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记糖铺——唐半双【完结】
时间:2023-04-30 23:14:55

  陈云帆眼神闪躲,对着钟予槿露出了干净的笑容“槿姑娘,近来这城中兴起踏春游玩的事,我们几个家的兄弟姊妹要合伙办一场大的赏春宴,打算聚在一起好好玩一回,想问你要不要去。”
  钟予槿看着俊秀青涩的少年,弯了弯眼睛,“好啊,我整日都在店里忙活,看着外面的鸟啊花啊,闷得不行,正好和你们逛一逛,散散心,只是这种事情你们怎么还亲自来跑一趟,派个人过来告诉我一声就行,瞧陈小姐头上都冒汗了,我去沏茶,你们坐下来歇息歇息。”
  她在心里琢磨着,一定要带去些新品茶饮,新品点心,给那些公子姑娘好好展示一波,能和陈家在一场宴会的,非富即贵,还都是些年轻人,这市场前景很广阔啊。
  想到这里,钟予槿眼睛又亮了几分,好似她面前洒了一把金子,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没事,正好我堂姐在家里也是闲着,出来透透气也挺好,就麻烦槿姑娘了。”
  陈云帆不知道她的心思,只听见她愿意去,对着堂姐憨笑,陈莹受不了这模样伸出手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第68章 研制
  雁行南归, 白云舒卷,点点绿意的平野上,一行长长的队伍正在缓慢前行。
  从临州城出发归乡的难民已经赶了将近一月的路程, 两地之间的本就路程遥远, 昌州四周又是群山环绕, 山路颇多,只能多花时间绕路。
  归路不顺, 这么多难民大多都是依靠双脚赶路, 走走停停,一边提防着路上的贼匪野兽,一边忍饥挨饿,好在这次有淮南王带着官兵一路护送, 路上安心不少。
  前天刚下过雨, 马蹄踩在湿滑的泥泞里,尤为不便,卫寅拽紧缰绳,俯身对着车帘后的人说道, “殿下, 按这个行军速度,再有两日就能到昌州城。一部分在城外居住的百姓已经派人护送他们回去了, 剩下的人还要再往前走走,才能到家。”
  车帘半掩, 窗外的雨水草木气息渗入进车里, 谢有尘向前坐了坐,望着外面艰难前行的人群, “等到前面那个高地就让他们停下歇息, 在此留宿一晚明早再出发。”
  先锋官甩了甩旗帜, 长龙般的队伍慢慢停了下来。
  谢有尘从车上下来,雨后的日光洒了一地,昌州地冷,眼下荒草只是露出些许嫩芽,密密匝匝的草叶缩成团,偶尔几朵蓝色的野花点缀其中。
  卫寅刚找了几根木柴,堆在地上,淋过雨的木柴不好点火,一股子黑烟飘起,“都快到昌州城了,还是如此荒凉,连个炊烟都望不见,真是奇怪。卫锋也是,去前面探路这么久都没回来。”
  “他已经去了已经一天一夜,估摸着今晚就能回来。这几年,昌州城不是旱灾就是洪涝,好多人都去逃难了,荒凉是在所难免的。”
  听到要在这里留宿,队伍里零零散散地出来些人去找柴火,或是去河道边上取水,乞讨来的粮食也没剩下多少,小孩和妇女也忙着在野草地上寻觅能吃的野菜。
  连日赶路早就让这些疲惫不已,人群里安静不已,夜色上浮时,锅里的野菜面糊糊开始咕嘟嘟冒泡,热汤下肚后才有些稀稀落落的人声。
  卫寅拿出干粮放在柴火架上烤,看着旁边的谢有尘,“殿下,卑职觉得您还是不要进昌州城了,把这些难民送进去,再把陛下的旨意传给燕王,这事就算办成了。做到这个份上,陛下也不会说什么的。”
  谢有尘看向不远处的一家三口,父亲劈柴,母亲盛饭,小孩也懂事地将木柴挨个摆放好。
  “燕王殿下好多年未曾进京觐见陛下,不听圣意,听说他还背地里买卖兵器,私养军队,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就连陛下都不敢多说什么,派殿下您来处理,燕王看见您来,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
