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阿桃姐姐和谁定亲,也不可能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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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于瑞自然在马车里,占据着小木几的一端。
“郁姑娘。”
他自然的抬头微笑,手微抬请她坐。
郁桃拘束的坐在一侧,用帕子擦拭额头的薄汗。
“这边有降暑的冰块,会凉快些。”
蒲于瑞将冰鼎往前推了推,递过一张干净的绸帕。
面前凉快不少,郁桃盯着绸帕,迟疑一瞬,道了声谢,伸手接过了。
蒲于瑞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册,问:“姑娘还是去张府吗?”
“嗯。”郁桃捏着那方帕子在膝上,没往脸上使,解释道:“原本是与张家姑娘一同出来玩,不巧人多走散了。”
“不巧也是偏巧,不然蒲某哪里有机会碰见郁姑娘。”
蒲于瑞说着,抬头笑了下,耐心的在墨砚中蘸尽笔上的墨。
郁桃看着他,张张嘴却不知如何回应。
清致的一张脸,在光线里透出丝丝暖意,还有年轻人藏不住的腼腆,从睫中一扇一合。
但郁桃却想起另一张清冷至极的脸,总是一副清心寡欲淡漠脱俗的谪仙模样,谁瞧见都不大敢接近。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最后会和什么样的姑娘成婚。
关于郁桃为何身着张府丫鬟的衣衫,又为何独自一人在街头,慌慌忙忙推开蒲家别苑的门。
所有一切,蒲于瑞一概没有过问。
后半途的小段路程,他都埋头在书册里,只是在马车停住时,搁下笔。
蒲于瑞不便下车相送,只问:“郁姑娘可有回府的车马?”
郁桃点点头,向他道谢。
他笑了笑,说:“家中长辈相熟,这是应做的,无须客气。”
话说的通透,郁桃知道他的意思,反而更不好应答。
外头人轻叩木辕,道:“公子,已经让张府门房小厮去请张家小姐,里头回了话,让郁小姐跟着丫鬟先去。”
既如此,郁桃也不便再坐在马车上,起身告辞。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宝们。
希望疫情快点过去。
我慢慢写,不着急,会写完,最近状态挺可。
还有新文准备跨个频,《全星际唯一的兽耳娘》,可以专注下。
第五十三章
张府门前多槐柳, 细小的枝叶生的茂密,垂挂在白墙青瓦檐边。
张府领路的丫鬟还在同门房婆子说话,郁桃站在不显眼的地方等着。
蒲于瑞掀开帘子, 温声道了一声‘郁姑娘路上当心’,马车骨碌碌离去。
站了许久, 那丫鬟不知道在与婆子还在拉扯什么闲话, 半天不见动静。
郁桃午时没歇息, 人站的困顿,靠着墙跟头差点打起盹。
后头不知道过去多久, 一晃眼头没撑住,人清醒来, 睁眼模模糊糊瞧见面前远远杵着张尖嘴猴腮的脸。
那张脸还是重影, 怪吓人, 郁桃抵着墙, 听见面前人张嘴说话,腔调颇为熟悉。
“郁姑娘怎么在这儿呢?”
郁桃眯眼一瞧, 依稀辨出七宿那张脸来,心口莫名咯噔一跳。
“七宿?”
七宿揣着手, 脸上带笑,“方才远远瞅着, 小的还以为认错人, 走近了怕吓着您, 没敢吱声。不过小的问一句,姑娘怎么立在这儿打盹,身边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
郁桃有些不自然的讶异, 无意识的, 眼睛往他身后瞥, “倒是巧。”
七宿挠挠头,话到口中难言,“原不是巧,咱们郡主在茶楼瞧见您,隔着人叫您没听见,这才追上来,想跟您说几句话。”
郁桃打量远处的马车,里头的人似有所察觉,帘子微微掀动,露出小郡主的脸来,抿着嘴朝她笑:“阿桃姐姐。”
郁桃心里奇怪得很,看见小郡主,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在希冀些什么,又担心后怕。
七宿笑道:“瞧,盼星星盼月亮的想和郁姑娘说话呢,撂下咱们世子就跑来了。”
这意有所指的意味太明显,郁桃松下一口气,反而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没有闲暇的思考,她只是略想了想,抬步往小郡主那架马车去。
今日的糗事大约比郁桃一年中的还要多,她现下能穿着一身丫鬟的衣裳泰然自若的去见人,着实亏得养了十几年的脸皮够厚。
韩姯舒见人走进,脸上的笑容更深,朝郁桃体贴道:“阿桃姐姐,无需上来,我下去便是。”
郁桃低下头瞅瞅自己,觉着还是到马车内比较妥当,于是摆摆手,“郡主无需下来,我上去便是。”
说罢,利落的踩着脚凳,攀上马车,径直钻入车内。
眼见人钻进去,七宿到嘴边的话又咽进肚子里,揣起手背过身,在巷子口探起风来。
韩家马车宽敞。
郁桃钻进去,一抬头对上双沉静无波的眼,差点一个趔趄绊倒在帘子上。
她感觉多半是自己眼花了。
七宿将才不是才说,小郡主撂下世子跑来了?
