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别离——涂笙
时间:2022-03-05 08:08:17

她恨死他了。
这一次梁羡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容忍你,但是,”他脸上笑意癫狂,“你不能跑,不能讨厌我。你不会最会演戏了吗,接着演啊!演啊!!”
好疼。
她拼了命地在梁羡手中挣扎,然而头越来越胀,胸口越来越痛,眼前梁羡的脸越来越模糊。
就在此时,梁羡突然将她甩开。
“相爷来了。”
曾囿离躺在地上歪过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殿门被推开,一个模糊的白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男人声音冷淡,“陛下,你是不是过了?”
但随之而至的是无尽黑暗。
……
今夜无月,屋内极其昏暗。
曾囿离躺在床上,只能看得见沈思潜坐在床边的身影。
“沈思潜。”
开口有些颤抖,沈思潜眉心一蹙,没在意她直呼其名的事情,“你怎么了?”
今夜沈思潜回来得晚,一回来便见着曾囿离披头散发地坐在他的门口。
她一抬头,满眼死寂。他从未见她如此,她一直都是想要活的那一个,为了活着她愿意在他面前装作一个柔弱女子,可那是之前,不是现在。
小莺跪在地上求沈思潜帮帮她。
片刻后,沈思潜将她抱回到屋子里,坐在床边等她彻底清醒过来。
他没等太久。
床上之人没人回答。
沈思潜只觉她似乎在颤抖,迟疑了下伸手想要去探他的脉象,然而刚刚伸出手,却猝然被她握住。
指尖滚烫,带着细微的颤抖。
下一刻,曾囿离凑过去,终于于昏暗之中看清了沈思潜的眉眼。
于上一世一模一样,沈思潜骂了梁羡几句,看着气急离去之后目光冷然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
就像现在,却没有上一世那样冷厉的目光,和那般讽刺的一句话——“以色侍人终不长久,你觉得他能容你活到何时,他不要你时,你比谁都挡路。”
他好像真的很生气,他问,“曾囿离,你到底知不知错?”
那时的曾囿离只是默然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
可是沈思潜只说对了一半。
她不是以色侍人,梁羡不喜欢她,但也如他所说确实活不长久。乱世之中,谁生谁死不过是上位者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而现在,他只是稍稍蹙了眉看着她,没有那般冷然,眉眼之间不易察觉地审视和担忧。
曾囿离心里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受其蛊惑,而现下被囚困其中的是她自己。
能将她拉出来的,似乎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沈思潜见她眼中明灭不断,目光有些涣散,张嘴想要叫人过来,却没想到下一刻曾囿离贴了过来,试探着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沈思潜转而垂眼看她。
在她又试探着凑过来偏了偏脸,“曾囿离,”他低声叫她的名字,提醒她,“如若你现在在做梦,那梦该醒了。”
温热的吻落在他的颈侧,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点一点地重新朝着他的唇角亲去。
“沈大人,我知道错了。”曾囿离小声说着。
她仍带着哭腔,这话却不像是说给他听的。
这世上怕沈思潜的人很多,怕他手中的权势,怕他在民间的名望,怕他背后的沈氏。
曾囿离也怕他,却不是其中任何一种,她望着他时,沈思潜总有种她透过他在看什么人的错觉。
如果她看到的不是他,或者说不想是他,那又是谁?这世上还有哪个沈大人?
终于凑到了他的唇角。
曾囿离小心地亲了亲,还没等她再做些什么,便猛然被沈思潜卡住下颌抬起头来,对上了沈思潜沉沉的目光。
曾囿离下颌一痛,理智于混乱之中冒了头出来,让她短暂地恢复了下神智。
紧接着,身子被摁倒在床上,本该清风朗月的人一手撑在她的颈侧,趁她还未神魂完全归位之时猛地吻了下去。
他应该是带了气的,远比上一次粗暴和深入,完全不许她逃避与挣扎,而曾囿离被卡着下颌也确实动弹不得,就这么受着,目光逐渐变得清明。
唇角,舌尖,都是麻的。
曾囿离见他微微抬起身,目光对上她的,冷声问,“醒了吗?”
她定定地看着沈思潜,半晌慢吞吞地“嗯”了声,又想找补,道,“我……我本来也是醒着的。”
沈思潜抬了抬眉,“是么?”
他松开对曾囿离的桎梏,却没起身,“那就是真的想要献身于我了?”沈思潜一手要挑开她中衣的衣带。
手被另一只手覆住,沈思潜动作一顿。
“我做了一个噩梦,”曾囿离慢慢开口,“梦里所有人都想要杀我,我非常、非常害怕。”
沈思潜抬眼去看她。
曾囿离不躲不避地看着他,知晓自己此时若移开眼必定会惹得他更加生气。
“而大人,是我唯一的依靠。”
她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恐惧,看见他犹如劫后余生。这东西做不得伪,沈思潜知道,曾囿离也知道。
屋内安静下来,除了曾囿离一起一伏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其他。
沈思潜最终放过了她,也没打算探究她话中真假,只是躺回到她身侧。
该清醒的不是曾囿离,是他。
曾囿离默默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后者动了下却没有躲开,任她扯着。
她松了口气。
许是今晚真的累了,曾囿离攥着沈思潜的衣袖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
再醒之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曾囿离躺了一会儿,才逐渐接受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而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沈思潜的反应。
她摁了摁自己的胸口,她是害怕,是在寻求庇护,所以亲近他,那沈思潜又是因为什么?
小莺早上见曾囿离醒了,给她接水洗脸,然后站在一边看着,结果没忍住,看着看着就哭了。
曾囿离愣了下,无奈问,“哭什么啊?”
小莺用袖中擦掉眼泪,“姑娘昨晚把我吓坏我了。”
曾囿离无甚波动地牵动嘴角,“我没事,只是……”
“姑娘以前一定是受苦了,”小莺说着又忍不住掉眼泪,“才会这么害怕,还好现在在沈府,大人不会欺负姑娘。”
曾囿离张了张嘴,眼前闪过沈思潜那张脸,慢慢地“嗯”了声。
她看向眼前的小莺,“我没事,”她又说了一遍,“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好过。”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继续这样好过下去。
隔日,皇帝向天下宣告了四皇子的事情。
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皇帝终于让梁羡走到人前。他年纪虽小,但似乎更受皇帝喜爱,赏赐一箱一箱地抬进他的寝殿。
然而没多久,皇帝病倒了,四皇子侍疾,太子理政。皇帝这一病来势汹汹,清醒之时都要求四皇子陪伴身侧。
“如此下去,你父皇眼中可还有你?”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很是担忧。
梁纵笑笑,“母后多虑了吧,老四还小呢,他……”
皇后打断了他的话,“你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是太子了。”那么现在,陛下想要换个太子也不是不可能。
梁纵摇头,“母后,父皇的身体已经不好了,前日里太医来报怕是时日无多了……梁羡,他还是个孩子而已。”
 
