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自然得他自己去找。
第31章
皇子丧子是大事。
从曾玉袖自她面前跌倒开始,曾囿离就知道这件事情很难善了,她才见到这明媚的天日没几天,就再次被拘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做这件事的是大皇子。
大皇子梁煜,性情一贯还算是温和,文采能力在几个皇子只能算是平庸,最爱大概就是美人。
大皇子再小些的时候曾经受过伤,自那以后一直到现在,虽然后院的女人只多不少,却没有一个能有子嗣。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她看见曾玉袖护着自己肚子的时候才觉得奇怪。
所以当曾玉袖最终还是无法保住孩子的时候,大皇子震怒,突然暴起拿着大夫的药箱砸了过来。
一旁的小莺即刻扑了过来,挡在曾囿离的身前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小莺?!”曾囿离扶住她,“你怎么样?”
小莺却将她推开,转而跪在地上,“殿下,此事与我们姑娘无关,我们姑娘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啊!”
“不知道?”梁煜指着曾囿离的脸,“我问你,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吗?”
曾囿离并没有激怒他的打算,谁也不知道在暴怒之下的人会做些什么,所以她只是扶着小莺,忧心她的背怎么样了。
“殿下,”床上的曾玉袖颤巍巍地开口,“殿下,不是我妹妹的错,她不是故意的。”
梁煜赶忙回身在她床边坐下,本想要安抚自己侧妃,但在听到后半句话后反而越发愤怒,“到现在了,你竟还替她说话?”
梁煜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曾大人,这件事情你们该给我一个解释吧!”
曾唤自打大皇子来后便忧心忡忡,此时更是更六神无主,只得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道,“殿下,是臣教女无方啊,是臣的错啊,可是……”
“什么可是,”梁煜冷笑,“她是你的女儿,玉袖就不是?”
“既然曾大人自己处置不了,那我就自己处置,”梁煜说着将自己的手下叫来,“把她给我拖下去杖毙。”
说着他恶狠狠地看着曾囿离,“害死了我的孩子,今日你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曾玉袖立刻想要下床,“殿下!”
曾唤仿佛被吓住了,跪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回去!”
梁煜转过头来,床边的婢女立刻上前去将她死死地摁在床上。
曾囿离立刻就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推着她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
小莺想要从地上站起来,被路过的梁煜一脚重重地踢在了胸口处,小莺顿时滚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片刻左右,梁煜从她身上迈过去,跟着护卫走到了外面。
曾玉袖在床上动弹不得,满脸都是泪水,然而无论她再怎么呼喊,梁煜都充耳不闻。
曾夫人在旁看得久了,一直也未出声。
等到大皇子出了门,屋里只剩下自己府内的人了,她才看了眼曾玉袖,后者被她一眼看得心虚起来,没了声音。
曾夫人走过去推了把曾唤,“夫君还不快去拦着?此事若是沈相知道了……”
刚刚还六神无主的曾唤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什么沈相,”曾夫人扶着曾唤站了起来,“我们都拦了,是大殿下一直执意要杀她,沈相真的恼也是该恼他。”
曾夫人看了眼曾玉袖,心底冷笑。
难怪今天一早就回来了,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也是,放出去的女儿不听话迟早会变成祸患,还不如借别人的手杀了。毕竟活人再怎么折腾也不及死人听话。
曾夫人皱眉,“那毕竟是沈相,此举岂不是叫沈相和大殿下生隙?”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大殿下只是个皇子,日后顶破了个天也不过是个王爷。
除非……
曾玉袖毕竟身体虚弱,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早就没了力气。
她躺在床上,道,“姨母,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
沈相又怎么样?
