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快起,你这叫妹妹如何自处?”
只见严慧哭得快要昏厥过去:“你素来心善,再怎么都没有害人之心。姐姐就求你帮这一次,否则我横死当场!你只需要教我,不会让你手上沾染孽债。有些恶人,是该罚的!”
思索再三,到底是夫妻之间,未必不会床头吵架床尾和。严笳没有答应,只是劝她心思放宽,大不了各活各的。
她以为可以像自己和姚言这般,做个表面夫妻挺好。
可严慧毕竟不是严笳。
眼见朝臣们开始敬献贺礼,严笳推脱出来。朝贺的礼品果然如姚言所说,大多都是瓷器书画,还有些刺绣制品。
章太后一眼扫过,看中一个金属框架,两片透明片的玩意。她颇为讶异:“此物是谁家敬献?”
“回太后娘娘,是妾身。”严笳站起来领认,笑道:“此物名为眼镜。太后娘娘可将它戴与鼻梁上,会有想不到的效果。”
章太后将信将疑,一经戴上,眼前一片清晰。她抚掌笑道:“好!此物甚得我心!赏!”
“娘娘厚恩,只不过关于这赏赐之物,可否由妾身自己来选?”
宴会上议论声四起,都觉得严笳胆子很肥。
想要看她由赏到罚。
不过很可惜,章太后恩准了:“倒也是个爽朗的女儿家,想要什么大胆说出来。”
“不满娘娘,九皇子殿下想要到妾身府上住些时日,妾身不敢私自做主,想问娘娘的意思。”
章太后还以为什么大事,闻言笑道:“秉元孩子脾气,未免觉得深宫烦闷。哀家也不拘着他,就到你府上住几日吧!”
“皇祖母,能带上我母妃吗?我离了她膝下,她定会想念我的。”
赵秉元一阵撒娇,今日节庆,正是欢喜,章太后又十分宠他。只能一叠声的“好好好”。又叮嘱他不要皮不要野,注意安全,也不能跌了皇子该有的礼数。
等回府下了马车,严笳无意识地扫一眼宋灵达,也许是天意使然,她看见了那抹熟悉的青色。
一时愣住,恰巧赵秉元凑过来:“严姐姐脸色怎么这么差?”
严笳强打起笑脸:“无事,北风凌烈,吹木了脸。”
赵秉元回头看了眼宋灵达,没有出声。又拉着严笳的手,欢欢喜喜地快步入门。嘴里还招呼郑贵妃快跟过来。郑贵妃摇头与严笳相视一笑:“还是个孩子。”
第二天,卫王府就传来一则天大的消息。卫王妃严慧死了!
死得是又快又蹊跷。
打出去的名头是突发心悸。可严笳却心里一阵剧痛,总觉得和昨日的事有关。
到了卫王府,叔叔严政和严吴氏泪水汪洋,见到自家人,想要说什么又立时忍住。只囫囵道:“内室里说。”
送走吊唁的客人,严政坐在太师椅上,手握着扶手现出青经。他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慧儿是卫王杀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按严政的说法,是严慧逼问卫王偷亲的人是谁,几番打闹,卫王一剑刺死严慧。皇室当然不会让皇子给臣女赔命,这事就这么按下去。
严笳抚着严慧的棺木,心里疼痛难忍。早知今日,她说什么都会帮严慧!到底是低估了卫王的狠绝,如今闹到这般境地,就好像慧姐姐是由自己杀死的!
严笳攥紧了手掌,打定主意要给严慧报仇。
她这时才明白,有时候善良也有对错。
第18章 入狱
“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楚了,他们约在寒山寺。”
“走,扶我去宋灵达屋里。”
一入宋灵达屋里,宋灵达就起身相迎过来:“难得妹妹今日得空来我屋里。一定要用过饭再走,与姐姐说些体己话。”
严笳也笑着坐下,拉着宋灵达亲亲热热:“妹妹得了一个好物件,自己用觉得可惜。就想着借花送佛,献与姐姐。”
白灼捧上来一个香盒,严笳接过来送上:“这是藩国的芙蓉面,用来擦脸极好。香气清雅,留香持久,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件。”
宋灵达没有接过,垂眸撇茶。
见她这般姿态,严笳又面露难色:“想来姐姐心里透彻,妹妹确实有事相求。听闻宋叔叔升任户部尚书,是我父亲的顶头上司。还想请宋叔叔照料一二。”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灵达才接过香盒:“妹妹有事直说就是,还这般客气。”
话又一转:“父亲那边我支楞一声,没什么大事。你我又都嫁进姚府,自当互相扶持。”
“那就有劳姐姐。”严笳见事情办成,起身离开。
“妹妹有空只管来,姐姐这不是旁处。”宋灵达也没有留人,等严笳走后,打开香盒一闻,确实是上等品。想起今天要见那人,便嘱咐九儿道:“替我擦上。”
严笳走出屋里,白灼有几分不解:“明明姑娘没有所求,为得是那件事。可何以这般说话?”
