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庶妹替嫁后——有月无灯
时间:2022-09-11 06:56:56

  两人借此倒是聊了好一阵,直到坐进厅中,杨氏左顾右盼的,问了句:“怎么今日不见阿桃来?”
  郑氏拨弄茶盖,笑道:“应是在院中看账罢,我还未跟她说家里来客呢。”
  杨氏笑着抿了口茶,“那怎么行,也是大姑娘了,可要多出来见见人。”
  郑氏听言笑了笑,低头吹着茶水的热气儿,并不应。
  那妇人笑了声,软和道:“不怕郁夫人笑话,从前便听过郁家女儿的好教养,不像我家那个,养的一身娇气性儿。我也是诚心想见见,郁夫人不嫌弃,也好教教我,这孩子如何养的这么乖巧懂事。”
  若郑氏不知这妇人身份,尚且敢承下这话,但方才在马车跟前,郑氏将妇人的身份猜出个七八分,如何敢承?
  郑氏‘唉’了声,十分客气道:“妇人实在过谦,家里那皮猴儿,承蒙夫人看得起。”
  郁桃接到去前院的信儿时,正抱着毛球玩耍。
  钱妈妈说:“是段家夫人带着娘家嫂嫂,顺道过来看看,姑娘且换身衣裳,收拾下便过去,就当见过长辈。”
  郁桃闻言挑了挑眉,吩咐拾已伺候她梳妆穿衣,衣服倒不必过于华丽,胜在做工精细,看似寻常而不寻常。
  她可不是过去给人瞧的,那是过去争口气的。
  人往前院走,隔着廊庑能听见屋里头轻轻的说话声。
  郁桃从扶着丫鬟的手从门入,自如的朝屋中三位行礼问安,却是瞧呆了好几个人。
  妇人看见她,只觉得美人二字尚且不够,脑中想起一句‘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
  这样的容貌,举止得体,才情俱佳,怪不得......
  郁桃坐在郑氏身边,盈盈笑着,也不多话。
  妇人叹一句:“郁家千金当真是品貌出众,让人喜欢。”
  郑氏看了眼郁桃,露出一个难以描摹的神色,“夫人着实谬赞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她一个小姑娘,哪里当得起。”
  妇人喝了口茶,却笑:“如何当不起?”
  说罢她拨下腕上的镯子,朝郁桃道:“头次来,没准备什么,这只镯子便当是见面礼。”
  郁桃未曾料到这出,转头去看母亲。
  郑氏默了一瞬,露出个笑:“快去接着吧,夫人赏识你,你要争气。”
  郁桃上前去接,手被那位夫人拉过去,亲手将镯子戴进。
  她亲和道:“好姑娘。”
  杨氏喝着茶,心里莫名起酸,说:“阿桃当真是讨人喜欢。”
  郑氏端起茶碗,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而先前杨氏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也算是明白了大半。
  果不然一家子心眼蔫儿坏,突然热情起来,原来打的是这番主意。
  几人话着家常,各自揣着心思装糊涂。
  郑氏有意留饭,却耐不住那两位一定要走,且那位夫人临走时还意味深长的道了句,不急,来日方长。
  真是一听,差些脸上没绷住。
  倒真是和这位国公府夫人颇为投缘,郑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前脚将两位送走,郑氏回院中,在廊庑上时蓦然记起那不是三架马车吗?
  后头一辆与上回郡主来时的车架别无二致。
  她琢磨着,心里隐隐有了苗头,却又极不安稳。
  郑氏看着郁桃逗猫的样子,似无意道:“刚才还不觉得,刚才晃眼一看,那位夫人倒是几分眼熟。”
  “哦?是吗?”郁桃抛出手里的小球,毛球飞扑出去,滚在花丛里,神色不大以为然。
  “可能是阿娘从前见过,又忘了吧?那位夫人娘家何处?夫家又是谁?”
  郑氏不自然的转过头,咳了两声,“那杨氏不曾讲,别人又没说的意思,看着像是位贵人,我哪里知道。”
  “许是不方便吧。”郁桃抱起小猫,看这天色觉得才觉得有些饿,向郑氏凑过去,笑嘻嘻道:“那咱们晚间吃什么呢?天儿这样热,想吃冰碗了。”
  郑氏嗔她一眼,手指点过去,“馋猫,还长不大呢。”
  霞光穿过悠长的遊廊扫在深色的廊柱上,郑氏心里藏了事,默默叹口气。若真是如此,只怕还要给那不归家的去封信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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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离远郁府的马车在岔路与另一架分道,一架出城往临安方向,而两架由车夫缓缓打马,停在了白府跟前。
  马车前后下来两人,皆是无声无息的,直到入了前院。
  苏氏瞧了眼身侧的儿,笑出声:“怎么?阿娘见着了人,你也不问一句?”
