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庶妹替嫁后——有月无灯
时间:2022-09-11 06:56:56

  主仆三人张着嘴,脸上是一致的茫然。
  婆子从门房伸了几回头,终于忍不住打破安静。
  “大姑娘,该进来了,看这天色这会儿晴着,日头还盛,待会儿定要落雨。”
  拾已最先反应过来,扶住自家小姐道:“婆子说的对,应当要落雨了,咱们先回院里,小厨房定热着晚膳等姑娘呢。”
  翘楚撑开伞,严严实实罩在郁桃头上,嘴里念着:“对对,落雨了。可别淋着咱们姑娘,发了热症可不行,姑娘又不爱吃药。”
  三人搀扶着,郁桃站在油纸伞下,顺着廊庑往内院去。
  婆子纳闷的瞧一眼天,又伸出手接了半响,嘟囔道:“落雨了吗?这不还没落雨,翘楚姑娘撑伞做什么?还没落雨呢不是,当真是奇怪。”
  这一顿晚膳,若不是拾已停了布菜的箸子,郁桃差些将满桌的菜肴吃净。
  用过饭,她倚在榻上,拿着话本子,将一页盯了整晚。
  直到案几上的蜡烛烧净,烛火渐渐微弱。
  拾已走进来,轻轻吹灭,“姑娘,早些歇息吧。”
  天色已然很晚了,轩窗敞开,一层纱窗隔着,能看见夜里倒映在墙上婆娑的树影。
  绸被遮住她一半的面容,露出双天然眼尾微翘的眼睛,应当是活泼且灵动,而此时却带着迷茫。
  “拾已,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就连这句话,郁桃这些天,也问了无数次。
  隔着幔纱帐,传来拾已的声音。
  “姑娘,若是想不明白,那便等等好了,总会明白的。”
  郁桃‘哼’了声,翻过身,盯着帐子上的仙鹤绣纹:“你也不明白吧,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整日拿这些囫囵话敷衍我。”
  她盯了一会儿,开始犯困,手指抠着玉枕,在闭上眼睛之前,迷迷糊糊嘀咕:“我觉得......他大概是后悔了。”
  “......谁叫他之前对我这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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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晨起,郁桃尚在梳妆,钱妈妈从清风轩过来,说是夫人请姑娘过去用早膳。
  昨夜里睡的早,但她还有些困觉,加之夜里积食,早膳没吃几口。
  真是吩咐丫鬟给她夹了好几箸子菜,郁桃挑挑拣拣吃下去,一面听郑氏讲话。
  “前些日子和你说起崇阳郡苏家那个苏柯进呐,正巧呢,人就在临郡,估摸着从平阳城过去。阿娘琢磨着,还是要多掌掌眼不是,苏家的家教世风没的说,你若是觉得蒲家公子尚且有待考量,不如再看看苏家这位?”
  郁桃咽下一口小菜,慌忙摆手,“不是,您误会了,蒲家公子怎么能是尚且有待考量呢?”
  郑氏愣了下,很快露出笑容,“那咱们阿桃是觉得,蒲家品貌端正.....”
  “蒲公子于这方面,自然是没话说。”
  郑氏差点藏不住满脸欣喜,一下起身就要去信,“哎唷,你这姑娘早些跟母亲说一声呐,你颜姨还等消息呐,咱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我给你爹去封信,让他再看看。”
  郁桃差点呛住,忙不迭搁下筷子:“您忙什么?”
  郑氏‘诶呀’一声,抖抖手道:“那不是早些定下,了却你娘亲心里的一桩大事?”
  郁桃有些心不在焉,“再等两天吧,不急在一时,旁的人不知道还以为郁家姑娘愁嫁呢。”
  “也是。”
  郑氏情绪平复,缓缓坐下来,又问:“那苏家?”
  “不必了,不必了。”郁桃莫名心虚,摸摸鼻尖道:“哪里需要这么大阵仗。”
  郑氏想了想也行,此事便算了却。
  两娘俩闲话几句,郁家铺子上的伙计抱了这月里的账目来,郑氏将郁桃打发出去。
  郁桃好奇,在旁边盯着看,若是以后开店,不得拿这些东西傍身?
  那是堆了两月余的账目,郑氏没有闲暇功夫教她,只是纳闷这太阳打西边出来?狐疑的将郁桃瞧了又瞧,喊丫鬟去箱笼里翻出一册书,让拿回去自个儿先看着。
  拾已捧着册子,随郁桃回院中,迎头就碰上雀喜捧着一个筐子从外头进来。
  拾已拦着她,问:“怎么了,这慌慌忙忙的。”
  雀喜放下竹篾筐,笑道:“刚才门房婆子通报,说是有咱们院里的东西,我跑出去一看,就这样儿筐子,从闫韩侯府送来的。”
  郁桃蹲在筐子旁,听见里面细微的声响,头也不抬的道:“小郡主送来的?”
