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将欲晚【完结】
时间:2023-03-28 09:09:27

  “你们信不信,看陛下这个意思,我瞧着是不打算再纳妃妾了……”
  “什么,不纳妃,这皇帝哪有不纳妃的?”
  “我说,你是不是傻了。那咱们大雍的开国皇帝,不就是只有慧勇皇后一个人吗?”
  “听说陛下在朝会时,大赞祖宗先辈的情深似海,你们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陶令仪无论走到哪,都能听到众人对于燕臻的讨论,虽然她离着长安很远,离着燕臻很远,却又好像他随时随地都在自己身边似的。
  这感觉很奇怪。
  她还是第一次,从旁人的眼里了解燕臻。
  对于她来说,燕臻始终都是暴戾,算计,不择手段的性子,如今转了性。她也是不是会怀疑燕臻是在做戏给他看。
  可是此时,她从旁人口中听来的燕臻,却是勤勉,聪睿,年少有为,文武全才。
  两个截然不同的燕臻仿佛在她的脑海里变成了一个人,她觉得自己离他更远,反而更了解他了一些。
  这或许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她会提出让燕臻回长安,一是因为眼下无法抉择,二也是因为,不愿燕臻为了自己放弃朝政。
  三也是想重新审视自己的心。
  她还喜欢他吗?还会喜欢他吗?
  从前燕臻一直粘在她的身边,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习惯,还是对于燕臻的无奈。
  他每日围着她打转,让她的生活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就算再有别的男子出现,她也很难不会再想起燕臻。
  陶令仪一直觉得,自己是被燕臻圈住了,围住了。
  如今两人再度分开,她跳出了那个名叫燕臻的圈子,重新审视自己,才能知道,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真的有点喜欢吧。她忍不住想。
  要不然两个人分开才几个月,怎么会忽然想到燕臻呢?
  陶令仪回到住处,独自一人倚靠在床榻上,手里握着一个精巧的印章。
  不是她过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而是燕臻最开始送给她的那一枚贴身印鉴。
  近来,她时常握着这枚印章发呆。
  好像有点想他了。
  那么他呢?
  陶令仪压抑着心底的跳动,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
  燕臻不是什么普通的勋贵公子,而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她也不再是尊贵的定国公府九娘子,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两人无论是出身还是地位都并不般配,如今离开,或许也能让她重新检验到燕臻的真心。
  三年,他会不会纳妾?会不会有其他的女人?
  陶令仪不知道,但是或许时光会证明一切。
  她竭力收起自己的思念,将那枚小巧的印章搁回抽屉深处,让自己努力地忘掉这一切。
  苏州,杭州,衢州,汝州……
  泰山,衡山,黄山……
  她走到哪玩到哪,不再考虑停留,只跟着自己的心意走。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在天空自由自在地漂泊,想去哪去哪,什么都不必考虑。
  可是无论到哪,她每个月的十五都会收到一封来自长安的信,是燕臻寄给她的。
  没有什么说教,也没有什么祈求,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一说自己近来发生的事,可是最后一句总是会说——
  簌簌,我真的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醋意
  “簌簌, 我真的很想你。”
  这句话,燕臻对着陶令仪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从前陶令仪只觉得他很烦, 阴魂不散,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离家太久, 她竟然也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思念。
  可是, 她仍旧克制着没有回信。
  即便她不回信,燕臻也是雷打不动地给她寄信,后来,他还会在信封里挑上一枝长安的花枝,纵是寄送到陶令仪手里的时候, 那新鲜的花束已经干了, 可是信纸之上,却仍旧带有淡淡的余香。
  是思念的味道, 也是故乡的味道。
  每当收到信的时候, 陶令仪就会感觉,自己并不是漂泊不定的风筝, 其实她的身上也有一根线, 她第一次不觉得束缚, 反而觉得心安。
  这些年, 她也走了很多的地方, 去了很多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可是不知道为何,竟然没有一处让她有停留的念头。
  这些地方都很好, 可是, 她并不想在这里住下。
  直到到了冀州昌平县, 她再度留下了。
  倒不是因为昌平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是因为在这里,她遇到了两位故人。
  那日,她正与阿英在街上闲逛,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蕙姐姐——”
  名字并不是叫她,可是那声音,她莫名觉得熟悉,下意识一转头,却看到街对面站着一对男女,一高一矮,也正往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竟然是宋寓和宋宛两兄妹。
  “蕙姐姐……”
  陶令仪看到他们的时候,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还是宋宛先一步跑过来,一把抱住了陶令仪,“蕙姐姐,是不是你?”