  韩祎淡道:“若是不肯,母亲自会同我讲。”
  苏氏扶着嬷嬷的手,跨进门槛,想起那姑娘标志的模样,忍不住叹道:“前两日见着画像,只以为是美人,今日一见,才知道那相貌哪里是画里框的出来的。”
  说完,她去看儿子的反应。
  韩祎颔首,半响道:“容貌尚可,只是年纪还小,以后还需母亲耐心教导才行。”
  苏氏摆摆手,“我只盼先讲你的婚事了却,日后你院中的事务,自是交由你的妻子打理,我帮扶着便是。”
  韩祎称是。
  苏氏喊丫鬟拿来笔墨,往娘家去信,一遍安排管事将礼单腾出来,这才算正正经经登门,且登门前还要私下与郁家通个气儿,看看两人的八字,免得出了岔子。
  苏氏与儿子一一说着,可莫要因为门第而薄待了人家姑娘。
  韩祎难得淡淡笑了下,一揖道:“事无巨细母亲考虑的周到。”
 
 
第五十九章 
  好几日过去, 郑氏差不多已经忘却此事。
  晨起将用过早膳,穿着一身家常的衣衫与郁桃坐在一处闲话。
  上回那位贵人来,给郑氏提了个醒儿, 闺阁女儿出嫁,虽不至于自己亲手做嫁衣, 但嫁衣送来如何都要依葫芦画瓢描个样子, 若是手上功夫太不成样子, 让别人婆子绣娘看见不成了笑话。
  于是,郁桃这些天看完账本, 剩下的时间便拿针线绣郑氏亲自给她描的花样。
  被捉来做女红,郁桃自然不情不愿, 顶针膈的手指发疼, 没多会儿起了个水泡。
  这般娇气, 看的郑氏连连叹气, 又心疼的很,拿了药膏给她抹上。
  “从前就叫你多练练, 如今临头磨枪,别人不快也光, 你呢?将自己手上磨出两个水泡来。”
  郁桃嘴中‘嘶嘶嘶’抽着气儿,娇声求饶:“阿娘可轻点儿, 这手指再遭罪真就废了。”
  郑氏瞪她一眼, “一张嘴里就说不出几句好话。”
  她们在屋里头说话, 廊庑上拾已拎了点心从小厨房过来,迎面和外院的婆子撞上。
  她护住食盒子,皱眉道:“夫人院中, 也风风火火的。”
  婆子呵腰赔笑, “冲撞了拾已姑娘, 婆子也是怕耽搁了,那送信的来人像是哪府上的管家,如今人还在门口候着。”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两封信。
  拾已不曾细看,从她手里接过,顺手掏出一粒碎银,“送信辛苦,拿去买茶吃。”
  婆子眼睛一亮,连声道:“唷,本是做下人应当做的,哪能收姑娘的赏。”
  她虽如此说,手却伸的极快。
  在婆子手快挨上时,拾已将手一合,只道:“你当是我的赏,却不知这是夫人的赏?”
  婆子愣了下,片刻反应过来,谄媚中露出几分慎重,“是是是,郁府是夫人当家做主,奴婢自然省得。”
  拾已点点头,跨进屋中,将婆子的话原原本本禀告郑氏。
  郁桃伸着手,任丫鬟往手指上裹纱布,漫不经心道:“什么管事?”
  郑氏将一封信放入抽匣,开了另外一只暗金色帖式。
  只是粗略扫过,她心下猛地一惊,一掌将帖子按在桌上。
  果不然,前两日正如她猜测那般,这位看似隐名埋姓的贵人,真是冲着她家阿桃而来。
  郑氏的动静惊了郁桃。她‘哎哟哎哟’叫着,让丫鬟轻点,不忘问郑氏:“哪里来的书信,把您给吓得。”
  郑氏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愈发觉得手中的帖子过于沉重,半响捱出口气,像是想通了似的,自言自语道:“当真是傻人傻福,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说罢,郑氏让丫鬟匀笔墨,郑重回了一帖,吩咐钱妈妈亲自将帖子送出去。
  安排完,她转身进了内间,招来丫鬟伺候梳洗更衣。
  郁桃往钱妈妈的背影看去,又见郑氏进了内间。她想起被母亲丢在匣子中的信,便道:“那封信被您丢在抽屉里还未看呢。”
  郑氏的声音隔着屏风从里头不紧不慢的传出来,“那是你爹的家书,想来也不要紧了,晚些再看就是。”
  于此郁桃便更无兴致一览,懒洋洋仰在榻上,让拾已给自己的指头包的略微好看些。
  但不出片刻,郁桃被郑氏从清风轩中轰出来,只一句吩咐留给拾已‘将姑娘收拾的略微平头正脸些,莫让人瞧着就不稳实端庄。’
  郁桃莫名其妙的摸摸鼻尖,望着郎朗晴日,回想郑氏这般大阵仗,实在想不明白。
  拾已跟在后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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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不过晌午才过,又几架马车登门而来,浩浩荡荡的架势,惊得临近府邸的门房悄悄开了半扇门查看。
