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别离——涂笙
时间:2022-03-05 08:08:17

段平宴笑道,“整个京都没有没有我爬不了的墙头。”
曾囿离看了他好几眼,确定他真的是在夸赞自己之后,问,“皇宫的也能爬吗?”
段平宴嘴角笑意一僵,瞥了眼曾囿离,道,“那不是爬墙头,那是找死。”
曾囿离看着他笑了,“看来段小侯爷也不是无所不能。”
什么人呐。
段平宴从墙上跳下来,轻巧平稳地落地,四处看了看,“沈思潜这院子盖得不错,”他嗤笑了声,“给他浪费,不若等他以后没落了,我就把这院子买下来。”
他还颇有善心地对曾囿离说,“到时可以分你一处住。”
还是算了吧。
曾囿离脸上笑意不变,心里想的却是他这样的人到时怕是要连她一起扫地出门。
而且沈思潜短时间内也不会没落。
“先说正事。”
段平宴不见外地叫小莺给他倒茶,将这个小丫头给吓了一跳,见曾囿离点头,只好给他倒了茶,然后跑到外头看着门。
“元一在十三年去过北方边地。”段平宴顿了顿 “你知道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曾囿离仔细想了想,“听闻燕朝和北方蛮夷打了一仗,极其惨烈,双方都难以继续战争,而后便议和了。”
段平宴“嗯”了声,“而为了打这场仗还死了不少人,燕朝边民凑起来有一万余人,全民皆兵,结果死的也一个不剩,议和之后朝廷出兵将边地百姓的尸身全都就地掩埋了。”
他嗤笑一声,“北蛮却只死了不到一万。”
不过此事似乎与此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死亡人数如此悬殊让人有些震惊,更别提边地还有燕朝驻兵了。
段平宴道,“元一,家世不详,籍贯在南地,不过也是自十七以后才入了籍,据说是检籍之时查出来的,但据他家邻居说……以前从来没见过他。”
“他不是南地人,更可能是战后从北方边地逃过去的。”段平宴说道。
“为什么要逃?”曾囿离不解。
既然战争已经结束了,他又活着,何必隐姓埋名到南地去?
段平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他觉得这事有蹊跷,兴许要去查一查六部的卷宗,只是这事儿本不该他来管,还得悄悄查。
曾囿离没再开口。
段平宴查不到的东西她也查不到,他能特地来一趟告诉她已经算是不错了。
然而,下一刻段平宴有些嫌弃地开口,“你这院子除了这破茶就没别的了?”
曾囿离看了眼他口中的破茶,然后道,“你又不是来喝茶的。”
段平宴笑了下,“沈思潜不会在苛待你吧,他俸禄可不少,背后又有沈家撑着,不说富可敌国,也当是家财万贯啊。”
段平宴被曾囿离赶跑了。
不过走前承诺晚一些会带她去见见曾玉袖。
“你提醒我一句,我帮你一事,很公平,”段平宴笑着,他垂了眼又道,“而且,曾府的事情算是我对不起你。”
曾囿离未言。
这事多半和他无关,但让他这么想正好。
段平宴走后,曾囿离在石凳上坐了会儿,问,“小莺,你在沈府的日子里,除了沈二爷,沈家有其他人来过吗?”
小莺摇了摇头,“没有。大人很忙,不常回主家。”
是吗?
曾囿离抬眼看向刚刚回来的沈思潜,他身边还跟着沈二爷。
他们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更像同僚。
 
