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束止戈教过她几招。
可哪成想,鞑靼的头目看中了她:“这女子好俊的身手!是条好狗!掳走!”
可怜的严笳一路被押至边境。她故意安分了几日,甚至和鞑靼人说说笑笑。这日她瞅准机会,说是找个湖泊洗澡。
鞑靼的头目没有犹豫,直接恩准。
如此轻易,待到严笳看到深不见底的悬崖,才明白为何。若是随着鞑靼归营,怕也是生不如死。不如跳下去,求个一线生机。
等严笳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在一处土房里。
“呦,姑娘醒了?”一个老妇人递上来一碗水:“姑娘命大,日后定是个有福的。”
严笳挣扎起身,嗓子的确干得很。她饮过水后问道:“大娘,这是何处?”
老妇人倒也和善:“叫我黄大娘就行。此处是胡地,是边境的一所小城。其间联通大周和鞑靼往来贸易,大家都叫它渠城。”
严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是毫无印象。看来自己不是渠城的人。
“那黄大娘,我又是谁?”
只见黄大娘“呦”了一声:“失忆了?”
严笳点头:“依稀记得来自大周。”
黄大娘也如实道来:“你是我家二小子捡回来的,说起身世,我却也不知。”
又见严笳神色落寞,便宽慰道:“你先安心在这儿住着,等记忆回来,不就了结?”
眼下也只能如此。
忽然,她感到面上粘稠,欲伸手去摸时,黄大娘却出言阻止:“你脸上的疤痕由来已久,换做旁人断然无计可施。不过我家有道独门秘方,敷上一个月保你白净光亮!”
是了!她依稀记得自己面上带疤。正要出言感谢,黄大娘的二儿子哈扎回来了。
“这位姑娘醒了?”只见哈扎手里抓着几只野鸡,对严笳笑道:“你也是有口福的,今晚炖鸡汤喝。”
黄大娘咽了口水,家里就靠哈扎改善伙食。
到了夜晚,黄大娘的大儿子哈希挑着担子归家。他是一个货郎,不同于哈扎那极高的身量,他个子生得矮小。
严笳有着过人的观察力,她在心里暗道:哈扎倒是生得剑眉星目,可怎得黄大娘和哈希却是面容寡淡?
到底寄人篱下,这个问题她咽到了肚子里。
第20章 墙头
哈扎是一个猎户,眼见天蒙蒙亮,他便收拾一番去往山里。临走时将严笳喊出来:“这是你身上带的一块玉,你自己收好,莫要丢失。”
严笳接过来,只见上面刻着一个“束”字。她心里隐约觉得这很重要,其他的却又记不起来。
谢过哈扎后,她敏锐地察觉到,哈扎看着这块玉佩时,表情略有复杂。
不过哈扎既然不想说,那她便也不问。
吃过早饭,大儿子哈希挑着货担去赶集,黄大娘怕严笳在屋中烦闷,便对哈希嘱咐道:“哈希,小丫子的身体刚好,你带她去市集逛逛,透透气!”
哈希脸一红,低头应下。
渠城的市集很热闹,有吃的也有用的。其中不乏乐器,书画和各类书籍。
严笳看着摆出来的画作,心里微动。她依稀记得,自己也是会作画的,而且比之尤甚。一想到黄大娘微薄的家底,每日还要支出她的药钱,心里便自然而然地想做些什么来补贴家用。
只是这本钱从何而来?
正想着,一旁的哈希见严笳看着书画出神,以为她中意此画。他捏捏自己空荡的钱袋,有一瞬的懊恼。
不过严笳只是逛逛,没有要买的意思。
到了午时,哈希让严笳看着货箱,自己前去买饭。
不过片刻,哈希递过来一个包子。
“我听人说,你们大周人都喜欢这种、这种包子。我看它热乎乎的,你赶紧尝尝!”
严笳心中感动:“那你吃什么?”
只见哈希从怀里掏出一个“馕”,笑道:“我有这个!”
复又拍拍肚子:“饱得很!”
眼见一个下午悠然逝去,到了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用饭。等快要歇息时,哈扎将严笳喊出来:“吃饭时我见你面容忧郁,可是有何心事?”
严笳感叹他惊人的观察力,又因对他没由来的一股信任,索性说出了口:“我想作画去卖,可是没有本钱。”
“这有何难?”只见哈扎从怀里掏出钱袋,挑了两块碎银:“这里是二两,你拿去买纸墨笔,不够再和我说。”
严笳小心接过:“谢谢哈扎哥!”