  郑氏在影壁前,远远望着马车上下来的人,杨氏携着郁苒,想是因为那位夫人尚且不知道段郁两家之事。
  她再往后看,看见那位夫人领着仆妇往后走,待马车帘子掀开,郑氏冷不丁暗自心惊,忙不迭往门外迎去。
  那形容古朴的雕栏马车上,头戴金丝窜宝玉攒额的老太太,扶着嬷嬷的手走下来,满头苍白的发丝整整齐齐拢在鬓边。
  这位老夫人,崇阳郡苏家如今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宫中太后亲封的一品诰命,赐百阳夫人,想是官家夫人中无人不识得。
  郑氏心里跟兜了瓢水似的,晃晃悠悠,晓得这瓢水终究会洒出来,却知道何时会洒出来。
  她抵着气儿,瞧着面上不慌不乱的,藏住惊讶模样,蹲膝见礼:“.....苏老太君。”
  老太太带着几分天然的慈目,缓缓点头。
  苏老太君身侧的上前嬷嬷扶起郑氏,苏氏携住她的手,露出笑来,“郁夫人莫要见怪,原是我闫韩侯府慕名而来,又担心夫人因此而多虑。”
  这话说得客气,郑氏哪敢承下,只露出一个恍然的神情:“倒是我愚钝,不曾认出韩国公夫人。”
  苏老太君笑道:“哪里是你愚钝,明明杞心没规没矩,这会儿又心忧将你们怠慢了,特意去信往崇阳郡请我,劳身多年不出门,如今为着晚辈之事倒是很值得走一遭。”
  郑氏愣了下,霎是没想到苏老太君打开天窗说亮话,半响才回过神,连忙侧身迎客入门:“苏老太君远道而来,郁府自是蓬荜生辉。”
  杨氏与郁苒二人落在后面,方才那样的场合没有机会说上话,这会儿子瞧见闫韩侯府郑重的态度,心里不由几分艳羡。
  “亲家母还真是好福气。”
  郑氏瞥她一眼,低声冷哼,“哪有亲家有福气,娘家嫂嫂竟是韩国公夫人。”
  杨氏讪笑道:“贵人一心如此,哪里是我能阻拦的呢?”
  郑氏眼不看她,往廊上去。
  杨氏转念一想,跟上去又道:“况且姐姐心如明镜,如何能不知道呢?”
  郑氏皱了皱眉,暗骂一声晦气,没有再理会她,偏头吩咐丫鬟去大姑娘院中看一看,可否收拾齐整了。
  一行人在厅堂入座,丫鬟看茶,案几上早早盛放着模样精致的点心。
  郑氏其实并不大明白韩国公夫人与苏老太太今日的来意,若只是相看,想必这一众人也太过大动干戈。
  因此,郑氏只笑着起话头,谦逊道:“府上粗茶淡点,还望苏老太君与国公夫人莫要嫌弃。”
  苏氏抿着茶,闻言一笑:“郁夫人客气话,这样的碧螺春哪里是粗茶呢?还有这点心,样样精致可人。”
  她看了苏老太君一眼,又是一笑,“我说句俗话,郁夫人莫要见怪,这贵府不光是点心精巧,就连郁家千金也都招人怜爱。”
  郑氏扶在木扶手上的指尖隐隐捏紧,面上不动声色,“国公夫人谬赞,是您看得起那皮猴儿。”
  苏老太君放下茶盏,接过嬷嬷手中的帕子慢慢擦了擦唇,缓声道:“不瞒郁夫人,老身此次前来,原是受我这侄女儿所托,让寻个平阳城周遭德高望重的长辈,替我那侄孙走一遭。但事在人为耳,诚心为上,于是老身便亲自走了这一遭,来替我侄孙儿诚心的求娶贵府千金。”
  郑氏听见这话入了耳,尤觉得格外不真实,一面心道自家姑娘哪里当的起韩国公府世子,一面又觉着,自家姑娘又哪里当不起?
  她这般想,一时不知说什么,干瘪瘪的只道出一句,“真是承蒙老太君与国公夫人看得起,我家那个......”
  苏夫人接了话,“郁夫人谦逊,孩子我是亲眼瞧见过的,生的好颜色不说,人也端庄大气温婉贤良,谁瞧见了不艳羡?”
  苏老太君继续道:“我那侄孙儿,今年二十余二,职拜朝中枢密都承旨,也算是英年俊才.....”
  听到此处,郑氏突有些坐不住,闫韩侯府世子又何止是英年俊才四个字可描的?
  苏氏似是瞧出她的不安,便道:“郁夫人莫要因此担忧,我此次前来自是诚心的,若是你觉得有何疑虑只管说便是。”
  郑氏沉吟片刻,“实是突然,老太君和国公夫人原谅则个,待我与良人商议.....”
  “这是自然。”苏氏点头道,“我已让国公爷路过通州,先去拜访郁大人。”
  国公爷.....去拜访郁大人...
  郑氏险些又坐不住,想起那封被丢进抽匣未来得及看的书信。起先她思忖着,若是国公府因门邸颇高,自视显贵因此而慢怠了自家姑娘,她必得义正言辞的拒了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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