曾玉袖扯了扯嘴角。
“父亲快去,”曾玉袖闭着眼睛,虚弱的声音透出一丝阴寒,“今日一定要让她死在这里。”
第32章
这一次是完全冲着曾囿离来的局,摸准了梁煜的脾气和对子嗣的执念。
他未必真的有多么疼爱曾玉袖,但当自己多年来终于等到的子嗣也没了的时候,恼怒一下子冲昏了他的头脑。
更何况,还有个曾玉袖和曾唤在旁名为求情实则暗自推动。
曾囿离被人粗暴地拖到外面的时候,一直在想做这个局的人是谁,这个人对梁煜很熟悉,与曾玉袖也有来往。
她不觉得曾玉袖会拿自己的孩子来成全自己,毕竟有这个孩子比没有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更好,除非这其中有什么问题,让她不得不这样做。
护卫将曾囿离死死地摁在地上,她抬不起头,也无法动弹。
这是自曾囿离重生以来第一次陷入这样几乎无能为力的必死困境。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对方的目的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对付她。
梁煜在她面前停下,阴冷地对一旁的护卫说,“把棍子给我。”
身后传来动静,是曾唤又出来了。
梁煜回头看了他一眼,越看越觉得生气。
这个废物竟然还敢出来?!如果不是非要回来一趟,他的孩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十年了,他名下十年无所出。背地里不知被取笑了多少回。曾玉袖刚刚诊出有孕之时,他喜不自胜,甚至承诺只要孩子生下就让她做正妃,然而还未等到孩子出世,就死在了这个贱人的手里。
梁煜冷冰冰地回头,“曾大人如果再多少一句话,我现在就让她立刻命丧当场,”他嗤笑一声,“还是说我皇室血脉,比不上她一个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吗?”
一个庶女能算得了什么?
曾唤一听当即瘫软在地,又哭了起来,“殿下啊。”
梁煜不耐烦地叫人把他拉到一边,“把他的嘴堵上。”
就这样,曾唤被带到一边制住,顺便做了个绝望至极的好父亲。
梁煜挥了挥手里的棍子,踢了脚地上的人,“现在该你了。”
……
曾囿离即便不看也知道曾唤如今是什么样的神情,装得悲痛欲绝、涕泗横流,眼底却什么都没有。
他向来如此。
当初曾囿离的生母也是在他这般的表演之下委身于他,然后转而就被抛之脑后,再也想不起来。
到底顾念着是曾家的子嗣,所以曾囿离被他带回了家,待到她再长大些的时候,生母已经过世了。
这世上同她有牵绊的人不多,她只能自己在世间行走,原本以为还算是有个家的,至少吃穿不愁,待她也还不错,就这么一点好也在曾唤将她送出的时候才看了个明白。
梁煜下手是真得狠。
曾囿离还未说出话便先被他打了一棍,咬破的嘴唇一下子将腥气灌进了口中。
……
曾囿离挨了一板子嘴里便有了腥气,一旁的小莺哭喊着要上来,被以同样的方式制住堵上了嘴。
梁煜每每动手都是冲着要她的命去的,全然不让曾囿离有开口的机会。
曾囿离此时才发现,就是舌灿莲花的人,若对方不让你开口,最后也不过是无计可施。
只有她手中有利器,有刀剑,有能杀人的东西,才不会像如此全无办法。
她现下只能咬牙挨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剧痛自背后传来,曾囿离攥着衣袖的手都几乎抖得握不住。
下一刻,梁煜突然停了,“沈相,这是何意?”
曾囿离睁开眼睛,只见一片青色衣袍从眼前拂过,而后在她身前站定。
而梁煜手中的棍子则已经到了宋垣的手中。
梁煜也恼了。
他一贯对这些人都还算客气,可结果呢?太子踩在他头上也就罢了,一个朝廷官员、皇家的狗凭什么也想要踩在他的头上?
“沈相,”他这辈子都没这样怒火中烧过,将他的理智都几乎烧没了,“难道是想保她吗?”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都静了下来。
梁煜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不行沈思潜会为了一个女人冲昏头脑,况且今日之事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的,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来不成?
曾囿离趴在地上浅浅地呼吸着,听到梁煜的问题她先是一愣,然后低低地笑了出来。
梁煜他竟然也能问得出这种问题?
沈思潜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她更清楚,他……
“我若说是呢?”沈思潜突然开口。
他稍稍垂了眼,无人看见他刻意压低的眉眼之下是什么样的情绪。
曾囿离还算冷静正常的思绪戛然而止。
他在说什么?
梁煜也是一愣,“好,好一个为国为民的沈相!你今日想保谁就保谁,明日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沈思潜淡笑着,“殿下多虑了,”他说道,“保她也是为了殿下着想。”
这么说着,沈思潜摆摆手,立刻有人拿上来了几件物什,“殿下有些事情似乎不知道,一直被奸人蒙在鼓里,承蒙段小侯爷和曾二小姐相助找到了一些东西,段小侯爷如今已经进宫请旨搜查曾府了,而我,则是来给殿下解惑的。”
曾囿离被人扶着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段平宴说大皇子知情原来是诓他们的,而这件事情后来大皇子却不知,只可能是曾玉袖在后面做了手脚。
搜查曾府?
