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绳之墙——梦也梦也
时间:2022-04-29 08:04:38

  ⑧章节标题来自于《约伯传》:
  粉碎狡猾人的计谋,使他们的作为一无所成;以智者的计谋捕捉智者,使奸猾人的策画即时成空;他们白日遇到黑暗,正午摸索如在夜间……
  
 
 
第十六章 白冷之星
  [你们众人都是光明之子和白日之子;我们不属于黑夜,也不属于黑暗。]
  巴克豪斯·阿登纳回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有一份正经工作的人往往都很忙碌——想要竞选市长的人则更加忙碌,他一整天都把时间花在跟他的公关团队开会上,他的竞选口号相当尖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也同等的遭受了很多的争议。
  不过从民意支持率上来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走进了他那布满最先进的安保系统的舒适住宅,那房子至少表面上比较简单朴素,这关头不是搞奢华那一套的时候。弗罗拉——繁华的首都,有着无数年轻人趋之若鹜的闪闪发光的写字楼、游人如织的古老街区,也有红灯区和污水横流的贫民窟,更不用说错综复杂的黑帮势力了。
  传说霍克斯顿本国黑手党势力的诞生要追溯到三十年战争前后产生的秘密结社组织,当时的大部分参与者都是失去领地的小贵族和来在于沿海地区的穷苦渔民。霍克斯顿本身物产不算丰富,因为夹在德国和丹麦之间的敏感地理位置,他们直到普丹战争结束之前,都一遍又一遍地被两方的侵略者反复劫掠,这些黑手党的势力在1929年世界经济危机之后可怕地膨胀起来。当然,现在再上历史课也毫无宜处,只需要知道的是:这些组织势力根深蒂固,甚至成为了这个国家文化的一部分,因而很难清除。
  所以,当他看见从黑暗的缝隙中走出来的那个影子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他终于惹毛那些人了。
  科尔森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说的是:“您来得可真不巧。”
  此时,拉米雷斯刚刚返回弗罗拉,他在菲尔格兰特逗留了相当一段时间,把日子花在了和梵蒂冈无穷无尽地通信、采访和记者会、还有安抚菲尔格兰特教区的神职人员团体上面。这天是星期四,没有节日、没有纪念日,圣若翰洗者大教堂那边的早课、晚课和弥撒之类座堂圣职团还尚且能够应付,又不像周五下午那样有拜苦路敬礼要主持——总之,他不算是特别忙,尽管如此,他也是十一点多才到安全局的。
  一个神职人员的“不是特别忙”,在普通人眼里也算是不得了的工作量了。更况且圣若翰洗者大教堂还要负责霍克斯顿王室的所有宗教活动,那种事的麻烦根本就是另外一个级别的东西。
  总而言之,他好歹抽出了一个时间迈进了安全局的大门,他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科尔森发给他的那份笔记副本的事情——他对那些拉丁文内容还没有什么头绪,只能看出写的那个人语法掌握得真的是一般——所以他本想要听听科尔森这边的人的意见。
  结果现在科尔森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他身后的大屏幕——科尔森是想用身体挡住那个大屏幕吗?——上面,加兰正把一个被揍肿了的人在椅子上五花大绑起来。
  能让科尔森向着他露出那种偷情被老婆发现的诡异神情,绝对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拉米雷斯在几秒钟之内逼近了真相:实际上以他对这些人的了解,逼近真相真的不是很难,只不过是有时候他不愿意去想罢了。他沉默了两秒钟不到,然后突兀地问道:“那是一个无辜的人?”