哈扎摆了摆手,道了句“无事”便回屋里。
第二日一早,严笳和哈希又赶去市集。不过几刻钟的工夫,严笳从笔墨斋里买来纸笔墨等。
因为没有桌子,严笳索性在哈希的货箱上作画。两个时辰过去,一副《秋风傲菊图》笔落画成。严笳印上自己的刻章,还算满意。
因为是当场作画,大家都围过来观看。连带哈希的货都卖出不少。
见画已成,懂行的人自是知道此画难得,不懂行的人也觉得此画精妙。一时间,这副《秋风傲菊图》被数人出价。
这第一炮当然要打响,随着价格越来越高,严笳始终淡然相对。最后一位肚大腰圆的富商,以三十两的高价购得此画。
毕竟严笳不是什么名家,这个价位已经是很高。
二人拿着这笔银钱欢欢喜喜地回家,等三十两白银摆在桌上,黄大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天爷哎!这是财神爷呀!
她拿起一锭银子咬一口,眼里放光道:“好好好!”
又十分欣喜道:“若是每日卖它一副,岂不是就此发家?”
严笳正准备解释,哈扎先说出了口:“娘,此物贵在稀少。若是多得泛滥起来,也就不值这个价了!”
倒是个行家,正是这个理。
这几日严笳跟在黄大娘后面,帮衬着做事。乡下村落只是屁大点地方,黄大娘家中多个人的事,没个几日就传开。
今早黄大娘下田耕地,留严笳在家看门。村子里的翠娘向来嘴碎,这日寻到严笳跟前,故作神秘道:“傻丫头,你可知黄大娘为啥收留你?”
见严笳并不答话,她开始自说自道:“她家大郎娶不到亲,拿你做儿媳咧!”
可严笳只是埋头做事,一个眼神都未给她。
翠娘说话向来都有人附和,见严笳油盐不进,有些许挫败感。为找回面子,她说起一个密事:“你可知,黄大娘家的哈扎,他......”
话未说完,也是巧,黄大娘怕严笳一人在家中不习惯,耕了半亩地便寻回来。见翠娘在严笳耳边嚼舌根子,她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惫赖货!不去耕地到处嚼舌根,今年冬季你可别来我家借粮!”
翠娘一缩脖子,灿灿然地离开。
可风波又起,不知谁透的风声,黄大娘家捡来的姑娘,卖画赚了几十两银子!
一时间村里有男孩的都蠢蠢欲动,而翠娘首当其冲。她打着串门的旗号,领着自家儿子赵双喜到黄大娘家中。
黄大娘心知肚明,不过别人没有挑开,她也不好马上轰人。不过她心里清楚,这赵双喜中意漂亮的女子,与严笳断然不成的。
她故意唤来严笳:“小丫子,有客人到家,还不赶紧出来迎客?”
只见严笳从里屋出来,一个照面就让赵双喜心生退意。他悄声道:“娘,她面上的疤好吓人啊!”
翠娘瞪了他一眼,丑又怎得?架不住别人会来钱呀!
赵双喜见母亲主意已定,心里后怕不已。干脆嚷嚷了出来:“我不娶!长得这般骇人,我就是去跳恒河,我也绝不娶她!”
说完快步跑了。
翠娘追在身后,心有不甘,嘴里骂骂咧咧道:“你这个讨债的,真是个不中用的......”
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却又听说赵双喜当晚被人套上麻袋,一顿胖揍。大家心里都知道是何人,但没一个敢说出来。
这日严笳照常洗脸,用布抹了把脸后,只见水中倒映的面容俏丽,肌肤光若凝脂。
她呆了呆,不可控地哭出声来,心里似乎是无尽的委屈和哀伤。
这疤痕可能来得并不寻常。
村子里是不能出美人的。严笳的容貌本就是名动四方,如今疤痕一去,黄大娘家的墙头每日趴着一群小子。
胡地向来民风开放,不同于大周的森严理法,他们喜欢就会说出来。
若不是黄大娘家的哈扎打遍村子里无敌手,怕是那墙头都得翻塌了。
第21章 狩猎
一夜山雨,万物无声。
“哈扎哥,带我去山里吧!昨晚下了一夜雨,山里的蘑菇肯定疯涨。我想采些蘑菇来入菜。”
严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贼亮。
可哈扎却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认识好蘑菇吗?”
“当然!大娘和我嘱咐过,”严笳一脸的‘你难不到我’,开始板着手指头一个个数到:“不能采颜色鲜艳的,不能采开伞的......”