  “卑职说句以下犯上的话,燕王殿下实在太过暴戾无常,管辖昌州这么多年,把一块好地方弄得民不聊生,他整日在宫里饮酒作乐,挥霍无度。仗着宇文氏的兵权,谁都不放在眼里,过不了几年天下就要大乱,殿下还不如留在骊山书院,也好过这般辛劳。”
  谢有尘把面饼上的草木灰拍去,放了许久的干粮再一烤变得格外脆硬,“我这个三皇兄自小脾气就是这样,行为做派随了武将风范。好在他没什么心眼,有谋逆的胆,却没什么谋算。”
  “他的母族里,属他的舅舅宇文克还算有些心计,当初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宇文氏和韩氏两族争得头破血流,燕妃娘娘去世后,宇文克将军手握三十万大军,从边疆匆匆赶回为他的妹妹守灵,和我父皇在大殿上争论数日,最后也没动手,宇文克还是被君臣仁义给禁锢住了。”
  “三皇兄要是有点本事,这些年就该好好管辖属地,再不济也该尽力辅佐他舅舅,趁机收拢军心,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弄得一塌糊涂。”
  谢有尘喝了口水,想起一些年少时的事,调侃道,“现在就担心他脑子一热,真的敢对我动刀动枪,那时候可有罪受了。”
  看着卫寅无可奈何的脸,谢有尘将手里的饼递给他,“现在就在这里等卫锋回来,再做打算。”
  卫寅摆摆手,没接,从怀里掏出一纸包酥饼,从一堆碎渣里挑了一块,“殿下,吃块这个吧,幸亏走之前塞了包槿姑娘做的点心,赶路累了就掰一块吃,现在也没剩多少了。”
  谢有尘接过点心,酥饼被包得久了,外面一层碎得不成样子,他用手接着掉下来的残渣,里面是红枣泥馅,外层太过薄脆,嘴边上到处是酥渣,他抬手擦拭了一下。
  “谢先生,你嘴边有点心渣。”
  脑海里突然响起这句话,恍然间真的有一个少女眉眼弯弯,难藏心底的欢悦,指着他的嘴角笑他。
  相识这么久,她似乎从来都是这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很少见她流露出之外的神色。
  从将她在雪中抱起来,两人成为邻居,再到朝夕相见,互相致意,目光所见之处,都能瞥见她欢悦的步伐。
  和这点心一样,甜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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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钟予槿急忙放下手中的物件,转头捂住鼻子,一阵鼻酸后,总算是打出了喷嚏。
  书画上前说道,“小姐你最近可要少去那些花草多的地方,不然身上该起疹子了。”
  钟予槿吸了吸鼻子,想了想道:“咱每日在这铺子里忙活,哪里有时间出去赏花,我看八成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了。”
  不过她也没心情想是谁在念叨她,正忙着做槐花糕。
  箩筐里放满了新摘下来的槐花,绿萼托着白色的花朵,正散发细微的清香,钟予槿捏了几朵放在嘴里嚼,独属于槐花的清甜随着汁液流出。
  新鲜的槐花从枝条上慢慢捋下,洗净沥干水分,拌上一层面粉或是大米粉,上屉蒸熟。可以直接用筷子夹着吃,也可以用些酱油,盐和醋,韭黄调制咸口的蘸料。
  田婶将一桶牛奶拎进来,“槿姑娘,牛奶买回来了,我听奶房里的伙计说这个是最近刚下崽的的母牛,奶水正多着,我们这半年都不缺这牛乳。”
  “行,先放在这吧,盖好盖子,可别落尽脏东西,以后就麻烦田婶每日帮我买回来一桶。”
