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端起那碗,只是看着陶令仪对着自己明显柔和许多的神色,问道:“簌簌,你……”
他的语气很轻,也很犹豫,“你是不是,是不是……原谅我了?”
燕臻甚少会有这般不自信的模样,而每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都一定是对着陶令仪的时候。
陶令仪撑着头看他,忽然又生出几分都弄的心思,她想了想,道:“若是你能将这一桌子的菜全都吃完,我就答应你,再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燕臻几乎不敢相信一般,愣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真,真的?”
他竟然结巴了一下。
陶令仪看着好笑,朝他眨了眨眼,“自然是真的。”
燕臻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陶令仪忙活这一下午,实在是做了太多的菜,虽然分出去了一部分,都是余下的这十几道,估计再来两个人都不能全部吃完。
她故意许下这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就是想看燕臻如何反应。
却不想他根本没有像从前那般,与他扯来扯去,甚至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郑重地答应了。
燕臻这一路匆忙,想着要早一点见陶令仪,因此路上根本没有吃什么东西,这满桌的美味佳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一口气吃了两碗饭,可桌上的食物还是剩了少一半。
这顿饭本来就是专门给燕臻接风洗尘用的,因此陶令仪其实都没有怎么吃,没一会儿就撂了筷子,然后专心看着燕臻风卷残云。
看着他吃了两碗饭后,夹菜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她便知道燕臻定然是吃不下了。
却不想燕臻只停了那么一下,就继续伸筷子去夹菜。
不过陶令仪坐在他的身边,能明显地瞧出,他此时已经是往嘴里硬生生地塞东西了。
她本以为燕臻会放弃,却不想他竟然又盛了一碗汤,甚至没有用勺子,捧着碗底直接喝。
陶令仪一下子皱起眉,拉住他的手腕,“你疯了?”
燕臻停住动作,偏头看她。
陶令仪斥道:“既然已经吃不下了,为什么还要往嘴里强塞,你不怕把胃撑破吗?”
燕臻却道:“簌簌,你难道想要反悔?”
陶令仪一愣,“我,我……”
她接连“我”了两次,才意识到他是在说什么,有些无奈地说:“燕臻,你难道听不出来,我是在与你玩笑吗?这一桌子,谁又能吃的完?”
她以为燕臻也会露出无奈的表情,说自己竟然就这样信了她的话。
却不想燕臻竟然双眼酿出一片微红,他握着碗沿的手轻轻颤抖,手臂绷起青筋,垂头道:“簌簌,能不能……别同我开玩笑。”
他的声音很低,陶令仪不自觉怔住了,她伸手去拉燕臻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抱住。
燕臻的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痛苦地道:“簌簌,我真的不敢把这话当成玩笑,你不知道,我每日做梦都是你又离开了。”
“这次来冀州之前,我有多怕听到你又离开的消息,我可以追着你去任何一个地方,却怕你不愿见我。”
“来了之后,看到你没有离开,反而还专门为了做了这么多菜,我既高兴,又惶恐,总怕你是想和我做最后的诀别,所以才会这样。”
“这一桌子菜,虽然吃不下,可是为了你的承诺,我死都愿意,多吃一些饭,又是你亲自为我做的,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簌簌,别折磨我了……”温热的气息扑在陶令仪的耳畔,她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然后便听燕臻说,“求你,给我一句话,好不好?”
说完,便感觉怀里的陶令仪身子僵直,他拥她入怀,看不到她的表情,摸不准她听了这话是喜还是怒,因此停顿了一息,又补充道:“簌簌,我没有不想等的意思,你若还没有决定好,我也可以继续等下去,只要你还愿意见我,给我……”
听着他焦急的语气在下一刻想起,陶令仪终于深切地感觉到了燕臻的患得患失,她沉默半晌,抬手轻轻环住了燕臻的背,“好。”
她的语气同样很轻,落在燕臻的耳朵里,却像是有千斤重。
燕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松开手,握着陶令仪的肩膀,仔细地端详陶令仪的表情,似乎是想从中搜寻到一些与他玩笑的语气。
但是陶令仪很认真,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燕臻才霍的一下起身,动作那般突然,吓了陶令仪一跳。
“你这是……”
她还没有把话问完,便感觉整个人都被燕臻端抱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她下意识地抬腿环紧燕臻劲瘦的腰。
双臂也不由自主地搂住了燕臻的脖颈,如此一来,她整个人就这样紧紧地贴到了燕臻的身上。
燕臻托着满掌柔软,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保护着她不从自己身上掉下去。
两人这个动作之下,正好能够平视着彼此,燕臻安静地看了陶令仪许久,直到把陶令仪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双耳之上漫上绯红,他才说了一句,“谢谢你,簌簌。”
声音有些低,不知道是不是担心陶令仪没有听清他的话,他又贴近了些,整个人都埋到陶令仪的肩膀上,重复道:“簌簌,谢谢你,谢谢你。”
他说着,侧脸贴在陶令仪的脖颈,似乎是一个中毒很久的人突然找到了解药一般,痴迷地蹭着陶令仪的肩。
而陶令仪为了保持平衡,又不能松开抱着他的手臂,更何况,看着燕臻这幅倦鸟归巢的样子,她终究心软,舍不得将他推开。
燕臻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陶令仪脸上也漫上一缕红,她稍稍偏开了些身子,看着燕臻,问道:“谢我什么?”