  科尔森沉默了一下,然后把拉米雷斯让进了屋里。
  “不算是全然无辜,”科尔森低声说道,他的声音是冷酷无情的,像是杀手和军人的混合体,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两个职位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名叫巴克豪斯·阿登纳,您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是弗罗拉市议会的一名议员。”
  有那么一秒钟,拉米雷斯想,哦,现在莫德也在弗罗拉——下一秒钟他就为这样的想法感觉到了愧疚,他们现在显然应该是在谈论一个什么人的性命,本不应该这样的。
  “霍夫曼希望加兰杀他,为了赢得对方的信任,我们恐怕不得不那样做,事到如今无法忽略有大量炸弹掌握在一个疯子手里这个事实了,我们必须得尽快掌握那东西的位置。”科尔森毫无感情地表述道,“之前的五天我们进行了详细的背景调查和风险评估,而且,啊,好吧,还和局里的人吵了很多架……巴克豪斯·阿登纳并不是个背景干净的议员,过去,他一直在暗地里和锚帮合作,从他们的毒品交易里赚取巨额的提成,在他试图竞选市长之后,他又试图把锚帮抛到一边,反过来去打压他们的毒品交易。就算是我们不按照霍夫曼说得去做,安全局也要逮捕他,或者锚帮会报复他,无论如何——”
  “您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他都得死?”拉米雷斯问道,声音比自己想得要更尖锐一些。
  “他身上有人命官司!不止一条!”科尔森猛然提高了声音,这并不是他的本意。调查一个滴水不漏的议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们时间有限,就算是他拜托了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也尚且花了 五天,他真的不喜欢和那个女人打交道,现下神经也紧绷到了极限。“无论我们做或者不做,他都是会死的!既然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下地狱,那么其中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当你们这些鼓吹自己慈悲立场的人——”
  他想要说,他们耽搁的每一分钟都有人可能会死去,但是他又觉得拉米雷斯可能也是明白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拉米雷斯冷冰冰地反驳道,“但是您为什么觉得您能代替法律——”
  科尔森愤怒地挥了一下手,动作非常激烈:“我们不能代替法律,这就是问题所在!这就是为什么人人知道有安全局存在,但是我们的部门从未对外公开过!你以为电影里全是人们对英雄主义的疯狂幻想吗?‘如果你们被抓或被杀,局长将否认对你们的行动知情’——当年她在温斯洛执行过那个军方的任务之后,有被拯救的人质会感谢她吗?她的小队在这几年的任务中拯救了多少人、有多少阴谋被挫败,就有人会因此感谢他们吗?!如果她现在做的事情被曝光出去,您就得在防弹玻璃对面看着她被执行注射死刑,您以为那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拉米雷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他突兀地沉默了。
  然后,他听见加兰在通讯里凉凉地说道——传输所带来的杂音并没有削减她声音里的那种冷意——“好了,先生们,别吵了,介意我把之后的事情做完吗?”
  而在此之前,拉米雷斯以为加兰那边的通讯是关闭的,一般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只要不需要总部时刻指挥,他们一般都会关掉通讯系统,以免其他线路上的人影响加兰的行动。拉米雷斯简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就好像什么龌龊事毫无防备地袒露在对方的面前。
  诚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立场错误,绝不认为自己是个空谈道德的伪君子。但是……但是如果他先前就知道加兰在听的话,他可能不会这样措辞。
  (“伪君子。”那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所以他选择沉默,这是一种可耻的逃避,他把目光转向了摇晃的镜头。那个小小的摄像设备贴在一个人的胸膛之上,在此之下的血肉之中,应当有一颗心。
  在莫德·加兰嫌弃地打量着被绑在她对面的人的时候,怀特海德·兰斯顿从屋里拐了出来,显然,他看上去比加兰要更吓人一些,阿登纳看见他就是一抖。
  阿登纳开始说:“你们要干什么?不要伤害我,你们想要什么,我都会——”
  加兰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他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
  她身侧的落地窗的窗帘是拉开的,都市繁华的灯火从窗外奔涌而入,如同在天际尽头滚滚燃烧。兰斯顿走过去,谨慎地把窗帘拉住了,那些光芒紧缩成一线,飞掠过她的面孔,然后又消逝不见。
  兰斯顿声音平缓地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一把应该没有登记过的枪,一些显然不合法的药物,保险柜里有些显然来历不明的大额现金。”
  阿登纳的脸色越来越奇怪,显然没想到自己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家里就被搜了一个底朝天。
  然后兰斯顿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还有这个。”
  ——一张装在塑料壳子里的光盘,上面用油性记号笔写了个日期,看上去毫不起眼。
  但是阿登纳的脸色变了,他本来就皮肤惨白,现在简直有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加兰抱着手臂,一根手指跟玩一样勾着手里手枪的扳机护圈,轻松地摇晃着,就好像没有打算用那危险的金属玩意在谁的头上开个洞一样。
  她点点头:“放一下。”
  可以看出,就算是她和怀特海德从来都看对方不顺眼,但是在中心任务的时候这个小队还是以她为核心的。怀特海德二话没说就去摆弄电视了——客厅里有一套相当不错的家庭影院设备,全都散发着昂贵的光芒。
  “别!”阿登纳基本上是在尖叫,“你们是锚帮派来的吧?!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老大谈过吗?我并不是真的要——啊!!!”