  钟予槿掀开锅,里面是昨夜倒进去的牛奶,过了一晚上面飘了一层乳脂,将这些乳脂慢慢刮起来放进罐子里。
  “我看您鼓捣半天这个东西,这是干啥用的啊。”焦大娘刚洗完厨房里的各种用具。
  厨房的桌案上摆放着一个圆饼形的木制器具,最上面留了个大开口,往里面看,只能看到跟水车一样的小扇叶。
  钟予槿一边将乳脂搅拌进去,一边解释道:“这个是用来搅牛乳的,能把这里面的油脂给转出来。”
  跟木匠研究了好多天,才将搅乳器给敲打出来,以后是有大用处的,做饼干,蛋糕,甜品都离不开的黄油,总算是能有办法提取出来。
  钟予槿握住摇把,缓慢地搅动着,待里面的乳脂变成白色奶油状,忐忑不安的心放下了一截。再次搅动半个时辰后,里面的乳脂已经开始有了黄油质感。
  用木板刮下来,蘸了点放在嘴里,钟予槿忍不住皱起眉头,果然是黄油那种臭臭的味道。
  虽然味道不算好,但是想到有了这个东西,可以做出来更多种类的甜品,钟予槿心里的小算盘又开始响动起来,目标群体都是谁,定价多少,什么时候能攒够钱去开大铺子。
  一边做着美梦,一边打开盖子,先让奶液从旁边的小孔里流出来,再把里面的黄油全部取出来。用清水洗净,这部分的水分全部排出又要一个小时,最后用木板轻轻拍打,放入少许盐。
  为了研究这个,钟予槿费了半天力气,才从一桶牛奶里取出来了砖头大小的黄油。
  揉着自己的胳膊肘,钟予槿在心中毫不客气地盘算价格,这钱就该我赚。
  第二日钟予槿将黄油从冷窖里拿出来,准备做她心心念念的蝴蝶酥。
  面粉,黄油,鸡蛋液,加水搓揉成团,放在盆里松弛。再将剩下的黄油用一块干净的麻布包裹起来,用擀面杖敲打成片。
  将面团擀平包住黄油片,反复翻折反复压平,拿进冷窖里放置半个时辰。
  看着她来回折腾,书画不禁摇头,“做点心可真麻烦,一团面,加这个加那个,还要揉来揉去,最后才做出来一盘。”
  “但是我看小姐虽然累,但是脸上是笑着的,这也是乐在其中嘛。以前小姐总是跑去厨房玩面团,嬷嬷每次都要派我把你叫回去,我一喊,小姐就撇着嘴一脸不高兴,现在可算是没有人拦着你在厨房里忙活了。”
  钟予槿笑嘻嘻地说道,“以前每次我喊书画读书认字,你都不愿意,现在也肯拿着书本在这里哇哇读。”
  书画翻开书本盖住脸,“我现在也不愿意,还不是小姐你给我找了个严厉的先生,比隔壁那个冉丫头还要折磨人,我不背是要被罚抄好几遍书的。”
  冷藏好的面片拿出来先在一面洒上少许的白糖,另一面洒上足量的白糖,然后翻折,敲平对折再敲。反复数次后,切成条状,在中间捏一下,挨个放在盘子里,扔进烧了几个时辰的火炉里。
  等这盘蝴蝶酥拿出来后,外面的天也已经亮了,钟予槿嗅着淡淡的奶香味,忍不住拿了一块,数层酥皮在手里一捏发出清脆的声响,入口是浓郁的奶香甜味,确实和之前的点心大有不同。
  这盘蝴蝶酥若是今日拿去赏春宴上好好推销一波,这大把的银子保准哗啦啦地进到自己的口袋。
  钟予槿收拾好食盒,将备好的茶包,茶具,和其他茶点全都装进去,安排好店里的事务,便带着书画上了陈家的马车。
  作者有话说:
  搅乳器参考维多利亚式烹饪,里面有展示维多利亚时代人们是如何制作黄油的过程,是用全木质的工具人力搅拌的,确实也很费时间和精力。
第69章 赏春
  车子一路往城外的山上行驶, 车帘随风飘荡,窗外的景从房屋变成了层层绿荫,钟予槿顺手抓住帘子上的卷轴绑起来, 山林绿意恰好落入眼中。
  马车停在一处翠竹林里, 钟予槿站在园门口, 看着写着寂春园三字的牌匾,竹林里传来一声山中鸟雀的长鸣, 随后风过竹林, 刮得竹叶胡乱飘着。
  “领着这两位姑娘去找小姐。”马车夫叫来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婢女,交代完事情后便离开了。