那这车厢中的坐佛是哪位?
郁桃眨眨眼,怕是自己一时看错。
这回确实瞧的一清二楚,若是凑近些,怕是能将这位爷眼睫上的睫毛数净。
郁桃手撩着帘子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宽敞的马车变得逼冗。
韩姯舒探身拉她的手,腾出一块软垫的位置,招呼道:“阿桃姐姐快坐。”
郁桃指尖捏着帘子,眼神落在半空,半响随着小郡主的力道,屈膝问礼,“郡主,韩世子。”
韩姯舒摸摸鼻尖,总觉得气氛略微有些微妙,算不上生分,却有种故意拉开距离的举动。
安静片刻,小郡主伸手扶起郁桃到身边,嘟嘴道:“阿桃姐姐都生分了......”
郁桃挤出点笑,挨着她坐住小半个软垫,绣鞋缩在裙衫下。
厢中一只鸡翅木小几,上头放了好几样小食。韩姯舒拿了一样酥饼放在她手中,像是察觉到郁桃的拘束。
“阿桃姐姐尝尝这个,多宝斋下午新做的点心。”
郁桃接过,拿在手中却不吃,视线半停在韩姯舒身上。
小郡主在平阳城许多日,闷坏了,见着熟人也打开了话匣子。
“阿桃姐姐,你知道这城中有什么好玩吗?前两日我将珠宝衣裳铺子逛遍,这两日在府上闷坏了,哥哥成日里不是去喝茶,便是和一帮老头子在一块儿论事。”
小郡主的声音从左耳进,又从右耳出,郁桃坐在那,听她说了许多,却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呆呆的脑中混沌一片,也不知在想什么。
偶尔控制不住视线往一处飘忽,暗处的那张脸,还是有些熟悉的样子,又像是过了很久,变得全然陌生。
陌生到,迎头撞见连话都搭不上,或是再也无法像从前,随便寻几个由头,便能坐在一处。
所以,想来她和其他的女子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问礼,换不来一眼,从前种种也只是一时的错觉。
风掀起帘子,一柱光打入。
冷不丁韩祎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撞。
郁桃心头颤了颤。
片刻,韩祎移向一旁的韩姯舒。
他起身,淡道:“出去透透气。”
尔后,弯身出去,袖袍从郁桃面前拂过,若有若无的苏合子冷香擦过鼻尖。
郁桃有一瞬的清醒,但同时,空洞一点点的渗入心头,像是被一只手彻底的挖去。
韩姯舒不曾察觉,看着自家哥哥出去的背影,嘟囔着:“真不知道将来的嫂子如何受得了他,成日里闷闷的不肯说一句话。我说来找阿桃姐姐玩,哥哥也不准,这月里,阿娘快要为他的亲事头疼坏了,连皇奶奶都说了话,若是哥哥再无消息,她便要亲自赐婚......”
无意识的,她手心抓紧。
韩姯舒惊道:“哎呀,阿桃姐姐你把点心捏碎了。”
郁桃低头看,果然手里的酥饼不知何时捏碎了一手,碎渣子漏在裙幅上。
韩姯舒招来丫鬟,丫鬟使干净的帕子伺候她清理干净。
郁桃坐在软垫上,任人摆布,脑中却自过着小郡主那一句‘我说来找你玩,哥哥也不准’,
这应当是避嫌之意,只是小郡主不知。
她也不是那般不懂分寸的人,从前也只是一时的兴起才做出那些有失脸面的事情,让人瞧着莫名其妙不成样子。
何况,这一切都是她冒失的过错罢。
既如此,现下确实也不应当在厚着脸皮坐在这里。
郁桃心不在此处,唤道:“郡主。”
韩姯舒:“如何了,阿桃姐姐?”
郁桃挤出点不大好看的笑,“今日天色不早,若是郡主有空,不妨明日过郁府来玩。”
韩姯舒有些遗憾,依依不舍道:“啊......我还想着一同玩一会儿。”
郁桃扯着身上的衣裳,道:“阿桃也想陪着郡主久些,只是这身衣裳着实不便,等明日我吩咐府上的马车来接郡主可好?”