“得了,”哈扎出言打断道:“山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野兽满山地跑。到时候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料定是应付不开。”
说着话的工夫,哈扎手里也没闲的,一直削着竹箭。
到底是官家小姐,心中皆是“何不食肉糜”。她凑过去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去买铁头飞箭?”
哈扎像是看傻子一般:“你觉得以我的家境,买得起铁头飞箭吗?纵然倾家买得,也不过数支。还不够我一日射的。”
倒也是这个理。不过对于这些竹箭,严笳深表怀疑:“这东西能射中猎物吗?”
“你平日里吃的野味都忘啦?”
严笳脸一红,为找回场子梗着脖子道:“才那么一星半点,可见是个鸡肋。”
“那是因为山里能食的野味少,我平日里卖的野物值这个数。”哈扎拿手向她比划。
严笳哼唧唧:“空口无凭,还不是随你吹?有这钱,你家还会这么拮据?”
“我这钱另有用处。”哈扎神色落寞,没有详说。
不过严笳却也猜得。哈扎年轻气壮,却还没有老婆。这呀,肯定是老婆本!
“你不说我也猜得。”严笳十分神气:“倒也人之常情。”
“你但真觉得是人之常情吗?”见严笳点头,哈扎神色一松:“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徘徊,觉得对不起母亲。”
“怎会?你母亲会为你高兴的。”
儿子娶亲,那家做娘的不高兴?她却不知,二人所说并不是同一件事。
“随我一起去山里吧!”哈扎收拾好弓箭,大发慈悲地开口。严笳面上一喜,又有些忐忑道:“你护得住我吗?”
“哼,”哈扎罕见地神色飞扬:“我连竹箭都射得着猎物,带个你又岂是什么难事?”
看着哈扎意气风发的背影,严笳低骂一声“坏蛋”。
“你不是来采蘑菇吗?”哈扎看着严笳左右手各一个野果,嘴里还哼哧哼哧地吃着。他有些无奈道:“只是为着野果,我替你采回去不也妥当?”
严笳吃得正尽兴:“非也,这果子得趁新鲜吃才妙!”
“你呀,定是个官家贵女。”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山鹿穿林而过,哈扎迅速搭弓挽箭,竹箭嗖的一声飞去。树林交错之间,传来野鹿哀鸣的声音。
哈扎一喜,这是中了!
果然,竹箭贯穿野鹿的后腿,鹿血汹涌而出。这鹿血可是大补之物,哈扎赶忙拿水壶接住。
且不说这鹿肉,就是这一对鹿茸,也是价格斐然。
严笳却发现什么,推了推哈扎道:“这山鹿肚里有崽。”
只见这野鹿腹部隆起,哈扎按压试探,果然带着崽。他有一瞬地失望,不过手里还是替野鹿包扎好伤口。
“去吧!”哈扎拍了拍野鹿,放它重归山林。
“你、你,”严笳半天说不得整话:“你这也太菩萨心肠吧!”
一只野鹿可贵着了!严笳瞬间觉得大鱼大肉从眼前一连串地飞走。
“不是我心善,”哈扎擦着竹箭上的血:“猎户有猎户的原则,带有崽子的野物猎不得。否则......”
哈扎眼神悠悠:“这满山遍野再无野兽。”
“只是这一只又如何?”
“人呐,逢到坏事切不可大意开头。正所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一旦有了第一次,日后断然会一发不可收拾。”
严笳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她好像听过这话。懵懵怔怔间,严笳突然出口道:“我见过你!”
哈扎脸色一白,却是推脱道:“我一直居在渠城,哪里会见过你?”
这么一说也是,当时脑子里只是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像,倒也不能肯定。
严笳心大,将这囫囵之事抛之脑后。
突然,山林里面传出一阵虎啸,林中飞鸟皆振翅而飞。这只老虎就在附近!
哈扎全身紧绷,严笳也有些瑟瑟发抖,小声道:“你搞得定吗?”
老虎在暗,他们在明,说不定就是个飞扑啃食。环顾四周,却横竖不见老虎踪影,谁能不怕?
可能一个疏忽,就此丧命!
只见哈扎向一处密丛连射数箭,那只吊睛白额虎一阵长啸现身扑了出来。
哈扎和老虎绕着圈子,一人一虎皆是在观察试探。
瞅准时机,哈扎放下弓箭,手持匕首与老虎肉搏。几番回合,老虎身上虽是挂彩,却架不住它生命力顽强。
只见一人一虎停下喘息,一只竹箭却冷不丁射向老虎。老虎腹背受敌,后腿中箭,哈扎一个飞扑,给老虎抹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