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囿离无需转身,仅凭这股清冷幽静的气味也知道自己身后的是谁,她只是有些可惜地说,“大人剪的这朵花是花丛里开得最好的一朵。”
沈思潜还未松开手,就这样虚虚盖着她的手,道,“锋芒毕露,遮掩掉了其他花朵的美丽。”
曾囿离愣了下,低头看了眼,“那不好吗?”
沈思潜笑了声,松开手碰了下她的眼尾,“太引人瞩目,注定会被折枝,只是折掉它的未必是它喜欢的想要的那个。”
曾囿离扭过头来,她总觉得沈思潜这句话中似乎有些别的什么意思,但是他明显不想多提,而是让她跟着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沈思潜让她坐下,“和上次一样,我说,你写。”
上次写出的信虽然寥寥几字,但满满都是威胁,这次倒是温和了许多,最重要的是这封信是写他的父亲——沈家二爷的。
曾囿离迟疑了下,“家书由我亲笔是不是不太好?”
沈思潜却并不怎么在意,“没关系,一封信而已。”
若是普通的一封信也就算了,但这是给他父亲的家书,未免太过儿戏。
曾囿离一边写一边想,听见沈思潜说,“你上次写得很好。”
曾囿离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对方没有发现吗?”
沈思潜看着她亮起来的双眼,勾唇笑了下,在她好奇的目光下认真回答道,“没有。”
沈思潜拿到写好的信封好之后交给宋垣送出去,自己则留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曾囿离闲来无事,沈思潜又没开口让她离开,她便站在一边“红袖添香”,只是墨磨了没一会儿,就打了个极其困倦的哈欠。
沈思潜抓着公文的手指一顿,“我这没事了,你走吧。”
曾囿离立刻点头应了声,而后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
书案后的人看着她的背影,片刻之后似乎是笑了声,又继续伏案看公文。
第二日,沈思潜依旧是一大早便离开沈府,没过多久,曾囿离也起身换了身衣服,对小莺道,“我出去一趟,你留在府中看着。”
“姑娘去哪儿啊?”小莺才刚刚清醒,茫然地便开了口
曾囿离带上面纱,目光沉静,“我出去见一个人。没猜错的话,他应当已经等我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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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一丢丢。
第25章(补)
陈显依旧在那个巷子口待着。
上次见他是恰好路过,这一次倒是守在这里。
见到曾囿离,陈显也有些惊异,“曾小姐竟然真的来了。”
曾囿离笑了下,她的声音还有些哑,但只要说得慢些咬字也算是清楚,“是有人叫你在这里等我吧。”
陈显果然点头,他给了曾囿离一张字条,并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不过是找大夫的时候碰上了,知道他家中也有人要治伤,这才多说了两句。看他穿着谈吐,应当在我们这种平民之中混迹过,但必定不是普通人家。”
这京都之中,有权有势的人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他看了眼曾囿离手中的字条,迟疑了下,“曾小姐还是小心些的好。”
曾囿离笑笑,“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陈显“哎”了声,“哪有人把坏人两个字刻在脸上的啊。”
曾囿离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放心。”
她原本还以为陈显和对方是熟识,没想到也是萍水相逢,更没想到的是相较于她,陈显反而对对方更加警惕。
陈显也没再多嘴,只道,“我这条腿就算是曾小姐救的,曾小姐往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呸,什么麻烦,”眼前的女子笑笑,他心里一松,也跟着笑了下,“曾小姐往后有事只管来寻我,我没什么大能耐,能帮的一定会帮。”
“好。”曾囿离没有跟他客气。
……
对方所选的地方乃是一处街尾的小茶馆,她方一进去,就有小二带着她上楼。小二将她带至一间屋子面前之后便离开了。
曾囿离看了门扉片刻,推门进去。
“曾小姐,”青年人靠在窗边,听到动静正扭头过来看她,“别来无恙。”
曾囿离进门便咳了两声,段平宴顿了顿,于是道,“看来只是我无恙,曾小姐还是不太好,难怪我在这里等了三天都没等到人。”
曾囿离在他对面坐下,“上次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段平宴闻言仔细端详了她一眼,心想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说罢他将手放在桌下,不知道拽动了什么东西,曾囿离听到一阵细微的铃铛的声响在门外响起。
声音不大,但若是有心等待的人自然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听到。
门口来了人,敲门询问。
段平宴让他进来,然后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将这些甜腻的东西都撤下去,换些清淡的过来。”
小二也有些不解,这些东西都是刚送上来不久,但既然侯爷说了也只能照办。
曾囿离看着小二将桌上的东西撤下去,又换了新的。
她抬眼看去,“不知道公子找我什么事情?”