燕臻顿了一下,而后认真地说:“谢你不计前嫌,谢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谢你心里还有我,谢你还愿意再把我重新纳入你日后的选择之中。”
“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谢你对我这么好。”
最重要的是……
燕臻说着说着,似乎哽咽了一下,他平日淡漠矜贵的眸子,此时一片通红,他看着陶令仪的眼睛,恳切道:“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谢谢你出现在我身边。”
陶令仪被他炽热如火的眼神盯得更加害羞,不自觉地想要偏过头去。
燕臻按在她身后的手背慢慢上移,逐渐挪到了她修长的脖颈之上。
两人拥抱着对视,燕臻深深地凝望着她,眼里是说不出的深情缱绻,他轻轻摩挲着陶令仪微弓起的后颈,过了许久,滚了滚喉结,再也抵不住眼睛里的欲/望,低声问了一句,“簌簌,我想亲你,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狗子追妻成功70%,差不多月底就能完结
第87章 给我
“簌簌, 我想亲你,可以吗?”
两人的姿势原本就十分的贴近,暧昧的氛围将二人完全包裹, 陶令仪面色潮/红,此时听到燕臻的话, 耳垂更是红得要滴血。
哪有人做这种事还要事先问一问的。
她抿唇不答, 却不想燕臻竟又问了一遍,两人挨得那样近,燕臻贴着她的颈窝,问:“簌簌,我可不可以亲?”
陶令仪羞恼地瞪他一眼, 而后环住他的脖颈, 没说话,只缓缓点了点头。
燕臻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按在陶令仪后颈的手指稍稍收紧, 将她托抱到榻上,让她仰躺其上, 自己也随之覆了上去。
方才两人是拥抱的姿势, 陶令仪的双腿还环着他的腰腹, 此时躺到榻上, 再勾着他的腰, 难免显出几分浪./荡,她连忙要收回腿,却被燕臻回手握在脚腕上。
他的大掌按着她的小腿, 不让她动, 另一只手贴着她的上身, 缓缓摩挲往上, 身子跟着前倾,俯身吻住了陶令仪的唇。
从陶令仪假死离开长安这五年以来,燕臻只有在两年前在凉州的时候,在许云禾的府上亲过陶令仪一次,后来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最后也只能算得上是浅尝辄止。
此时,他就像是骤然跌进蜜堆儿里的蜜蜂,深深地吻上去,吮吸着这久违的味道。
他这五年来,半个女人都没有碰过,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近得了他的身,每日脑子里想的除了簌簌,便是朝政大事,只有偶尔在梦中梦到一些旧事,能够自我疏解一番。
此时竟然能真真切切地将心爱的女子抱一个满怀,便是他这些年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两人分明已经肌肤相贴,可是他仍旧觉得距离太远似的,一手轻抚着陶令仪的肩颈,另一只手按在陶令仪挂在他腰侧的长腿,顺着垂落的裙摆,指腹划出一道颤/栗。
其实,不止是燕臻素了这么久,陶令仪也是五年没有和男人亲近过,她虽然对于这档子事并不热衷,但是身体的变化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怀抱着燕臻,不由得有些呼吸急促,唇舌交缠之间,她竟也是从未有过的热情。
燕臻很快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按在她腿上的手往上,环着她的细腰,垫在她的腰后,将她整个人抬了起来。
“唔……”娇音轻/喘,在口舌之间不慎溢出。
燕臻勾着她的舌尖,肆无忌惮地尝了个没完,仿佛要和她一直吻到天荒地老。
但接吻只是第一步,两个人的身子都难免生出变化,陶令仪已经被吻成一滩春水,跌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揉来抱去,好容易等到燕臻稍稍松口,她急促地张口呼吸,却又感觉颈下一热,燕臻的唇贴到了她的锁骨上。
“簌簌……”他每说一句,就要低喘一声,却不是劳累所致,而且脑海中绷紧的最后一根线,眼看就要断掉。
他像是濒死之人在讨要最后一口水,一边噬咬着陶令仪的锁骨,一边含糊不清地请求,“簌簌,给我,给我……”
但其实陶令仪此时也根本说不出来话,她搂着燕臻仿佛在低泣,又像是邀请,燕臻听着她如同催/情/.药一般的呻/吟,再也克制不住腹.下的欲./望,伸手掐住她的腿.根,将她身上的裙子一把扯开。
撕拉——
绸缎撕裂的声音在空寂的只有呼吸声的房间里,异常明显。
燕臻心底藏了许久的野兽终于逃出牢笼,他手背浮起淡淡的青筋,正要动作,就感觉到怀里的人蓦地一僵。
他心知自己是太着急了,手上动作微滞,还是应该要徐徐图之。
可是陶令仪方才的模样好似一下子跑了个无影无踪,她环抱着燕臻肩颈的手臂竟然都在轻轻颤抖。
她在害怕。
“不,不要……”
她溢出几丝哀求,甚至眼睛里迅速浮出了泪水,她埋头在燕臻的胸口,似是不愿见他,“别,别这样。”