  加兰又给了他的小腿一脚,椅子危险地摇晃了一下,兰斯顿简直听见那个人的腿骨发出岌岌可危的咔的一声。
  与此同时,电视屏幕亮了起来。
  //地毯、窗帘、墙上厚厚的挂毯、沙发,一切都有一种华丽的丝绒质感。墙角立着落地式的台灯,昏暗的灯光给一切背光的事物脚下头上了浓重的阴影。
  空气中散开一声喟叹。
  那个年轻人趴伏在地上,满身都是情欲的潮红,纤长的手指痉挛着陷入厚厚的地毯里面。他有一头美丽的、浓密的栗子色卷发,及肩或者更长,全都凌乱地堆积在额头,随着身后男人撞击的动作在一颤一颤的摇晃。
  随着他的手臂因为无力而打滑,能隐约看见他被亵玩地肿大的乳头上穿着环,金属物在昏黄的灯光之下一闪一闪的发光。他的阴茎已经硬了,被什么的东西绑住,往下可怜兮兮地滴着液体。
  他的腰被什么人掐住,手指过于用力地、粗暴地抓着他的皮肤,手指之间那些柔软的肉体白得晃眼。在他下一次重重地进入那个年轻人的身体的时候,对方的手指终于支撑不住身体,这个人彻底趴在了地上,只有腰被对方卡着,臀部被迫高高翘起。
  那个年轻人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呜咽,他说道:“求求你,求求你……”
  “闭嘴,”那个没有被拍到脸的施暴者说道,“婊子。”
  ——那是巴克豪斯·阿登纳的声音。//
  科尔森难免担心地看了一眼拉米雷斯:他估计对方没有直面过这种场面,当下难免无法接受,更不要说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们的《圣经》是怎么描述同性性行为的来着?科尔森小时候也跟父母去过教堂,但是当你在这个工作中见证了那么多惨无人道的行为之后,就很难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了。
  他见过妓女被变态杀人狂切成一块一块的,炫耀性地把残肢扔在警察局门口;他见过母亲杀了婴儿,把孩子的躯体冻在冰箱里——说真的,希利亚德·拉米雷斯这种神职人员真的知道世界上存在那么多罪恶吗?他知道这个人的经历了履历,童年家庭环境优渥,本人也很优秀,在教廷内部的进阶简直顺风顺水到不可思议。
  这个人身上有着所有人对无知的圣洁的美好妄想,所以他担忧地看着对方,瞧见拉米雷斯用手指紧紧地抓着桌子的边缘,脸色苍白。
  就在他想着要这么出言安慰的时候,拉米雷斯忽然说:“兰斯顿先生,劳驾往前倒几秒,我要看看他的脸。”
  没有人说话,怀特海德一头雾水地照办了。
  那个年轻人哭泣的脸以一种令人不适的方式呈现在电视屏幕上,加兰稍微调整了站姿,让身上携带的摄像设备清晰地拍到整个电视屏幕。科尔森能听见拉米雷斯竭力深呼吸着,好像要稳定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稍微站直了一点,语速缓慢,声音痛苦:“我没看错的话,那个年轻人名叫多米尼克,是弗罗拉教区下面一个教堂的助祭……三年前失踪了。”
  连科尔森也露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
  “还有,绑着他的……”拉米雷斯比了个手势,声音又低又疲惫,“我要是没看错,那是一个十字架。”
  加兰猛然转身,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地像是精心调试好的机器,几乎称得上是优雅——她干脆地向着阿登纳的腿开了一枪。
  消音器并不能把枪声降低多少,只能面前让枪声听上去不太像是枪声。血肉和碎骨飞溅出去,硝烟自枪口盘旋而上,阿登纳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兰斯顿眉心一跳:“你会惊动警察的。”
  “没事,很快就能结束。”加兰懒洋洋地回答,她调整了一下站姿,几乎整个肢体语言都改变了,没有什么可以形容这样的场面,只能说一切都令人联想到轻巧地穿过树丛的、有着斑斓斑点的猫科动物。她向着电视屏幕的方向扬了下下巴:“解释一下?”
  阿登纳简直属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状态,一连串词语从他嘴里倾泻而出:“那是霍夫曼那个混蛋用来威胁我的!为了掌握我的把柄——就这样还不够!我一说要打击毒品生意,他就找你们这些人来报复我,他手里明明有这种东西,我又不会真的对他们……”
  好的,他们还没问,伊莱贾·霍夫曼的名字就自己出现了,加兰的声音听上去毫无动摇,她继续问:“霍夫曼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阿登纳听上去都快磕巴了,“那个婊子是霍夫曼带来的!”
  加兰歪了歪头,一个字也没说,但是不知道怎么,阿登纳就从那双可怕的灰色眼睛里看出了她要问的问题。
  “……他带我去的!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阿登纳崩溃地喊道,“我们从弗罗拉机场上他的私人飞机,他在飞机上就蒙上了我的眼睛,说‘他的甜蜜小家不希望被外人打扰’之类的话,下飞机之后还要乘车,路面比较颠簸……最后到了房间里面他才摘了我的眼罩!那个时候那个婊子就已经在里面了!对了,我听见了有海浪的声音,那一定是在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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