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端阳往妘娇身旁侍女看了看,当目光与清月相撞时,眼睛都瞪大了,一双明眸眨巴眨巴,在妘娇与清月之间来回看。
顾文轩诧异地看了端阳一眼,“怎么,端阳郡主见过妘娇姑娘?”
端阳急忙敛了敛神,摇了摇头,轻扯朱唇,漾出一弯清婉如月的弧度,“端阳第一次见姑娘,被姑娘的花容月貌,惊艳了。”
妘娇与清月对望了一眼,心下都明了,眼前这个端庄典雅的端阳郡主,便是那日那个女扮男装吃花酒不打赏的小姑娘!
又见到端阳这温婉一笑,妘娇瞠目结舌。
这小姑娘实在太会装了!
前后对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就连气度都不同。
一旁的清月则心下凉了凉,替妘娇担忧。
看这端阳郡主,在王爷面前,竟装得如此贤淑稳重,俨然一副名门贵女的气度风范,哪个世家贵胄谁娶当家主母,不都偏好娶这种的?
自家姑娘心善又软弱,哪里是端阳郡主的对手啊!
傅瑢璋扫了端阳一眼,再看妘娇这惊讶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发现了那日她帮的小姑娘就是端阳了。
那日的事,玄龙卫早就一字不漏的禀报了,在妘娇进布庄之前,玄龙卫已经发现了端阳躲的位置,端阳这些行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玄龙卫已经习惯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两个姑娘,竟会有交集。
一旁的顾文轩因婚期出了特殊情况,正急着找傅瑢璋才进的府,如今闲话几句,已深觉耽误了不少时辰。
他焦急地看了看傅瑢璋:“殿下,借步说话?”
傅瑢璋见顾文轩神色焦虑,也担心是婚礼出了岔子,遂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妘娇,刮了刮妘娇的下巴,“待会再找你,莫到处乱跑,嗯?”
妘娇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似很满意妘娇的反应,他唇角噙着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转身走了。
眼尾扫都没扫端阳一眼。
见傅瑢璋走了,端阳紧紧绷着的肩膀,猛地松垮了下来,不着痕迹地呼了一口气。
吓死她了,每次遇见傅瑢璋,都跟小鬼遇见阎王似的,她心血少一点,都扛不住。
似想到了什么,她又抬眼看向了跟随傅瑢璋一同远去的墨蓝色身影,原本晶亮的眸光暗淡了下来。
收回视线的瞬间,来不及掩下的情绪,全数落到了妘娇的眼里。
妘娇诧异地拧了拧眉,疑惑不解。
端阳回头,正好与妘娇眸光对上。
两人一时无话。
妘娇不爱与人周旋,便福了福身告退。
端阳愣愣地看着妘娇行礼告退,一时没反应过来。
原以为妘娇会给她一个下马威,却见她淡定如斯,还有礼有节地行了行礼告退,一点都没将她端阳放在眼里似的。
难道她就不担心她是来与她抢夫婿的?
端阳也满脸疑惑,这与她所见的后宅女人不大一样。
这样淡定的人,是怎么将阎王似的的摄政王给俘虏了呢?
“难道王妃嫂嫂就没听闻过,我是什么身份么?”
端阳忍不住,对着妘娇的背影,喊了喊。
闻言,妘娇缓缓转身,看向了她,不卑不亢地道,“我知不知道很重要?”
端阳微微抬了抬下颌,端高了姿态,“我与摄政王从小便有口头婚约了哦。”
“然后呢?”妘娇淡定地看着她,反问。
“能有什么然后?”原本还端着架子的端阳一怔。
“然后就是,你醋海生波,向我宣布主权,宣布你才是真正的摄政王妃,王爷哥哥是你的,然后将我赶出府啊。”
妘娇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抿嘴笑了,“郡主是话本看多了吧?”
端阳说完就后悔了,她贤良淑德的仪态,没了。
没想到自己一贯的伪装就这样在妘娇面前破了功。
对着妘娇这样一张娇媚极妍却又带着纯臻的脸,她竟不自觉就将伪装与防备卸了下来。
见妘娇不甚在意的态度,她很诧异,深觉妘娇太单纯,不知人心险恶。
“你不相信我是来跟你抢王妃之位的?”
从小到大,见惯了女人各种拈酸吃醋的手段,她不信哪个女人面对来抢自己男人的女人,会无动于衷。
妘娇轻轻笑了声。
“王府里的西府海棠开得挺好的,郡主不妨多多欣赏,妘娇先行告退了。”
说完,行了行礼便真的告退了,片刻都不耽搁。
端阳:“……”
真不担心啊?还是不屑于担心啊?