  雀喜琢磨着,“不大像,来人是七宿呢,还说一定要交到姑娘手中才可打开,您打开瞅瞅,里头是什么?”
  她说完,筐子自己轻轻两晃,三个人面面相觑,差点被吓着。
  郁桃伸手揭开筐帽,一个雪白的小东西爬出来,扑在她裙边,奶声奶气的软软叫唤。
 
 
第五十六章 
  天儿本就闷热, 京城的风不止。
  闫韩侯府起早的晨昏定省免了,两个孩儿在平阳城未归,又没有庶子庶女在膝下, 苏氏难得清净一阵。
  侯府事务虽多,但也就是忙乎个把日又闲下来, 少不得到处走动, 打发时光。
  原本也只是长公主府宴请, 日常吃茶扯闲,几个平日里熟络的夫人们坐在一处, 都为家中子女的婚事头疼。
  常王府的王妃是个随和性子,和长公主逗趣儿:“我家那个倔驴倔的很, 非说要找个顶好看的, 老祖宗都说, 娶妻娶贤, 他倒好贤字不要偏要周正,长公主可得替我瞧瞧, 哪家府上的姑娘合适,跟我说说去。”
  长公主握住她的手, 笑:“那还不是随了老八,找了你这么个又好看又贤惠的, 浩哥儿眼光自然高。”
  苏氏跟着大伙儿笑, 也只有皮上笑, 心里愁的很,若是找个好看也罢。
  常王府的哥儿挑,好得是要求说出来了, 不像自己那个, 十七岁时说是先考功名, 后头功名已成,却整日忙碌朝中事务,一年半载不着家。
  问他喜欢哪家的姑娘,声儿也不吭,只一句劳母亲多看看。做母亲的挑了不少,他却是一个没瞧上,还惹了那最娇气的三公主。
  此后谁敢主动和他议亲,那不是吃罪了三皇子和宫中的贵妃?这俩尊大佛可是陛下跟前的金疙瘩。
  苏氏心里唉一口气,伸手去取案几上的茶水。
  碗盖将掀开,一股子风从跟前掀起,人影擦着杯子过去,风风火火的站住。
  她抬头,瞅见面前的人,头更疼了。
  “苏姑姑,婉清可想你了。”
  四周见来人,皆是默了默,各自悄无声息的喝茶。
  只有上首的长公主笑道:“婉清过来也不招呼声儿,一进门就往你姑姑身上扑。”
  三公主抬起头,却不见得十分高兴,鼻腔里‘哼’了声,“姑姑爱说笑,我来可不是说笑的。”
  长公主看她一眼,笑了下,“怎么,谁又惹着你了?”
  “我哪敢在长辈面前拿架子。”
  三公主在苏氏一旁坐下,伸手去取她手中的茶杯,一面娇声道:“这隔了许久和苏姑姑见面也不见亲热,清儿今日可是专门为了苏姑姑而来的。”
  众人低头不语。
  这三公主与三皇子原本都是宫中贵妃所出,顶着太皇太后在前,都哪八门子和闫韩侯府扯不上关系。
  但三公主偏不,眼盯着韩祎那日起,对韩国公夫人就改了口,但凡见面便黏上来,亲亲热热唤一声苏姑姑。
  从前就有生的极俊朗的状元郎,被三公主瞧见,打马去追赶,惊着状元郎的马匹,从马上摔下来断了半条腿,
  三公主拎着马鞭却很是不屑,从旁过时还不忘嘲讽:“区区状元郎,不过如此,倒是羸弱的很。”
  后来状元郎的腿养好了,却落下阴雨天疼痛的毛病。圣人偏宠贵妃,自然偏疼贵妃的孩子,只是罚了三公主在公主府禁闭月余,便算了却。
  平日里,苏氏多半避着三公主。虽说她是一品诰命夫人,但做女人的才知道,摊上这样混不吝的公主,加之宫中枕边风常吹,不定要出什么事。
  终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想承她一声姑姑,便是长公主,也只能笑笑,顺着她的意思问,“那婉清跟姑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儿,为着韩国公夫人而来?”
  三公主噘着嘴,不高不兴的样子:“姑姑没听外头说吗?那些人传的可不成样子,清儿想着韩祎哥哥怎会如此?才跑来问苏姑姑。”
  苏氏心里暗暗惊了下,最近她可没听到什么闫韩侯府的流言蜚语。
  莫不是三公主听错了?