  这处园子当初是陈家花重金为陈老太傅养老所建,建成后也没用上,就成了陈家几个千金纨绔游玩的地方, 只是除了每年赏春, 避暑住上几日,余下的时候空着。
  一路走来,全是碗口粗的树,密密匝匝的叶子遮盖住热气, 两人跟着侍女, 往湖边的花苑里走去。
  钟予槿提着裙子踩在错乱的石阶上,“书画, 小心这底下的虫。”
  “哎。”书画一脚将边上的长青虫踢到花圃里,皱着脸蛋急忙迈到鹅卵石路上。
  湖边柳枝摇曳, 花满香园, 有陈家的邀约,前来赴宴的才子佳人确实多, 放眼望去, 珠钗晃动, 衣裙叠影,一时不知是该看花,还是看人。
  钟予槿双眼一亮,自动将这些千金公子们换成了一个个大银锭。
  说句实在的,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都是优质客户资源,好比奢侈品店的销售一眼看到无数个拎着昂贵包包的优雅贵妇坐在店里喝茶,激动得就差拿个POS机上去。
  江芷兰站在湖边的长廊里对她招手,“槿姐姐,来这里。”
  江芷兰这一声喊,坐在亭子里的各家姑娘们纷纷转头往钟予槿身上看,暖洋洋的日光里,迎面而来的少女脸上洋溢着笑,一步作两步登上台阶,和她一起来的侍女全都拎着大大小小的器具,像是厨子搬家一样。
  众人扫过一眼后便接着摇扇叙话,直到看见她端出来一盘盘精致的茶点摆满了桌案,不知怎地,这肚里的馋虫便开始叫起来。
  钟予槿带的点心不多,但都是店里的招牌,也是别家点心铺仿不出来的,她略微扫过在场的人,多半都是生面孔,潜在客户还是很多。
  一盘冰皮糕,有桂花蜜,芋泥,玫瑰甜酱馅的,一盘七彩蛋黄酥,都用植物染成了亮眼的色彩,梅花酥,海棠酥两样拿手的酥点,以及今早刚出炉的蝴蝶酥,和饼干,分别做了咸香和奶香口味的。
  可惜冬藏的水果已经消耗殆尽,她便用了些花瓣,蔬菜类的食材裹上糖浆做点装饰,也正好应和了眼下的时节。
  长廊里的姑娘们齐齐地看向那桌案上的点心花糕,白净的盘子里被各色花样的点心装满,好似花苑一般。紧接着她又拿出来一整套茶具,一个小泥炉,放上茶炉,点起炭火,用勺子将木桶里的奶乳倒进茶炉里。
  将吃的喝的都摆在桌案上后,钟予槿拿出来小蒲扇轻轻煽动着泥炉里的炭火,问江芷兰,“怎么不见陈二小姐。”
  “在那呢,和他们在钓鱼。”江芷兰指着湖边的假山石说道,“到底还是陈莹会想这些主意,整日听书生郎作诗吟赋确实没什么看头,这回她带着人去湖边钓鱼,还拿了一幅陈太傅提写的字画当彩头,说是谁钓的多,谁就能把这幅字给带回去,可把那些书生给急坏了,平常都是拿着笔杆子,张着嘴巴子,现在都撸起袖子在湖边钓鱼,幸好现在天还凉着,不然这大热天的可有的受了。”
  有湖边的风吹着,泥炉里的炭火烧得很旺盛,不多时,茶盖便噗噗冒起热气,一种奶香慢慢地散发在亭子中,众人闻着香气,眼巴巴地望向钟予槿坐的位置,与之相比下陈家提供的茶点似乎少了点什么,干巴巴的看着就没什么胃口。
  又见她从碗里挖了一勺红色的糯米,加了点白润的小圆子,和黑褐色的糕点,倒进去搅拌均匀后,靠近湖边的长廊全是甜香气,众人哪里还顾得上喝茶杯里苦涩的茶,都想过去尝尝她手里的茶。
  江芷兰自然地捧起茶碗,接过钟予槿为她盛的一勺红糯米茶。
  “才到早春,还是要多喝热饮,少去吹风,等下个月天气更热的时候,你就可以喝冰饮了。”
  江芷兰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糯米奶茶,嚼着里面的圆子和仙草冻,软糯香甜的糯米,和带着丝丝甜味的奶香,玩了一上午的疲累瞬间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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