曾唤踉跄了一步,脸上的俱是茫然之色。
为什么搜查曾府?
刚刚出来的曾玉袖听到这话先是茫然,而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逐渐露出惧色。
她猛地看向站在沈思潜身后的曾囿离。
难道……
沈思潜微微点头,“曾二小姐是受段小侯爷之命,来曾府找东西的。”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被松开桎梏的小莺看了眼曾囿离,得到后者的首肯之后,小莺将一个香囊递到了沈思潜的手中。
沈思潜将香囊一起扔到了托盘之中,看向曾玉袖“曾侧妃,不知道这些东西你可眼熟?”
曾玉袖遥遙看了眼,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
……
梁煜不悦,“她才刚刚小产,身子虚弱,”他犹豫了下,“去屋里谈吧。”
梁煜直觉这不是一件小事,曾玉袖的反应又太过,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人少好一些。
沈思潜看着他,就在梁煜要反悔的时候,说,“好。”
他回头吩咐道,“小莺扶曾二小姐进来,宋垣去找大夫。”
宋垣道了声“是”而后赶紧出去找人。
小莺小心翼翼地扶着曾囿离往屋内走。
沈思潜就站在原地,在曾囿离从身前经过之时问,“撑得住吗?”
曾囿离咬了下舌尖,垂首轻“嗯”了声。
她的声音太轻,还发抖。
第一次在沈府见她的时候,纵然怕也未曾这样,像是……要哭了似的。
沈思潜垂眼看着,在她行至身前时突然低声道,“会很快。”
曾囿离许是没听到,并未回应他。
沈思潜在原地默然站了会儿,然后大步向前也走了进去。
……
“上个月月中,我于家中遭人行刺,此事殿下应当有所耳闻,行刺我的人叫元一,原是曾府的车夫,后跟着侧妃到了殿下的府邸里继续做车夫。”
沈思潜同大皇子对坐两边,其他人或站或立,曾囿离则是在外室的小塌上趴着,隔了个屏风,虽看不清,但也能听得见。
小莺给曾囿离倒了水,大夫很快来了,给了点伤药之后又离去了。
“姑娘,我先给你上药吧?”小莺小声说道。
曾囿离摇头,摁住她的手,“我还没那么严重,先听听。”
她想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小莺见她脸色苍白,说什么也得先上药,曾囿离哭笑不得,最后只好任她去了。
还好现下所有人都在里面,不会突然冲过来。
梁煜听到看了眼曾玉袖,又望向沈思潜,“沈相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同侧妃有关?”
曾唤立刻大呼,“这怎么可能!殿下,我曾家上下干干净净,怎么可能行这等……”
“曾大人,有理不在声高,”沈思潜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却格外有威慑力,“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此事重大,陛下也很重视,我绝不会姑息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一提到陛下,曾唤立刻哑了声。
他声讨谁也不能声讨陛下。
沈思潜见他老实了,于是又继续说道,“元一行刺失败自杀而亡,尸身如今就在京兆府之中。此事由陛下交于我与段小侯爷共同搜查,不仅查到元一的身份,还搜到了他在京都外的一处院子。”
宋垣将托盘拿上来,上面除了沈思潜扔上去的荷包,还有一封火烧剩下的残信以及一根金簪。
宋垣将东西送至梁煜面前。
“殿下,这些就是从元一住处搜到的东西。”
梁煜看着那根金簪,皱起了眉头。
一个车夫,能买得起金簪?这金簪又是谁的?
沈思潜看了眼,道,“元一妻女已于多年前过世了。”
梁煜迟疑了下,看向了曾玉袖,“这东西你可认识?”
曾玉袖由曾夫人在旁照顾,她深吸了几口气渐渐冷静下来,再看到那金簪的时候也镇定了许多。
“是我赏给元一的。”她说道。
沈思潜笑了笑,“侧妃待手下人也很大方啊。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送荷包给他呢?”
曾玉袖顿了顿摇头,“不是我给他的,定是他偷来的,”她看向梁煜,此时此刻她最怕的是梁煜不信他,“殿下,我怎么可能送荷包给一个下人呢?”
说到这,她似乎有些犹豫,又分外艰难地道,“殿下,我当初带他一起,是因为他曾帮助过我,当时我年纪小路遇大雪还偏要跑出去玩,没想到惊了马,是元一救了我,我一直感念他的帮助,所以才想着带他一起去府里,可是……可是他,”她有些难堪,“我也不知道他何时对我生了那种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