段平宴向后靠坐在椅子上,“不如先换个问题,比如,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你?”
曾囿离抬手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上次得公子相救,不知道怎么的,公子将这块玉佩遗落在了我这,想来应该是块重要的东西,”她顿了顿,“不然我身边婢女也不会每次出门都被人跟着。”
这件事情小莺并不知情,还是她有一次请宋垣帮小莺出去拿东西的事情发现的。
段平宴恍然大悟,“难怪,我找了许久一直都未找到。”
曾囿离也不拆穿他,只道,“那今日就物归原主了。”她将玉佩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段平宴却笑了,“不急。你知道这玉佩是谁的吗?”
“不是你的吗?”曾囿离怔了下。
段平宴抬手指了指,“是一个犯人的,我前些日子在他家中搜到,还没来得及上报朝廷,就丢下了你那。”
他拿起那块玉佩,摸了摸,“很普通的玉料,玉佩主人也是个普通人,不过他的主子可不是普通人。”
曾囿离直觉他话里有话,“什么人?”
段平宴勾唇,“大皇子的侧妃,说起来巧,那位侧妃也姓曾呢,不知道曾小姐的曾是哪个曾?”
曾囿离看着他。
原来是有备而来啊,她扫了眼那块玉佩,心想不知道眼前人说的到底是什么犯人,又是什么案子了。
静默片刻,曾囿离取下面纱。
“不巧,和大皇子侧妃曾玉袖同一个曾,”她说道,“段小侯爷是特地来找我的,不过,不知道我犯了哪一桩案子和哪一条律法?”
段平宴微微挑眉,“我可没说你犯案了,询问案件有关的人是正常的过程,”他笑了笑,“这个案犯叫陈沪,一直在侧妃身边做马夫。”
曾囿离不知道这个人,“那他应该在曾家才对。”
“是啊,”段平宴继续说道,“可是他跟着侧妃到了大皇子府,依旧做的马夫,只是不驾车了只喂马,也不出现于人前,只留在后院,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没多久他就犯了重案。”
这么说着,段平宴观察着曾囿离的神情,“曾小姐,我今日打算去大皇子的府邸走一趟,不知你可否同行?”
人既然已经约到这里,想走怕是也走不掉。
曾囿离垂眼喝了口茶,“你说我未犯案,但却没说我没有嫌疑。”
段平宴但笑不语。
曾囿离站起身来,对他点头,“既然如此,我今日就同段小侯爷走一趟吧。”
段平宴随即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
曾囿离在他身后,“打听了一下,不常在京都的子弟脾气又嚣张的。”
段平宴回头看了她一眼,突兀地笑了声,真心对曾囿离说,“你可千万不要和这件事情有关,不然我一定会少一分乐趣。”
曾囿离瞥了他一眼,“段小侯爷放心,如果见到我您开心的话,那您还可以开心很久。”
因为她这一辈子还会活很久很久。
下楼的时候小二递过来一个幂篱,段平宴随手递给身后的女子。
“侯爷。”门外已经有人备好马车在此等待。
段平宴长腿一跨上了马车,本想回头将曾囿离拉上来,谁知她带上了幂篱问,“我以什么身份跟着去?”
段平宴抱臂看她似笑非笑地道,“那要看你想走着还是坐车?”
他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奈何她偏要多想。
曾囿离没多思考就跟着上了马车。
既然段平宴不在意,那就那就借着他的身份轻松些。
她摸了摸自己眼前的白色幂篱。
反正她挡着脸,也没人知道她是谁。
段平宴笑了笑,跟着进了马车。
第26章
马车很快到了大皇子的府邸。
段平宴显然是突然造访,他的护卫余青上前通报,还未等门房进去通传,段平宴已经下了马车,脚落了地,一转身又接了个女子下来。
门房一见他都觉得牙疼,即刻叫人进去通传。
谁都知道段小侯爷一出现必然是有事发生,他都几年没来过了府里了,现下突然出现定然是有事发生。
“本侯已经跟大皇子打好招呼了,”段平宴一见人就不客气地说,“引路,本侯要见侧妃。”
管家匆匆而来,闻言小心地问,“哪个侧妃?”