燕臻满腔热火像是被她的眼泪一下子浇灭了似的,他再顾不上自己,连忙收回手,抵在她的脑后轻轻安抚,“怎么了?簌簌,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原本也没有什么,可是听到他温柔的语气,心里的情绪反而像是绷不住了似的,她埋在他的怀里,泪水奔涌而下。
燕臻只觉得胸口一阵温热,没有多久,就湿了一大片的衣裳。
陶令仪像是一只被遗弃许久的小猫儿,一边哭还在一边颤抖,她缩在他的身下,不过也就那么一团,单薄的肩骨硌的他手掌发麻。
“簌簌,别哭了。”燕臻纵是心里点着一座火焰山,此时也全然顾不上了,他搂着陶令仪轻声地哄,“别哭了,我不弄了,我不弄了,别怕。”
就算陶令仪不说,他其实也能猜到她究竟是在怕什么。
心里又疼又悔,他没想到,这等子男女之事留给簌簌的印象竟然这么差。
以至于她的欲/.望能在瞬间扑灭,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慌。
陶令仪的眼泪就好似在燕臻的心口蒙上了一层灰纱,可是他自己又不知道怎么把它扯下,只能一句一句的道歉,一声一声地安抚。
他半撑起身子,扶在陶令仪身后的手臂稍稍用力,两人便直接换了个位置,此时成了燕臻在下,陶令仪在上,长臂搂着陶令仪趴在他的怀里,另一只手在她的背心轻拍着,直到陶令仪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最后伏在他的身上沉沉睡去。
房间内再度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燕臻轻拍的动作停下,但是仍旧环着陶令仪。
他侧脸看向陶令仪睡着时的眉眼,乖乖巧巧。
燕臻的视线在她的脸上,身上,肆无忌惮地描摹,勾出一弯玲珑曲线。
可是,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无奈,也有自责。
陶令仪的呼吸愈发平稳,他轻手轻脚地将陶令仪抱起来,而后让她平躺到榻上睡,脚上的鞋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开了,衣裳还在身上穿着。
燕臻想了想,没去打扰她,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住,然后深呼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虽然在这里有停留的地方,但是燕臻今早进昌平县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吩咐人将陶令仪所在这一层的其他房间全都订了下来。
连晖和阿英早就用完了餐,在走廊深处站着,看到他走出来,两人齐齐上前。
“你家娘子睡着了,你小心些,注意别把她惊醒。”燕臻先看向阿英,嘱咐道,“若是她一会儿醒来,记得给她烧水沐浴,她还穿着衣裳呢。”
阿英微微一愣,而后点头应道:“是。”
燕臻点点头,等阿英走后才看向连晖,“叫人送些热水来,朕也要沐浴。”
连晖立刻答应,“是。”
燕臻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开的背影,却又把他叫住,“等等。”
连晖回身看他,“主子?”
燕臻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再多打些冷水来。”
连晖一愣,随即答应道,“是。”
他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但实际上,心里却是万分不解。
先是娘娘主动为主子做饭,然后又和颜悦色地同他一道用膳,再之后,他家主子和娘娘在房间里单独相处了那么久,再听到方才嘱咐阿英说让她备水的话,连晖本来还以为两人之间定然发生了一点什么。
却没想到还是要凉水。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主子竟然还是这么克制,看来,主子这些年果然是变了许多。
燕臻自然不知道连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推开陶令仪隔壁的房间走了进去。
连晖还没回来,他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心口还是砰砰地跳。
方才的一切都像是梦一般,他不敢相信,簌簌竟然当真原谅他了。
燕臻抬起手臂,撩开手腕,看着手臂上一处红红的指印,那是方才簌簌挣扎时候留下的。
他望着那印子一动不动许久,最后竟低低地笑出声来。
抬手,他用自己的手指覆上那道清晰的痕迹,揉压,覆盖,又疼又痒。
不是梦,是真正发生的事。
方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簌簌,当真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