  她面上不显,只问:“三公主听着什么了?祎儿近来还在平阳城,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三公主‘哼’一声,拖腔拿调道:“那是苏姑姑有所不知,有些小地方的女子可厉害,在那楼里唱个曲儿弹两手琵琶,便将人的心魂都勾走了。”
  众人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
  这话说得尖酸又刻薄,哪有未出阁的姑娘能像她这般不知羞耻。
  苏氏面上也不大好看,强忍着耐住性子问:“三公主说话倒是让人不明白。”
  三公主看了苏氏一眼,将信将疑:“苏姑姑倒是不清楚?外头都在说,韩祎哥哥不肯回京,是被平阳城曲儿楼的女子迷了心窍。”
  ‘噔’一声,苏氏手中的茶碗差些落在地上,脸色已经极是难看。
  长公主捏住木扶手,坐起身斥道:“婉清哪里听得这些胡说八道的闲话,快与你苏姑姑道歉。”
  三公主不肯,像是已经认定了平阳城有个唱雀儿的人,迷惑了韩世子。
  她拉着苏氏的手摇晃,“苏姑姑,你可要替我做主,韩祎哥哥怎么能这般,那平阳城什么穷乡辟岭的地头,能生出什么好玩意儿,多半是个狐狸精。”
  苏氏搁下茶杯,一手拂掉三公主的手,生疏客气道:“三公主千金之躯,哪里轮得到臣妇给你做主,闫韩家先祖在上,若是真如公主所说,自有国公爷教训,但——”
  她站起身,面带肃色的扫过周圈一遭人,最后落在三公主身上。
  “若是那些风言风语,玷污了我闫韩家的门楣,待侯爷查清,定叫圣上主持公道。”
  三公主叫她瞧的不舒服,撇开头,“此事谁说的清呢?三天两头往那里跑,姑姑可没跟在韩祎哥哥身前。”
  苏氏冷冷瞥她一眼,“公主慎言。”
  说罢,便起身离去。
  闫韩家的马车归府,门房婆子将开了角门,便见马车匆匆驶入。
  丫鬟仆从都低着头,敛声屏气竖立在一旁。
  而侯夫人从马车上下来,也是一脸厉色,头也不回的往内院去了。
  婆子揪住一小丫头,小声道:“夫人怎么了这是,早晨还好好的。”
  小丫头并不敢说话,在唇边比出一指,道:“妈妈可别再问,若是给管事的瞧见,定要被乱棍打出去。”
  婆子心里一骇,退开数尺,也不再多问了。
  不多时,角门再开,只有几名小厮驭马而出,外头人接过东西翻身上马,径直向广阳门飞驰而去。
  .
  夜里还不算晚,听见院门的‘吱嘎’声,七宿戴着帽儿出来,瞅见门口两三人,吓了一跳。
  天落着雨,来人浑身湿漉漉,在石阶上泣出个小水洼,却从怀中掏出一物件,里里外外包了好几层。
  拱手道,“尊夫人命,连夜加急送到世子手中,属下在此等候。”
  七宿恍然,忙不迭招来丫鬟婆子将三人带去后院用饭歇息,一面飞快拔腿往书房跑。
  竹园廊庑的石灯飘飘渺渺燃着蜡,书房竹帘高卷,从轩窗透出薄弱的光芒。
  封简从七宿手中滴落水渍,在木头上留下深痕。
  信纸摊开,不过两三句话。
  韩祎眉头微皱,立起身,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两字,便折起交与七宿手中。
  七宿原封不动封存简中,问:“世子可有什么话要带。”
  韩祎沉吟片刻:“今夜收拾行装,明日返程。”
  事发突然,七宿心里没底,试探着问道:“可是府中有什么急事?”
  韩祎捏着笔,难得出神。
  灯燎燎的被风吹出哔啵哔啵的响声,许久,才见他低头笑了下。
  “倒也算不得是坏事。”
  这下心落了底儿,能笑出来那便算不得什么。七宿揣着信又行色匆匆的往外跑,另一手不忘招来管事,收拾行装喂好马匹,明日一早出发。
  原本在平阳城并无机要事务,停留这些日子也应当回去了。
  更何况还有另一件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他在纸上写下三公主,凝神细细思忖着。
  在站起身之前,桌上的纸被拿起,放在烛火上烧成一把灰。
  桌下的竹篾编席发出轻微的声响,一团雪白的毛茸茸从里面翻滚出来。
  与那天夜里相比,毛团子已经长大不少,看见韩祎便会亲昵的凑上来,舔舔手指,或是在怀中熟睡。
  他俯身将小猫抱起,轻柔的抚过头顶。
  正当七宿进来之时,便看见在住在怀中打呼噜的奶猫。
  他上前,“主子早些安寝,小的将猫抱着便是。”
  换了一个地头,猫咪也不见醒。
  韩祎瞧它半响,道:“将猫送去郁府吧,交到她手上。”
  七宿愣了下,反应过来,点头道:“是,小的去办。正好路上舟车劳顿怕是这猫受不了,还是留在平阳城妥当。”
  韩祎点点头,从轩窗望出去。
  “韩兆等人还是留在此处。”
 
 
第五十七章 
  苏氏一向待人宽宏, 哪怕是养在膝下的庶女庶子也都是温和相对,这样天养的的好性子,却从没人敢蹭鼻子上脸的说话。
  三公主虽贵为公主, 名声经这么一遭在世家里成了大家避之不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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