第37章
 
隔日,曾囿离跟着段平宴去见了曾玉袖。
大牢不是那么好待的,短短几天的时间,曾玉袖看起来已经苍白了不少,听闻她小产之后大皇子也并未给她找什么大夫,她身边的丫鬟半夜里曾经求到沈府来,只是还没到曾囿离跟前,便被管家给赶了回去。
如今,曾玉袖坐在地上,垂着头,不复昔日的光彩与荣华,她看见来人,轻嗤一声,“你是来问我为什么害你的吗?”
段平宴抱臂在一边站着,听她开口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曾囿离隔着大牢的牢门看她,“嗯”了声,“虽然你我从没有什么姐妹情深,但到底还是一家人,我想不出你一定要害我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上辈子曾玉袖直到她死也从未对她做过什么,这就说明在曾玉袖的眼中并没有一定要除掉她的理由。
而这一世也是如此。
曾玉袖闻言神情有些怪异,似乎是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曾囿离竟然如此地信任她。
“不是我要害你,”曾玉袖也不是什么咬死秘密不开口的人,她如今都被下狱了,到手的富贵都丢了,连带着曾府也被厌弃,还有什么可怕的,“害你的人在宫里。”
曾囿离不解,“我何时惹上宫里的人了?”
说完,她神情一僵。
宫里倒也不是没有她认识的人,只是现在而言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
思及此,曾囿离问她,“是谁?”
曾玉袖这回没急着回答,而是看了眼站在一旁安静地把自己当木桩子的段平宴。
“你说实话,”段平宴垂眼扫过她,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可以保你。”
曾玉袖听了他的话,这才放心下来,看向曾囿离,“这个人你可能不认识,她祖母同我们祖母昔日也算是有旧识,只是后来祖母嫁出京都,二者就没了来往,直到我们来了京都。”
曾囿离未曾听闻这么一桩事。
但想来他们也觉得没必要同曾囿离说,毕竟曾家也不靠她一个庶女做什么。
曾玉袖轻扯嘴角,“这个人在宫中做了妃嫔,风头正盛。”
段平宴眉毛轻挑,想到了一人,“你说的是萱妃?”
萱妃。
曾囿离心里一跳。这个人她很清楚,不仅清楚,还同她交过手。
出了大牢,曾囿离同段平宴拜别,感谢他今日带她前来。
“感谢?”段平宴眯了眯眼睛,“你拿什么感谢我?都说一码归一码,我带你来见她是一码,许诺保她那可是另外一码事。毕竟我没有保她的理由。”
曾囿离想了想,道,“那我告诉你另外一件事,你可以选择信或是不信,但你若是信了,必定是大功一件。”
段平宴一愣,眼底露出几分兴趣,“好啊,说说。我看看你这事情值不值得我这份承诺。”
……
没过两天,曾囿离就听说段平宴奉旨出了京都。
南地在今年会有一场民乱,源自于民间宗教,地方深受其害,只是一直无法上达天听,等到事情传到朝堂的时候,已经掀起了一场民乱。
段平宴现在去正好,至于他是怎么说服皇帝的,曾囿离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曾家突然而起的事情,沈思潜未来得及去香坛寺为母亲上香,现下事情解决了,他向朝廷告假两日,打算去一趟香坛寺。
下朝之后,几位官员一起往外走。
“沈相真是一片孝心呐。”
“年年如此,我那个儿子以后能这样我就烧高香,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哎。”
沈家的那点龃龉外人知道得不多,但也略有耳闻,知晓这位大人对母亲的孝心,而沈相每年都会在他母亲的忌日那一天告假出城。
只是这次沈二爷也来了,不知道会不会一起去?
“怕是有些难吧,沈二爷前段日子各家各户的跑,可没听说他去悼念亡妻,而且啊沈二爷似乎要回主家了。”
“这么急?”
没人再开口,毕竟这是沈氏一族的家事,私下谈谈沈相的小心也就罢了,其他的事情还是谈得越少越好。
……
沈思潜出门去香坛寺的时候,带上了曾囿离。
“我想跟大人一起出去走走,兴许身体也能好得快些。”曾囿离对他说道。
沈思潜闻言看了她半晌,最后点了点头,叫人多给她披了件厚厚的斗篷。
天色渐寒,凛冬将至,马车上也都铺上了绒毯。
沈思潜叫人在马车里准备了热茶,只是大半都进了曾囿离的肚子,他看了眼,最后将手中的汤婆子给了她。
曾囿离对他笑笑,“谢谢大人。”
这副模样看来是将之前的事情都忘干净了。
香坛寺所在之地人烟并不算稀少,但从进入山门开始,一路鲜少有人出现。
曾囿离跟着沈思潜下了车,抬头看了眼山顶的方向。
从这里入山至香坛寺至少要走上小半个时辰,无论是谁到了这里都须得下车步行而上。
“你留在这里。”沈思潜对宋垣说道。
宋垣给沈思潜披上斗篷,闻言一愣,“大人,我还是跟您一起去吧。”
“留下,”沈思潜转而对曾囿离说道,“你可以在这附近逛逛,带着宋垣,但不要跑远了。”
曾囿离点点头,很快又将脸埋了起来。
这山里的寒风真是有些刺骨。
沈思潜看了她一眼,转身独自一人走上了石阶。
曾囿离抬头看去。
这仿佛通天的石阶弯弯曲曲地隐匿在山林之中,沈思潜一身洁净白袍,一步一步地向上走。这一瞬间,上一世的沈思潜和这一世的在她眼中莫名重合。他仿佛满身孤寂,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人行走于天地之间,不带凡尘。
“曾小姐,”宋垣有些冷硬地问,“您想往哪处走?”
曾囿离回过神来,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宋垣有些不解地低下头。
但很快,他见着一方淡黄裙角从自己身前迅速拂过,再抬头就见着曾囿离已经拎着裙子小跑上了石阶。
“曾小姐!”宋垣叫了声。
他的声音不算大,在这山林之中却格外分明,沈思潜听到声音本想回头,但很快便有人攥住了他的衣袖,问,“我不想去别处,能否跟着大人上去看看?”
 
