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将欲晚【完结】
时间:2023-03-28 09:09:27

  宋鸣起身相送,两人在楼梯口又说了几句话,郑封便离开了。
  他们是傍晚时来的茶楼,此时已经快到深夜,陶令仪看了看窗外,也要起身。
  却见宋鸣将守着的护卫都打发到了楼下,而后一步步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大约是因为方才喝了太多的酒,所以此时他脚步悬浮,但毕竟是武将出身,高大的身材如同一座小山,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小娘子,你这是想往哪儿去啊?”
  陶令仪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的轻浮,想要躲开,却被他伸出胳膊拦住。
  “想走?小娘子,你现在是本将军的人了。”
  听着他状似调侃的语气,陶令仪一怔,而后问道:“郑大人不是说……”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被宋鸣直接打断,“郑封说什么?许诺过你什么?”
  他看着陶令仪的眉目之间似乎有惊讶闪过,大笑道:“郑封在凉州待了这么久,哪里知道长安的局面。”
  “现下虽然皇位上的人还是陛下,可是握着皇权的人,却是随王。”
  “就算你当真能得到陛下宠幸又如何,就算你真的能治好陛下的病又如何?一个整日沉迷女色的昏君,也想坐稳皇位?”
  “你说说,我现在陪你送到后宫,那不是和随王殿下过不去吗?”
  “再说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上下打量着陶令仪,黏腻的视线如同毒蛇一般令人作呕,“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本将军自己还享用不够呢,干嘛要送去给一个病秧子糟蹋。”
  早在他的视线投过来的时候,陶令仪便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她转身就想跑,却比不过宋鸣身高力壮,几步就追上了她。
  熏人的酒气弥漫,扑了她满面,陶令仪被他拉扯着按回位置上,“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娘娘了?”
  陶令仪拼命挣扎,咬着嘴唇不说话。
  宋鸣冷笑一声,道:“本将军实话告诉你,你如今去跟了那个病秧子皇帝,还不如跟着本将军吃香的喝辣的。”
  “到时候,本将军抬你入府,当个有名分的妾室,省得你这如花的美貌浪费在那燕臻身上,你说……如何?”
  他说着,攥在陶令仪肩膀上的手指上移,挪到了陶令仪的侧脸上。
  骨节碰到皮肤的那一个瞬间,陶令仪狠狠打了个冷战,她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忽地抬手将他推开,端着桌上的盘碗朝他摔了过去。
  酒菜汤水洒了满地,碎瓷片飞得到处都是,陶令仪自己的手都受伤了,指腹生疼,可她顾不得这些了。
  楼下都是他的人,就算跑下楼梯也没用,陶令仪只犹豫了一息,就直接跑到床边,推开窗户就想往下跳。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后颈被人拎住使劲往下一扯,她摔进了一片狼藉之中。
  宋鸣抬脚踩上她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搁浅的鱼,上蹿下跳,却怎么都逃不开。
  “模样娴静,还以为是个温柔性子。”宋鸣扯开腰带,直接扔到了陶令仪的脸上,“没想到是个烈马,看来本将军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
  他说着,矮下身解衣裳。
  陶令仪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是手脚都动不了,泪水顺着脸颊不住地下涌,眼看着眼前这男人已经要贴过来,陶令仪绝望地闭眼,准备咬舌自尽。
  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听到急切的一声——
  “簌簌。”
  陶令仪一怔,睁开眼睛,果然看见宋鸣已经提上了裤子,眯眼看着楼梯处的方向。
  他是来吃饭的,自然不会带刀剑等武器,此时看着眼前的男人,从一旁的桌上拎起一个残留的酒坛扔了过去。
  锵的一声,酒坛被人直接劈开。
  半坛酒水如瀑布般泼了一地,陶令仪逶迤凌乱的长发都被泼湿了。
  可她再顾不得这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命令,“簌簌,闭眼。”
  她几乎来不及思考,就立刻闭上眼睛,而后便是一阵凌乱的打斗声,除了刀剑相撞的清脆声响,再听不到别的。
  没一会儿,耳边传来一阵长剑入/肉的噗嗤声,陶令仪听着这个残忍的声音,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是谁受伤了?
  是燕臻吗?
  她不免有些担忧,而后手腕被人一扯,整个人陷入一股熟悉的沉水香气中。
  陶令仪被燕臻紧紧拥住,他抵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陶令仪扑通扑通的心脏终于回落胸膛,她想要睁开眼睛,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按住,“簌簌,别睁眼。”
  燕臻的声音有些哑,却很清晰,“簌簌,这里不干净,别脏了你的眼睛。”
  卷翘的长睫眨了眨,燕臻只觉得手心发痒,可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将陶令仪打横抱起,一路抱到门口的马车上,“我叫人送你回去。”
  他说着,落下帘子,对车夫吩咐了几句。
  陶令仪莫名有些不安,从窗口探出头,“你呢?”