“我这个宋姐姐,防人之心重着了。”严笳目光炯炯,悠悠地说道:“害人终害己。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寒山寺,贵客厢房里。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一些低语。
“妹妹今天这般香气袭人香,真是让人情难自禁。”卫王嘴里说着浑话,欲行苟且之事。
宋灵达亦是挺身相迎:“今日兴头好,卫郎可别让妾身失望。”
“本王近日新得了一盒药丸,功效极大。待我服用后,定让你舒畅。”卫王说着话的工夫,吃下一枚药丸。却不过片刻,卫王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本来药丸的功效足矣,又加上芙蓉面,身体是受不住的。
“卫郎!你别吓我!”宋灵达寒意遍身,颤抖着试探卫王的鼻息。果然,已经没了呼吸。
宋灵达不敢久留,穿起衣裳快步离开。回到姚府后,整个人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害死皇子,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可皇家的探子岂是好躲的?卫王身陨不过一个时辰,探子就来到姚府。
“来人!抓捕宋灵达!”
只见官差一拥而上,宋灵达整个人神情恍惚。她就像溺水的人,拼命地抓救命稻草。见姚言立在院中,她高呼道:“夫君救我!”
此话一出,姚言竟浮起笑意,不发一词。
宋灵达心中咯噔一声,姚言恐早就盼着她死。环顾四周,众人脸色各异,却无一人冲上来替她哭泣。
身处高位时不觉得,如今跌落泥潭,才知无人真心。
官差架着她离开姚府,宋灵达浑浑噩噩间,听到一声微弱地喊声。
“娘!”
宋灵达猛地回头,只见姚书意张开怀抱。
“娘!抱抱!”
宋灵达泪流不止,却狠下心扭头不看。她不能害了女儿,书意还小,长大后不见得记得她。这是好事,她会活得很快乐,很幸福。
大狱里,严笳提着一盒菜饭,来看望宋灵达。牢里的宋灵达仪容不堪,见到严笳冷哼一声:“怎么?来看我笑话?”
“这些菜肴都是你爱吃的。是书意吩咐人准备的,小小年纪却是一直将你记挂在心里。”
严笳递过饭食,宋灵达声音颤抖:“她怎么样?”
“很伤心,天天掉眼泪。”
宋灵达匍匐在地上,一脸哀求:“严笳,我自知对不起你们姐妹。但这是我犯下的孽,求你一定要善待我女儿。我将来必定结草衔环!”
“你放心,大人的罪过,落不到小孩的头上。”
不过至于宋灵达,她要其死了都不安宁。如严慧姐姐所言,有些恶人是该罚的。
“你可还记得梅雨郎?当初我为了成全你俩,与他通信。他得知一切的时候,欢雀异常。说什么也不肯收我的银子,对我一再感谢。他对你,是有真情的。”
宋灵达先是一愣,然后发出一场撕心裂肺的哭声,她不甘那!原本……
从大狱里出来,白灼面露不解:“当初梅雨郎明明收了五百两......”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严笳面色平静:“我要让她觉得,她本来可以过得很好。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心中的悔恨会无止尽的折磨她。这,就是杀人诛心。”
白灼笑道:“小姐你变了。”
严笳面无表情,抬头看了眼天,喃喃道:“对恶人仁慈,只会纵容他继续行恶。一报还一报,这才是天理昭昭。”
“那郑贵妃还管吗?”
“束哥哥说过,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郑贵妃是个好人,不该死。”
漕河码头上,一位带着帷帽的女子急于渡河。付过银子后,她压低帷帽弯腰上船。
“爱妃别来无恙。”
那女子一愣,掀开帷帽,只见当今圣上坐在船舱里。这位女子,正是郑贵妃。
不知是气愤还是委屈,郑贵妃攥紧了手,双眼涌上泪花。她道:“皇上,妾身服侍您近二十年,为您生了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你的功劳可大着。你为大周诞下一位储君,史册上都会有你一页。”皇上语调缓慢,就像逮住老鼠的猫,在戏耍猎物。
“若是秉元知道你此番作为,难免不会与你离心。”郑贵妃眼见逃不掉,索性与皇上说起利害。
果然,皇上镇定的面上有一丝龟裂。
到底是想活命,郑贵妃又言道:“我是个孤女,没有兄侄。若是恐生吕后之祸,也无人可用。秉元也不是刘彻,我也没有那份心计。”
“可皇上福寿绵长,要是与秉元为我生了嫌隙……”
话虽没有说完,皇上却听得明白。就如郑贵妃所说,她实在没有威胁力。若是因此与秉元有些隔阂,他的晚年又该如何呢?