端阳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她快步走了上前,与妘娇并排而走,两人相撞的臂袖之下,端阳悄悄勾住了妘娇的手指,低声问道:“以后我还可以常来王府,可以来找你么?”
端阳在外一直是端庄秀雅的模样,自然不能让人看到她向妘娇示好。
妘娇直觉好笑,这扭捏的模样,是妘娇见到端阳的第三副面孔了。
因着一开始便对端阳印象比较好,妘娇也没有拒绝她。
见到妘娇点头,端阳欣喜若狂,这意味着,以后她可以常来摄政王府了。
端阳开开心心就出府去了。
就在此时,赐婚圣旨颁布,傅瑢璋迎娶妘娇一事布告天下,择日完婚。
这时的端阳,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怎样的暴风雨。
得知消息的沛国公正在书房里大发雷霆,整个书房里的东西都遭了殃,依旧没能平息他的怒火。
他断断想不到,傅瑢璋居然会娶一个寡妇为正妃!
端阳一回沛国公府,就听到侍女禀报:“郡主,国公爷找您,在书房候着了。”
她眉头紧紧一拧,没有出声,径直折往书房去,在门外,她就看到了屋内一旁狼藉,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下场,深呼吸一口气才进了书房。
果不其然,她刚踏进了书房的门,“啪”的一声,如铁似的巴掌,狠狠扫在了她的俏脸上,力道之大让她站都站不住脚,跌倒在了满地的杂碎之中,破碎的瓷片扎进了她的手心。
沛国公咬牙切齿地道:“没用的东西!”
她冷静地低眉将手心的瓷碎片拔了出来,没有应答。
因掌刮的力度过大,她的耳蜗里一直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沛国公说什么,但也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她慢悠悠地掏出了丝巾,抹了抹唇角的血。
见到她这般态度,沛国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又要给她一耳光之际,闻讯而来的沛国公夫人一把上前抱住了沛国公,“老爷,你是想打死她吗?好歹是你的女儿啊!”
“老夫没有如此没用的女儿!连一个男人都勾搭不了,竟被一个寡妇夺去了正妃之位。”
沛国公怒骂着,又想打端阳。
沛国公夫人急忙拉住了他:“那是一般男人吗?”
闻言,沛国公这才冷静了下来。
沛国公夫人继续劝:“这么多年,几个人能近璋儿的身?端阳能自由出入摄政王府,已经是其他女子无法企及的了!”
显然,沛国公夫人这句话起了效果,沛国公这个人的神色都缓和了过来。
许久,他才缓缓道:“既然正妃位置没有了,那就去争取侧妃的。”
一直没有吭声的端阳,嘲讽地抿了抿唇,也不知自家父亲哪来的脸和底气想要做摄政王的主!
还以为如今的沛国公府还是上几代的沛国公府?
傅瑢璋没有削了他的爵位,大抵是看着看在他姑母、沛国公夫人的份上。
可她的父亲却依旧认不清现实,没有本事,又偏偏眼高手低,不思进取,只想不劳而获,甚至不惜卖女求荣。
而她的母亲,身为三公主,一切以夫为天,她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不分是非,又助纣为虐,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护不住。
在沛国公眼里,女儿不过是货物,端阳作为沛国公府嫡女,并不比其他庶女好太多,仅仅是因为母亲出身的原因,多了一个郡主身份。
不愿意成为沛国公手里的货物,她拿着沛国公夫人给她的嫁妆里的几家铺子,用来经营,为自己筹谋。
同时,这些铺子的位置都很特殊,就在宣王府附近或在顾文轩进宫的必经之路。
这些年,她乖乖听话,一次又一次厚着脸皮去摄政王府,纯粹是因为顾文轩的缘故。
顾文轩经常出入摄政王府,只有在摄政王府,她才能光明正大见得到他,其他地方,她只能在暗处,见他一眼以解相思。
她从小便喜欢顾文轩了,那光风霁月的男子。
可惜,即便顾文轩已经贵为宣王,可她的父亲也看不上这个只有清名、没有大权的外姓王。
加上,顾文轩对她也无意。
她与顾文轩的婚事,几乎没有可能。
沛国公希望她嫁给傅瑢璋,她深知傅瑢璋看不上她,那她便打着想嫁傅瑢璋的旗号,借着找傅瑢璋的机会见顾文轩,只要摄政王府还允许她上门,她父亲便不会让她另嫁他人。
这样挺好的,两全其美。
于是,顾文轩喜欢端庄温婉的女子,她父亲需要端庄大方、能有主母风范的女儿,她便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性子,装成了他们想要的模样。
今日妘娇不计较她这个前来“抢夫婿”的女人,还同意对她以后可以自由进府,这便解了她的后顾之忧,对妘娇又多了几分感激。
傅瑢璋与顾文轩确定了婚期,敲定了婚礼上部分细节,等回过神,夜幕已悄然降临。
忙完,他便往荔花苑赶去,一进院落便问:“王妃呢?”