  燕臻笑着道:“后续还要处理,你先回去,我叫连晖跟着你。”
  虽然觉得奇怪,但是这里的确也需要人处理,陶令仪没有再说什么。
  可她不知道,与她说话的时候,燕臻藏在身后的手腕已经在忍不住的颤抖。
  他受伤了。
  皇帝燕臻在紫宸殿养病,他不能用身份压人,只能武力解救,但是因为这几日他将自己折腾的太过,方才抬剑的时候,手臂就发软,被人砍了一道。
  但他不愿意让陶令仪知道,不想在这个时候骗得她的心软和同情。
  马车滚滚而去,很快隐入黑夜之中,有连晖跟着保护簌簌,他也能稍稍放心。
  心下悄然松了一口气,他握着长剑,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好似一座傲然挺立的青松,被人拦腰斩断,伤口血流如注,将他暗色的衣裳洇得更深。
  作者有话说:
  今天考试出了成绩,兴奋了一晚上,抱歉来晚了,这是第二更,之前还有一更是凌晨更新的
第78章 考虑
  燕臻再醒来的时候, 是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原本半梦半醒的神思立时变得清明,一下子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他望向门口, 正要开口唤人,就听见房门被人推开, 陶令仪端着托盘走进了房间。
  “你醒了?”她将托盘放下, 搁到床边的矮桌上。
  燕臻愣怔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我,怎么会在这?”
  因为昏睡太久,他的嗓子听上去还有些低哑, 陶令仪拧了一下眉, 走到一旁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先喝点水。”
  燕臻看着陶令仪递来的杯子,几乎有些不敢置信, 直到陶令仪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并且将杯子又往他跟前推了推。
  他回过神来,抬手接过杯子, 温暖的水温隔着薄薄的杯壁传递至手掌, 莫名的, 燕臻眼眶竟然一酸。
  为了避免自己做出什么丢人的举动, 他连忙端起水杯送到唇边, 却因为用力过猛,而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低低地嘶了一声。
  陶令仪捕捉到他这一瞬间的凝滞, 眉目微微一动, 但是没有说什么。
  燕臻喝光了水, 握着那水杯, 恋恋不舍地攥了攥,而后才交还给陶令仪,“谢谢你,簌簌。”
  陶令仪把空杯子搁到一边,而后看着燕臻上半身包扎的纱布,忍不住问:“为什么?”
  燕臻没明白,“什么为什么?”
  陶令仪看着他,轻声道:“你看你身上,有多少的伤,本来你不必如此的。燕臻,你是皇帝,你本来不必为我如此的。”
  燕臻闻言沉默了一瞬,而后道:“不为什么,簌簌,只要是为了你,我心甘情愿罢了。”
  陶令仪不赞同地看着燕臻,拧眉问道:“皇位呢?江山呢?你都不要了不成?”
  她还记得那日宋鸣的话,从前根本不会,也不敢有人说出那样的话,燕臻在民间一向都是极有威信的。
  如今竟也有人说燕臻是因色误国的昏君。
  更重要的是,那个色就是她自己。
  陶令仪心里算不出是什么感受,总归十分复杂。
  燕臻瞧出陶令仪眼睛里浅浅的不悦,急忙解释道:“这几年,我一直有不断安排这些政事,纵是我不在含元殿,朝政也不会动荡。”
  陶令仪却问:“你将朝政全部推给燕长风,就算燕长风没有觊觎之心,可是那些臣子又会怎么想,燕臻,你当真不要皇位了吗?”
  燕臻听出她语气的变化,静了静,没有说话。
  陶令仪何其了解他,只看他神色的变化,便能觉出他心里的真正意思。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燕臻,你当真不要这皇位了不成?”
  燕臻神色认真,看着陶令仪,说:“你不愿高墙深宫地被束着,不愿留在长安,那我除了跟着你,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陶令仪能听出他话中的真切,她腾地起身,“绝不可。”
  燕臻听着她斩钉截铁地回答,竟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你不在长安,还不许我跟着你。如今你在凉州,所以我在凉州,日后也是,你在哪,我在哪。”
  “燕臻,你是在逼我。”陶令仪拧着眉,对他道。
  燕臻却说:“簌簌,你也是在逼我。”
  他的声音蓦地低了下来,“簌簌,你不愿与我重新开始,我不能如何,可是,你连让我追随你,保护你的机会都不给吗?”
