新包扎一遍,然后安心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庄涛又说:“姐,下午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或者回家休息得了,都说脚上连着全身脉络,这受伤位置接近涌泉穴了,可别太大意哦……”
  路菲睁开眼睛,隔着镜子用感激的目光,向站在身后的庄涛示意。她以为他只是帅气,没想到还是个暖男。
  有些话,也不想藏着掖着了,她直截了当说:“那张卡,我给詹主任了,哪天她过来了,你也得亲自上阵哈。”
  “我不一定哪天在呀。”
  “就下周,哪天提前说一声,我让她过来找你!”
 
  N次闯入
 
 
  发廊到贵宾楼,步行仅需十分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路菲暗暗感激詹湛的安排。此时的她,发丝清爽了,心也跟着轻盈,竟有闲情逸致昂起头,迎向略微刺眼的秋日午后的阳光。
  阳光透过槐树的缝隙,忽隐忽现地与路人躲着藏猫猫游戏。深一脚踩进明媚里,浅一脚陷入清凉处,好似转换情绪的按钮,握在自己的手里。
  比说好的提前十分钟,路菲站在贵宾楼大门的右侧。有意给左侧行驶而来的车辆让出一个空间。
  李重短信友情提示:“如果早到可在大堂咖啡吧稍候。”但她还是按自己意愿,亭亭地立在了门口。
  她总觉得,坐五星级酒店大堂难免被误会旁的意思。既然商务会面,对方又是甲方,理应站立迎候。
  况且,这是一个暖意融融的午后。她想尽可能地呼吸干怂清透的空气,将连日的阴郁一扫而空。
  廖红11点到达贵宾楼,足足提前两个小时。可他不敢停车,更不敢兀自进去,生怕路菲认为这场会面,她自己晚到了,哪怕并不是迟到。
  他一直待在车里。车子停在贵宾楼对面的街边,透过驾驶侧车窗,将那边的情形尽收眼底。
  北京的住所,他早早预置了三辆车,一辆保时捷卡宴,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还有一辆与路菲同款红色路虎。最后选了路虎,倒也没过多纠结。
  若她侥幸记得,协会庆功宴结束的那晚,曾被这辆车送回宿舍,是不是有些话可以不必从头说起。
  死死盯住一个地方,是会盯出幻觉来的。有几次,他以为是她。立刻启动车子,等到开至近前,发现并非本人,又悻悻地离开。
  冒失到第四次,门童莫名地打量这辆车,欲出手而未出手,因只作片刻停留,确实没有驱赶的理由。
  后来,他索性下车,靠车门站着,目光不舍目标。
  就像那天晚上,在广媒校门外留守一样,他微微颤抖地点燃了一支烟。然而,一半还未燃尽,魂牵梦萦的身影,再一次浮现于视野中。
  这次怎么确定呢?他见门童想要上前扶一把。
  李重几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妹今天脚受伤了,如果改天见面,会不会太过明显?”
  他询问了伤势,说是可以走路,只略微行动不便。他想了一下,慎重回复:“按原计划吧……”
  多少次见她心情低落,都只能偷偷躲在暗处观察。眼下好不容易可以见面了,没有任何闪开的理由。
  门口站定的路菲,着实忽略了坡道对伤口的吃劲。
  门前坡道右侧下斜趋势,虽然并不十分陡峭,却也需要给些支撑的力气。刚选好站立的位置,脚底伤口猛然被牵扯,不失时机地刺痛了她。
  原本老远见她款款走来。中式立领无袖上装,A字型撒开的中长下摆,通身紫色花朵图案,远观仙气十足。门童行了一个职业注目礼。这时见她有些站立不稳,便下意识地上前搀扶。
  然而,此前N次闯入的红色路虎抢先了一步。
  一脚油门,廖红熟练地将车子掉头,旋至贵宾楼的门前坡道,刹车既快且稳干净利落。而且他确信,没有留下与地面接触的刺耳的摩擦声。
  这个动作曾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没有类似的情境付诸实践,却淋漓尽致地施展在当前。
  他丝毫没有担心,门童因他前几次冒失有所怠慢。他坦然地推门下车,将松绕在食指上的车钥匙,隔空抛给对方的同时,仅仅用余光扫了一眼。
  门童20出头的样子,正是激情澎湃的年纪。来来往往的客人见过不少,眼前这位个头不高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莫名让他产生了好奇与好感。
  他看明白了,他专程为玉树临风的小姐姐而来。
  不同于那些自命不凡的男人,对主动赴约的女孩子不以为意吆五喝六。显然他是诚惶诚恐的,甚至还可能会错误百出。总有一刻,撇开内心的千军万马,孑然一身如赤诚天真的少年。
  这一刻,直觉也占据了路菲的意识。从未谋面便知道他是今天要等的人。而且好像不止是今天。
  仅仅一个晃神,路菲落入了对方的手掌心。
  廖红适时地接住了,她站立不稳的身子,本来可以顺势拉得贴自己更近,可他控制住了就将手掌固定支在原有的位置,如此便于她原地恢复淑女的站姿。
  无需开口,他们已经认识了。
  路菲赶紧把手收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将散落头发别回耳后,调整心态重新看向他的时候,被俊朗绅士的面庞,震撼了一下。
 