守在外间的是明月,“王妃正在净室沐浴,奴婢这就进去禀报一声。”
“不必了,让她玩着吧。”
上辈子她就很喜欢泡着花浴嬉水,通常都要洗上个把时辰,傅瑢璋不想扰了她的兴致,便在正间的外间候着了。
已经多日没见他,等了好一会的傅瑢璋,没有耐心再等,起身,径直进了内室。
“奴婢见过王爷。”
听到了侍女们的声音,妘娇才知道傅瑢璋来了。
就在下一瞬,妘娇就眼睁睁看着清月与一众侍女便退了出去,都来不及出声。
紧接着,听到他将近的脚步,她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吵了起来,被热水熏得嫣红娇艳的小脸,越发滚烫了起来。
这个时候她便是起身穿衣,都来不及了。
净室与内室相连,只隔了一个屏风,从屏风的缝隙,隐约见到了傅瑢璋的身影,感觉到他脚步声似乎就在耳旁,一个侧身就能绕过屏风进来了。
生怕傅瑢璋就这样闯了进来,她急忙潜进了浴桶里,喊了起来,“王、王爷,请留步。”
傅瑢璋脚步一顿,本来他就没打算进去,听到她紧张得嗓音尾音微微娇颤,心头微痒,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怎么?摄政王府还有本王不能去的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妘娇都快哭了,“我、我很快好了……你别进来。”
傅瑢璋唇角弧度忍不住一弯,“你怕本王看了你?”
她身子还有什么地方,他是没看过的?
想起上辈子两人缠绵的画面,傅瑢璋呼吸不由得重了重,不想惊吓到了她,他还是停驻脚步了,就在屏风一旁的桌椅上坐了下来。
“本王就在这候着,你慢慢洗。”
怎么慢慢洗啊?妘娇欲哭无泪。
整个内室,就他们两人,虽隔着屏风,可他的存在感真的太强,让人无法忽视。
妘娇咬着唇不知道如何作答,好在,见他没有再进来的意思,心稍稍安了一些。
她想快些洗,可她一动,水声的动静,在静谧的室内,显得特别的清晰,出奇地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洗着,动作自然也慢吞吞了起来。
听到这动静这么小,怕她着凉,傅瑢璋淡淡的嗓音又响起:“这般慢吞吞,是要本王亲自给你洗?”
“不、不是,我这就起来了。”
这人当真难以伺候,也是他让她慢慢洗,现下又嫌她慢吞吞。
说着,妘娇心一横,也顾不得什么声响了,迅速洗了起来。
起身的时候,妘娇才发现,衣裳并没有放在净室里头!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并不知道,透过紫檀嵌黄杨木透雕番莲屏风,可以隐隐约约见到了她白皙滑腻的肌肤、玲珑娇艳的曲线。
虽看不太真,正是这朦胧感更让人挠得人心发痒。
傅瑢璋的眸色已沉了沉。
偏偏又传来了她娇软绵柔的嗓音,娇滴滴的,带着几分娇怯与难为情的哭腔,“王、王爷,能递一下您一旁的衣裳给我么?”
傅瑢璋往身旁的案桌一看,确实放着一叠衣裳与一盒浮雕蕖花棱形脂膏瓷盒,最上头赫然在目的是一件海棠色肚兜。
傅瑢璋喉结微微一动,轻声道:“不能。”
“王爷!”妘娇急了,嗓音带着娇嗔。
里头的妘娇都快哭出来了,平日她喜爱嬉水,为了避免弄湿衣裳,清月都是在她沐浴好了,再将衣裳与她惯用的梅香美白身体脂膏拿给她,现下清月出去了,衣裳就在傅瑢璋的身旁。
傅瑢璋存心想要看她笑话,不肯拿衣裳给她,她不可能就这样裸着身子出去。
当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见她有些急了,傅瑢璋也不逗她了,“拿给你可以,本王帮你穿。”
妘娇:“……”
这还不如不用他拿呢!
恼羞嗔怒之下,妘娇干脆潜进水里,与傅瑢璋耗着。
如今虽是春日,但入夜依旧有些凉,傅瑢璋怕让她裸|着身子,会着凉了,还是起身将衣裳从屏风一侧递了进去。
妘娇见到了他递进来的衣裳,有些犹豫,“王爷保证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