韩姯舒听见明日能一起,又高兴起来,抱着郁桃的胳膊合计,“明日我定是有空的,只是还要与哥哥说一声,若是能行,今晚我吩咐七宿递信过来,阿桃姐姐可要等着我。”
郁桃点点头,“必然等着郡主的消息。”
然后起身施一礼,下了马车,望着天色,缓缓舒出一口气。
七宿见人下来,一眼过去,郁姑娘脸色却不大好。
这能是为了什么?得罪人可不成,想起世子近来的脾气,一怒为红颜也不为过......
他搓搓手,讪笑道:“倒不是小的话不实,原是小郡主撂下世子就要走,世子放心不下,便跟着来了。”
“况且......”
七宿顿了下,继续道:“咱们郡主原本合计着下马车同您说话,您就上去了,小的没来得及说话呢。”
郁桃乏到不欲讲话,随意应了声。
事情算交代了,七宿笑笑又道:“张家姑娘将才出来,到处寻您,小的便过去说了声,那马车停在柳树下,正好带您过去。”
郁桃点点头,七宿做出请的姿势,在前头领路。
本就是几十来步的距离,郁桃眼瞅着脚底下,走的格外安静。
约莫转过马车,听见七宿唤了声“世子”
“小的正领郁姑娘到张家马车跟前去。”
郁桃低着头,跟着屈膝施礼。
无甚么动静后,她自起身继续往前。
然而没两步,眼跟前不是七宿灰色的布衫子,反而出现一对黑色的鞋履。
郁桃蓦然抬起头,只见韩祎立在柳树下,恰巧挡住去路。
他面色沉静瞧着郁桃,“郁小姐当真是多变,让人琢磨不透。”
郁桃脚下停住,愣了愣,等听清这句话,一时酸涩涌上鼻尖,眼睛也酸楚的厉害。
是什么意思?
站在这,就为嘲讽她吗?
若是这样能使他解气,她也消除心里的那点愧疚和煎熬,那也便罢。
郁桃微垂着头,抑制住眼眶中的涨痛:“若是世子说完了,便让我过去。”
抚地的柳梢轻摆,而韩祎却一动不动,自嘲似的。
“郁小姐当真是无话可说。”
郁桃心头微紧,刚才那点尚且消去的愧疚和悔意再一次涌上来。
她手指捏在袖间,声音几不可闻:“从前是我莽撞......冒犯世子。”
是她一时糊涂,连纸上的字都未认清楚,便兴冲冲的奔着韩祎而去。
等到后来发现时,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局面,自欺者,人诚可欺之,天必弃之,何况是她这样的谎言。以韩祎的身份,若是当时她稍微清醒些,也知道......
思及此,话在喉间哽了又哽,未说出来,反而是眼眶无端红了一大截。
韩祎袖间的手微动,看见她轻颤的眼睫,渐红的眼眶,心中却更加拥塞烦闷。
郁桃忍着泪意,“世子这样的身份,哪里是郁桃能够...”
“嗯。”
韩祎转过身,面上无甚么表情,应道,“闫韩侯府不成,宣成侯府正好合适。”
作者有话说:
他来了,他带着满缸子陈醋走来了。
不定时更新,勿等,大概频率是2天一更。
第五十四章
郁桃忘记自己是如何登上张家的轿撵。
一上马车, 就看间张锦菱一脸不可置信的捂着嘴。
“阿桃,韩世子刚才说了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啊......”郁桃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她也不明白韩祎是何意思。
若是寻常人说‘闫韩侯府不合适, 宣成侯府正好?’
郁桃怕是要诚诚恳恳点个头,但是话从韩祎嘴里出, 就忍不住质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有点像在梦中, 她需要缓缓。
方才她问韩世子‘是何意思’的时候, 韩祎是如何回应的?
哦,是拿无言的眼神看着她, 还有点讽刺的意思,“你觉得呢?”
连那几个句句不离口的‘郁姑娘’都换成了‘你’做称呼。
郁桃并不如何觉得, 除去有种被天雷劈到的感觉之外的震惊, 脑中空空白白。
她老老实实朝韩祎摇头, 回了‘我没怎么觉得。’
之后, 韩祎沉默了许久,留下句‘那你回去好生想想’, 便离去。
所以,他是让她想什么?
郁桃满脸疑惑, 转头问张锦菱:“他是让我想什么?”
张锦菱满脸茫然,跟一个连书都未读熟就被推上场子应试的书生差不多, 她不过是竖起耳朵听了那么几句话, 如何知道怎么作答。
两人面面相对, 双双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