  扔进水里的石子
 
 
  路菲觉得这个客户蛮有趣的。不仅没有甲方的架子,反而比乙方还紧张。他楞楞地擎住了路菲两只手,而不是礼节性地单只握手。照说扶住趔趄之人不算失礼,可他看上去局促的跟什么似的。
  一瞥之下,更是惊艳。
  路菲在女生中长得高,本能地判断男人先看身高。这次因为人家是甲方,说话前务必对上目光。结果这一眼可不得了,搅得小心脏怦怦直跳。
  好看的男人太多种。眼前这个男人,属于精致到骨子里。眼睛不十分大,鼻子不十分挺,嘴唇不十分厚,摆在一起有种无法言说的性感。
  为男人脸红心跳是多年前的事了。她以为这几年全然心如止水,现在看来不过没有扔进水里的石子。
  门童停罢了车,拎着钥匙准备进去交付,被人从后面拍了肩膀,回过头来但见一位戴墨镜的酷帅男人。
  “给我吧……”李重简单证明身份,把车钥匙接管过来。随即大方掏出1000元小费,俯在门童耳边悄声说:“老板交代的,管好嘴就可以了……”
  小门童微张嘴巴,憨憨地点了点头,对这个奇异午后,两小时内上演的“哑剧”,承诺了缄口。
  两人坐下没等吩咐,服务员将一壶咖啡一壶绿茶端上来,双手交叠置于腹部,示意二位自由选择。
  显然,这是事先做了准备的。
  路菲晓得,无论哪一个被端走,钱都已经付过了,所以懂事地说:“都留下吧,我正好没吃午饭……”服务员立刻将桌角的餐单递到她面前。
  路菲迅速瞄一眼,指了六样小食拼成的迷你套餐,没有为他省钱的意思,也没有随心所欲的感觉。
  全程廖红都微笑望着她,没有哪个情态不让人喜欢。他认识她六年了,没人了解这份漫长的孤独。
  “廖总,说实话今天蛮仓促的。突然接到和您见面的通知,还没来得及做充分准备,所以就想提前了解一下,您关于年底活动的需求……”等待餐点的短暂过程中,路菲主动亮出了开场白。
  廖红忽然不想让她发现,他已经认识她很久了。他听出对方语气中的陌生,因而也想顺势配合一下。这种新鲜感,他从来没有想要刻意营造,却在现场被轻易地激发出来。
  “别着急,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一下。”
  “哦,对呀。您好,廖总!我是小路。”她临时给自己编了一个谦卑的称谓,听上去非常乙方的样子。
  “那你是叫纯子吗?”
  “为什么叫纯子?”
  “没看过排球女将吗?”
  “哈哈,你绝对暴露年龄了。”说完有点儿后悔,立刻收住玩笑趋势,转而严肃对待,“嗯,我是路菲。”
  “小鹿飞飞?想入非非?”对方继续调侃。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都不是,随你怎么说吧……”初见的甜蜜回忆,竟在一来二去的斗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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