第43章
 
一年至尾,同时也是一年之始。
沈府难得热闹了几分,挂上了红色的灯笼,窗子上还贴有沈二爷亲自写的福字。
沈二爷已经回了主家,看到沈府的来信便笑了。
没想到沈思潜还真的能把他写的福字贴上去,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直以来没有做过。这一次沈二爷回主家前,得曾囿离问了几句,隔了一段日子便叫人送了两幅字过来,没想到就真的贴上了。
是因为那个姑娘啊。沈二爷想着,虽然沈思潜没在他身边待过,但他总是要了解他一些,沈思潜心思重、疑心也重,没有足够的把柄与筹码,他甚少信任一个人。
上次见到那姑娘的时候,他便想那姑娘也是如此,但在沈府的那半月他却改变了想法。
若真的有人能陪在沈思潜身边也好。沈二爷心想,总好过他年纪轻轻却比他还要孑然一身得好。
“二哥,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沈三爷一进门就见着他脸上的笑意,到了年关,这一年再不顺都要过了,是以沈三爷脸上也多了几分喜气。
沈二爷将信压回桌上,脸上笑意淡了些,“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沈三爷找了把椅子,拖过来在沈二爷对面坐下,“二哥,我是来找你所说他的婚事。”
沈二爷一怔,即便不提名字,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他狐疑地看过去,“什么婚事,当初不是说好了,他的事情沈家不插手吗?”
沈三爷嗤笑,“他说不插手就不插手?二哥,你是不是太纵容他了。”
沈二爷没接话,只问,“父亲怎么想?”
“这就是父亲的意思,而且父亲也说了,如果二哥不想管可以不管,不阻挠也可以了,”说到这,沈二爷笑了笑,“这么久了,沈氏除了他,没人再高升,年轻一辈也没人再入朝堂,这是我们和他的交易,我们认了。十年够久了吧,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他只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要不是他……”
“你们看中了谁?”沈二爷不想再听下去,打断了他。
沈三爷没在意,一笑,“身份尊贵的人。他能用我们站稳脚,我们就能用他更上一层楼。”
……
身份尊贵。
沈思潜将紧急送来的信笺点燃扔进了火盆之中,火光映照他冰冷的脸庞。
宋垣站在一边,身侧拳头紧握,“大人,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当初说好了一切随大人,现在事事都想插手。”
沈思潜闭眼靠在椅中,闻言轻笑,“若我手中有对方把柄,必然也会不遗余力地吞食他的权力。”
宋垣心中越来越气愤,“要不要去警告他们?”
“不必,”沈思潜笑了笑,低声道,“偷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不过是到时候了而已。”
宋垣一怔,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偷来的东西?
门外响起敲门声,沈思潜睁开眼看向门口。
是曾囿离。
她将院子里的酒挖了出来,灌了一壶过来,笑着问,“大人要不要尝尝?”
沈思潜看着她,提醒她,“你才埋起来没多久。”
曾囿离却依旧满脸笑意,“只这一些,你先尝尝看。”
她倒了一杯递过来,原本还在屋中的宋垣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了。
沈思潜接过来尝了口,“不错。”
“再埋小半年,应当就差不多了。”曾囿离说道。
小半年啊。
沈思潜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笑了。不知道他还等不等得到那个时候。
 