  宋宛如今也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身量比从前高了不少,以前她的身高只比她的腰身高不了多少,如今却已经只比她矮上半个头了。
  陶令仪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虽然许久未见,可是仿佛从前相处过的时光就在眼前,“宛,宛儿……”
  唤她名字的时候,竟有些张不开嘴。
  宋宛眼泪汪汪地抬头与她对视,“蕙姐姐,果然是你。方才用午膳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可是哥哥却说不是。”
  她说完,摸了摸眼睛,有些得意地看向身后的宋寓,“哥,你看,我就说说蕙姐姐吧。”
  宋寓却还在街对面傻站着,整个人僵直的好似一块铁板,他看着陶令仪,张大了嘴巴,却半晌没有发出半个字节。
  直到陶令仪搂着宋宛对他温柔一笑,宋寓才刚回过神来似的,快步走过来,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向陶令仪行礼,陶令仪却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臂,“宋郎君,还是叫我蕙娘吧。”
  “蕙……蕙……”
  陶令仪笑了笑,也不再勉强,她看了看街上的人来人往,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宋寓还未说话,宋宛便回答,“我哥哥如今在这里做官,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当年科举,我哥哥考中了呢!”
  昌平县虽然地域不大,位置却即位重要,守着燕山塞要,可见宋寓在朝中颇有前途。
  陶令仪笑了笑,说:“那么宋大人,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一坐?”
  宋寓听到这声类似于调侃的宋大人,双耳微红,道:“您折煞我了。”
  因为陶令仪住的是客栈,所以最后几人还是去了宋宅。
  宋寓如今的官职是昌平县的县令,若是居住的宅院,其实是和县衙连着,院落不算大,可是明显比之前在旬阳县的时候精致舒适了许多。
  宋寓引陶令仪到花厅上座,随意找了个理由将宋宛支开陶令仪给阿英递了个眼色,阿英立刻会意,很快便退了下去,陪着宋宛去玩儿了。
  于是,花厅内便只剩下宋寓和陶令仪二人,宋寓连忙对着陶令仪拱手鞠了一躬,“臣参见贤妃娘娘。”
  陶令仪温声道:“宋郎君,贤妃娘娘早已仙逝,你何必如此?”
  宋寓听着她淡淡的语气,再联想到近两年十分反常的陛下,不由得猜测道:“娘娘您,又是逃出来的……”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让陶令仪回到了几年前似的,她忍俊不禁,看着宋寓点了点头。
  宋寓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是有些担心地开口,“那陛下他……”
  陶令仪点了点头,“他放我离开的。”
  听到这话,宋寓是当真怔住了。
  当年燕臻亲自来旬阳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就算后来在宫廷之中,也要拼命彰显二人的关系,更不必说这么多年,陛下为了那位贤妃娘娘,到底蹉跎了多少年。
  几年前的时候,他还在长安翰林院当差,那时候他也时常有机会见到陛下,可是陛下却除了理政之外,一直把自己囚禁在紫宸殿里,听人说,他整日整日地都在画贤妃娘娘的画像。
  还有人说,陛下那般拼命,那般勤勉,其实是早生死志,想要追随那位早逝的贤妃娘娘而去。
  宋寓在对于贤妃早逝只事的震惊、痛惜之余,又多了几分对于陛下的敬佩。
  因为他自问自己是不能做到这般地步的。
  尤其,那个人还是皇帝,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那副模样。
  可是如今,已经早逝的贤妃就站在他的跟前,且告诉他,陛下知道她没有死。
  那这些年的控制后宫,又是为了谁?
  宋寓疑惑,又忍不住想到近来民间所传的立后之事,心里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陶令仪看着他始终沉默不语,大约也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忽然笑了一下,说:“宋郎君,我其实,姓陶。”
  “姓陶……?”
  宋寓一愣,“陶……”
  陶令仪笑道:“就是你想的那个陶。”
  宋寓被这话惊得合不上嘴,他看着陶令仪平静的模样,“那……如今那位皇后……岂不是……”
  陶令仪坦然承认,“就是我。”
  宋寓这下真的被惊呆了。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人不是真的叫周蕙,却没想到,贤妃娘娘就是陶家九娘子,他本以为,是陛下终于走出了贤妃的情劫,才重新立后。
  可原来,皇后和贤妃都是一个人,陛下心里的也都是一个人。
  只是……宋寓不由得开口,“娘娘婚期将至,怎么会在这里?”