  他说得可怜,尤其是配上此时的这幅模样,手腕,肩臂都有伤,又因为前段日子的自伤,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分外苍白。
  一双丹凤眼都没有了凌厉态势,反而浸润着春水似的,波光粼粼,看上去分外惹人同情。
  陶令仪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她犹豫了一下,将床边放着的药碗推给燕臻,“你把药喝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起身便要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燕臻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掀开锦被,赤着脚追了过去,他没有牵陶令仪的手,只从背后握住了她的衣袖,一副胆怯的可怜状。
  若是从前,陶令仪从他身上看到这种神态,必定觉得违和又好笑,到不知是不是因为燕臻近来实在削瘦太多,此时看着,竟真有几分病美人的样子。
  燕臻急声道:“簌簌,你生气了。”
  他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陶令仪偏开头不看他,摇了摇头。
  “因为我方才的那些话?”燕臻有些犹豫地蹙起眉,“簌簌,任何人,任何人,和你相比,都实在不值一提。”
  “前二十年,我都是为了皇位而活,如今我不想再像从前那般,我心中所求,唯你一人。”
  这话一出口,陶令仪就像是被人烫到了一般,倏地抽回手腕,“你好好休息,连晖就在外面。”
  说完也不去看燕臻的表情,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燕臻掌心一空,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没有追出去。
  陶令仪离开后不久,连晖便走进来,看着燕臻穿着一身单衣立在门前,连鞋都没穿,隐约能猜出是为了什么。
  他轻声劝道:“主子,娘娘已经离开了,您还是先回榻上歇着吧。”
  燕臻沉默一瞬,点了点头,重新躺回了榻上,他垂眸看着一旁小桌上的药碗,静了静,抬手灌了下去。
  本以为是寻常的草药,不想入喉却是一股子冒着腥气的怪味,他喝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拧了拧眉,“这是什么?”
  连晖道:“大夫说您前几日失血过多,要多补一补。”
  燕臻不悦地揉了一下眉心,正要将碗搁下,就听连晖又接着道:“娘娘也嘱咐了,说您一日至少要喝两次,不能再如从前那般糟践自己的身体了。”
  燕臻要搁碗的动作一下子僵住,停在半空顿了几息,最后还是将剩下的药一口气都喝完了。
  血腥味一下子弥漫开来,燕臻又喝了好几杯水漱口,才勉强将那味道压下去。
  连晖见他脸色稍稍恢复了,便命人传膳,燕臻坐到桌前,看着陌生的碗筷和摆设,忍不住问道:“这是在簌簌家?”
  “是。”连晖点头,“那日您吩咐属下送娘娘先走,娘娘却担心您,隔着窗户回头看,正好看见您倒了下去。”
  “再之后,就把您带回了自己的宅院,想来也是不放心吧。”
  连晖不亏是在燕臻身边跟随多年的贴身护卫,最知道燕臻是想听什么,听了这一番话后,原本轻拢眉目果然舒展开来,连午膳都多吃了半碗糯米饭。
  吃了饭,也不见人将他打发走,燕臻自己更是不可能主动离开了,他心安理得地躺回榻上。
  -
  陶令仪倒不是不想赶他,只是来了客,把他忘了。
  “簌簌,你没事了吧。”许云宁一进花厅,就快步走过来抱住了陶令仪,将她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一个遍,担心道,“没受伤吧?”
  陶令仪与她双手交握,任由她打量,笑着安慰,“我没事。”
  许云禾总算松了口气,她贴到陶令仪跟前低声道:“若不是陛下派人问我,我都不知道你失踪的事,都怪我不好。”
  陶令仪摇摇头,拉她到一旁坐下,“怎么能怪你,那帖子也不是你的,人也不是你的,不怪你,别自责。”
  许云禾道:“昨日本来就想来的,可是太晚就没有出门。”
  “是陛下去救你的?”
  陶令仪含笑的眸子忽然一顿,而后点了点头,“嗯。”
  见她这个模样,许云禾猜测道:“怎么,难道是陛下受伤了?”
  陶令仪轻叹一声,“应当是为了保护我,肩膀上中了一刀,手臂上也有伤。他不能暴露身份,只带了连晖和几个暗卫。”
  她声音很低,听上去莫名有些无力,许云禾忍不住发散思维,“难道……陛下……”
  “没有,已经醒来了。”陶令仪有些无可奈何地打断她的话,“只是,心里有些愧疚罢了。”
  她微低着头,语气也有些有气无力。
  许云禾却仿佛知道了他的心中所想,问道:“你是觉得,陛下一直这么待你,为了保护你而受伤,所以很有负担?”
  “……是。”陶令仪在许云禾的面前一向坦诚。
  许云禾想了想,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簌簌,你对陛下动心过吗?”
  这问题好像很难回答,陶令仪倏地沉默下来,直至手边的茶都放凉了,才缓缓摇了摇头。
  许云禾见她摇头,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陶令仪道:“云禾,说真的,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动心,算不算喜欢,或许有一点,可我总是不想接受。”
  大约是两人过往发生了太多的事,从前的那点爱慕早就被消磨殆尽。而之后滋生出来的那点心软,感动,还不足以被称之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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