第44章
 
年关一过,皇帝就熬不住了,召来几个皇子到跟前交代了一些事情,又单独将沈思潜和段平宴留了下来,一直到二人出来也没人知道皇帝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七天之后,皇帝驾崩,举国哀恸。
太子梁纵即位,改元天佑。大皇子三皇子分封建府,四皇子年纪尚小,特允在京一年,一年后再行封王。
曾囿离一早上起来,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树枝上冒出来的点点绿意。
小莺给她沏了杯茶,见她定定地看着,于是道,“春天到了呢。”
“是啊,春天到了,”曾囿离感慨似地说,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一下一下地跳着,“我现在还活着。”
小莺不知道为什么姑娘对于活着这件事情似乎格外地在意,每日都要亲自确认一遍,但她还是跟着笑,“姑娘活得好好的,而且姑娘还越活越好看了。”
曾囿离哈哈地笑了起来。
墙边传来敲击的动静,不大明显,有一声没一声的。曾囿离找了个借口把小莺支开,然后走到那堵墙面前,“段小侯爷,总这样爬人墙头不好吧?”
窸窸窣窣的动静后,段平宴翻身坐在墙上,“别人的墙头我不在意,但沈思潜的墙头我一定要爬一爬。”
曾囿离哑然,“……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我问你,你觉得沈思潜这人如何?”段平宴支着头问。
“上品之才——”曾囿离道。
“下品之性,”段平宴接道,见对方没反驳,“你看,不仅我知道,你也知道,不是只有得罪了才会不对付,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做什么?”
曾囿离一怔,随即笑道,“我现在可是他的人啊。”
段平宴低下头,长眸微微眯起,“曾囿离,你骗鬼呢?”
有些事情他自己长了眼睛会看,长了脑子会想。他自己也曾寄人篱下,也深知人只有活着才能做其他事情。
段平宴突然笑了,“不然你跟着我吧,我怎么也比沈思潜靠谱。”
曾囿离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而问,“你来什么事啊?”
段平宴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打起精神道,“元一本就是从北方边地过来的,还进过军营,我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的。还有一件事,华灯宴的程元霜你还记得吧?”
曾囿离点点头,“她不是已经被处斩了吗?”
段平宴笑了下,“程元霜也是从边地来的。这一个两个也就算了,怎么都恰好在京都闹出事情来?程元霜明面上说是受了情伤,为报复情郎放了火,然而那情郎不仅是世家子弟,还是他自己帮她放的火,而后死在了火中。这件事京兆府瞒了下来,就为了给那些世家一个交代。”
沈思潜倒是没想压这件事,但最后却也没阻止。所以他同那些人也没什么分别。
段平宴微微挑眉,“这桩桩件件,你觉得是冲着谁来的?”
“沈思潜。”曾囿离说道。
段平宴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所以啊,我们这位端正雅芳的沈相一定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这些人都想要他死。”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