  陶令仪没有解释具体的缘由,只是道:“入宫之前,还想要游山玩水一番。”
  她看着宋寓,再度道:“不必叫我娘娘,叫我蕙娘吧,当时你收留我的恩情,我还没有报。”
  宋寓连忙摇头,却听陶令仪说:“不必拒绝,我也不想宛儿知道,与我生疏。”
  她的语气坚决,宋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
  两人不免寒暄了许多过去的事,虽然陶令仪隐瞒了她与燕臻之间的情感纠葛,宋寓还是从中窥探到了一二真相。
  原来这些年,她几乎一直在长安外。
  这天下竟真有一个皇帝,能容许自己的女人在外整日抛头露面,甚至是到处游山玩水,甚至现在,她还和外男毫不避讳的交谈。
  想当初,他刚刚中了榜眼的时候,陛下宣召他们前三甲入宫觐见,彼时娘娘不过与他多说了一句话,多看了一个眼神,陛下便怒成那个样子。
  如今,这才过去多久,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感慨,还是佩服?
  宋寓到最后,也说不出到底是何滋味了。
  不过,陶令仪到底还是有分寸的,两人品茶交谈到了晚膳之前,虽然是待了一下午,但是只有一开始提到真实身份的时候,是两人独处,后来阿英便带着宋宛来了,也不算荒唐。
  宋宛不知道陶令仪的身份,见陶令仪如今在外漂泊,只以为她定然还没有成亲,她眼看着就要及笄的年纪,对于男女之情也不再一无所知。
  因此一门心思地将要撮合自家哥哥和漂亮的蕙姐姐,陶令仪哭笑不得,只好推说自己已经定了亲。
  宋宛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姐姐定亲了?姐夫说谁?”
  她很是好奇的开口。
  陶令仪不假思索道:“在长安。”
  这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都没有来得及思考,可正是这种潜意识层面的东西,让她忍不住怔了怔,莫非在她的心中,当真把燕臻当成自己的未婚夫婿了。
  宋宛见她说完就不开口了,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有些怯生生地,不知道能再说什么。
  陶令仪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温柔地摸了摸宋宛的小脸儿,“宛儿想姐姐留下是不是?”
  宋宛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
  陶令仪道:“好,我就留在这儿,多陪宛儿几日。”
  对于宋宛,她虽然相识的并不久,可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大约是因为,当初为了照顾她,她学会了很多从前完全不会的东西。
  不过,如今到底不比从前,为了避嫌,她没有留在宋家兄妹的宅院,而是宋宛跟着陶令仪回了客栈一起住。
  白日带着她在街上闲逛,听戏,晚上就给她讲故事,与她说话,就像是回到了她当初在旬阳县的那一个月。
  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她好像也变成了像宋宛一样的小孩子,整天除了吃喝玩乐,都没有什么烦恼。
  直到五天之后,她将宋宛送走,身边又重新恢复了冷清,她坐在榻上发呆,才恍然发觉,今日已经是九月十六。
  离着燕臻每个月送信的时日已经过去了一天,却还没有收到信。
  这一段时间玩得乐不思蜀,都险些把这件事忘了,她忍不住问阿英,“阿英。近来,可有什么信件?”
  其实她知道问了这话也是没用,若是当真有长安的信送来,阿英一定会第一时间交给她的。
  果不其然,阿英摇了摇头。
  陶令仪忍不住皱起眉,她和燕臻自凉州一别,已有一年有余,这一年多来,十六封信,每一封都是十五送到,从未晚过一次,怎么这一次……
  用了晚膳,夜深人静的时候,陶令仪忍不住往窗外看,可是客栈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偶尔有风划过,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初秋的风还带着夏日的温热,即便是夜晚吹在脸上也并不冷,陶令仪如今的身体已经不是从前可比,她在窗前站了两刻钟,可是除了随风轻摆的树,什么都没有看到。
  从前,她总是厌烦燕臻在他的身边安插人,监视着她的生活,可是如今燕臻彻底失去消息,她又忍不住想找燕臻留在她身边的人在哪。
  她知道,肯定有人在的,要不然燕臻怎么能每个月都那么准确无误地把信送到她的手里呢?
  可是推开窗户往外看了许久,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她又做不到开口对着外面喊,想想那行为就让人觉得傻。
  最后,她只好合上窗户,回到榻上睡觉。
  闭眼之前,她告诉自己,可能是燕臻的人跟丢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所以才没有信送来,也许,燕臻很本不知道她现在在冀州呢。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陶令仪便又决定,之后几日,要在冀州多待上几日,省得燕臻的人跑了一个空。
  之后,她当真在冀州留下了,可是,一直又等了四五日,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眼看着都快下个月了。
  陶令仪忍不住生出一些担心来,等到了二十九这日,陶令仪终于还是忍不住,找到了宋寓。
  自从那日离开后,她和宋宛时常见面,却和宋寓再也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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