曾囿离被这句“哪个”晃了下神,蓦然想起来大皇子的后院好像确实有几位侧妃来着。
只不过曾玉袖嫁进来后最为受宠。
段平宴显然也想到了,有些不耐地补充道,“曾侧妃,曾唤曾大人的女儿。”
管家低声道了声“是”,旋即领着人往后院去。
管家一路上拐弯抹角地打听段平宴想要问什么事情,可惜段平宴油盐不进,无论说什么答什么都不提来此的真正目的。
管家问不出来只好作罢,余光看到跟着的曾囿离,心里又开始好奇这女子是谁,只不过他刚看过去,就被另一道强烈的不善的视线给吓得回了神。
他赶紧规矩地带路,不敢乱想。
曾囿离自然也注意到了前方的动静。
不知道今日过后,这京都之中会不会又多了一个段小侯爷与红颜的流言。
……
大堂——
曾玉袖和段平宴对坐,曾囿离则坐在段平宴的身侧。
曾玉袖看了眼管家,有些忐忑地开口问,“不知段小侯爷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关于这位段小侯爷她早有耳闻,多半是关于他的家世和他的脾气秉性。倒是不怎么听人说过他长了这么一副明艳的长相,她乍一看见还有些发愣。
大皇子虽也是人中龙凤,但无论是样貌才学还是能力在几个皇子之中显得最是平平无奇,现下她也才知道,有人即便没有皇子的尊贵的身份,也能一眼就将人比下去。
段平宴端着下人上的热茶,“哦”了声,“没什么要事。”
曾玉袖刚要松口气,又听见他说,“有些事想问问侧妃,毕竟人命关天嘛。”
曾玉袖的心又悬了起来,吊得比刚刚还要高,“什么人命?”
段平宴把茶点递给旁边的女子,“你试试这个?比你那天给我的好。”
曾囿离隔着幂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被打断了话的曾玉袖,在此情景之下越发紧张了。
听到人命是该紧张没错,但曾玉袖的反应有些过了。
段平宴将茶点放下,又对曾玉袖笑道,“侧妃这里真的不错,看得出来大殿下很是会怜香惜玉。”
曾玉袖不知他为何提这个,这话若是别人说也就罢了,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却无端地带了几分讽刺。
她拘谨地笑了下,“侯爷说笑,是大殿下谦和,对人一贯如此。”
段平宴笑了两声,“谦和就不必了,当初我偷了他一块点心,他追着我跑了半个皇宫,最后闹到陛下面前请陛下裁决,这才顺利解决了。”
曾玉袖却是一愣。
段平宴和皇家原来如此亲近么?和皇子亲近也就罢了,听起来似乎和陛下也很熟稔?
可段平宴却没再说下去,仿佛只是顺口提了一句,紧接着又问,“曾侧妃,你可知道一个叫做元一的人?”
曾玉袖点点头,“认得,是家中的车夫。”
“曾侧妃入府之后又将他带过来了,是吗?”段平宴又问。
曾玉袖看了他一眼,“是。”
段平宴笑了笑,说道,“大皇子的府邸在京都不算最大的宅子,但也不小,奴仆从上下一百多号人,车夫也不少,大殿下说曾侧妃入府之时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为什么还要专门带一个车夫过来呢?”
“我习惯了他赶的车,”曾玉袖静了静,说,“元一赶车很稳,在家中一直都是他为我赶车,所以我就将他带过来了。”
段平宴点点头,“曾侧妃还记得么,他是何时入的府?”
曾玉袖想了想,“记不清楚,但最少也有五年了。侯爷问他,可是他出了什么事吗?”
段平宴有些好笑地看她,“曾侧妃近日没见过他吗?”
曾玉袖笑容有些勉强,“一个车夫我怎么可能常见,而且自打入府之后我也极少出门了,只是……下人说他好像不见了。”
段平宴问,“什么时候?”
“大概有一月了吧,彼时我正忙于其他事,没有当回事。”曾玉袖答。
段平宴又问,“关于元一的事情,侧妃知道多少?”
曾玉袖摇摇头,“除了名字其他一概不知,他说以后可能要离京,我此前曾将他的身契交还给他,但他没有要,所以这份身契现在还在我这。”
说着曾玉袖叫婢女将东西拿过来交给了他。
段平宴看了会儿,指尖敲了敲桌子,一声一声,沉闷而规律,叫人心中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