第38章
 
从这里走上山寺并非易事。
曾囿离同沈思潜走了小半个时辰还崴了脚,这才觉得自己未免冲动,想的简单,一时有些懊恼。
沈思潜蹲在地上摸了摸她的脚踝,“骨头没事。”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子,尽管她很少哭,但崴脚的一瞬间还是没忍住,泪水充盈眼中,过了会儿又被她擦干净、看不见了。
曾囿离将脸挡了挡,“本想陪大人走走,没想到反而成了负累,要不我在这坐着等你吧。”
在这坐着,等他回来怕是要冷成冰雕了。更何况,沈思潜本也没想叫人陪,他一人惯了,但她既然来了、陪了他,让他同她一起了,现在竟还想要半路停下吗?
世间没有这样好的事情。
于是沈思潜握住了她的胳膊,“上来,我背你。”
曾囿离想要拒绝,但沈思潜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只是道,“午时之前要上山,你莫要耽误。”
曾囿离只好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
沈思潜托着她的腿站了起来。
身上虽然背了个人,反倒比之前快了些,曾囿离才觉得她是真的在耽误沈思潜的时间,于是默默紧了紧手臂,至少不要半路掉下去,还免得沈思潜来捞她。
快要走到山顶之时,已经有僧人等候在外,没想到沈思潜背上还背了人,连忙过来将人扶下。
“多谢小师父。”曾囿离低头感谢。
沈思潜要去上香,之后还要去见主持,曾囿离便被安置在空出来的禅院,僧人给她倒了碗热茶,又送来伤药,只是多有不便,上药还得她自己来。
曾囿离点点头,再次道谢。
香坛寺今日无比寂静,整个寺庙今日除了沈思潜没有再见其他香客。
午时曾囿离在寺中用了饭后,重新灌好汤婆子,就躺在寺中的罗汉床上睡着了。
待她在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沈思潜正对着她坐在窗边煮茶,听到动静抬了下眼,“睡好了?”
曾囿离坐起来,想了想下了床,一瘸一拐地往他身边走去。
沈思潜垂眸,待人行至他面前了便让她坐下。
他伸手去抓曾囿离的脚踝,曾囿离下意识地躲了下,反应过来之后又自己往前递了递。
沈思潜莫名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帘。
“更肿了些,不过没有大碍,回去休息几天即可。”沈思潜收回手倒了杯茶给她。
收回的脚踝上似乎还停留着对方手指的触感,曾囿离道,“大人还懂这些。”
沈思潜“嗯”了声,他本想停在这里,见她好奇又多说了两句,“小时爱跑爱跳,容易受伤。”
曾囿离碰着热茶,有些惊奇地看着沈思潜。原来即便是现在表现如君子般的人,小的时候也一样淘气。
下山的时候,曾囿离自觉地趴在了沈思潜的背上。
下山比上山容易也要更快。
小莺和宋垣还在山下等着,见着人二人这样下来,都赶紧跑了过来。
小莺将曾囿离扶下,又心疼又无奈地问她怎么回事。
宋垣则一脸愧疚地站在沈思潜面前,向他请罪,是他没看好曾小姐。
一行人回了曾府。
下了车,几人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沈二爷,他好像已经站了许久,身边的小厮都有些几分瑟缩,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似的。
沈思潜面向他,点头道,“父亲,我为母亲上过香了。”
沈二爷笑容有些寂寥,“回来就好,你回来我也回去了。”
还未等沈思潜再说什么,沈二爷已经脚步匆匆地进了门,初时几步尚有些踉跄,而后才习惯了似地快速离开。
……
年关将至,宫中摆了宴席,朝中大员都可以携带家眷前去,沈思潜自然也要去,只是沈二爷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
但没想到的是宫中点名要曾囿离前去。
 
第39章
 
临近宫中宴席,曾囿离回了曾府。她要进宫面圣,自然不能跟着沈思潜去,因此只能回来,由曾府长辈带她入宫。
曾唤虽然在家中,但二人一直未曾碰面,他有心躲着,曾囿离也不会主动去见他。
曾夫人对待她倒是一如往常,看不顺眼的时候依旧不遮掩,相比较起曾府其他人,反倒是显得她最正常。
曾夫人听到了宫中的风声,也只是淡淡应了声,“那便去吧,”她看了眼下手坐着的女子,如今越发地冷静与稳重,“只是你宫宴之日要穿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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