第19章 哈扎
“国公归家了!”
下人高举一封书信,气喘吁吁地回禀道:“国公派人捎来口信,说已经在回程的路上。这是国公写的家书。”
姚夫人接过一看,一叠声的“好好好”。
正欢喜着,又咳嗽起来。不想晚辈们担忧,她摆手说“无事”。回到屋里,孙嬷嬷面色不安:“夫人的咳疾越发重了。”
“国公归家是大喜事,不要闹得众人不快。我这心如今总算放下来。等我撒手离去,家中总有个长辈相辅。老爷去了十余载,想必他心里定是念着我。”
说着又咳嗽起来。
“以后你跟在少夫人身侧,好好扶持她。这丫子人很聪明,但是心不狠。有些决断,你得分析与她听。”
孙嬷嬷眼含热泪,姚夫人这是在托孤。
不过十日,姚国公归家。
“鞑靼攻占了边境数城,这次又派出一个使团来京。我估摸着,京城里不会太平了。你拘束着小辈们,莫要再出去游荡,躲过这阵风头。”
不成想,姚国公刚到家,就带来这则大消息。
姚夫人心里揣揣的:“边境无大将可用吗?”
此话惹得姚国公冷哼一声:“宦官监军,就是有那个本领,也施展不开手脚。否则你以为束止戈是怎么死的?都是宦官相逼。这些阉人,打战不行,害人倒是颇有一套!”
姚府里一时气氛低沉起来。
“罢了罢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们这些文弱小辈,急也没用。”
众人应了声是,退了出来。
姚言歇在严笳屋里,夫妻二人说起家事。
“请封世子的折子已经递上去,皇上却迟迟没有批复。家里的爵位不知还能不能保住。”
严笳倒是心有一计:“如今鞑靼入侵,大周最缺的就是军事将领。若是姚家再出一位将军,袭承祖父的衣钵,圣上必定龙心大悦,世子的折子何愁不被批复?”
倒也有理,不过让姚言打战,就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
家族袭承之重,就看姚仲文的意思。此事谁说都会被二婶婶顶回来,只有姚国公开口才妥当。
这日姚国公将姚仲文叫道书房,与他说起袭爵一事。谁知刚开了个头,姚仲文就将话茬接过来道:“祖父的思虑孙儿全都明白,孙子本就是一腔热血,能上征杀敌再好不过。祖父且放心,孙子定不会坠了姚府的威名。”
这个孙子向来沉默寡言,不如姚言喜欢表现自己。刚开始听闻他拿了二甲第十名,不是不惊讶,如今看来,到真是名副其实。
“这几日在家中多陪陪你母亲,下个月就要去边关。我老了,被圣上传召回来,军队里只有你自己闯。”
到底是亲孙子,姚国公嘱咐了许许多多。
这个月里,姚府注定不太平。
姚夫人开始咳血。
“夫人这是伤及心肺,病入膏肓,已是药石无望。”
姚言崩溃大哭,握着母亲的手,不肯放开。
“言哥儿不哭,人终有一死。日后要与严笳相互扶持,母亲不能再帮你了。你没吃过什么苦,好多事儿看不明白,母亲真的是放心不下。孙嬷嬷你放心用,就跟母亲在时一样。”
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
天意使然,在姚府送葬回来的路上突然下起大雨,此处是一座高山,一大家子只好歇在一处山庙里。等雨停了,严茄却又崴了脚。
“夫君,你们先行归家,我随后就到。”
“也罢,母亲后事未了,我们且先归家。你不要急,待到脚伤痊愈,再出发也不迟。”
严茄点头应下,当晚歇在山庙中。
夜幕笼罩着青山,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黑夜里亮起火把的光亮和兵刃相接的急促。
想起那日姚国公的话,严茄吹熄烛火,安静地坐在炕上。却不曾想,鞑靼挨个屋的查,到了严茄这里避无可避,她索性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